第21章 女明星
這時, 紅色轉動的光影從窗外一晃而過,街對面似乎著起了火,旺盛的火焰竟在夜風里吹得獵獵作響。
聽見動靜, 寧知夏推門踮腳看去,震驚道:“那好像是那家蘭華頭療店吧?”
“原來是他們啊……那可真是活該。”曲半青嗤了聲, 有點晦氣地擺手。
寧知夏迷惘:“那些黑影是他們招來的嗎?”
“看樣子是了。”曲半青摸著他腦袋揉揉,嘆氣道, “你知道這里的位面規則吧?”
經他一提,寧知夏立馬回想起奧德羅說的話:“運勢?”
“是啦。做生意也講究風水氣運, 他們沒有好運勢,就去奪別人的。”曲半青思忖片刻說道, “也不知道是供奉了什么邪祟,靠這種陰虛手段搶運,再冷清的生意也能起死回生。”
可惜與虎謀皮怎么會沒有栽跟頭的時候, 寧知夏偏頭看去, 那華麗的招牌已然被熊熊大火吞沒。
他突然問道:“接下來怎么辦, 會有警察處理嗎?”
“不是。”
奧德羅冷不丁出聲, 手指貼過他的臉龐,指向不遠處的方向。
那里停了輛印有奇怪標志的越野車, 兩個人從里面下來,穿過警戒線往火光處走去。
寧知夏遲疑:“那是……”
“你們位面的靈異處理所,這些辦事員會處理好。”奧德羅的目光移向窗外, 如他所言, 火勢沒一會兒就滅得干凈。
我這位面居然會有這種組織?
寧知夏剛覺得震驚,轉念一想這個世界都存在靈異了, 那有專門處理這項工作的人很正常。
“好吧,我以為我生活在一個普通世界, 現在就算改天全員分化abo也不覺得奇怪了……”寧知夏低低念叨著,抬頭看向一屋子非人之物,緊張兮兮地問,“這些辦事員不會過來調查吧?”
奧德羅眨了眨眼,也跟著緊張地說:“哎呀,怎么辦呀?”
寧知夏板起臉:“請不要模仿我,蟹蟹。”
我是真的在擔心呀!
“有管理局遮掩,他們感應不到。”
奧德羅接過藤蔓適時卷來一朵花花,好心情地插在青年襯衫前胸的口袋,輕笑解釋,“如果曲半青二十年期限到了還逗留,就會被感應引起麻煩,這也是管理局監管跨位面留居者的原因。”
“干嘛拿我打比方。”曲半青有些不爽地提醒,“你也不是人啊。”
“我沒有期限。”奧德羅斜睨他一眼,下巴揚高了點表示,“跟你不一樣。”
曲半青:“……”有編制了不起哦。
充當專業家政的藤蔓干完活,親昵地用葉片摸了摸寧知夏的腦袋,一窩蜂嗖嗖嗖地沿著窗口重新回到前院。
陶土花盆已經碎裂,它們很自覺地用根系在石板路周圍鉆了個坑盤進去,只留最頂端的嫩枝花花在地面。
擺好造型又用葉片把土壤攏到周圍拍拍,展現一副任由樹影清風相伴的歲月靜好模樣。
那些黑影尸體足夠消化許久,曲半青幫它們收拾干凈夾雜著土壤里的花盆碎片,順便阻攔寧知夏往里丟健胃消食片的打算。
此事告一段落,為了感謝奧德羅的幫忙,寧知夏隔天睡醒,拉著曲半青一起去商圈逛超市,買點好吃的回來聚個餐。
昨日開了一整天的車,寧知夏小腿肚子都在抖,今天直接打車出門。
出租車司機為了解悶,車上播放著特色升級流有聲小說,兩人在一路桀桀桀桀桀的反派笑聲中剎到了商圈下車點。
寧知夏無限感慨:“但凡那晚嚇我的邪祟這樣笑笑,我也不至于聽一晚上的強軍戰歌。”
曲半青正在看手機,聞言想象了一下,渾身打了個顫:“別,我怕我打起來笑場。”
“好像也是。”寧知夏抓抓頭發,湊過去問,“你看什么呢?”
曲半青:“購物清單。”
寧知夏瞇起眼一看,好家伙,滿滿當當的Excel表,品牌優惠滿減全部清晰明了。
“你們j人真的是……”寧知夏扶額苦笑。
曲半青還嫌不夠:“算漏了給波波和狐貍們的零食,我得添上去。”
寧知夏立馬說:“那我要買懶人電煮鍋,還要再配點什么高級廚具之類的,之前的雜牌太影響我廚藝發揮了。”
曲半青冷眼:“學習不好怪書包?”
寧知夏捂臉:“嗚嗚。”
他們要去的是一家高級超市,入口對面的巨幕廣告屏又換了新主角,不少人都在仰頭觀看。
白得發光的長腿從開叉晚禮裙邁出,她像條花蟒般柔若無骨地倚在花窗,眼里帶著若有似無的撩撥,無需開口,只一眼就恍覺魂都快被吸走了。
“是殷拂柳啊,她好漂亮!”
“今年又拿了個藍血代言呢。”
“就是戲拍得不怎么樣,不過光看那張臉就夠了,再爛的劇情我也看得下去。”
寧知夏也跟著抬頭看了一眼,夸贊道:“乖乖,她長得真……”
“漂亮!”
攝影師放下相機,身后的助理和化妝師朝著被聚光燈籠罩的女人擁上前去。
“殷老師辛苦,再有一組鏡頭這邊的工作就結束了,接下來就是品牌方那邊的晚宴。”
助理見縫插針地核對行程,見對方沒有異議和別的要求松了口氣,讓開位置請隨行的化妝師補下眼妝。
“來了來了!”化妝師用鯊魚夾利索挽起頭發,樂顛顛地舉著眼影刷湊到那張絕美面容。
化妝師頭次與喜歡的明星近距離接觸,激動得心顫,還沒掃幾下,手腕倏地被人握住。
她聽見對方問道:“你指甲不錯,哪兒做的?”
向來挑剔的女明星一開口,其余人也跟著看過來。
柿蒂紋形式多樣,化妝師手上三指用金色水彩勾勒一尖兩彎的繁復圖案,間隔兩指是飾品拼接的立體四葉紋,花紋線條繪制得精細流暢,配色典雅明快,對比一看,倒是比品牌方的老錢花紋好看。
“在、在那家怪物美甲店!”化妝師克制住微抖的聲線,喜氣洋洋地地打開手機翻出店鋪賬號,“就是這家!”
殷拂柳來了興趣,接過手機翻看起這家賬號發布的返圖,目光一頓,視線停駐在熱度最高的冰蓮美甲頁面。
“這張圖我在好幾家美甲店看見過呢,原來是這家店的返圖啊!”
“我還拿圖去做過呢,不過有點小翻車,而且價格死貴,白瞎我屁股坐那么疼。”
“不過這幅圖真好看,居然是本甲做的,手模也選得太合適了!”
這話一出,殷拂柳放大了圖片,眉眼里的笑意漸漸消失不見。
她伸出自己的手,放在燈光下來回比劃,對著屏幕里的照片看了看,非常鄙夷地從鼻腔里哼了聲。
“小姑娘。”殷拂柳撩了下頭發,對化妝師問道,“這家店在哪兒?”
化妝師立馬報地名:“余城C區清溪路19號!導航一搜就到!”
“清溪路……”殷拂柳眼里閃過一絲錯愕,撐著臉略微思量片刻,揚起嘴角對助理說,“給我推掉飯局,今晚我另有安排!”
*
“新鮮的生魚片,剛出烤箱的小蛋糕……”
寧知夏數了數曲半青端到茶幾的餐碟,疑惑地問在沙發握著遙控器的客人,“你這樣吃真的不會有問題嗎?”
“不會。”
因為幫忙恢復美甲店,奧德羅得到了寧知夏他們的熱情款待,閑散地將看海綿寶寶的地盤換到了客廳。
“好叭。”寧知夏有點羨慕他的鐵胃,想了想,轉身去廚房,抱了一籃黑乎乎的不明物體湊到他面前,“那你試試我烤的曲奇?”
奧德羅盯著那籃“曲奇”,向來神色淡漠的瞳孔里難得露出一絲震撼。
他禮貌婉拒:“不了吧。”
寧知夏遺憾嘆氣,抱住小籃子走開,身后傳來他看透一切的聲音——
“也別給吊蘭和外面的植物,會死。”
寧知夏:“……”
好殘忍的評價!
他郁悶地往嘴里塞了個小蛋糕準備坐下和他一起看,房門忽然被人敲響。
“叩叩。”
“來咯!”
寧知夏小跑過去拉開門,當看清來人毫無遮擋的面孔,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面前眼熟的客人才見過不久,確切的說,是在今天商場的巨幅廣告牌上見過。
但寧知夏驚訝的是,她身后的景象,分明是妖靈位面的地盤!
“你就是寧知夏?”殷拂柳的美極具攻擊性,撩撥著肩頭弧度精致的卷發,肆無忌憚地打量19號的新主人。
寧知夏呆滯地點點頭,滿腦子還在思考她怎么會從妖市入口進來,就看見風光嫵媚的女明星踢掉高跟鞋,自來熟地把自己砸進躺椅。
長裙之下,雙腿光潔的皮膚逐漸生出細密的鱗片,不過眨眼之間,粗長猩紅的蛇尾順著躺椅囂張涌動。
寧知夏看得頭皮發麻,哦莫,他好像知道為什么了。
“穿戴甲做嗎?給我做一副。如果不能比蘇秋水的好看——”
殷拂柳挑起細眉,如同一位傲慢的女王,笑容惡劣地用尾巴尖勾起寧知夏的下巴,“我就吞了你!”
寧知夏瞬間飆淚,憑啥啊!
有師尊大師兄駙馬太醫還不夠,什么時候美甲師也成高危行業了!
殷拂柳饒有興致地欣賞他敢怒不敢言的模樣,暗自感慨瑟瑟發抖的漂亮男生果然是仙品。
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慢悠悠地飄了出來——
“你說,吞了誰?”
嗯嗯嗯?
殷拂柳側頭看去,隔斷客廳的屏風后面,有道修長的身影緩緩走出。
淺色眼瞳就像覆蓋在城堡塔尖的雪花,冷得讓她本能地打了個寒顫。
兩分鐘后——
奧德羅叼著甜甜圈,拍手:“action。”
曲半青面無表情地戳了下手機屏幕,悠揚的小提琴聲在房間里緩緩流淌。
“尊敬的寧先生。”
殷拂柳扭著快被打成死結的尾巴,僵硬的臉上很有職業素養地堆出親切笑容,“不知今晚我是否有這個榮幸,能請您為我做一次美甲呢?”
寧知夏瞳孔震動:“⊙.⊙”
噢,原來帶資進組是這種感覺!
第22章 穿戴甲
奧導的一鏡到底完美結束, 等他轉身回到沙發坐下,殷拂柳哽咽地吸了吸鼻子,努力捯飭自己的麻花尾巴。
天殺的, 怪不得敢隨便開門,敢情這地盤有人坐鎮呢!
殷拂柳頓時沒了進門時的囂張氣焰, 規矩地恢復成人形,暗地里蹙著眉頭打量這間屋子。
“我很少接穿戴甲, 你有喜歡的款式嗎?沒有的話可以看看店里的參考圖。”
寧知夏笑瞇瞇地推著平板過來,給她翻著圖展示最近高人氣的款式。
賺錢第一位, 反正有疑問等她走了再問奧德羅就好了。
殷拂柳勤修千年歷劫時化蛟失敗,卻參破一絲天機來到了這個世界, 意外在戰局中庇護了村落百姓,管理局找來要送她回妖靈位面時,發現她已經被當地村民當成神女娘娘供奉。
因為這點善緣, 她獲得了五十年居住權, 在前兩年過來行使特權, 憑借出色的容貌在娛樂圈混得順風順水。
殷拂柳心不在焉地聽著青年介紹, 撩了撩頭發輕蔑道:“我才不是蘇秋水那種沒見識的妖怪,你如果敢拿尋常的玩意兒敷衍……”
一小根冰棱倏地砸在桌面, 貼在她手腕幾公分的位置冒著幽幽寒氣。
“……我是說,老師的作品都是神跡,一切由您設計就好呢。”殷拂柳面帶笑容地謙遜頷首。
寧知夏悄摸摸地朝客廳的方向看了一眼, 佩服道:“你真的很能屈能伸。”
殷拂柳做作掩唇:“赫赫。”
寧知夏抱回平板, 歪頭想了想,干脆拿起電容筆重新畫款式圖。
殷拂柳見狀繼續劃拉自己的手機屏幕, 翻來覆去許久,頁面又停留在了那張水彩冰蓮的神圖。
“粉色嬌嫩, 如今她幾歲了,還喜歡這樣的。”
寧知夏偏頭瞅過去,她又欲蓋彌彰地把圖片快速翻走,過了一會兒又嘀咕,“哼,看久了勉強順眼……”
女孩子的關系真是好難猜,寧知夏埋頭嗖嗖畫圖,等他畫得差不多了,把平板再次推她面前:“這兩款你看行不?”
一款是藍黑底的水彩白月季,層次深淺不一,更有月色朦朧的美感。
另一款則是用暈染和華子鉆搭配,稍顯特別的是中指部分纏繞著一條立體紅眼小蛇,圓頭圓腦地盤著塊小號歪心鉆。
殷拂柳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拋開手機毫無形象地趴在平板邊,把圖放大看,迫不及待地問道:“你這能做出來?”
寧知夏老實點頭:“嗯嗯嗯!”
殷拂柳瞇起眼:“一模一樣?”
“可以的。”寧知夏挖了坨PVC造型膠,像玩橡皮泥似的搓成長條,輕輕覆在甲片用硅膠筆調整形態,涂了色又覆了層造型膠,用鋼推印壓出鱗片。
因為只是展示他做得粗糙,但殷拂柳眼里全然盛滿了驚艷之色,不敢想象精心制作后該有多好看。
寧知夏不確定道:“你喜歡嗎?不喜歡的話我……”
“就訂這兩套!”
殷拂柳生怕他改口似的,爽快地拍板決定,連價都沒問直接開始轉錢。
“賬戶到賬,20000元!”
“臥槽!”“美爆了!”
寧知夏捧著彈出收款信息的手機,殷拂柳喜滋滋地端起平板。
一人一蛇都覺得自己今天賺了個大的!
因為穿戴甲做起來要不少時間,殷拂柳量完尺寸可不打算在這兒干等著,約好了明天派人來取,就拎著小包飛快告辭。
寧知夏還在熱情地朝她背影揮揮手,轉過身,就見奧德羅一言不發地從屏風后探出頭。
“好了?”他問道。
寧知夏走過去:“嗯嗯,大賺一筆!”
奧德羅把人拽到身邊,盯著他問:“繼續嗎?”
輕啞的嗓音像貓尾巴尖的毛毛,在耳廓撓了一下似的。
寧知夏滿心歡喜:“好啊好啊!”
一旁的曲半青正在給小貓做花邊圍兜,聞言倏地抬頭,警覺地瞇起眼睛,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轉動。
得到答復的奧德羅心滿意足,飛快地……
按了下遙控器。
電視屏幕里暫停已久的海綿方塊重新動起來。
果然,動畫片就是要有搭子看才有意思!
曲半青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有時候真的想給他們報個幼兒園班送去報道。
幼稚,看海綿寶寶有什么意思,還不如研究友誼的魔法呢!
隔天下午,在曲半青“只管設計不管操作難度”的吐槽中,寧知夏總算搓完兩幅穿戴甲。
恰巧殷拂柳派來的助理也來了,推開門一看見寧知夏就畢恭畢敬地客氣問好:“寧老師我來取貨,寧老師辛苦了,寧知夏有機會我們下次再合作哈!”
寧知夏被一鍵三連弄得有點不好意思,差點條件反射跟著彎腰。
倒也不怪助理夸張,她臨行前被殷拂柳叮囑了好幾遍要有禮貌,也別亂動屋子里的植物。
助理跟著殷拂柳有段日子了,對她傲慢的脾氣心里有數,聽她說得那么夸張,心里估摸著是哪家財閥少爺創業體驗生活,特地照顧生意拉關系。
她接過裝有穿戴甲的禮盒,還在暗戳戳打量,可惜怎么看都覺得是家普通美甲店。
就為了訂制套美甲就推掉昨天的晚宴,自家藝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簡直是得不償失。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拎著禮盒離開。
沒過兩天,殷拂柳應約去拍品牌方的香水廣告,廣告造型自然由不得她做主。
品牌方御用的造型師不停念叨,殷拂柳不情不愿地翹著二郎腿等人幫忙卸甲。
這次的春夏香水系列是重點產品,品牌方的老總也跟著過來看看,瞧見殷拂柳的瞬間眼睛一亮。
“殷小姐果然符合我們這次的主題!”他轉頭問隨行的負責人,“不過指甲的創意在之前的方案里怎么沒見過?”
負責人一頭霧水:“這不是我們準備的造型……”
“是我自己訂的穿戴甲。”殷拂柳聞言,漫不經心道,“正在卸,別催。”
“什么?不不不!”
老總一聽連忙擺手,直接安排道,“就戴著拍!”
“等等!這不符合我設計的調性!你們懂不懂時尚?”造型師還在喋喋不休,但已經沒有人再聽。
因為春夏香水包裝都偏明媚色系,殷拂柳向來是高級感的嫵媚性感風格,從廣告代言公布確定開始,就引來不少黑粉和品牌粉絲吐槽。
然而等藍血品牌的廣告視頻在官方發布,腥風血雨在一片“啊啊啊”的瘋狂尖叫中熄滅,準備硬仗一場的控評粉絲全都拔劍四顧心茫然。
視頻里的殷拂柳穿著檀粉仙女裙梳妝打扮,一只手穿過珠簾拿起侍女托盤里的香水瓶。
那只手的中指覆著只白鱗紅眼的靈動小蛇,圓圓的小蛇腦袋恰好對準香水瓶的品牌logo,鱗片浮出幾團像腮紅般的極淡粉暈,莫名添了幾分憨態可掬的姿態。
品牌的風格調性,視覺傳達,與最重要的記憶點瞬間迸發,將少女心與性感通通拿捏到位。
“啊啊啊絕了!這次的包裝和創意好絕!”
“頭一次從殷拂柳那張偉大的臉上移開視線!這美甲也太妙了吧!”
“蛇這種元素老是代表魅惑引誘早就看膩了,可是這次的小蛇可愛到爆!”
“簡直像沒成年就出來的寶寶打工蛇!”
“我靠,太喜歡了,循環看了三次,春夏系列我買爆!”
“就算噴出來是螺螄粉味我都買!”
“禮盒能不能附贈海報小卡呀!柳柳這次的妝造簡直仙品!”
“你們都關心香水,我就想知道這副指甲在哪兒做的啊!”
“做的話估計要四五小時吧?我看是穿戴甲,品牌方能不能透露下是哪位老師的作品啊?”
有了討論點的廣告瞬間播放與轉發量暴漲,反響出乎意料之外的好,而殷拂柳倒也不藏著掖著,直接在花絮采訪里說了穿戴甲的出處。
她大大方方的態度很搏好感,又因為這次的形象造型柔和了往日拒人千里之外的風格,一下子就吸了波新粉關注。
助理這邊還在和殷拂柳對接行程,經紀人那頭就打來電話說品牌方要直接給全線代言,收拾收拾準備升咖。
要知道這可是多少人都在爭的品牌代言,助理看向還在給手拍照的殷拂柳,心中無比震撼,媽的,什么美甲店,去一趟比拜財神還管用!
寧知夏不浪費白來的熱度,在社交平臺發布了小粉蛇的圖稿,因為評論底下哀求出售穿戴甲的網友不少,想了想,還是開通了穿戴甲的線上銷售。
他和曲半青手速都算快,不過平時里還有預約的客人上門,分不了多少精力在穿戴甲上面,而且這玩意兒一定要貼合尺寸,不然既不舒服也不好看。
“定588元,限量30位吧。”他們用的都是貴婦級甲油膠和材料,曲半青做好了早飯出來,瞧見他在思考定價,便隨口提議道。
這樣的價位實際上算貴了,穿戴甲雖說可以重復使用,但實際上大家喜歡的永遠都是下一副,重復戴第二次的情況不多,況且寧知夏發了圖稿,也不一定都會在這里訂制。
寧知夏聞見了飯香,頓時懶得再糾結,手指在鍵盤隨意敲了幾下就蹦去茶幾邊端碗干飯。
臨近初夏時節,這時候最早的一批嫩南瓜也出現在菜市場嬢嬢的背簍里。
這種南瓜看起來像西葫蘆,口感脆嫩水多,平常用來清煮配辣椒面蘸水,下飯又低脂。
不過早上沒吃那么重口,曲半青挑了個小的切成細絲清炒,清甜可口配著白粥吃也合適。
寧知夏呼嚕嚕吃了兩碗粥還意猶未盡,現在的生活過得太滋潤,他摸摸肚皮感慨:“要是天天都有殷拂柳那樣的大客戶就好了!”
“做夢呢,美得你。”曲半青戳戳他肚皮,使喚道,“去洗碗去洗碗,等會兒有客人要過來呢!”
“好哦。”
寧知夏乖乖答應,等他擦著手從廚房出來時,就見曲半青僵硬地做在電腦面前一動不動。
“咋了?
曲半青深吸一口氣,有些欲哭無淚地說:“崽啊,你自己看看你干了啥!”
寧知夏茫然地湊到屏幕前把他腦袋擠開,看著界面里限量300份的大字,腦子里轟隆隆冒出朵蘑菇云,囁喏著嘴唇半天說不出話。
該死,竟然手滑多輸了個零!
他接過鼠標想趕緊下架截單,沒想到曲半青涼幽幽道:“晚了,全部售空了。”
“什么?!”
寧知夏這才發現庫存已經顯示為零,他抓狂地揉把頭發揉成亂雞窩。那么貴,還是預定,這都有人愿意買?
而后臺還有源源不斷求補貨的私聊信息彈出,寧知夏連點開的勇氣都沒有,因為現在三百份的貨量足夠他和曲半青搓甲搓到手冒火星!
發貨期是二十天,想招水平足夠的員工不方便,退款又敗好感,寧知夏認命地在空閑之余可勁兒趕工。
到了晚上,曲半青送走客人準備做飯,聽見一陣拍手聲。
只見寧知夏欲哭無淚地把手背拍得通紅,嘴里念念有詞。
死手,都怪你都怪你,快做快做快做!
曲半青對他的精神狀態習以為常,訥訥問道:“做到哪兒了?”
寧知夏委屈叫嚷:“abandon!abandon!”
照這個速度根本完不成,寧知夏嘴里愁悶地嘀咕:“我要是自己有八只手就好了,這做起來豈不是跟開倍速一樣爽……”
曲半青正想勸他先去說明情況給客人們退款,一陣熟悉的拔火罐式敲門聲將他打斷。
“寧寧!青青!”波波庫拉快樂地揮舞著八條觸手,“我今天來看貓貓啦!”
兩人沉默地對視片刻,寧知夏以這輩子最快的速度把門打開,曲半青往小貓嘴里塞了點凍干強制開啟營業狀態。
他們把開機成功的小貓趕到粉色大章魚身邊,目光灼灼地看過來:“嘿嘿嘿,波波你來啦!”
“嗯……嗯。”波波庫拉覺得今天的人類有點熱情似火,“怎、怎么了嗎?”
“有個賺錢的門路,發財大大的。”寧知夏滿臉堆笑,“波波你搞不搞吶?”
波波庫拉瞬時變得更粉了,緊張地咕嘰咕嘰搓觸手:“那個……正不正經啊?”
第23章 業務外包
“這是一項足以讓三百位人類女性歡呼的重大工程, 也是你挑戰自我的歷練,更是掌握新技能的契機!”
寧知夏化身勵志師,在他連蒙帶騙的吹噓之下, 波波庫拉勉為其難地接受了來自人類世界的重要委托。
它用觸手撓撓腦袋:“那我先試試看?”
“沒問題!”
于是寧知夏迅速開啟特訓,把工具一字排開給波波庫拉做示范。
“這是現成的免刻磨甲片……”寧知夏揮舞著海綿砂條比劃, “但是邊緣需要用它搓搓,不可以有一點毛刺哦。”
“嗯嗯!”波波庫拉睜大圓溜溜的眼睛, 認真記下知識點,女孩子的手要好好保護, 有小毛刺的甲片會讓她們不舒服!
寧知夏說完一個步驟就把材料推給它:“波波要試試看嗎?”
“好,波波試試看!”
波波庫拉拍拍觸手, 給自己啵啵啵的鼓舞打氣,直接縮小了體型,卷起這些小玩意認真照做。
八條觸手兩兩組合, 絕對沒有一條觸手可以偷懶。
靈敏的觸手簡直一學就會, 寧知夏驚訝夸夸:“波波好厲害, 力度把握得好, 速度又快,簡直是天賦異稟, 用不了多久就能成為最厲害的美甲師呢!”
波波庫拉信心倍增,觸手們激動得快要扭成花,它戳了戳寧知夏催促:“然后呢?然后呢?”
“接下來需要涂底膠和色膠, 這一步很重要, 千萬不可以急……”寧知夏像個盡職的小老師般說道,“取膠可以少量多次, 力度一定均勻,從左到右慢慢來不然會有刷痕……”
“噢噢……”隨著青年的聲音響起, 波波庫拉緊張得把呼吸都放輕了,卷起筆看他一眼就涂一筆,再看一眼,又涂一筆。
很快它不需要再觀察寧知夏的動作,刷刷刷把剩余的甲片涂好。
“哎呀,波波好聰明!你一定是我見過最厲害的大海怪!”
總共就見過一只大海怪的寧知夏捧著臉,不留余力地夸贊。
他倒是沒說假話,這些觸手比想象中還要靈活,像是能充分吸收知識點的好學生,涂好的甲片和寧知夏的模板完全一樣。
曲半青很有眼色地把后勤服務做到位,端來小餅干和奶茶,順手把呼呼大睡的胖橘也撈過去陪客。
兩人的夸獎像不要錢似的往大章魚光滑的腦袋上砸,波波庫拉舒爽得又變紅了一個色號,從粉色棉花糖進化成紅通通的大草莓!
大草莓害羞地用觸手尖尖戳地板,聲音軟糯糯地宣布:“我已經學會啦!寧寧把所有穿戴甲都交給我做吧!”
“可是要保質保量的完成三百份會非常累。”寧知夏猶豫片刻,搖頭說道,“波波每天晚上來幫忙就好了!”
“最聰明的大海怪是不會累的!”
已經被夸得飄上云端的波波庫拉精神抖擻,咕嘰咕嘰揉搓著觸手,像復讀機般不斷地游說,“寧寧給我吧,寧寧給我吧!”
“好吧,看著你這么真誠的份上……”寧知夏沉思良久,終于在對方星星閃爍的視線里點頭答應,“我就把這個大項目全權委托給你。
“我替三百位人類女性感謝波波的辛勤付出!”寧知夏握住它的一條粉色觸手搖了搖。
“嗯!寧寧不客氣!”
波波庫拉用觸手碰碰他腦門。
“啵。”
柔軟的吸盤像合同蓋戳般在額頭吸了一下。
它嘿咻一聲,背起裝著各種工具以及電池款光療機的小包裹,對他們揮了揮觸手,意氣風發地從大門離開。
寧知夏頂著額頭的火罐似紅印,緩緩露出得逞的滿足笑容。
曲半青淡聲道:“你笑得真像個資本家。”
寧知夏:“^v^”
將穿戴甲業務外包出去后,寧知夏輕松許多,想著有了熱度自然也得把服務品質搞上去。
這天下午忙完,就被曲半青安排出門買最近超火的冰淇淋蛋糕,放在店里招待客人。
這家店正好在與游戲IP搞聯名,隊伍排得很長,寧知夏急匆匆地蹦到隊伍最后,躥得太猛,腦門一下子朝前面的人肩膀磕了個頭。
“抱歉抱歉恭喜發財……”
寧知夏下意識道歉,前方的人轉過身垂眸看向他,手背朝他磕出紅印的額頭貼去,冰涼舒適的溫度傳至皮膚。
“奧德羅?”寧知夏反應遲鈍地眨巴眨巴眼。
等奧德羅移開手,青年像只快樂小狗一樣,腦袋跟著偏了偏,黑亮的眼睛里寫滿非常好懂的情緒:哈嘍哈嘍你好呀!
寧知夏欣喜道:“好巧哦。”
奧德羅懶洋洋地翹了翹唇角:“嗯,你是100號,我是99號,剛好還能買上限量口味。”
話音剛落,有個老頭牽著拿著玩具槍的小孩直接插到兩人前面。
寧知夏刷地變臉:“……我被out了。”
奧德羅側過頭疑惑瞥他一眼,那大爺當沒看見,捧著手機刷短視頻,把外放開得震天響。
“爺爺我還要等多久啊!”小孩不耐煩地亂揮玩具槍,大嗓門地叫嚷不停,“我現在就要!”
奧德羅瞇起眼,直接用手指把小孩戳出隊伍:“別插隊。”
“你——”小孩不滿地抬頭發火,對上奧德羅冷淡的視線,不禁抖了抖身子,仰頭哇哇大哭。
“嘿,你干什么呢!”那老登見不得心愛的孫子受欺負,轉過頭就罵,“打扮得不男不女像個神經病,居然敢動手欺負小孩,你爸媽沒教過你什么叫尊老愛幼是吧!”
“尊老?”
奧德羅覺得可太有道理了,低聲說了句“你說得對”,然后十分理所應當地把老登也連著推了出去。
“誒,不是……”
老登茫然地與耀祖排排站,反應過來開口想要再罵。
奧德羅身后冒出個黑毛腦袋,盯著他眨眨眼,忽然像個小喇叭仰頭大喊:“插隊了插隊了,老輩子帶到他們家耀祖插隊了!”
霎時間,路人與前后排隊的客人紛紛朝聲源處投來目光。
老登左顧右看,紅著脖子說:“我沒——”
“你沒插隊就怪咯!”
寧知夏嘴皮子飛快打斷施法,兇巴巴地警告,“再鬧,再鬧沒得嬢嬢和你跳壩壩舞!”
“你、你——天老爺你看看這世道,這些年輕人簡直不得了哦……”
老登見嘴上討不了便宜,頓時氣得紅溫,哭天喊地就要往地上躺,人還沒往下滑多少,后領忽然一緊。
奧德羅揪住他衣領,面無表情地往上一提,讓老登給眾人當場表演了個軍姿立正。
眾人頓時哄笑成一團,老登整個人都傻了,一時間竟不知下步流程該怎么走。
“哼!”
寧知夏板著小臉,像看見什么臟東西似的嫌棄擺手,“走開走開,莫像坨癩疙寶一樣戳不走哈!”
隊伍其他人看了半晌,瞬時明白怎么回事,大咧咧地跟著起哄。
“老頭你不要哇哇叫,當我們是空氣嗦。”
“喲喲喲,好大個領導吆不到臺!”
“你插撒,你啷個不直接插到老板屋頭去,喊他給你當面做?”
老登又氣又羞,面前兩人一個動手一個動嘴都是不好惹的硬茬,抬頭見還有不少人舉起了手機,連忙帶著耀祖灰頭土臉地走開。
“嘿嘿……”
寧知夏驕傲挺胸,朝他伸手,“怎么樣99號,我做得很不錯吧?”
“嗯。”奧德羅配合地握了握手,“100號很厲害。”
寧知夏拎著滿當的包裝盒回店里,發現殷拂柳正巧來店里做客,還沒來得及說幾句,正巧就到了七點二十八。
蘇秋水帶著一串狐貍崽準時串門,瞥見屋里翻看圖稿的殷拂柳,頓時偏過頭冷哼一聲。
兩位大妖還沒化形時就為了搶地盤結了梁子,今天你叼我尾巴,明天我把你當麻繩搓,算是從小鬧騰到大。
“寧老板,我也要穿戴甲!要比她好看一百倍的!”蘇秋水掃了一眼那些圖稿,扭頭就拉著寧知夏叨叨,大有不答應就變成原型撒潑的氣勢。
“這可是寧老板給我私人訂制的,兩套!”殷拂柳重音強調,揮著手在她眼前嘚瑟,“你再往手上盤十只狐貍也沒我的好看。”
蘇秋水看得眼紅,張嘴就想咬,氣得殷拂柳扯她耳朵:“死狐貍千八百歲了還像個沒禮貌的狐貍崽,論道行我可是你前輩,你懂尊重前輩嗎?”
蘇秋水完全不聽,囂張地張嘴:“哇哇哇!”
狐貍崽們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小耳朵卻豎得筆直,從頭發里冒出兩個三角尖尖,有點興奮地顫了顫。
他們笑嘻嘻地拉住想要勸架的曲半青:“曲哥哥,姐姐們大了,就讓她們玩會兒吧。”
曲半青:“……”好一個唯恐天下不亂!
“你說你惹她干嘛。”
寧知夏可不想她們上演大亂斗,把蛋糕盒打開說,“狐貍款的美甲沒有,但是狐貍蛋糕是有的。”
眾人看去,散發幽幽涼氣的冰淇淋蛋糕表面,果然蹲著八只奶油狐貍。
“哇!我想吃!”
狐貍崽們擠開大人,踮腳把下巴擱在桌邊,目光灼灼地看著大蛋糕搖尾巴。
寧知夏把切好的蛋糕塊用碟子裝好遞給狐貍崽。
他分得均勻,每塊蛋糕上面都蹲坐了只小狐貍。
白竹歪頭看了看,發現奶油狐狐只有一條尾巴,頓時不高興地撅起嘴。
寧知夏見狀,用叉子刮了點奶油,堆到奶油狐狐屁股后面造了兩條尾巴,算是為幾位太爺的太爺的太爺滿足了下三百歲狐狐該有的儀式感。
“嗚呼!”
毛茸茸的耳朵瞬間支棱,白竹張大了嘴把蛋糕一口塞進嘴里嚼嚼,含糊不清地說,“謝謝寧哥哥!”
寧知夏愣道:“雖說咱們感情深,但也不用一口悶。”
白竹糊了滿嘴奶油,不好意思地撓撓耳朵。
寧知夏無奈地讓他去找曲半青擦嘴,又切了一塊蛋糕給殷拂柳:“殷小姐你也嘗點,這次還要多謝你的熱度呢。”
“不用客氣,那也是你的款式對胃口才行。”殷拂柳接過蛋糕,得意地對蘇秋水挑了挑眉,故作漫不經心地開口,“況且托你的福,這次廣告反響不錯,我的代言也升級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蘇秋水非常鄙夷地哼了一聲,“那干脆把我們的香膏也放進禮盒里,客人們肯定會更喜歡!”
殷拂柳鄙夷:“區區贈品。”
蘇秋水大怒:“是小驚喜!”
寧知夏趕緊打圓場,他覺得好像也有道理,畢竟也不便宜,總得放點小贈品給點儀式感才行。
蘇秋水見他采納自己地提議,也重重地哼了一聲,余光卻瞥見殷拂柳正在給小蛋糕調整角度拍照。
她不懂就問:“不就是個厚實的大餅子,很稀有嗎?”
“土包子狐貍。”殷拂柳撩撩頭發哼笑道,“限定有六種口味,這款的口味評價最棒,很難買的。”
“確實,當時就剩一個了。”寧知夏抽了紙巾擦手,隨口嘟囔道,“是奧德羅讓給我的,他選了別的限定口味。”
“什么?讓?”
兩位大妖抓住關鍵詞,同時露出不可思議的神奇。
蘇秋水上下打量著寧知夏,滿臉稀奇地嘖嘖出聲,“那我寧愿相信殷拂柳當街賣大餅。”
殷拂柳優雅地瞇起眼,手勁兒不小地擰了下她頭頂的三角耳朵。
蘇秋水痛得齜牙咧嘴,反手就去拽她頭發。
“住手,你們住手……你們不要再打啦……”寧知夏無力地喊了幾聲發現沒什么效果,只能拿起平板和電容筆幽幽低語,“再打,就畫你們的同人圖!”
兩個已被不少破文沖擊過的文化妖瞬時一頓,頃刻之間笑顏如花,各自友好地松開手,優雅品茶吃蛋糕,仿佛剛才的扯頭花行為只是過眼云煙。
寧知夏只想拍手叫絕,偏頭暗戳戳地同曲半青嘀咕:“以后規定狐貍和花蟒不得同時入內……”
曲半青瘋狂點頭:“同意。”
*
因為怪物美甲店是第一次開售穿戴甲,又是限量又昂貴價格。
許多感興趣的人頓時就糾結起來,嘴里嘀咕著怪物美甲店借著殷拂柳送上的熱度搞饑餓營銷割韭菜。
可越是沒有越是想要,背地里耐不住內心的煎熬,天天蹲點哀求:“卡密——再加點量吧!給我一個為你花錢的機會啊!”
寧知夏不想把波波庫拉壓榨成章魚干,只能統一回復小店精力有限,下次開售會提前預告。
于是其他流水線美甲店瞄準了嫌排隊久的客源,把價格壓了許多,也跟著推出同款瘋狂接單。
當然,順便也給收到貨后和原版對比的客人們打了預防針——
“親親我們這邊的款式開工了,會微調一下,但真的調得不多,大概百分之四十左右呢~”
蠢蠢欲動的客人們:“……”
寧知夏趕制出五十份穿戴甲后,決定先按訂單購買順序發貨。
為了把儀式感拉滿,他專門定制了一批小粉蛇款式相當契合的櫻桃粉禮盒,把配套小工具和甲片都用收納盒裝好放進去,當然一同放進去的還有作為贈品的香膏。
狐貍崽們作為香膏供應商,來送香膏時順便也幫忙打包。
他們學著寧知夏的模樣,想用絲帶在禮盒中央系好蝴蝶結,結果笨手笨腳地倒騰許久,差點把自己連同禮盒綁在了一起,嗚嗚噫噫地哀聲叫喚。
寧知夏只能解救出把自己當香腸串來串去的小狐貍們,給他們重新換了個任務。
于是狐貍崽們叼來大朵的干花,小心翼翼地別進蝴蝶結里,用腦袋頂著禮盒堆到門口擺放整齊。
白竹蹲坐在盒子山面前搖搖尾巴,他知道,這些包裝別致的小盒子很快就會出發,像小鳥一樣飛啊飛,飛到它們的主人手中……
第24章 潑臟水
“終于到了!”
第一位收到貨的顧客是殷拂柳的粉絲, 想到能和喜歡的明星戴同款穿戴甲就有點小激動,直接迫不及待地拍起了開箱視頻。
蝴蝶結里插著一朵金色干花,她取下干花將絲帶解開, 清甜的氣息隨著被打開的禮盒從里面緩緩飄出。
佩戴工具包里的東西很齊全,有果凍膠也有粘貼劑, 想用哪種方法佩戴都行。
她打開旁邊的透明盒子,在日光下看, 甲面小蛇活靈活現,扭動著身子從透亮閃爍的歪心華子鉆后面探出圓腦袋, 懶洋洋地趴在飾品邊緣,看起來竟比商品圖還要靈動漂亮。
實物的精美程度與材質瞬間博得好感, 至少這五百多看起來還算劃算。
顧客正準備收拾包裝盒,結果發現里面沉甸甸的還有重物,撥開雪梨紙, 發現還有個小瓷罐。
一般商家都會送幾顆糖或者香包之類的小禮物, 雖說也是點小心意, 但多半都是被直接連同包裝當垃圾丟掉。
初次購買的顧客拿起小罐子有點猶豫, 雖說這種護手霜贈品都不是什么好貨,直接丟掉又有點太浪費了, 想了想放到梳妝臺當擺設。
許多開箱視頻陸陸續續在網上發布,備受期待的小蛇美甲頓時吊打一眾仿版。
“等待期間買了別家平替,怪物家的到貨, 才知道貴有貴的道理!”
“質量完勝精致度高, 材料包也很大方!”
“羊毛出在羊身上,那么貴, 再扣扣搜搜的也說不過去吧。”
“如果貴能一步到位我也很滿意了好伐?他們家指甲參數很詳細,寬度和弧度測量都要測量, 麻煩是麻煩,不過到貨后一試,真是我買過最貼合的穿戴甲了!”
“蝴蝶結的干花很好看哦!我的是金色花花,聽說招財算是個好彩頭呢!”
“什么?還有這種玄學?”
“我覺得有呢,前天收到的是紫色干花,今天就發現一起爬山的投緣姨姨是新客戶,真是遇到貴人了!”
“有沒有姐妹要出香膏的?價格好談!”
“什么香膏?我怎么沒有?”
“快找找包裝盒里的小瓷罐,據說店里消費滿五百會送,清甜保濕不滑膩,本人覺得品質吊打一線大牌的護手霜!”
“天吶!我居然丟掉了,我都浪費了什么!”
大家刷到這條評論頓時精神一震,趕緊從包裝盒里翻找出差點被當廉價垃圾丟掉的香膏。
當細膩的膏體在手背抹勻,心里莫名迸發出一種好劃算的感覺。
*
“寧啰啰,這批香膏我先放儲物間啊!”曲半青抱著箱子沖工作區的青年揚聲喊道。
最近生意好,因為售賣穿戴甲的緣故買了不少包材,一大早兩人就在收拾屋子里的快遞,貓貓們趁機在滿地空盒里蹦來蹦去。
“知道了,你放吧。”寧知夏應聲,隨手把貓貓們趕開,不滿地嘟囔道,“呼,給你們買的貓窩不睡,老是玩空盒子做什么?”
胖橘才不理會,含住紙箱殼,像個全自動訂書機一般樂此不疲地在周圍咬出小牙印。
曲半青忙完從儲物間出來,抬頭看了眼時間,有點詫異道:“預約的客人還沒到呢?打個電話問問吧。”
“打過了,一直在通話中。”現在其他客人約定的時間都快到了,寧知夏無奈地嘆了口氣,只能發信息給對方取消預約。
“哈嘍!寧少好久不見!”
窗欞的玻璃風鈴響動,賀明珠拎著新買的小包出現在門口。
明媚的陽光之下,打扮精致的女孩笑意盈盈,簡直就像拍攝畫報的場景,前提是,如果她手里揮舞的不是麻辣兔頭……
寧知夏朝她指了指洗手間的位置,剛嗦了個顆兔頭的賀明珠滿嘴紅油地走過去。
曲半青的客人也很快到了,他給自己的客人搓著指甲,嗅了嗅空氣中淡淡的氣味,喃喃低語:“兔子長得這么可愛……”
寧知夏怕傷到友友喜愛兔子的心:“那個……”
曲半青抬頭滿眼精光:“怎么還這么香呢!”
寧知夏愣道:“我以為你很愛兔子的。”畢竟小時候的玩偶全是兔兔。
“當然愛。”曲半青感慨,“它的肉也屬于它嘛。”
寧知夏:“……”這份愛,好深沉。
閑聊之際,濃妝艷抹的瘦削男人推門進來,抬著下巴環顧四周,盯著天花板翻了翻眼睛,鼻腔里莫名其妙地哼了一聲。
寧知夏默了下,眼保健操現在也沒加新動作吧?
一旁的客人有些驚訝,同兩人小聲說是最近超火的網紅主播,叫石芭仙。
“低調好嗎,這是私人行程。”石芭仙鄙夷地看了客人一眼,搖頭晃腦地掏出口罩戴上。
寧知夏看得一愣一愣,就見他整理了下口罩和頭發,拉開椅子就要坐下,“我說老板啊,我工作是很忙的,就晚來一會兒用得著打那么多電話嗎?好了好了,快點開始吧。”
“不好意思啊。”
寧知夏一把勾住椅子腿,堆出營業笑容說道,“因為你已經遲到超時,現在是下一位客人的時間,你應該收到了我發的通知短信才對。”
“收到了又怎么樣,大老遠來一趟你說取消就取消啊!”
石芭仙擰著眉,打量著寧知夏冷冷笑道,“你知道我是誰嗎?能來你們店那是給你臉面。”
“不行,新的客人已經到了。”
寧知夏搖頭拒絕,朝洗手間的方向瞄了一眼,耐著性子勸道,“你還是先走吧,想再來可以重新預約改天的。”
石芭仙簡直氣笑了,火起來后還沒人敢這么和他說話,不屑地揮了揮手:“你傻逼吧,什么客人你讓她等著不就好了!”
“崽種你再罵!”曲半青瞬間兇神惡煞,按住寧知夏的腦袋撐起來就要護崽。
這時,洗手間的門“啪”的一聲被人拍開,賀明珠高跟鞋的聲響由遠及近,略帶疑惑地看著站在座位前的男人。
石芭仙看清來人,不禁愣了下:“賀、賀明珠……”
賀明珠粉絲不多,營業佛性,但集團千金的身份是實打實的不好惹。
寧知夏向賀明珠遞上口罩,板著臉提醒:“低調好嗎,私人行程,沒事別亂打招呼。”
一旁的客人微微怔住,隨即暖心一笑。
“這人誰啊,在這兒歪歪扭扭地站什么樁。”賀明珠隱約聽見外面的動靜,接過口罩不太高興地坐下。
石芭仙連忙笑起來,討好地摸出手機:“賀小姐我一直是您的粉絲,今天遇見也太巧了,可以一起合個影嗎?”
“順便把你做美甲的位置讓給他。”寧知夏笑嘻嘻的聲音插進來。
“……”
石芭仙的笑意瞬間僵在臉上,立馬扭頭看去。
青年無辜地眨眨眼,熱心地提醒:“你剛自己說的哦!”
“我不是,我沒有,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石芭仙心里罵個不停,呼吸都慌亂起來,前言不搭后語地胡亂否認。
賀明珠冷笑:“我來朋友的店做美甲都要預約,你什么意思,想搞特權?”
其他客人倒是沒想到這個最近小火一把的美甲店有這人脈,石芭仙更是震驚地朝旁邊看了眼:“你朋友……”
“哼!”寧知夏冷著臉挺胸。
石芭仙有些下不來臺,又硬鋼不過,只能訕笑道:“老板真是不好意思,剛剛我沒表達清楚,我重新預約就行。”
寧知夏往椅子上一靠:“哦。”
其余人似笑非笑地盯著他也不搭話,石芭仙面紅耳赤,尷尬地陪了幾聲笑,飛快地轉身從屋里離開。
送走晦氣小丑,寧知夏干脆點了麻辣兔頭的外賣慶祝,這種人被爆火的流量沖暈了腦袋,遲早都會糊穿地心。
幾人都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誰料當天夜里,這位網紅開起了直播。
他的粉絲們好奇問著怎么沒做指甲,石芭仙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般沖粉絲倒苦水。
“去了呢,當時有別的博主在,可能是我咖位不夠入不了那位老板的眼,人家讓我重新預約。”
他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又故作堅強地抬高腦袋,兩只手不停在眼睛旁扇風,聲音哽咽地說,“沒關系哦,不用怪老板,是我還不夠格……”
“什么美甲店這么吊?擺架子給誰看啊?”
“不就是借著幾款美甲小紅一波,這種級別,我換家店也能做啊!”
粉絲們見他楚楚可憐地示弱許久,與平常自信閃光芒的形象完全不同,頓時覺得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在鏡頭前沒崩住,連帶著也對美甲店的印象大打折扣。
“可惡!他歪曲事實!他陰陽我!”
寧知夏叼著兔頭氣得踩桌上,就差拿著機關槍鉆進屏幕里對正在假哭的網紅突突突。
就在粉絲們被煽動著要來討說法時,賀明珠直接開直播。
她向來只分享生活,基本不摻和網絡糾紛,如今高調開直播把粉絲們都嚇了一跳。
“見過掛人的沒見過自掛東南枝的,約了十點做美甲,自己遲到失聯還有理了?”
賀明珠鄙夷地說道,“沒有時間觀念不說,甚至來了就想擠占其他客人的時間,如果不是寧老板態度堅決,那才真是失了公平,失了原則。”
寧知夏彎起嘴角一邊感慨賀明珠戰力驚人,一邊把白天的前因后果按時間點說明清楚,還附帶通訊記錄和短信內容,整個事件做成圖文并茂的PPT,直接投放在社交平臺。
吃瓜網友和幾家粉絲仿佛進入什么大型會議室,被條理清晰的證據驚得嘴巴都合不攏。
“不是,現在吃瓜都這么方便嗎?從前到處求總結求翻譯的我簡直像個孤兒!”
“笑死,店主一定打過工,這班味也太重了!”
“有反駁的嗎?建議石芭仙反駁的時候也自帶PPT和演講稿哦,哭哭啼啼的簡直聽不下去。”
“一個氣急敗壞社會哥,一個有理有據拿證據,誰占理不是很清楚嗎?”
而白天一起目睹全程的客人也出來作證,第三方視角與寧賀兩人說得完全相同,粉絲們冷靜下來,紛紛在直播間問石芭仙真相。
石芭仙哪里敢說話,他原以為賀明珠只是顯擺身份才替人出頭,和背后公司商量著把這事作秀拉波熱度,沒想到這幾人反擊的速度這么快,連發酵的時間也不給。
看著屏幕里各種求真相的評論,他重重地咽了口唾沫,決定把這事往富家小姐聯合友人霸凌小主播的方向靠。
誰料小作文還沒出,他囂張的行事作風早已經得罪了太多人,有寧知夏這邊起了頭,連帶著許多商家也跟著聯名爆料。
“這位石芭仙打著探店的旗號,不僅趾高氣昂地白嫖服務還要高昂廣告費,要是不給就在視頻和直播里出言詆毀,哪位粉絲心疼他,麻煩來把他的賬單結一下吧!”
粉絲們看完證據大為失望,關注一個博主是被他的閃光點吸引,而石芭仙顯然將沒有值得粉絲們真誠以待的品質。
“賀小姐的好朋友,殷拂柳的美甲師,大哥別搞笑了好嗎,人家缺你那點熱度?”
“這哪里是排雷,簡直是種草好嗎!我已經被那種名店的雙標態度搞破防了,就喜歡這種一視同仁的神仙老板!”
“真是什么野雞都能紅,造個人設就能消耗粉絲熱情!”
鋪天蓋地的負面評論如同當初射出的箭矢反噬到了自身,意識到被當槍使的粉絲也不再維護,紛紛取關回踩。
石芭仙看著不停減少的粉絲數冷汗直流,埋怨自己不該自作聰明。
就在他想辦法緊急公關時,助理打來電話,慌亂地說:“不好了,剛剛商務被沖掉了大半,公司那邊似乎要解約呢!”
“什么?!”
還沒有在眾人吹捧的天堂待多久,就要被一腳踩回原型,石芭仙頓時捂著心口呼吸慌亂,翻了個白眼徹底暈了過去……
與此同時——
“我完全能想象他像個小炮竹似的,朝那個倒霉家伙噼里啪啦砸證據。”
在華麗復古的中式別墅里,殷拂柳捧著手機發出咯咯輕笑,“真是利落的反擊,您說是嗎——尊敬的奧德羅先生?”
她余光的視線看向房間角落,隨著那人單手撐臉漫不經心劃拉平板的動作,銀灰色的長發從肩頭滑落。
屏幕里每張PPT角落都畫了個拳打腳踢的火柴人,看樣子被氣得不輕,急著狠狠出口惡氣。
奧德羅舉著平板橫過來看,豎起來看,翹起的唇角忽而溢出輕輕笑聲。
殷拂柳不懂他在笑什么,揶揄般說道:“作為管理局人員,你好像不能主動干涉位面吧?”
“我不能,你能。”奧德羅收起臉上的笑意,瞇著眼問道,“他作為你的朋友遇見了麻煩,你不打算幫忙?”
真會鉆空子,先不說自己絕不會冷眼旁觀,就這副語氣要是敢說一聲不,尾巴絕對變麻花!
殷拂柳在心里狠狠吐槽了幾句,有些無奈地攤手:“可惜現在看起來,已經不需要我做什么了。”
“確實如此。”
奧德羅丟開平板起身,隨手一點,房間里的穿衣鏡蕩漾出水一樣的波紋。
他慢悠悠地穿入鏡面,在水紋漸漸消散之時,仿佛是想起什么似的,鏡面中又探了只手出來,朝一個方向勾了勾。
本該作為謝禮的限量版口味蛋糕頃刻間飄浮起來,晃晃悠悠地朝鏡子的方向飄去。
殷拂柳簡直氣笑了,哪里來的小氣魚,忙沒幫上蛋糕就不給吃是吧?
她看著蛋糕盒從面前飄過,忽然開口問道:“寧知夏對于你,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
清冷的聲音穿過鏡面,帶著一絲不耐煩的警告意味,簡單粗暴地表示,“誰敢和我搶,誰就當冰雕。”
第25章 發工資
殷拂柳默不作聲地看著水波紋在鏡面消失, 良久之后,低頭端詳起手機屏幕里還停留在美甲店的頁面,心尖莫名地對某位人類青年生出那么一絲同情。
被人魚這種生物盯上, 可算不得什么太好的事。
“護得像顆大寶珠似的,誰敢和你搶。”殷拂柳沒好氣地冷笑了聲, 扭動尾巴身姿搖曳地回臥室睡美容覺。
小小的風浪對怪物美甲店沒有造成任何損失,反倒是因為快速澄清的效率讓吃瓜路人剛進入瓜田就吃到了結局, 舒爽程度不亞于剛入坑的小說一天更完。
營銷號們跟著起哄,評論區全是穿戴甲的各種安利, 一時間網上好評如潮,連管理局的社畜們也蠢蠢欲動。
最近兩個位面很平靜, 大海怪沉迷搓美甲,妖靈們造了香膏流水線,有了摸魚條件的管理員們最愛湊在103號位面的屏幕前, 看著一串妖靈崽崽呼朋引伴地摘花花。
不搗亂的妖靈幼崽看起來就是可愛加倍, 用勞動換了薯片和快樂水, 蹦跶著來到枝葉茂密的大樹底下, 嘴筒子戳得塑料袋嘩啦響,邊嚼邊用爪子捧著可樂瓶噸噸噸。
“嘎——”
一口冒氣泡的快樂水下肚, 幼崽們從耳朵到尾巴尖都愜意地打了個顫。
管理員們臉上堆滿了慈愛笑容,甚至有人對那些香膏蠢蠢欲動,想著弄個時空黑洞偷摸幾瓶。
陸槐無情道破:“都是供應給寧老板的美甲店的, 不怕狐貍崽扯著嗓子告狀盡管偷。”
管理員們瞬間心如止水, 大家不想被凍冰雕,頂破天只能用手穿透屏幕, 摸一摸狐貍崽的又軟又彈的小耳朵。
“我摸摸,換我摸摸!”
“別那么頻繁, 哪有云朵整天往人家耳朵上飄的?”
“哼,你剛剛摸的時候怎么不說?”
偶爾有其他位面的同事路過表示不解:“幾只撒歡的小崽子有什么好看的?至于嗎?”
剛剛吵嘴的管理員聞言,當即同仇敵愾地鄙夷哼聲:“不看可愛崽崽看什么?你們荒蕪之域的人馬,嘖嘖,我簡直都不想說……”
*
隨著所有穿戴甲成功交貨,寧知夏開始清算收益。
穿戴甲這種手工制品材料成本不高,就是費時間費精力,扣除材料和包材成本大概結余十六萬。
寧知夏干脆分三份,店里和狐貍們對半分六萬,其余十萬全部交給勞模員工波波庫拉,感謝它幫忙解決訂單大危機。
“哇!好多錢!好多錢!”波波庫拉看著那一串數字,揮舞著觸手開心轉圈,吸盤在光滑的地板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曲半青眼底閃爍著欣喜的光芒,很好,看來今天不用拖地板。
波波庫拉興奮地跳完海草舞,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大眼睛眨了眨,用觸手摸摸光滑的粉紅腦袋問道:“這些錢有什么用呀。”
“額——”寧知夏也跟著愣了下。
好像是哦,在海底城這些就是破紙。
他有些犯愁,想到狐貍們的三萬是零食經費,攤手問道:“波波你有什么想要的嗎?比如吃的玩的?我可以把錢折成這些換給你。”
“唔……”波波庫拉伸出幾條觸手,像人類扳手指般盤算思索,“吃的不用,因為波波會自己卷大魚和敲貝殼吃……”
寧知夏和曲半青鼓掌:“波波真能干。”
“玩的也不用。”波波庫拉繼續思考,“因為波波有很多艘大沉船可以鉆著玩,最近還能搓美甲……”
寧知夏和曲半青點頭:“波波真懂事。”
“哎呀,這樣看來我就不需要這些錢了。”
波波庫拉像朵粉棉花似的團在角落,睜著一雙大眼睛,視線逐漸落在周圍的小貓身上。
貓貓們被它盯著,機警地翻身伏趴在地,背脊的毛發慢慢炸開。
寧知夏連忙說:“貓不能送哈。”
“哦……”波波庫拉有些遺憾,悄摸縮回蠢蠢欲動的觸手。
寧知夏拆開一包凍干,攤手心里沖小貓們晃晃,剛被嚇到的小貓頓時轉移注意力,豎起尾巴圍過去。
波波庫拉呆呆地看了一會兒,一根觸手偷敢很重地伸過來,戳了戳寧知夏的腦袋。
“怎么了?”寧知夏扭頭問道。
波波庫拉有點扭捏地指了指那袋凍干:“寧寧,這個東西可以用錢買嗎?”
“可以啊。”寧知夏點頭,隨即反應過來,“哦,你是想……”
“嗯嗯,這筆錢就用來給貓貓買好吃的吧!”波波庫拉充滿喜愛地看著這些毛球,像個溺愛好大兒的家長般扭動觸手強調,“要最好的哦!”
“知道了,沒問題!”寧知夏見它有了處理那筆錢的主意,當即拍拍胸脯答應下來,“你放心交給我吧!”
他重新開了張儲蓄卡,把十萬元轉進去當做波波庫拉的養小貓基金。
不需要再在購物APP里澆水種地領劵湊滿減,隔天直接豪氣地買了最高級的凍干罐頭,還有貓咪們最喜歡的響紙小蝴蝶。
曲半青見狀,也在肉團買了點原切稀有肉,按配比做了頓香噴噴的貓飯。
幸福來得太突然,胖橘蹲坐在廚房門口,貓眼瞪得溜圓,不停地扭頭朝寧知夏張望,想從他臉上確認這是不是最后一餐。
波波庫拉每天雷打不動來看貓貓,它用觸手接過五顏六色的小瓷碟,將這些豐盛的晚餐一盤接一盤地擺在小貓用餐區,隨后飛快地縮回觸手。
寧知夏朝它招手:“波波過來看它們吃飯呀!”
“不了不了……”波波庫拉擺擺觸手,走位不太靈敏地叭叭叭退得更遠。
它知道自己不討小毛團們喜歡,克制住想摸的沖動,一大團縮在墻角咕嘰咕嘰絞著觸手,只用一雙探燈似的大眼睛暗戳戳觀察。
啊,白色毛球吃得好優雅,黑白毛球吃飯不太認真,吃一半就要轉圈咬尾巴,嗯嗯……還是黃色大毛團最乖,盤子都舔得好干凈!
兩條觸手一左一右地托起粉色圓腦袋,波波庫拉完全舍不得眨眼。
這時,吃完飯的胖橘正抬著前爪洗臉,偏頭就對上來自墻角的兩個大探燈。
波波庫拉瞬間僵硬。
“對不起對不起……”
波波庫拉八條觸手都慌亂起來,連可以縮小體型都忘了,一個勁揚起觸手啪啪啪往腦袋貼,徹底把自己包裹成一顆大粉球。
陸續吃完飯的小貓們咂咂嘴,翹起尾巴不約而同地朝角落踱步。
寧知夏愣了下,笑道:“波波你看!”
波波庫拉掀開蓋在眼睛的一條觸手,看見好多毛球都圍在身邊,用小爪子好奇地掏來掏去。
“貓貓來找我玩了!”波波庫拉用觸手尖尖小心翼翼地碰了下胖橘的腦袋,發現它沒躲開,甚至還支起前爪直接抱住了那條觸手。
水汪汪的眼里滿是震驚,它興奮地又強調,“貓貓主動的,找我玩!”
寧知夏和曲半青見狀也跟著笑起來:“因為它們喜歡波波。”
“波波也喜歡毛球!”
波波庫拉幸福得快要化成草莓味的糖水,甩出觸手輕柔擼貓,觸手多就是好,八條觸手就是八倍快樂!
被小貓們接納之后,波波庫拉學會了計算貓咪食物的各種數值和指標,每天最大的愛好就是和曲半青一起,利用各種優惠券疊疊樂買到最劃算的罐頭凍干。
可是即便是這樣奢侈的消費,也沒花上多少。
寧知夏同波波庫拉商量了一下,決定捐五萬給清溪路街區的流浪動物救助機構。
負責人感激不盡,特地要送一份紀念證書。寧知夏想了想,說是替朋友捐贈的,讓他們在署名上寫波波庫拉的名字。
“好奇怪的名字?是網名嗎?”
“也可能是社恐不愿意留真名吧。”
大家瞬間了然,真是個低調的好心人。
寧知夏把獎狀轉交給波波庫拉,粉色大章魚又在屋里得意地跳起了海草舞,甚至不斷催促美甲店再派點穿戴甲的業務給它。
不止波波庫拉在催,網上還有許多客人每天在店鋪賬號下哀嚎開鏈接。
最近的生意紅火,因為網紅宣傳的原因,逐漸轉向高端美甲,來訪的客人更樂意向寧知夏訂制花樣或手繪。
有了波波庫拉這種手速怪,寧知夏瞬間精力充沛,干脆做起了季節限定系列,當即又推出了兩款穿戴甲。
一款夏日花火,帶有手繪水彩小金魚;一款薄荷鈴蘭,搭配柑橘綠華子鉆球。兩款通通限量兩百份。
少雖少了點,可好歹開售了呀,畢竟——
“我們女孩子真的可以囤一些好的穿戴甲在家里,出門時想戴哪副戴哪副!”
更何況,限量二字將好勝心激到了頂峰,客人們守著開售時間摩拳擦掌嚴陣以待。
而線下店內預約也是滿滿當當,畢竟每位消費后的客人都表示,一旦進入怪物美甲店,指尖就能甜蜜得像糖果。
拿到大訂單的波波庫拉心滿意足,帶著材料返回位面。
翻滾白花的海浪一陣陣拍打礁石,最聰明的大海怪趴在海岸邊緣,放眼看去,像黑石地里長出朵粉蘑菇。
面前的礁石放著寧知夏做好的模板,它的觸手們殘影似的照著模板制作。
不遠處還飄著艘從海盜那兒搶的小船,一根觸手探進去像在工具箱翻找材料似的,拿了新的甲片出來。
沒過一會兒觸手又卷走了堆放在甲板的生蠔,用力在礁石上敲兩下,把嫩滑蠔肉送進嘴里,一口一個勞逸結合,就跟嗑瓜子一樣!
寧知夏說專業美甲師都會有專屬工具箱,于是波波庫拉回來后就馬上從海盜手里搶了一個,總體來說,它對自己的工具箱很滿意。
容量超大,比較能裝。
粉色大章魚哼哧哼哧趕工掙罐罐錢,頭頂似有翅膀扇動的聲響,頃刻間海面高聳的礁石之上傳來幾道嬌俏的聲音——
“波波庫拉,你在做什么呀?”
第二天晚上,波波庫拉帶著包裹來店里交貨,它沒急著去擼小貓,扭捏地揉搓著觸手,對寧知夏眨了眨眼:“寧寧呀……”
寧知夏頭上趴著只三花貓,懵懵抬頭:“嗯?怎么了?”
“就是……”波波庫拉用觸手摸了摸兩個疊在一起的腦袋,不好意思道,“我的鄰居對美甲很感興趣,想來看看呢。”
新客人!大金主!
寧知夏暗暗一握拳壓制內心的欣喜,表面風輕云淡地表示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波波庫拉歡喜地吼吼兩聲:“真的嗎?太好了!我馬上請她們過來!”
“多嘴問一句。”寧知夏想起什么似的,好奇道,“你的鄰居應該好相處吧?”
拉開門的棉花糖身形一頓,扭過身用觸手安撫般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好相處的,寧寧別怕,我讓她們吃飽了再來。”
寧知夏:“……”突然有點想反悔了呢。
第26章 塞壬……們
門開了, 寧知夏捧著緊張激動的心和曲半青很慫地躲在波波庫拉身后。
并非是想象中奇形怪狀的深海生物,出現在門口的是幾位身穿絲綢裙袍的貌美女人,海藍波動的長發間裝飾著珍珠與金穗配飾, 仿佛像神話中圣潔的寧芙。
曲半青目瞪口呆,戳戳大章魚, 狐疑道:“你鄰居?”
波波庫拉驕傲道:“當然啦,波波在岸邊的礁石林也有房!”這是岸上的漂亮鄰居!
寧知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招呼這些姑娘們進屋坐下,又小步挪到波波庫拉身邊拘謹站好。
“謝謝您的邀請, 我們還是頭一次見到能裝飾指甲的店鋪。”為首的女人叫做辛婭,見他局促的模樣看起來就像到處找貝殼的小寄居蟹, 從嬉笑的姐妹中站出來,主動朝他問好。
寧知夏好奇問道:“你們也是海怪?”
“我想……差不多吧。”辛婭笑了笑,優雅地伸手將寧知夏牽出來輕聲細語地解釋, “按照這個世界的文明, 可以稱我們為塞壬。”
曲半青恍然大悟:“哦哦哦!美人魚!”
“美人……”幾雙惑人心魄的眼睛直勾勾看過來, 腦袋微微一歪, “魚?”
塞壬們像是聽見了什么好笑的話,掩嘴發出一串咯咯咯嬌笑。
寧知夏不明所以, 就見辛婭拍了拍手,她身后的姐妹們漸漸收了笑。
無數細密的羽毛從胸口冒出,一層疊一層向下身蔓延, 燈光之下, 一根金棕色長羽從半空徐徐飄落,隨著拍扇的動靜投下黑色的陰影, 將跟著仰頭張望的兩人籠罩在里面。
曲半青耳邊的金屬小翅膀驟然彈出,差點削掉波波庫拉一根粉色觸手。
他一口氣沒提得上來, 干咳著躲開姑娘們好奇打量的視線,把自己對比之下小巧玲瓏的翅膀按回去。
眼前的客人們并非人頭鳥的形態,至少上半身與人類女性并無差別。
哈哈…一點都不奇怪……哈哈…都是小場面……
寧知夏按住友友肩膀,一手緩緩伸向自己人中,面無表情地掐出月牙深呼吸。
淡定,穩住,現在暈過去好丟攆。
唯有幾顆小貓腦袋迫不及待從兩人之間擠出來,咧嘴露出小尖牙,炯炯有神地盯著她們發出幾聲如電報般短促的小鳥叫。
胖橘:好大的雀雀!
“哎呀,看樣子……”辛婭充滿無辜地打趣道,“和這個世界童話故事里的美人魚比起來,似乎不太一樣。”
寧知夏:“哈哈,億點點。”
他忽然間記起來,在最初的傳說里,“塞壬”實際上被稱為有翼的少女。
它們誘惑人心的武器并非色相,而是用清亮甜美的歌聲將水手迷惑致使觸礁沉船,于是吟唱的花島周圍都是令人驚懼的皚皚白骨。一直到了公元七八世紀,在怪物書里從將這些少女與美人魚的形象貼合。
不過無論詩歌藝術如何描述它們的美貌,這類海妖的出場總與死亡掛鉤。
寧知夏很慶幸,她們只是友好地在自己臉頰嗅了嗅,更多的注意力都撲在了美甲上。
鳥身少女們恢復人類形態,嘰嘰喳喳地笑道:“寧寧你好淡定,居然都不害怕呢。”
緩沖完畢的寧知夏木著臉點頭,確實不用怕,畢竟這間屋子里的成分一直都挺雜的。
波波庫拉還在用觸手撥弄曲半青耳側的頭發,想看看剛才突然出現的小翅膀。
曲半青輕輕戳開它的觸手,無奈地對寧知夏說道:“還是別耽擱了,不是要做美甲嗎?”
“噢噢對!”
寧知夏記起時間有限,趕緊招呼塞壬們坐下,幾位海妖面面相覷,打算讓辛婭和最小的妹妹溫妮法先做。
“你們有喜歡的款式類型嗎?”寧知夏正找著之前的作品圖,一雙手就先伸入眼底。
辛婭挑眉道:“我們的手和人類的不同,或許您先看看再做決定。”
曲半青調整好臺燈,充足的光線照射向那雙膚色過于白皙的手,纖細柔嫩,漂亮得挑不出什么毛病。
寧知夏低頭看去,視線停駐在甲面,不由一怔。
也不知是不是原型的半具鳥身影響,塞壬海妖的十根指甲都是下勾彎曲狀,或許撕扯獵物的皮肉很方便,不過外觀上看起來讓這些愛美的女孩相當苦惱。
“您不必為難,我們能夠理解。”
辛婭看向寧知夏的雙手,也大抵知道她們的不同,有些失望地與妹妹一起將手往回收。
“不不不。”寧知夏搖了搖頭,連忙同她解釋道,“我能做,只是會多花點時間,今晚恐怕只能服務兩位客人。”
“您……確定嗎?”辛婭低頭看著他展示的作品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試探地問道。
其余女孩們表情更是復雜無比,像在說難道塞壬在人類心中都是傻子?
“相信寧寧!他說可以就是可以的!”波波庫拉揮舞著觸手,就差舉個牌牌給他打call。
辛婭被鄰居的可愛模樣逗笑,回過頭就聽寧知夏在一旁正經說道:“用不著在意,這種甲型咱們人類也有。”
下勾甲并不是什么值得焦慮的事,除開基因遺傳因素,平日里習慣用第一指節發力會加重下勾形態,一般來說食指會表現得最明顯。
不過這類人群往往有個特征,那就是甲床都很優秀,哪怕貼合游離線修剪,甲床看起來也不會短。
塞壬們自然都喜歡留長甲,這個也好辦,寧知夏簡單看了看辛婭的手指情況,輕松道:“做光療延長吧。”
辛婭聽不懂這些名詞,見青年一派輕松模樣便同意由他操作,自己只需要安心自在地選款式就好。
于是寧知夏修完甲后用紙托貼和著游離線卡好,取了透明膠珠從交界處慢慢下鋪包裹好ab點。
這是波波庫拉也沒見過的工具,它和女孩們不由自主地湊過來好奇觀看。
由于看得起勁,幾個腦袋越離越近,被擋了光的寧知夏憤憤抬眼,歪著頭和它們對對碰,把這些礙事怪通通擠開。
波波庫拉不好意思,用觸手卷著其他塞壬又去了曲半青那邊,很快就聽見曲半青被擠得亂叫的動靜。
寧知夏愛莫能助,他正側著光療筆,聚精會神地在沿著甲面來回滑動,然而幾筆落下來,指尖膠量出乎意料鋪得比后緣多,看起來相當笨重。
辛婭看不明白,她身旁的妹妹已經耐不住性子地哼哼起來,她偏頭朝她笑笑,示意著再等等。
一根手指鋪好,倒置傾斜著照燈時還得用塑形夾固定,這個時候必須用夾面與ab點平行,這樣等凝固后才不會出現回彈斷裂的風險。
辛婭倒不覺得疼,饒有興致地問:“你們這里做美甲都要用這種……夾子嗎?看起來挺像刑具的。”
寧知夏搖搖頭:“扇形和上翹甲我會用,不過也不能夾太狠,一次性太用力會空甲,循序漸進慢慢來倒是可以改善。”
聽起來塑型夾是個實用的工具,不過在寧知夏看來不至于過度神話,他想起很多店為了給客人吹噓細狗甲型多顯手瘦,直接下狠手,到后來指甲被擠壓得太厲害,直接甲肉分離導致脫落。
辛婭的甲型除了下勾沒太大毛病,寧知夏只用夾子簡單輔助延長部分的塑型,這已經足夠了。
到了打磨部分,寧知夏把她手翻過來手心朝上,打轉機貼著延長部分進行反掏,將C弧逐漸打薄得無比自然,就像是本身生長出的指尖一樣。
辛婭和她妹妹溫妮法頓時明白過來,剛才為什么執意要在指尖多鋪些光療膠。
有了多余的膠量,打薄時要輕松許多,也有了調整的余量。
一番操作下來,光療膠的部分貼合著本甲的弧度自然延長,整個甲面看起來完全沒有先才的下勾模樣。
辛婭驚喜不已:“天吶,簡直是魔法!”
寧知夏不是醫生,等到她們的指甲長出來還是下勾,不過這段時間視覺上可以做到絕對自然的形態。
他老實給她們說了這一點,但辛婭擺擺手表示:“沒關系,等長出來了再做就好,反正塞壬的手生來就是如此。”
寧知夏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接過辛婭選好的款式開始給指甲殼施工。
他要做的是充滿海域風格的貓眼法式,玉色底膠鋪好后,用同色系貓眼膠涂法式部分。
其余塞壬們看他用磁塊一掃,細膩的寬光神奇散開往后緣堆砌,等寧知夏再拿起光療筆取色時,就有女孩迫不及待地拿著小磁塊細細端詳。
寧知夏見狀取了點膠在亞克力板,讓這些好奇的海怪們用磁塊掃著玩。
趁著沒人打擾的功夫,寧知夏趕緊再用海藍與玫紅兩色貓眼膠薄涂暈染,沾了硬式封層用拉線筆沿著甲面法式部分劃拉,慢慢勾勒出海貝的質感。
至于飾品,辛婭毫不猶疑地選擇了華子鉆,于是寧知夏照舊沿著法式弧形粘鉆,完事后覺得太過單調,又開始窸窸窣窣地翻找工具。
以前的一些特殊裝飾需要寧知夏徒手捏,自從曲半青來了之后,做了好幾款模具,倒膜出來的飾品比市面上買的更精美。
寧知夏選了羽毛和小海螺的模具,將色膠與仙粉膏混合倒入模具,照燈脫模后的小飾品閃爍低調細膩光芒,非常可愛。
女孩們一下子興趣更濃,丟開小磁塊又圍在辛婭旁邊嘰嘰喳喳地討論如何擺放這些小玩意兒。
“右手放羽毛,左手放小海螺?”寧知夏用鑷子夾著飾品像個雜耍藝人般來回動,緊張兮兮地重復確認,“這次不改了吧?不改了是吧?”
女孩們點頭催促:“對對對,不改了!快放快放!”
辛婭:“……”誰還記得,這是她的手!
寧知夏節約時間趕緊照做,然后又用馬眼鉆在無名指的位置排出穗子模樣,與辛婭的金穗發飾呼應。
辛婭自然也注意到他的心思,不由滿意地笑起來。
如今平平無奇的彎甲瞬間大變樣,將海洋的瑰麗與閃耀展現得淋漓盡致,她敢說即便是神明所擁有的繁星天穹,相比之下也會黯然失色。
“太好看了,等到下旬的海怪聚會,我們一定會出盡風頭!”塞壬們嬉笑一團,看起來相當迫不及待。
海怪聚會,感覺會是個熱鬧場面。寧知夏揉了揉有些發酸的脖子,有些感興趣地問道:“那會有人魚出現嗎?”
“人魚?”
塞壬們一愣,與波波庫拉相視一眼,大家都搖了搖頭,“我們的世界沒有人魚。”
寧知夏有點意外,果然每個位面的文明有相通之處,也會有或多或少的差別。
波波庫拉問道:“寧寧很想看人魚嗎?”
“倒也不是想看,就是小時候聽多了童話故事,知道你們的存在后總忍不住會聯想。”寧知夏見大家好奇,于是慢悠悠地說了小美人魚的故事。
大家聽得入迷,誰料剛說完結局,大滴淚珠就從波波庫拉眼中涌出,啪嗒啪嗒砸濕地板。
“泡泡。”兩條觸手合在一起,又叭叭分開,波波庫拉抖著眼睛哀嚎,“沒了。”
塞壬們一邊安慰多愁善感的大章魚,一邊感嘆:“天吶,真是傻姑娘。”
“原來這就是美人魚。”辛婭略微思索片刻,忽然輕笑道:“海底城沒有這種生物,聽聞在遙遠古老的海陸,倒是有符合你們幻想中的人魚。”
寧知夏眼睛又亮起來:“古老的海陸?在哪里呀?”
辛婭這次很果斷地回答:“也許是其他世界,也許只是傳說,不過恐怕也只有外貌與故事契合。”
寧知夏疑惑地歪頭:“?”
辛婭克制住摸摸青年腦袋的沖動,聲音輕柔又帶著一絲促狹:“如果它是童話里的主角,就會毫不猶豫地刨開王子的胸膛,就像刨魚一樣,然后挖出心臟吃下去離開。”
畫風突變,寧知夏肩頭條件反射地一聳。
其余塞壬們被他的模樣逗樂,笑嘻嘻地吟唱起來——
“白骨的王座,血色的墓碑
這是迷途靈魂永恒的歸宿
快跑快跑,親愛的飛鳥
一旦沉淪于深海
就是它心愛的玩物”
空靈的聲音宛如夜鶯低鳴,歌詞聽起來像在勸阻,可悠揚輕快的旋律更像是幸災樂禍地見證失落者被夢魘吞沒。
寧知夏發現自己的表情越僵硬,這群塞壬就笑得越開心。
真是充滿惡趣味的海怪,他由衷感慨:“你們好惡劣。”
塞壬們停下歌唱,無辜地眨眨眼:“誰說美麗的生物一定會溫柔無害呢。”
寧知夏撇嘴:“哼。”
閑聊之時,曲半青也給溫妮法做好了美甲,她沒有做成法式,全甲都是藍銀色貓眼膠暈染,再用磁力球吸出水波紋,其中有幾個甲面用水彩繪制了水母圖案,看起來波光粼粼相當夢幻。
塞壬們滿意至極,熱火朝天地商量好接下來幾天來做美甲的順序,各種高難度款式不斷從她們嘴里冒出。
寧知夏越聽笑意越僵,最后直接沉默不語:“……”
挺好的,確實沒有把他當人。
時間就要到了,辛婭見狀也不耽擱,從身上掏出布袋,取出兩枚光滑圓潤的大珍珠放到寧知夏示意的二維碼前。
下一秒白光閃過——
[賬戶到賬,一萬元!]
曲半青感嘆:“這聲音,嘖嘖,再聽一百年我也不會膩。”
寧知夏嘻嘻:“好巧,我也是。”
“好了,該你了,溫妮法。”
“就用珍珠作為酬勞吧,它值得這個價錢。”
作為年紀最小的塞壬,溫妮法被姐姐們催促,頓時手忙腳亂起來,剛一掏出布袋小包,幾顆形狀奇怪的珍珠咔噠掉落在地。
塞壬們眼光很高,鐘愛的是又亮又圓的高品質珍珠,這類珍珠相當不易得,在海怪們的位面算是硬通貨,而異形珍珠卻是殘次品般的存在。
此時,溫妮法的行為不亞于從兜里掏出破爛,塞壬們忍不住嘻嘻哈哈地發出嘲笑。
“親愛的,你真可愛,為什么還留著這種奇形怪狀的小玩意?”
“真是失禮,人類不會喜歡這種不好看的珍珠。”
“巢穴還有數不清的金銀,你可不能當小氣鬼,趕緊換別的。”
溫妮法臉色漲得通紅:“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她一把丟開布袋,想再翻找其他口袋,結果布袋里的異形珍珠全部嘩啦啦倒出來,像雞食般灑落地毯。
“臥槽!”
寧知夏被這陣仗嚇了一大跳,條件反射地和曲半青趴地上開始狂撿。
青年臉上掛著如同豐收般的樸實笑容,當即讓塞壬們看傻了眼。
而波波庫拉抱著急切想加入的胖橘,嘴里情不自禁:“勾勾噠勾勾噠……”
第27章 異形珍珠
散發柔光的異形珍珠堆在寧知夏合攏的手心里快要冒尖, 曲半青扯著衣擺湊過來,嘩啦啦的兜了個滿滿當當。
“啊……那個……”
溫妮法海藻般的棕發尷尬得快豎起來,她的囤積癖好讓她沒舍得丟掉海怪們眼里的破爛, 不知不覺裝了這么多,還直接潑了出來。
“就用這個付款吧。”
曲半青朝那位長著雀斑的小塞壬看了一眼, 在她結結巴巴道歉前先一步開口說道,“我挺喜歡這些珍珠的。”
這本就是他的酬勞, 自然是他說了算。
塞壬們一臉驚訝:“你確定嗎?就只要這些?”
曲半青:“嗯呢!”
辛婭實在不理解他的喜好,搖頭嘆息真不會做生意, 臨走前放了顆珍珠放在二維碼處。
其余塞壬海妖們排隊似的,愛憐地摸摸兩人呆愣的腦袋, 踩著點愉快離開。
兩人被摸得頭發亂翹:“⊙.⊙!”
啊,這就是被富婆姐姐打賞的快樂嗎!
等客人們走后,寧知夏隨手拿了一顆放進二維碼, 很快賬戶顯示為——
兩元五毛!
寧知夏傻眼:“怎么會這樣?”再怎么廉價好歹也是珍珠, 怎么會就值這點錢!
曲半青若有所思地盯著手里光澤度并不差的異形珍珠, 猜測道:“看樣子, 二維碼的價值認定與原位面文化掛鉤。”
“哪怎么辦?留著還是掛網上賣掉?”寧知夏捏住鼓鼓囊囊的口袋晃晃,不多不少的, 有點不知道怎么處理。
曲半青接過袋子拍拍,樂道:“留給我吧,我做點小玩意兒。”
他說干就干, 當晚就抱了堆工具材料回房間搗鼓。
第二天早上, 寧知夏睡得正香,門口響起貓爪不停抓撓的動靜。
他坐起來仰天打了個哈欠, 睡眼惺忪地壓住門把手叨叨:“壞貓貓,你們又不上班, 又不上學,為什么就不能在大清早多睡會兒呢……”
門一開,此起彼伏的喵喵叫立刻奏響。
麻將小分隊像是征戰歸來的小國王,齊齊仰頭,毛絨絨的脖子全都掛著串散發細膩冷光的珍珠項鏈。
胖橘更是兩爪并攏,生怕寧知夏看不見似的,臭美至極地擠到最中央,勢必要做人間富貴貓。
寧知夏瞬間睜大眼:“哇塞……”
胖橘你居然有脖子!
啊不對,應該是宅家素貓爆改雍容貴婦!
“鏘鏘!好看吧!”曲半青靠在墻壁,有些嘚瑟地挑眉,“我可是忙活了一晚上呢。”
“你肝上長了個人?”
寧知夏震驚得不知道該說什么,就見他朝自己丟來個冰涼涼的物件。
曲肝青豪氣道:“喏,你的份。”
寧知夏一把接住,攤開手發現,居然個被做成小狗模樣的異形珍珠胸針。
這顆珍珠比較大,云朵般的不規則形態卻給了發揮空間,中間用兩顆黑色小鉆當眼睛,下方嵌入白銀小領結,看起來像只撒歡的棉花糖汪汪!
“哎呀真好看啊!真好看!”寧知夏二話不說,喜滋滋地換了衣服別在胸口。
他咚咚咚跑去洗手間看了眼鏡子,又咚咚咚跑下樓在全身鏡前晃悠,嘚瑟模樣和身后那群貓崽子差不多。
“別臭美了,我還做了不少,你自己拿著玩吧。”曲半青哄小孩似的,不在意地抖動布袋,嘩啦嘩啦擺了一桌——
或是舉著火把的探險小精靈,或是正在做法的魔法師小兔,又或是堆疊成重瓣牡丹,靠著白銀和其他小配件,這些天馬行空的珍珠經過了大改造,轉眼變模樣。
寧知夏雨露均沾地挨個摸摸:“那些珍珠你都做完了?”
“沒呢,還有一些。”曲半青聳了聳肩,這點手工量簡直熱身都不夠,不過挑的都是大個頭的珍珠來做,還有更細碎的暫時還沒想好,只能先裝進飾品盒里收好。
他說完就精神十足地要去廚房做早飯,留寧知夏在一大堆珍珠飾品旁羨慕嫉妒恨。
該死,怎么就人類易疲易倦易犯困!
飯后曲半青就挎著買菜籃出發,找約好的大爺大媽采購土雞蛋。
寧知夏灌了點牛馬特飲,等來了上午預約的鹿瑤光。
“寧老板早啊,來點小餅干嗎?蔓越莓酸奶口味的。”鹿瑤光已經是熟客了,見面就沖他抖動手中的小紙袋
寧知夏摸摸肚皮,想到最近有鍛煉,于是點頭:“來億點吧。”
“嘿嘿……”高熱量的食物就是要有人一起吃才舒心,鹿瑤光拎著紙袋剛一坐下,眼尖地瞧向寧知夏胸口。
“欸!這枚胸針是在哪兒買的?”鹿瑤光頗為羨慕地說,“我最近也想買一個,等到秋冬搭毛衣和羊絨斗篷時該多好看啊!”
寧知夏愣道:“最近剛入夏。”
鹿瑤光正經地輕咳一聲,深沉道:“我比較具有前瞻性。”
寧知夏似懂非懂,見她還在死盯自己的胸針,暗戳戳地卡視角擋住,朝旁邊的方幾上指指:“這枚不可以搶,你可以看看別的。”
鹿瑤光湊過去一看,臉上頓時笑成了朵花,愛不釋手地拿起一枚小怪獸吊墜摸摸,聲音不自覺地就夾了起來:“哎喲我的天,好多小乖乖在這里我居然都沒看見!”
寧知夏與有榮焉般抬高腦袋:“哼哼,都是半青做的,厲害吧?”
“嗚嗚,曲老師的手真是巧。”鹿瑤光摸著吊墜舍不得放手,迫不及待地問,“這個賣嗎?是能賣的吧!”
寧知夏瞬間卡殼,這些不過是曲半青丟給自己玩的小飾品,要賣給熟客還有點不好意思要價。
他迷茫地抓抓頭發,干脆道:“這些不出售。”
鹿瑤光聞言還沒來得及失望,又聽寧知夏說道,“不過消費累計滿兩千可以挑選一顆。”
“真的嗎!”
鹿瑤光算了算,想起自己還差五百,剛好這次要做的也是復雜款,頓時覺得賺大了。
她連忙把手伸過去,滿眼欣喜地催促,“來來來,快點施工,我今天就要帶一個回家!”
等曲半青回來,鹿瑤光已經帶著氪金條小禮物心滿意足地離開。
寧知夏同他說了將飾品當做氪金條的打算,曲半青卻有些遲疑,抿著嘴沒吭聲。
寧知夏愣道:“友友你怎么啦?”
“要不準備別的吧?”曲半青捏著一個吊墜,半瞇著眼左看右看,漸漸蹙眉,不自信道,“我隨便亂做的東西,會不會太寒酸了……”
寧知夏板起臉:“亂講。”
曲半青見他主意已定,只能憂愁嘆氣,無奈道:“行吧行吧,之后被客人們群嘲了可別嗷嗷叫。”
而另一邊,鹿瑤光回去后很快錄制新的應季穿搭廣告。
小吊墜被她用條銀鏈串起來當做配飾,平日里每套穿搭都會更換對應飾品,這次卻雷打不動地只戴這一條。
不管小裙子的風格是俏皮怪誕,還是優雅溫柔,與這條項鏈全然適配。
“小鹿這期的裙子真好看,每件都想買!”
“可以給個項鏈鏈接嗎?備注里沒有呢。”
“我也注意到了,是巴洛克珍珠嗎?感覺要閃一點,比我想象的更白搭!”
鹿瑤光正是完全藏不住事的年紀,當然她也沒想藏,一見粉絲們認可自己的品味,樂得嘎嘎笑,大方分享留言:“怪物美甲店最近新增氪金條小禮物,這是滿兩千免費送的!”
有在美甲店消費過的粉絲見狀,連忙點開手機賬單算起累計金額。
寧知夏這時也在賬號發布了活動規則,這次活動每年累計,在兩千、五千、一萬、兩萬幾個節點設置了飾品小禮物。
眾人看著這高額數字,又敏銳地抓住“每年累計”的關鍵詞,頓時炸翻了鍋。
“什么意思,按年累計意思是第二年就要清空額度嗎?”
“想錢想瘋了吧,我不信誰在美甲上能一年消費兩萬,設置這么高干嘛?”
“無語,這種噱頭好沒意思,又不是什么稀世珍寶,一點誘惑力都沒有,誰會為了一個小吊墜在你家庫庫花錢。”
曲半青看了兩條評論就脆弱地地攤在椅背,用耳側冒出的小翅膀捂住快要抖成荷包蛋的眼睛。
他可勁兒敲著寧知夏的腦袋:“死孩子,你看吧你看吧…嗚…我就知道會這樣!”
寧知夏腦袋跟著一點一點:“唔唔唔。”
他賊兮兮地抓了只奶牛貓趴自己頭上擋傷害,繼續上傳照片,嘴里做法般念念有詞:“死網,快傳快傳!”
刷的一下,賬號再次更新,很快多出氪金條小禮物的詳細圖片。
千元級的都是各種形態各異的吊墜胸針,到了一萬元的節點卻不同了,大約是精心挑選過,特意用了接近花瓣模樣的扁狀珍珠,纏繞成疊瓣梅花形態,模擬藤蔓生長的姿態做成項鏈。
網友們暗道有點意思,起初都揣著我就隨便看看的心思,手指卻不由自主地越翻越快,當看見氪金條的最終禮品時,所有人腦子一空——
黑絲絨布上的飾品照舊是以異形珍珠為原料,長短不一的細長條珍珠被排列成左右羽翼,中間綴了顆水滴狀珍珠,繁復華麗極其重工,一看就知道戴上有多吸睛。
“誰會為了氪金禮物消費啊……我會!老師我會!我馬上預約!”
“這是那位小曲老師的作品嗎!太厲害了吧!直接出售我也愿意掏錢啊!”
“老師你多做點吧嗚嗚您別累著也別閑著!”
“可惡,又是你們!超級卷王美甲店!”
所有珍珠沒有白斑黑點,珍珠質厚實,與市面上一些霧蒙蒙的巴洛克珍珠瞬間拉開了差距。
不光是網友們化身尖叫雞,甚至還有不少卷王手工圈大佬不停私信詢問在哪里拿的貨。
寧知夏掀開小翅膀的一根金屬羽毛,讓曲半青仔細看大家的夸獎,驕傲哼聲:“看吧,大家喜歡你的作品,高端美甲店不少,咱得時不時搞點噱頭,把情緒價值給到位。”
曲半青呆呆地看了許久,小翅膀逐漸愉快地扇動起來,小聲嘀咕:“那我要多做一點才行。”
寧知夏嘿嘿一笑,說了聲辛苦勞模小曲啦,將平板塞他懷里,頂著貓貓顛顛跑開。
很快,氪金條的活動讓客人們燃起新的消費熱情,大家都想快點拿到小禮物,就算與兩條項鏈無緣也沒關系,等富婆姐姐拿到手,還能看一波開箱展示。
看到就是爽到,爽到就是擁有!
這樣的熱情讓寧知夏也有些意外,他專門買了新的陳列柜,將曲半青做完的飾品放進去展示。
往后有客人上門時都會算算自己的消費額度,她們被小吊墜勾得心癢癢,如果還差個四五百就會干脆做次復雜款或者貼點華子鉆湊一湊。
客戶黏度一增加,沒過幾天,小吊墜就剩得不多。
曲半青沒料到隨手做的小玩意居然消耗得這么快,在貓貓們迷茫的目光中,接受寧知夏啪啪啪的熱烈掌聲。
等晚上給塞壬們服務時,寧知夏將這事聊給她們聽,這些海妖大為震驚。
“為什么?”
一位塞壬拿起小吊墜端詳,低聲喃喃,“它們就算變成其他模樣,本質還是一文不值呢……”
“也許是因為半青給予的附加價值?”寧知夏看了眼好友,他正在給溫妮法炫耀自己新做的珍珠發冠,把女孩逗得咯咯笑。
寧知夏也跟著傻笑了下,嚼著小餅干含糊不清地說,“反正它們挺有意思的,至少在生長時,完全想象不到將來會變成小狗小兔還是小幽靈……”
其他塞壬們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們那位性格喜好都與眾不同的小妹妹。
辛婭忽而笑了起來:“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
寧知夏聳了聳肩,繼續埋頭干活。
異形珍珠正因為扭曲的獨特形態,在珍珠優雅質感中又增添著古靈精怪的靈動趣味,當然,也充滿了變成全新模樣的無限可能。
每一顆都獨一無二,正如女孩們自己。
*
立夏之后天氣漸熱,連吹拂的南風都沾染著草木香氣。
身旁是霧蒙蒙的拱形圓窗,眼前是綠意搖曳的屏幕,位面管理局的一群社畜有些蠢蠢欲動,又警覺地瞄向那道代表最高權能的辦公室大門。
或許是因為天氣的緣故,他們的頭頭不怎么出來,連雷打不動的甜品采購也擱置了好幾日。
“熱起來了他應該不愛出門吧?”
“這個位面的夏季秋季都是他討厭的時節。”
“咱們把總部換其他位面不就好了。”
“不要,這么穩定又沒有黑暗料理,你上哪兒找更好的?”
“噓——別吵吵!”
幾個管理員鬼祟地趴在金光閃閃的門口,靜默良久,只能隱約聽見水花撥動的聲響,頓時露出賊兮兮的笑容。
“還等什么,走起走起!”
兩個管理員女士手挽手,趁機溜出大門。
啊,新鮮溫暖的空氣!啊,花葉草木的芳香!
她們在路人驚疑的目光中,像剛從牢里放出來般可勁兒呼吸,目標明確地直奔清溪路19號,很快與院子里幾只珠光寶氣的小貓面面相覷。
“喵——”
胖橘翹著尾巴陌生來客嗅嗅,似乎聞見有些熟悉的氣味,屈尊降貴地貼貼手背。
兩個管理員臉色變了又變,不知道該先感嘆肉嘟嘟的大臉盤子好擼,還是震驚于黃金烤吐司居然有脖子。
這時,聽見動靜的寧知夏推開窗,從屋里探出頭,端詳著女孩們眼熟的面孔大為震驚:“你們怎么有空過來?”
管理員不好意思地嘿嘿兩聲,搓手道:“想來找你訂點穿戴甲呢……”
“這個好說,不過……”寧知夏點了點頭,又疑惑道,“你們不怕被發現?”
他記得管理員應該不能隨意出入位面的。
“沒關系,你放心吧。”管理員擺了擺手,大咧咧地說,“沒人管得著我們!”
“小奧同志也就那樣兒。”另一人更是膽大瀟灑,“最近我們可悠閑了,想溜就溜,隨便晃晃!”
“晃晃嗎?”寧知夏剛要請人進屋,余光瞥見了什么,臉色笑意漸漸擴大。
察覺到他表情的變化,敏銳的管理員們悚然一驚,扭動脖子咔咔咔回頭,頓覺晴天霹靂。
“下午好。”
樹蔭之下,被斑駁的日光映照,銀灰色長發似乎連發絲尖也在微微閃著一樣。奧德羅懶洋洋地打了個招呼,充滿敷衍意味的晃了晃手機,眼里的意思倒是很明確——
抓到了,扣考勤。
“……”
管理員們痛苦閉眼,冰冰涼,透心涼。
寧知夏還在一旁笑瞇瞇地感嘆:“好巧哦,你和你們上司真是想到一塊去了呢!”
頗有幾分幸災樂禍的話音剛落,管理員們刷的一下,目光憤憤地看過來——
寧老板,焉壞!
第28章 小馬暴力
一輛突突突駛來的紅色三輪車停在院前, 院子里痛哭流涕悔不當初的求饒聲戛然而止。
管理員們含著淚珠看過去:“嗷?這啥?”
奧德羅懶洋洋地掀起眼皮,沒什么精神的眼里總算閃起了點亮光,有些嫌棄地推開兩位下屬, 轉身過去。
這時有個掛著二維碼綠牌的大爺從車里下來,他的后車廂全是各種花色的舊式保溫壺。
寧知夏清楚, 這些瓶子一排是溫的,一排是冰的, 花生漿,綠豆羹, 桃油……每種糖水味道都不錯,他小時候經常吃。
五分鐘后, 管理員們滿臉都是劫后余生的欣喜表情,拎著兩摞沉甸甸的打包盒離開。
奧德羅沒著急走,付了錢瞥見寧知夏搬了可折疊的布藝躺椅出來, 走過去與他排排坐。
屋檐遮掩歸于刺目的陽光, 門窗大開, 穿堂風悠悠吹過。
寧知夏和奧德羅手里一人捧了杯冰桃油, 用塑料小勺舀著吃。
這是余城這邊的叫法,其實是桃膠挑除雜質后, 與□□糖熬煮的糖水。軟糯剔透,清潤順滑,哪怕是常溫, 口感也很棒, 不過這個季節還是喝冰鎮過的最為爽口。
賣糖水的大爺大媽攤位不固定,總會在火鍋店燒烤店來回轉悠, 平日里想吃還不一定遇得上。
寧知夏呼嚕嚕喝了大半杯,暢快地咂嘴:“奧德羅, 你怎么知道這時候有糖水車過來。”
修長手指握住的糖水杯早已喝空,奧德羅沒骨頭似的躺在椅背,隨著屋角新系的珍珠風鈴悠閑晃動,雙眼微微半闔。
直到衣袖被扯得牽動出褶皺,他才歪著腦袋側臉看過來,聲音帶著絲慵懶:“嗯?什么?”
寧知夏乖乖地又問了一遍。
“手機下了新的美食點評軟件,有攻略。”奧德羅把手機點開給他看,語氣有點隱隱的得意,顯然是已經完全掌握了人類的這項智能工具。
寧知夏這才注意他的手機是最近新上市的型號,還是最高配,驚喜翻來覆去地顛著看:“你換新手機啦!”
“從殷拂柳那里……”奧德羅說到一半,頓了頓,言簡意賅道,“她送的。”
寧知夏狐疑:“真的嗎?”他還記得殷拂柳抽抽噎噎給尾巴解花結的模樣。
“真的。”
奧德羅想了想,強調道,“她非要給。”
寧知夏感嘆:“她真大方。”
他低頭喝了口桃油,很快又問道,“不過她為啥送你?”
“不知道,可能因為我比她漂亮,被美貌折服也說不定。”
扯了一個謊就要用千百個謊來圓,對于青年延伸出的提問,也不管他相信與否,奧德羅神情懶懶地張口就來。
傾斜的日光像筆一樣,輕柔地描摹那張深邃完美的側顏。
寧知夏看愣了神,覺得好有說服力,不停點頭:“噢噢,原來是這樣!”
居然信了?
淺色眼瞳微微睜大,奧德羅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青年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稍稍歪頭:“?”
奧德羅默了下,伸手輕輕摸了摸對方軟乎的頭發。
聰明人類,偶爾笨笨,但……
經常偶爾。
垃圾桶在屋里,兩人把空掉的塑料杯丟進去,這是干垃圾可以丟在客廳的垃圾桶,如果丟錯了,會被曲半青叨叨敲腦袋。
奧德羅有一陣沒來了,好奇地摸著新出現在柜架的瓶瓶罐罐。
在他身旁是珍珠飾品的陳列柜,還有一半未做完的材料散落在桌面。
“塞壬的珍珠?”奧德羅拿起一顆垂眼打量片刻,忽而迎著窗口明亮的日光,將那粒珍珠舉起。
寧知夏丟完垃圾湊過來:“對,給了一袋呢。”
青年略顯茫然的臉龐與珍珠同時出現在視野,奧德羅比了比,將珍珠放回桌面,淡聲說道:“它不夠亮。”
“嗯?這還不夠亮?比我們這兒的海水珠都要亮了,做出來的飾品很受歡迎的。”寧知夏從陳列架品字展示臺的最高處取了顆吊墜。
那是用微微泛粉的異形珍珠做成的小章魚吊墜,是曲半青剛完工擺進去的。
寧知夏嘚瑟:“可愛吧?長得就像超小號的波波庫拉,我超喜歡的!”
奧德羅面露疑惑地盯著粉色章魚飾品良久,嘴唇抿成一條直線,聲音冷淡充滿主觀意味地評價:“不可愛,也不好看。”
寧知夏:“啊?”
他剛想反駁,就見奧德羅拿起剛才的異形珍珠,將就著桌上的工具默不作聲地獨自搗鼓。
“你要做什么?”寧知夏饒有興致地往他身邊湊。
奧德羅停下動作,垂眼看過來的淺色眼瞳冷若寒霜,直接抬手無情地將他推開。
寧知夏自討沒趣地撇撇嘴,看樣子不完工就不給看。
“給你。”
沒過多久,奧德羅示意他攤手,于是寧知夏的手心里多了枚小魚吊墜。
奶油色的異形珍珠嵌了幾枚扇形配件當做尾鰭胸鰭,眼珠的位置點得剛剛好,看起來相當靈動。
寧知夏愛不釋手地摸來摸去,忽然聽聞頭頂傳來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和章魚比,哪個更好看?”
“都——”寧知夏嘴里剛冒一個字音,有如實質的目光瞬間壓在頭頂。
奧德羅捏住他的下巴,往上輕抬,凝視著他的淺色眼瞳甚至還含著絲笑意,循循善誘般問:“都什么?說出來啊,我不生氣。”
“都好看得令人著迷……”
寧知夏靈機大動,在下巴被捏出紅印前語速很快地補充,“但我更喜歡小魚!”
“謝謝,你真有品味。”
奧德羅眨了眨眼睛,愉悅地移開手指,他重新拿起小魚吊墜來到陳列柜旁,毫不留情地將品字展示臺的章魚吊墜戳開,將自己的小魚落到最頂端的位置。
寧知夏揉著下巴神情復雜,這什么奇怪的勝負欲?
奧德羅獨自欣賞了一陣,就準備離開,走前想起什么似的,轉過身叮囑道:“最近人氣很高也許會出現新的位面,有什么事讓曲半青聯系陸槐。”
“聯系陸槐?”寧知夏一愣,問道,“你要去哪里嗎?”
“休假。”
奧德羅瞥了他一眼,又補充般說道,“不會太久。”
*
“咦?這條丑魚是誰做的?”
曲半青挎著菜籃回來,站在陳列柜面前眉頭緊蹙,充滿嫌棄地嘀咕,“怎么還放在最顯眼的位置?”
寧知夏正在等預約的客人,隨口道:“奧德羅做的。”
曲半青果斷縮回想把小魚彈飛的手指。
他深深地看了眼擺在兩旁的章魚吊墜,搖頭晃腦地哼著二月二楊柳醉春煙,拎著菜籃進廚房。
寧知夏默不作聲地摳摳臉,把小魚吊墜從陳列柜里摸出來,直接塞進自己兜里。
剛拍了拍褲兜,新的客人就準時過來了。
“李夫人,今天想換個什么款式?”這位貴夫人是賀明珠介紹過來的熟客,住在余城的富人區,時不時地就要專門過來換個款式享受海洋泥手膜。
“明天要去個慈善晚宴,你看著換個合適。”李夫人把包放好,就坐過來繼續說,“完事后還是老樣子加次手膜,多撒點金色干花進去,你是不知道哦,每次弄完去打麻將,手氣簡直好得不行哦!”
“您手這么好看,都顧著看您的手和美甲了,誰還有心思算牌呢。”寧知夏生暗道狐貍崽們的干花玄學也太強了,趕緊夸了幾句轉移話題。
“你這孩子就是嘴甜。”最近的麻友富太們確實不止一次問過她怎么保養雙手的,如今又被寧知夏這么一夸,李夫人心里舒坦得不行。
她直接拿出禮服的圖片,要寧知夏做個特別的款式,錢不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讓她低調的,不經意的……艷壓群芳!
寧知夏咽了咽唾沫,低頭看了眼李夫人要穿的晚禮服。
那是件月光絲綢長裙,款式優雅,簡單干凈看起來很符合最近有錢人們想展示的低調老錢風。
寧知夏很快畫了個草圖,問道:“這樣可以嗎?”
他畫的美甲是用清透月白色打底,做了珠光水彩的暈染,只是飾品沒用華子鉆,倒是畫了些珍珠做點綴。
“嗯?”李夫人取出老花鏡戴上,瞇著眼看了一陣,遲疑道,“為什么用珍珠?”
“您的禮服很素凈典雅,華子鉆太閃不太適配……”寧知夏耐心給她解釋著,珍珠這種飾品無論你穿得平平無奇還是華貴絢麗,它天然的溫潤光澤永遠都會為女性的氣質突出獨特魅力。
“我當然明白。”李夫人笑著搖了搖頭,淡聲對他說道,“但是如果你要用廉價的淡水珠或者塑料珠子放在我的指甲蓋上,嘖嘖……那只會適得其反。”
寧知夏眨眨眼:“我不會浪費任何顧客的時間,尤其是您這樣一位出得起大價錢的VIP客戶。”
李夫人被他逗笑,還是要求將把一只手的飾品換成她自帶的水晶石,其余讓寧知夏按他的想法做。
寧知夏當然以她的意愿為主,拿起工具著手操作。
打底部分的底色與用珠光水彩暈染沒有意義,這部分完成如同鋪開了畫布,接下來才是他真正要發揮的余地。
禮服沒有多余的顏色,除了李夫人到時候要佩戴的珠寶,其余色彩就要在指甲上展示。
他用拉線筆沾取了一點金色雕花,在最寬的大拇指甲面畫出月牙圖案,筆尖往上勾勒,又拉出兩條曲線,像是條項鏈。
塞壬們給的異形珍珠還有許多小顆粒大小的沒處用,寧知夏把盒子拿出來,取出一顆稍顯扁平的碎銀子狀珍珠,小心翼翼地放在金色月牙中央。
李夫人一愣,她倒是沒想到,寧知夏用的飾品是真的珍珠。
很多美甲里的異形珍珠裝飾都是用雕花膠與極光粉混合制成,光澤感比塑料珠強,只是比較費時費力,而且并不容易與真正的珍珠媲美,甚至還有做成一坨大生蠔的風險。
寧知夏還在低頭細化圖案,李夫人卻直勾勾地盯著那罐珍珠,半天說不出話。
她也是識貨的人,巴洛克珠通常都會帶有小坑或紋裂之類的小瑕疵,想要在市面找到如寧知夏手里這顆完美度相當的,并不是件易事。
萬萬沒想到寧知夏居然還有一整盒,囤了這么多貴價材料這這兒,怪不得剛才底氣那么足。
在她暗自感嘆之時,寧知夏又換到了其余手指,用小鑷子在盒子里挑挑揀揀,選了幾瓣花瓣珠滿滿在甲面拼成大小不一的丁香花,花蕊用了金色珠光點綴。
因為異形花瓣珠本身就足夠靈動,僅僅只用三瓣,就能做成丁香花自然盛放的姿態。
“你家的巴洛克珍珠是從哪里進的貨?”李夫人看著做出來的成品效果,驚喜得連忙問道。
寧知夏當然不可能說是塞壬姑娘的破爛,用早準備好的說辭搪塞:“國外朋友送的,沒多少,這批用完可能就沒了。”
“什么,那等等……”
一聽就是補貨遙遙無期的消耗品,李夫人連忙改變主意,“另外那只手不要鉆了,都換成珍珠,就按你設計的來!”
“行啊,沒問題。”
寧知夏給另外只手的食指與無名指也如此照做,其余手指就不能太過繁復。
他選擇用冰柱膠做成褶皺,傾斜著覆蓋在甲面留下一段,其余部分毫不留情的剪掉,繼續重復操作兩次,甲面很快多出挑柔光感十足的縹緲絲帶。
這種細致活做著磨人,曲半青備好了菜,看看時間快要臨近七點,連忙幫著一起弄。
等完工后,李夫人連自帶的水晶石都拋在腦后,伸著手左看右看,激動得簡直像個馬上要春游的小學生,不停念叨晚宴快點來。
因為有拼湊珠花丁香的緣故,整手算下來總共用了二十粒異形珍珠,寧知夏按最高的華子鉆收費,一粒五十元,算上其他費用,加起來總共一千五。
李夫人爽快付錢,嘴里還念叨著小寧你該漲漲價咯。
寧知夏心里咯噔,遭,我要少了哇!
忙碌了大半個下午,寧知夏掐著點送走客人,和曲半青把一直保溫的飯菜端到客廳茶幾。
“今天不知道狐貍崽和波波他們來不來……”今晚吃得簡單,只有蔥燒牛肋排和絲瓜蝦滑湯,寧知夏不停地看向窗口,有些糾結該不該再添一碗飯。
“你吃你的,不用留飯。”
曲半青大咧咧地擺手,“狐貍崽來了也沒事,廚房還有半成品雞腿和火雞面,足夠解饞了。”
至于波波庫拉……估計看小貓吃飯比它自己吃大餐還開心。
“好哦。”
寧知夏放下心來,他餓得不行,吧唧吧唧捧著碗大口吃飯。
等填飽肚子洗了碗,與曲半青相視一眼,忽然神秘兮兮蒼蠅搓手。
“忙完了呢。”
“是的呢!”
“剛好也沒別人……”寧知夏有些蠢蠢欲動,“不如我們來看點有意思的?”
“好的哇!”
曲半青心領神會,“啪”的一聲按開電視。
屏幕光影在兩張充滿喜悅的臉龐晃動,無人注意窗外變化。
很快,歡樂的曲調充斥房間——
“my little pony——”
兩人快樂搖擺:“ahh ahh ahh……”
“砰!!!”
隨著爆炸般的驚天巨響,白墻裂紋如蛛網浮現,大門哐當一聲直接被踹倒在地。
寧知夏:“我的房子啊!”
為什么如此多災多難!
屋外白森森的霧氣繚繞,噠噠噠的清脆蹄響似乎徘徊在附近。
小貓們被嚇得拱進兩人懷里,只探出小腦袋,與被嚇得夠嗆的主人們一起瑟瑟發抖。
隨著越來越近的蹄響,曲半青仿佛意識到了什么,瞬間壓低眉眼,耳側的金屬翅膀寒光閃爍,用尾巴勾著好友的衣領往身后拖了點。
寧知夏一邊嗆咳一邊揮去煙霧,當他幾乎快要看清出現在白霧中的朦朧影子時,瞳孔驟然放大——
不是小馬寶莉,是小馬暴力!
第29章 手藝真好
“好香……好香的氣味……魔鏡里居然藏著香香的好東西!太好了, 我是第一個發現的!”
一具龐大的身影從白霧里款款走出,隨著每一次踏步,掉落在地面的墻灰碎屑也跟著不停跳動。
那是足以與重型挽馬比肩的身軀, 矯健結實的肌肉隱隱可見鼓起的經絡,仿佛在剛才經歷了一場疾行。
珠光色的皮毛如同最上乘的絲綢, 就算李夫人那條花了大價錢的高定晚禮裙與之相比也會黯然失色。
“挪開你的屁股,米利, 別把尾巴搖得像諂媚的地獄犬,看起來很惡心。”
下一秒, 漆黑馬蹄從同伴身后踏出,如皎月光華的銀色焰火咝咝作響, 從四蹄裹挾至前膝骨節。
寧知夏心臟驟停。
這種橫沖直撞的大家伙,居然有兩匹!
順著強健的馬身抬頭,寧知夏臉色蒼白地捂住心口, 只一眼, 又開始給自己掐人中, 和尚念經般不停喃喃別暈別呀別暈……
它們, 又應該是他們。
馬身之上的半具人形身軀袒露著健碩胸膛,沒有任何裝飾, 唯有金色太陽紋從脖頸向著肩胛骨蔓延,一直順著脊椎烙印在馬肚兩側,然而神圣的符文過于瑰麗, 反而透著幾分魔性。
而那匹皮毛堪比黑珍珠的半人馬正正相反, 銀色符文印刻在兩條強健的黑皮臂膀,俊美的面容恍若穩重優雅的天穹月神。
前提是, 必須得忽略那條暗戳戳踹向兄弟的暴躁后蹄。
比起海妖塞壬,體型更為龐大的半人馬帶來的壓迫更顯直觀, 踱步至面前,就跟兩座小山似的。
“這是來自荒蕪之域半人馬,低頭,別直視他們。”曲半青壓低聲音,湊在寧知夏耳邊輕輕囑咐。
寧知夏哭喪著臉,有些悲哀:“嗚嗚,還用低頭嗎,馬背都比我高。”
曲半青喉頭哽咽:“……”騷瑞。
“一個人類,一個暗影島精靈……”
金發白皮的半人馬夸張地笑起來,顧不上被嫌棄,不計前嫌地用手肘捅了捅兄弟,滿眼興味地說,“赫卡特你瞧,多稀奇的組合,卷軸里的生物居然可以一次性看見!”
清脆的蹄聲在地板奏響,他們將兩個單薄的青年團團圍住,堪稱悠閑地邁著步子繞圈。
被陌生的視線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寧知夏渾身都不自在,像小動物般機警地左顧右看。
他緊張地拉著曲半青想往左突圍,誰知一匹半人馬噠噠噠湊過來,像堵墻似的往那兒一立,寧知夏慌亂地往右走,又差點與另一匹半人馬緊實的肌肉貼個正著。
寧知夏唔了一聲,像個被不良少年圍堵的乖小孩,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不敢亂動了。
兩匹半人馬繞了兩圈,忽然間,如流蘇般的馬尾一甩,往曲半青面上拂去。
趁著對方抬手遮擋的空蕩,高大的金發半人馬見縫插針拱進兩人中間,屁股一扭,輕而易舉地將他們隔開。
“半青——欸欸欸!”
寧知夏想要伸手去拉,手腕被人一把握住,直直往上提。
一雙猩紅的眼睛,如洞火般注視著被迫踮腳仰頭的可憐青年。
“放開他。”
機械骨骼如蝎尾般令人生畏,寒光閃爍的利器驟然竄出,狠厲地朝著兩匹半人馬的方向刺來。
站在寧知夏身后的黑皮半人馬稍稍傾身,用大手箍著青年的腰,把人從兄弟手里搶過來,退后幾步輕松躲開。
“啪!”
那一尾巴結實地在布滿太陽紋的馬背劈出一道裂口,金色血液汩汩流出,滴落在地板滋啦作響。
米利偏頭看去,嘴里不滿得嘖了一聲,如果換成尋常馬駒,這副模樣應該就是把嘴皮子掀得吧嗒吧嗒響。
赫卡特沒心情關心對方很快就能愈合的裂口,長臂將剛到手的青年舉起來。
寧知夏茫然地與他對視,像個玩偶般乖巧得不敢亂動,然后被這只半人馬饒有興致地翻面看看,又翻過來湊近聞聞。
“你還好嗎?”
在骨骼尾巴嗖嗖抽來之前,名為赫卡特的半人馬記住了那股縈繞在人類身上的香香氣味,將寧知夏友好地放回不停扇小翅膀的精靈身邊。
他垂著淡銀色的眼睫,很得體、很有禮貌地輕聲說,“對不起,米利興奮過頭了,我代他向你道歉。”
兄弟突然夾起來的聲音讓一旁的金發半人馬瞪圓了眼睛。
兄弟,你誰?
米利歪頭細細一品,反應過來對方把自己摘了個干凈,前蹄頓時極度不爽地跺了跺,把地板弄得震天響,恨不得沖上去把他馬背上那些銀色鬃毛扯個稀吧爛。
寧知夏搖搖頭,抿著嘴不吭聲,還有些驚魂未定地與曲半青貼在一起。
米利見對方搭話失敗,等傷口一愈合,趕緊裝作不經意地溜達過來,尾巴一甩,不客氣地把赫卡特拱開。
他的眼里興奮得像在冒光,蹄子在地面空刨幾下,瞇起眼湊近看了看,很感興趣地發問:“你真的是人類嗎?難道人類也能擁有魔力,居然可以隨意驅使暗影島的精靈做奴仆!”
“奴仆?不不不……”
寧知夏搖搖頭,捏住曲半青又要揚起的尾巴,同他認真解釋,“半青是我的好朋友,我們一起經營這家美甲店。”
“朋友?”米利歪頭理解著這個詞匯,想著想著,就伸手朝寧知夏緊繃的臉頰摸去。
灼灼的目光像激光線似的掃過來,就像在保護精心養育的小白菜。
不想再挨抽的半人馬忿忿地將手縮回,將注意力轉向別處,干巴巴地夸贊,“哦,你說這里是美甲店,嗯嗯,真是個不錯的好地方……”
先不說這兩個家伙知不知道美甲店是做什么的,就光看那面撞得像廢墟的白墻,也虧他夸得出口。
多好看的生靈,怎么臉皮就這么厚呢?
寧知夏想不通,縮在曲半青身后,抱著手臂重重哼聲。
香香人類的動靜一直被來客留意。
金發半人馬心虛地收斂起臉上夸張的表情,與兄弟對視一眼,緩緩張口,念出復原的咒語。
大概這類魔咒從出生以來就沒用過幾次,短短的咒語被念得磕磕絆絆,就像是被隨堂抽背英語課文一樣。
好在咒語是有用的,破損的墻面與大門悉數復原,嶄新得就像剛裝修過。
寧知夏心情復雜,他的小房子多災多難得像是每月固定歷劫。
“看,人類,我把你的屋子修好了。”米利拍拍手,邁著蹄子湊過來邀功,可惜他太大了,僅僅是友好地一拱,寧知夏也被撞得踉蹌幾步。
肩膀忽然被一雙大手按住扶穩,赫卡特打量著屋里的陳設,很感興趣地問:“美甲店是做什么的?”
“問這么多干什么,你們又用不上……”曲半青低聲嘀咕著,把大門拉開,板著張臉不停地把手往外揮,示意這兩位不速之客快點滾蛋。
“啊……這樣嗎……”赫卡爾失落地低頭,銀發似乎也跟著暗淡無光,他抿著嘴沉默片刻,低聲說道,“我們居住的地方太過荒涼偏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充滿溫馨氣氛的小屋,看起來確實與我和米利并不匹配,打擾了,我很榮幸自己曾經來過……”
寧知夏略顯慌亂地擺手:“啊,不是那個意思啊……”
他無措地扭頭看向門口,曲半青更是一愣,神色竟有片刻松動,默默地又把門關上。
米利見狀,眼睛閃過一絲亮光,壓抑不住興奮般又用手肘瘋狂捅了捅好兄弟的臂膀——
哈哈,留下了!
赫卡特扭頭瞥他一眼,面容浮出假笑,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好吧……”寧知夏妥協地嘆了口氣,跟卸裝備似的,把身上掛著的小貓摘下來放進貓窩,拍拍衣服往工作臺走去。
這座小屋對于兩匹半人馬來說實在是過于逼仄,稍不注意就會引起那些小巧擺件噼里啪啦地聯鎖反應,于是蹄子也不刨了,尾巴也不甩了,直勾勾地安靜望著人類。
當然,“安靜”一詞指的是如月色般沉靜的赫卡特。
那匹金發人馬總會忍不住噠噠噠地偷偷挪動,等寧知夏聞聲抬頭時,又立馬屈起懸空的前蹄僵直不動,像是在玩一二三木頭人的幼稚游戲。
“這是色膠,這是打磨機,這是小飾品……”
寧知夏裝沒看見,對著兩雙充滿求知欲的眼睛,拿起自己的美甲工具挨個介紹,順便展示了一下成品穿戴甲。
“總之,就是人類裝飾自己指甲的一種美容方式。”寧老師認真地進行課堂總結。
“哦哦,原來如此,那——”
米利伸出自己的雙手,突然發現半人馬的指甲蓋天生就是濃郁墨色,他調轉話頭,刷地一下抬起前蹄,興奮地說,“我們的蹄子也要做這個!”
寧知夏呆滯:“……”
好一個超級差生!
比起手指甲,半人馬們更在意自己的四只馬蹄,那是奔馳快感的源泉。
然而寧知夏在對方充滿期待的目光中搖了搖頭:“抱歉,我做不到,你應該去找專業的修蹄師。”
精心馴養的馬匹需要托運重物或是比賽,為了防止被地面磨蝕得凹凸不平,每只蹄子都會精心養護,讓修蹄師定期修理蹄壁和蹄底,再釘上一塊蹄鐵來保護。
那是費腰費力氣的大工程,寧知夏并非全能選手,這點常識完全來源于每晚的修蹄解壓視頻,讓他為半人馬的蹄子服務完全不可能。
“不需要你修整,我想涂點那個,就是那個!”
米利小心翼翼地捏起色膠瓶子晃晃,“給蹄子換個色!”
寧知夏低頭看去,有些驚訝地微微張嘴,那應該是他見過最漂亮的馬蹄,哪怕是被專人伺候過的純血賽馬也比上。
顯然這些半人馬們養尊處優,馬蹄不僅被精心修整過,表面甚至如玉質般光滑平整。
見人類目不轉睛地看蹄子,米利輕聲哼哼著甩了尾巴,將前蹄放在椅子上讓他看得更清。
曲半青用指頭在上面一抹:“還怪好摸的。”
“當然,當然,我很愛惜它們。”米利垂眼看了看赫卡特的墨玉黑蹄,喉嚨里溢出聲輕哼,怎么看都是自己的更漂亮!
“如果只是涂色的話……那我可以試試。”寧知夏話一說完,就聽他快樂地邁著步子,有節奏地原地踏步,看起來相當迫不及待。
“你來你來!”
米利生怕被赫卡特搶走機會,用寬大的身軀占據人類的視線,心機地把兄弟擋得嚴嚴實實。
“你盡力就好,讓米利先來吧,他年紀小理應優先享受你的服務。”赫卡特退靠在工作臺一旁,屈膝跪趴在地毯,“我等一會兒也沒關系。”
寧知夏對這位明顯要禮貌紳士些的半人馬點點頭,露出一點歉意的微笑。
曲半青嗤笑:“有些家伙,看似贏了,實際輸得可真慘。”
米利后知后覺地愣住,隨即惡狠狠地朝角落瞪去。
“你的蹄子很漂亮……”
人類輕聲細語的嘀咕瞬間拉回米利的注意力。
啊!人類夸我啦!
他猙獰的面容瞬間大變樣,低頭不好意思地哼哼:“沒、沒什么特別的,天生如此!”
絕對沒有每天用冷泉清洗,也絕對沒有讓仆從精心養護,那個詞怎么說來著,哦,天生麗質!
寧知夏點點頭,他換了卸鉆用的最大號打磨鉆頭,將轉數調整到最大。
淺棕色的蹄壁已經泛著玉質光華,只是邊緣需要稍稍修整。
他讓米利把蹄子放在椅子上,自己又端來小板凳坐好,高度差剛好能達到比較輕松不費力的操作角度。
“我其實不確定能不能打磨得動……”畢竟是會魔咒的半人馬,怎么看都不是一般馬匹能比擬的。
沒有專業矬子,寧知夏有些擔心地將打磨鉆頭貼近蹄壁與蹄底邊緣——
“滋啦滋啦……”
白色的碎屑輕松地飛瀉而出。
寧知夏震驚:“居然磨得動!”
“很正常,19號已經連通了好幾個位面,這里不屬于荒蕪之域,半人馬的力量也會被削弱。”曲半青慢悠悠地解釋著,順手把吸塵器拖過來,預備隨時清掃。
曲半青敢與荒蕪之域惡名昭彰的魔物動手,也是因為如此。可惜19號的主人是寧知夏這位脆弱的戰五渣人類,這條機制放在他身上顯得無比雞肋。
曲半青一邊拎起赫卡特的一只蹄子,轟隆隆吸走飛來的角質碎屑,一邊幽幽嘆氣。
還是奧德羅在比較好,天王老子來了敢鬧這出,也逃不過當冰雕增添藝術細胞。
寧知夏當然不知道好朋友在思考把奧德羅弄來常駐的計劃,哼哧哼哧磨完一只蹄,等到要第二只時,米利忍不住重重呼吸幾聲,連小腿也跟著輕顫。
“怎么了怎么了?”寧知夏立馬停手,有些緊張地抱住蹄子檢查,抬頭不安地問道,“我弄疼你了嗎?”
“不是……”
米利被人類黑亮的瞳孔注視著,有些扭捏地偏過臉,用手指卷著發梢嘀咕,“有點癢癢,我都不敢呼吸了。”
人類大概是第一次有這樣的體驗,整個人都束手束腳,弄一會兒就要抬頭看看自己的反應,再弄一會兒又停下瞅瞅蹄子,比最順從的奴仆還有溫柔。
米利暗想,我又不是那些嬌氣的小貓咪,弄疼了也不會亂叫喚的。
“不疼就好。”寧知夏檢查完松了口氣。
看起來半人馬的蹄子與馬蹄沒有太大差別,況且只是修理邊緣,嘗試一陣很快熟練起來,他指揮著米利輪換蹄子,將四只馬蹄的邊緣都修整成優美弧線。
“好了,我看看啊……”
用刷馬蹄甲面可是大工程,寧知夏有點心疼自己剛補的貨,擰開護甲底油瓶倒在碟子里,用畫水粉的大號平刷均勻涂抹。
等到要照燈時,寧知夏叉著腰深深地嘆了口氣,舉著光療機不停調整角度,再用光療筆燈去照那些容易忽視的角度。
“我來照,你先畫別的。”曲半青接過方柱筆燈蹲下來幫忙加快效率。
赫卡特默不作聲,暗暗記下這些工具的用途和原理,荒蕪之域的奴仆應該很擅長復刻這些小玩意兒。
如此反復操作,寧知夏順利地涂好了色膠,將馬蹄變得無比白皙。
這時他也顧不上再刷磨砂封層了,直接用毛筆蘸取金色珠光開始繪制。
足夠寬余的甲面給了他發揮的空間,狼毫筆肚堅實更富有彈性,行筆流暢靈動。
寧知夏執筆下落,起筆、運筆、收筆,不需要描摹任何草稿就一氣呵成,很快與米利馬肚相似的金色太陽紋在馬蹄正中絢爛閃爍。
“我喜歡我的符文。”米利左右動了動蹄子,低頭小聲嘟噥。
“我也喜歡,怪好看的。”就像小馬的可愛標記一樣!
寧知夏很贊同地跟著夸夸,他放下筆后沒有急著收尾,糾結片刻用了半圓珍珠,蘸了粘鉆膠沿著馬蹄的上下邊緣都貼了一圈。
雖不及異形珍珠光澤感強,但依舊將端莊優雅的本質展現得淋漓盡致,又與太陽紋有了主次對比,顯得華貴溫潤。
如果米利安靜地立著不動,再用絲綢覆蓋那雙猩紅眼瞳,配合著他神潔的外表看上去就是在云端奔疾的神明。
當然,能保持住尾巴不像小狗亂搖就更像了!
“好了!完工!”
結束完痛苦的封層,珠面太陽紋的馬蹄宛如精美的藝術品,寧知夏拍拍手讓他走兩步試試看。
“新蹄子,新蹄子……哈哈!赫卡特你瞧!”
米利靈活地小幅度跳動,將四只蹄子都伸在沉默許久的黑皮人馬眼前,喜形于色地展示不停。
赫卡特起身,出乎意料般沒有對他嘲諷,反而友善建議:“你回去后可以找哈帕斯和墨暉好好展示。”
“真的嗎?好吧,不錯的提議!”米利果斷答應,得意晃動脖子上的漂亮擺設。
赫卡特微微一笑,邁著步子將他擠開,朝著寧知夏走去。
然而這時,寧知夏卻指著桌上的計時沙漏說道:“位面通道只能存在三小時,今天的時間已經快到了……”
赫卡特一愣,嘴角的笑意漸漸消失:“所以?”
“所以我要收工,只能明天……哦明天也不行,秋水已經和我提前約好了,接下來是休息日我要練習新技法,然后還有與狐貍崽的看動畫片日,還有塞壬們……”
寧知夏越說越小聲,摸出手機看了看日程表,不好意思地對這位等候多時的半人馬先生說道,“大概七天后你再過來吧,那時我有空擋。”
“七天!那么久!”米利聞言立馬叫嚷起來,“我們明天不能來嗎?就玩玩也行!”
寧知夏摳了摳臉,簡直不敢抬頭,委婉道:“明天來的人比較多……”
而你們,真的好大呀!
“好吧,我們不來也沒關系……”
米利的眼珠滴溜溜轉動,直直地盯著人類思量幾秒,趁著寧知夏沒反應過來,一把將鎖定的目標攔腰抱起,飛快地扛在肩膀轉身就跑,邊跑邊愉悅大喊,“人類人類!新的寶貝!”
曲半青嚇得大驚失色,指著門口就扭頭朝赫卡特告狀:“你看你兄弟——”
“嘩啦啦……”
沉穩的黑皮半人馬完全無視,將剛才人類用過的東西麻利地掃進工具盒。
赫卡特單手抱住盒子,朝曲半青丟了顆亮晶晶的寶石,隨后頭也不回地向門外飛奔,噠噠噠地邁著蹄子緊跟其后。
“你們……該死!該死!卑鄙狡詐的半人馬!”
曲半青咒罵著要追到門口,沙漏里最后一點細砂清零,熟悉的街景出現在眼前。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曲半青一腳踹開吸塵器,像被連續KO般跺著地板暴躁狂怒。
他被這群壞馬的涅索斯行為氣得肝疼,摸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等那頭一接通,曲半青找到青天大老爺和救星般仰頭暴風哭泣——
“喂喂喂位面管理局嗎!不好了嗚嗚,寧知夏被妖怪抓走啦!”
第30章 荒蕪之域
凝聚在干燥空氣里的白霧散開, 一輪血色滿月在天地相交的水平線露出半個輪廓。
如濃厚黑煙的渡鴉哀叫不停,盤旋在跨過黑色荊棘的兩道身影上空。
“慢、慢一點呃呃呃~~~~~”
像戰利品般被緊緊抱住的可憐青年顛出顫音。
他的胸口被咯得很疼,倒垂著的視角只能看見半個身位后, 裹著月華流光的四蹄在奔疾中忽明忽暗。
耳邊風聲呼嘯,粘稠凝固、散發著濃厚腥味的土地化為四紅色的模糊色塊, 寧知夏覺得自己像根面條,在一陣陣令人眩暈的顛震中渾身發軟。
他已經嚎不出聲, 意識在壞馬興奮的喘息中逐漸渙散
“嘿嘿~”
“哼哼……”
不知過了多久,寧知夏放空的腦海里竄進幾道就像拆出稀有吧唧的古怪笑聲, 他不安地動著眼皮,從迷蒙昏沉的睡意里醒來。
視線立刻被一左一右占據, 米利興奮眨眼:“你醒啦?”
話音剛落,一個紅毛腦袋從他額頭的方向猛地擠進來,寧知夏猝不及防與少年充滿野性的眼瞳對個正著。
寧知夏驚恐:“嗬——”
“哈帕斯你離得太近了……”米利抵著兄弟的腦袋, 暗戳戳地開始發力。
“憑什么你行我不行!”
紅發的半人馬立刻不爽地叫嚷起來, 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地使勁朝米利砸了個頭錘, 一邊痛得齜牙咧嘴, 一邊又不服輸地瞪大眼睛往寧知夏面前湊,“我就看!就看!”
寧知夏額頭瞬間布滿黑線。
黃金礦工別抓豬崽和金塊了, 在這里隨便揮揮勾子就能收工。
他僵硬地笑了笑,慢慢挪動身子,這才發現墊在身下的, 是好幾層天鵝絨軟被堆疊的軟墊。
范圍鋪得快比他的房間還大, 怪不得能容得下幾個像小山似的大家伙臥倒在周圍。
他坐起身在看向軟墊邊緣,瞳孔一震。
借著房間里微弱的螢石光芒, 還有道頎長健碩身影懶散地俯臥在陰影處,黑色金屬面具遮掩了上半張臉, 如鬼火般的青煙纏繞在灰色馬蹄安靜躍動。
寧知夏呆滯道:“這是……你們的家?”
事實上,他更想用老巢來形容,才符合這群強盜小馬的氣質!
“對沒錯!”
哈帕斯搶在所有兄弟開口之前,倏地起身拍了拍手,無數盞螢石燈盞瞬間亮如白晝,柔和明亮的光芒在白金墻壁影影綽綽。
火焰般的尾巴和鬃毛滋啦燃燒,他踏著血紅的蹄子展臂歡呼,“歡迎來到荒蕪之域,人類!這里是中心城最富麗堂皇的城堡,任何魔物的瑰寶與財富也不能與之相提并論!因為它就是權力的象征,唯有尊貴的荒蕪之主與他最心愛的魔將才配持有!”
熱情激昂的語調縈繞耳邊,寧知夏似懂非懂:“所以……你們是荒蕪之主?”
“哈。”角落傳來一聲充滿嘲諷意味的嗤笑。
哈帕斯兇神惡煞地朝聲源處瞪了一眼,又酷又拽地抱著手臂,只是先才鬃毛灼灼跳動的火光變得黯淡許多。
在人類困惑地目光中,紅發半人馬誠實地低頭說道:“我們是主人的魔將……”
寧知夏了然:“哦。”打工小馬。
“人類,你想參觀一下嗎?”
杵在一旁的米利在心里算了算,哈帕斯這家伙已經和人類說了一二三……天吶,整整三句話啦!
他趕緊甩著尾巴插過來,手掌躍躍欲試地向寧知夏伸出,“我帶你去轉一圈吧,不需要走一步,放心地騎在我的馬背上,讓所有侍從和使魔都好好瞻仰你面容與手藝!”
這般說著,他昂首挺胸,邁著像是盛裝舞步般的小碎步,歡喜地繞著寧知夏蹦跶,飄逸的金發在螢光映照下熠熠生輝,看起來相當迫不及待。
“你蹄子怎么回事?”哈帕斯總算注意到時不時伸到視野里的漂亮馬蹄,悶聲悶氣地問。
“啊?什么?”
金發小馬稍稍抬高了聲音,屈起一條前蹄懸停在半空,很不經意地歪著腦袋揚聲問道,“你在問我的蹄子為什么看起來如此漂亮嗎?”
寧知夏:“……”
“魔鏡里難道住著吃耳朵的怪物嗎?”哈帕斯發出一聲惡劣的嘲笑,“真是什么都垃圾都吃得下去。”
“嫉妒的嘴臉別太難看!”
米利氣得身上的符文都在發亮,就著提起的前蹄,不留情面地朝他踹去,“滾開,丑東西!”
“好哇!你罵我丑!”哈帕斯騰地一下燃起尾巴與鬃毛的烈焰,張狂地揮動火焰席卷而來。
“啊!該死!”米利立馬跺跺蹄子,蹄壁的珍珠瞬間變得焦黑,他抓狂地怒吼,“看你干的好事!你居然敢弄花人類給我畫的圖案!”
“哈哈白癡,炫耀之前就早該想到后果!”
哈帕斯得意地邁著修長強壯的馬蹄來回走動,帶著狂妄興奮的笑意尋找空擋,準備隨時要把對方踹個四腳朝天才肯罷休。
就算隔著米利,寧知夏也能感受到空氣中危險蓬勃的熱量。
他不知所措地扭頭張望,期盼能搜尋一個避免成為炮灰的藏身之地。
然而那匹帶著面具的半人馬依舊安靜俯臥在角落,察覺到人類不安地小動作,黑絲線般的尾巴揚起來輕掃寬敞的肚皮,在對方扭頭看來時又傲慢地偏過頭冷嗤一聲。
寧知夏當然不會跑到一匹陌生半人馬面前去尋求庇護,就在斗爭一觸即發之前,他突然被少言寡語的黑皮半人馬攔腰抱住。
默不作聲許久的赫卡特總算抓住機會,顛了顛懷里沒什么分量的人類青年,噠噠噠地飛快跑走,將嘰里呱啦的嘈雜叫嚷隔絕在身后。
一群傻瓜。
機會與行動必不可分,深諳此道的赫卡特愉悅地瞇起眼,晃了晃脖子上的聰明腦袋,帶著寧知夏來到新的房間。
“好了,人類,你不用害怕。”
赫卡特將他放在柔軟的羽墊,屈膝慢慢臥倒,輕聲安慰,“這里很安全。”
“謝謝。”寧知夏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他觀察著陌生宮室華麗過頭的裝潢,傾身問道,“你們說的魔鏡是什么?”
“嗯對。”
赫卡特像講故事般說道,“在宮殿頂樓的走廊盡頭有一面懸掛的菱形魔鏡,主人告訴過我們是連接其他位面的通道入口。”
果然每個位面的入口都千奇百怪呢,寧知夏感興趣道:“所以今晚是你們第一次使用魔鏡嗎?”
“是的,鏡子里的魔力突然變得很充裕,甚至還散發著一股陌生的香氣,米利沒有忍住好奇心……”
赫卡特朝人類的方向仰著臉輕輕嗅聞,隨后才補充,“我是追過去阻攔他的,嗯,是這樣沒錯,平常我很乖,因為主人不允許我們觸碰的。”
寧知夏忍不住小聲嘀咕:“可你們還是用了……”
赫卡特眨眨眼:“因為最近主人不在城堡。”
寧知夏恍然大悟,哦,所以現在是小馬當家!
他不清楚自己暈了多久,詢問赫卡特之后發現還處于夜晚。
寧知夏看著窗外巨型的血紅滿月,暗暗思索現在連接自己位面的通道早就關閉,看起來只有等到明天再回去。
赫卡特當然清楚沉默不語的人類在想什么,他揮了揮手,裹挾著馬蹄與前膝的銀色光華散去,將黑玉般的蹄子露在寧知夏視野之中。
“能幫我也畫一個嗎?”赫卡特垂直銀色的眼睫說,“隨便弄就好,我要求不高的。”
反正剛暈過,現在還不困,寧知夏正想點頭,又遲疑道:“我的色膠還有那些工具不在這里。”
“在的,在的。”
赫卡特立馬起身,早有準備般搖了搖桌邊的銀鈴,很快房門自動朝里推開,頭頂荊棘狀犄角的魔物奴仆魚貫而入。
香甜的果汁,精致小巧的冷餐茶歇,還有他的工具盒,里面色膠打磨機還有一系列瓶瓶罐罐都相當齊全。
“你的光療機很有意思,但不太適用于馬蹄,所以在你昏睡的時候,我讓他們做了這個。”
赫卡特拿出一個鑲嵌著許多方形螢石的拱形法器,看上去比光療機大許多,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見對方準備得如此充分周到,寧知夏點頭答應下來:“好吧,我們試試。”
“嗯!”
赫卡特甩甩尾巴,靈動地挨個踢了踢自己的蹄子,似乎在決定該先做那一條。
“還是前蹄吧。”寧知夏說完,就要仆從搬來舒適的座椅放在他身后,又徐徐退開。
赫卡特將蹄子放在與視線稍低的高凳,有些期待地看著他動作。
黑玉似的馬蹄似乎因為在荊棘與白骨遍布的領域奔馳而過,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如黑針般的植物碎屑。
寧知夏倒不介意,取出本該是用來清理指甲白屑的超大號毛刷,像拿著掃帚般呼呼呼地在蹄壁清掃,順便用筆桿子在底部掏掏,刮出不少充斥著腥味的泥土。
“抱歉……”赫卡特俊美的臉龐瞬間燙得厲害,幸好皮膚太黑看不出異樣,只能看清小扇子般的銀色眼睫顫動不停。
真糟糕,他應該去巖漿里踏一圈,把蹄子弄干凈再過來!
現在是處于半人馬的主場位面,寧知夏卻發現打磨機依舊能順暢使用,貼在蹄底邊緣滋啦啦一過,黑霧般的碎屑鋪了滿手都是。
寧知夏偏過頭大口喘息,扯過餐盤邊的三角絲巾捂住口鼻再次開動,帶著毛刺的角質層邊緣逐漸變得平滑無比。
“好了,側過身換后蹄……”寧知夏剛一開口,赫卡特就配合地把下一根蹄子放過來。
比起那個空有張漂亮臉蛋卻只會哇塞叫喚的笨蛋,他可是有仔細觀摩過人類為米利美甲的全過程,把每一步都牢記于心。
哦,不對。好像還差捂住口鼻的小方布!
赫卡特抿著嘴,暗暗把記漏的知識點在心里默念幾遍。
“讓我想想看,該給你怎么設計美甲比較好呢……”寧知夏撐著臉有點無從下手,這么漂亮的蹄壁像是質地細膩油潤的黑玉,要是畫得不好還不如保持原樣。
赫卡特動動嘴皮,溫柔地說出教科書般的回答:“不要苦惱,只要是人類做的,我都喜歡呢。”
寧知夏不好意思地摳摳臉,一鼓作氣道:“好吧,我試試!如果不喜歡你也要說!”
“好啊。”赫卡特飛快地揉了一下人類蓬松的腦袋。
寧知夏選了透色底膠刷刷涂抹,一輪下來就干空兩大瓶,等到照燈時,他試了試赫卡特所說的螢石燈法器,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不過十秒整個蹄面的底膠就完全干透。
“好厲害……”寧知夏低聲嘀咕著,抱著法器來回翻看,可惜研究不動它的原理,只能繼續處理其他蹄子。
有了加強版光療燈,效率一下子就快起來。
很久就要開始繪制蹄壁,這次寧知夏摳搜地只用磨砂封層涂抹蹄壁正中,也就是待會兒要作畫的部分。隨后用白色水彩從右上角往左下,薄薄暈染出如山巒傾倒的感覺,等邊緣過渡干凈后又不斷疊涂,中間深兩邊淺,就如潑墨山水一般富有氛圍韻味。
這種效果撕點單層紙巾也能做,只是比較麻煩,而且這里估計也沒有紙巾可以提供。
干透后的水彩還需要刷一層封層,之后再用免洗的黑色浮雕膠畫出一輪彎月。
只是寧知夏不想畫得過于呆板,在彎月邊緣落筆由重到輕,拉出幾道短線,仿佛是枚被荊棘纏繞的月亮,再抖動筆尖繼續疊涂,讓這枚月亮多出層次與紋理,顯得更加精致立體。
不過雖說有白色水彩做背景,但唯一的浮雕膠被赫卡特拿成黑色,畫出的圖案在黑蹄不夠顯眼。
好在還有魔鏡粉,這玩意兒便宜大碗,因為店里能替代的材料很多,寧知夏買來還沒有用過多少。
現在正好派上用場,寧知夏笑嘻嘻地往浮雕彎月上蹭來蹭去,就像給快過期的破爛找到了歸宿,完全沒有注意房間里多出幾道沉悶的蹄響落于地毯。
干完一架的兩匹半人馬還怒氣未消,要不是墨暉冷不丁冒出句人類被赫卡特帶走了,他們還要打得天昏地暗。
現在的米利和哈帕斯把墨暉夾在中間,各自整理著亂糟糟的頭發,斜睨著用余光對上視線,又立馬嫌惡地偏過頭把下巴高高揚起,仿佛看見了什么臟東西。
隨著寧知夏挪開照完封層的螢石燈法器,所有半人馬的注意力都轉移在了赫卡特的蹄子上,哈帕斯更是急著想湊到人類身邊去看,卻不想被誰的壞蹄子絆了一下,差點摔個臉著地。
仿佛是破開云層的荊棘彎月,在蹄壁閃爍著金屬銀光,神秘又妖異的圖案展現出一種奇異的魅力,引得奴仆們紛紛夸贊。
赫卡特滿意地屈著前蹄,有節奏地踢踏幾步,他習慣了與兄弟不同的黑皮膚,即便有銀色符文,也永遠不及米利那般耀眼。
他第一次感受到黑銀除了沉悶與寧靜,還能如此鋒芒閃爍,而這不一樣的感受是面前的人類所給予。
“嗚……”米利低頭卷起弄臟的蹄子刨地,現在他不是最漂亮的小馬了!
“嘖嘖,現在看來你們帶回的脆弱生物還是有點用處。”墨暉從鼻腔里發出聲嗤笑,偏頭瞥見米利還在暗自神傷,蹙眉鄙夷道,“別表現得像個失寵的怨婦好嗎?怪讓人惡心的。”
米利更氣了,用屁股狠狠地撞他一下,像個跟屁蟲般顛顛地朝青年跑去。
“你瞧,我的蹄子變得不好看了!”米利模仿著赫卡特的語氣,像朗讀課文般抑揚頓挫道,“好心的人類,可以幫幫我嗎?”
哈帕斯夸張地笑起來,扭頭做出干嘔的模樣。
寧知夏嘆氣,他的身體不是鐵打的,熬夜冠軍也經不住這種折騰。
他困得揉了揉眼睛,商量道:“讓我睡一會兒吧,放心吧,等給你重新弄完我再走。”
哈帕斯傻眼,張狂的臉龐頭一次出現眼神堪稱清澈的呆滯表情:“走?”
“是的。”寧知夏實在克制不住,偏過臉用手遮擋著打了個哈欠,再轉身同他們說道,“等到魔鏡下次開啟通道,我就得回去了。”
“太快了吧,你都沒有好好參觀荒蕪之域呢!”米利提議,“不如多玩幾天!”
哈帕斯想表達的意思被先一步說了出來,他想不出別的,只能跟著不停點頭:“嗯嗯嗯!”
這時,包括赫卡特在內的所有半人馬似乎都達成共識,向著青年低聲誘惑道:“來都來了。”
寧知夏瞬間呆滯,他聽見腦子里的一根神經咯嘣燒斷的聲響。
啊,不太妙,好像要變成常駐嘉賓了呢。
與此同時——
白瑩瑩的光壁又一次支離破碎成不規則小光塊,迸裂在空中化為點點金光,宣告著去往荒蕪之域的通道再次開啟失敗。
“陸槐,你他媽的到底行不行啊!”
曲半青急得像遭受嚴重自然災害的農戶,又急又氣地背著手在局長辦公室來回走動。
陸槐立刻拔高聲音:“我行!是荒蕪之域不行!”
曲半青指著半天都打不開的通道,氣道:“你行個屁!”
陸槐嘴唇動了動,轉身拉開門把聽墻角的八卦人員通通趕走。
等吃到半口瓜的人群一哄而散后,他這才關門解釋道:“荒蕪之域屬于特殊位面,除了那面魔鏡沒有任何位面通道直達半人馬的宮殿,想要突破荒蕪之主的力量再制造通道并不是易事。”
曲半青奇怪:“為啥?”
“和你們暗影島類似,它的規則是力量至上。”陸槐說道,“這個規則甚至對于管理局也同樣適用。”
“哦……”
曲半青懂了,斷言道,“那不就是你不行?”
陸槐:“……”煩。
曲半青退而求其次:“不直飛,我隨機跳落行不行?”
陸槐攤手:“沒等你走到中心城的宮殿,就能被魔物當牛肉干嚼完。”
曲半青沉默地看著他良久,往墻壁一靠。
“我真傻,真的。”
曲半青眼神失去焦距,“我單知道半人馬是群野蠻的討厭家伙,不知道還會如此不要臉地擄走我家啰啰,他那么弱,吃雞四保一都茍不到決賽圈,去了那種荒山野嶺該怎么活……”
陸槐手足無措:“欸,你別,你別……”
曲半青垂眼重重地嘆息了一口氣,身后忽然白光閃爍,冰霜般帶著濕意的寒氣源源不斷涌入。
細密鱗片從結實的胯部消失,奧德羅用他那雙淺色瞳孔略帶疑惑地來回打量著兩人,片刻后訝異地微微挑眉,頷首道了聲:“打擾。”
說著拉開門,徑直就要出去,全然忘了這是自己的辦公室。
曲半青氣急:“回來回來!”
奧德羅回頭,扶著門框淡聲問道:“怎么了?”
“先生,我們是想告訴你,你的大寶珠……”
陸槐啪的一聲拍了下手,又左右攤開,言簡意賅道,“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