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在玩二周目前, 羽取一真也沒想到自己不僅要在現實世界上學,玩游戲竟然還要繼續上學。
幸好在這個一年級只有四個新生的咒術高專,連入學手續也辦得相當隨意。
羽取一真當天就拿到了他的學生卡, 上面寫著四級咒術師。
他困惑抬眼看向夜蛾老師揣著教材離開的背影, 又再度看了眼對方遞給自己的學生卡。
“怎么啦,名字搞錯了?”
此刻已經是放學后的時間點,五條悟往后靠在椅背上,為接下來的閑暇時間而快樂伸了個放松筋骨的懶腰,朝羽取一真搭話道。
“沒有,只是……”
羽取一真搖了下頭, 又想了想,還是相當遲疑的出聲問他。
“這個咒術師的評級, 好像沒有要我做任何測試……?”
畢竟在一周目時, 伏黑惠入學還會通過祓除任務來判斷他的評級, 怎么到他這里就直接定成了四級, 也沒有問過他本人的意見。
五條悟湊過來看了眼上面【四】的標識,了然“噢”出一聲, 很是無所謂的拍了拍他肩膀。
“那群老家伙就是這樣的啦,非家系的術師一進來就先被默認成四級,因為以前從來沒有過祓除咒靈的經驗嘛。”
——他邊說著,在羽取一真眼前比劃了個[飛機滑翔然后咻一下升空]的手勢, 動作超可愛。
“等你多做幾個任務熟悉流程后, 就可以按照能夠祓除的咒靈等級以及任務中的表現,進行相應的推薦晉升啦。哼哼, 到時候津貼也會跟著變多哦。”
“原來是這樣。”
沒想到還有這種默認規則的羽取一真恍然,將那張學生卡收好,認真向五條悟道謝。
無論是一周目還是二周目, 五條悟都很詳細的向他解釋清楚了咒術界的許多背景與規則。
反而是五條悟有點不習慣被這樣鄭重的道謝似的,蒼瞳肉眼可見地睜大了些許——哪怕隔著幾乎隔絕了所有光線的墨鏡,也能清楚想象出那雙圓溜溜的貓瞳會在此刻到底有多可愛。
直到對著羽取一真眨巴幾下,他才仿佛終于回過神來,沖人格外高興的翹起嘴角。
“不愧是新來的,你很上道哦!我先帶你去熟悉下學校啦,你還不知道食堂在哪里吧?話說宿舍呢,宿舍有告訴你在哪間沒?”
五條悟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對這位今天剛來的新生越看越順眼——但事實就是他現在已經抬手勾住人肩膀,把后者往外帶。
“那就拜托你了。”
而羽取一真也順著漂亮小悟的力道完全沒掙扎,一路就這么跟著出了教室,只留下家入硝子和夏油杰面面相覷。
畢竟已經一起上過幾天的課,夏油杰還是有點驚訝于對方那副過于和諧的場面——準確的說,是五條悟單方面的超開心。
當然,羽取一真總是習慣性沒什么表情,對他幾乎沒有了解的夏油杰自然看不出這位黑發少年的心底同樣早就高興得沒邊。
就算他打二周目的目標并不是攻略漂亮小悟,但有能跟對方多貼貼一會的機會也是超棒的!
“還是頭一次看見悟這么熱情……”
“欸是嗎——可能是因為你劉海太微妙了,他一眼就先糾結在你的發型上了吧?”
家入硝子專心剝著棒棒糖的糖紙,頭也不抬的應答同期時,聲音依舊是慵懶的毫無干勁。
“你看羽取不也對你的劉海很有意見嗎?我看他一見到你就盯了好幾秒呢。”
夏油杰:“…………”
他的發型到底是哪里有問題?
…………
由于咒術高專的人員真的很少,即使把所有年級的學生、輔助監督和教職工全部加起來也未必能湊夠三位數,再加上大部分人員動不動就需要出差跑任務之類的,未必能在學校準點吃上幾頓飯。
因此,咒術高專的食堂也和普通學校的食堂不同,是采用的點餐制,看完菜單后想吃什么就跟窗口說,然后廚師現做的類型。
按照五條悟的說法,他們平時自己也能在配置齊全的宿舍里解決早餐或者夜宵什么的啦,但像那種麻煩的拉面和壽喜燒之類的,還是去食堂點比較快啦。
“聽說這里晚上還可以點酒哦——唔哇,是大人果汁呢。”
五條悟還偷偷和羽取一真咬耳朵,用一種半驚嘆半稀奇的口吻對他說道。
“會想嘗試嗎?”
羽取一真好奇問五條悟。
雖然漂亮大悟說過自己是不能喝酒的類型,但他肯定也得先嘗試過酒精,才能試出自己是不能喝酒的吧?
“有想過偷偷點一杯試試,但那個大叔不給啊。”
五條悟鼓起了點腮幫,格外不滿道。
他才剛從位于京都的五條家來到東京入學高專沒多久,別說在家里時肯定不會允許他喝酒,這邊也會以“你才15歲喝什么酒”為由把他從吧臺趕走,超可惡的!
讓他喝一口嘗嘗味道怎么了嘛。
羽取一真聽得有點忍俊不禁,想跟五條悟說就算他以后到了能飲酒的年齡,也從不會碰酒精類飲品。
喜不喜歡喝酒姑且不提,常年被各種任務占滿排程也從不抱怨的他,怎么可能會允許自己喝酒,從而導致術式的輸出功率不穩定呢。
但不滿歸不滿,五條悟的情緒調節能力很好,轉眼間就將這點不愉快拋之腦后,和羽取一真聊起晚上要來玩點什么打發時間。
相比常年繁忙無休的28歲,15歲的他顯然還沒有被賦予如此大的重擔,在任務的間隔期仍舊有著足夠他娛樂放松的私人時間。
“打籃球?玩游戲?看電視?拼樂高?”
他一根一根手指掰著數過去,又有點難以抉擇似的蹙起眉毛。
“選擇念書的話倒也可以,但我最近一直在鉆研的術式反轉沒什么進展啊……雖然硝子會反轉術式,但讓她說原理時全用的擬聲詞,根——本聽不懂啦。”
羽取一真看著一邊用叉子扒拉餐盤里的奶油意面,一邊露出苦惱表情的漂亮小悟,想了想當初漂亮大悟和他說過的反轉術式技巧……
“我聽說是將負向能量的咒力相乘,就可以得到正向能量。”
雖然他無論哪種都沒聽懂,但漂亮大悟自己總結出的經驗,漂亮小悟應該能聽懂吧?
這么想著的羽取一真,對上陡然看向他的五條悟。
“……相乘?”
五條悟困惑復述一遍——為了傳達他的詫異,甚至連墨鏡都被特意摘了下來,露出那雙干凈又漂亮的蒼瞳眨巴眨巴,期待盯著羽取一真繼續為他解惑。
“負負得正這種基本的數學丨運算法則我懂,但咒力怎樣才算相乘?畢竟我又不能直接在體內寫公式。”
這話就把只能靠系統輔助才能用出技能的羽取一真問得默默搖頭。
“不知道,我也不會這個……只是聽人說的。”
聽漂亮大悟說的。
“這樣啊,”
聽羽取一真說他也不會,五條悟超級失落的嘆出口氣,將墨鏡戴了回去。
“你的[聽說]其實挺有道理的,我也在家里那些介紹術式反轉的書上見到過類似的描述……但總結是一回事,實踐又是另外一回事啦,可惡。”
五條悟搖了搖腦袋,翹起的發梢亦隨之一顫一顫,險些擋住了他的視線,又被指尖隨意撥開,將那副鏡片圓圓的墨鏡戴了回去。
“不過這也算是好消息,知道自己研究的方向沒錯,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往這個課題繼續嘗試了!”
與28歲的五條老師不同,如今剛入學高專的五條悟還沒有戴眼罩的習慣,純白的短碎發總是格外活潑的四處支棱,就像他剛從管教嚴格的五條家出來,正對外界抱有的那份無與倫比的好奇與熱情。
而且并不懼怕挫折。
羽取一真看著他,認真的、極為篤定的回道,“你肯定能成功的。”
“咦,這么確信我能做到,”
五條悟歪過腦袋,從墨鏡的縫隙里露出一點狐疑的霧藍來,上下掃視這位新認識的黑發少年。
“該不會只是在敷衍我吧?”
雖然他是莫名其妙的看對方很順眼啦,但這句話聽起來莫名有點不爽,透著一種輕率的糊弄感。
五條悟仔細想了想,將這歸咎于他從小到大,在五條家聽到過太多次類似的話了——因為有這雙特別的[六眼]存在。
如果因為這樣就對黑發少年生氣,反而顯得他沒有禮貌啦。
“沒有,我這是預言。”
——正要出聲收回這句話并道歉的五條悟,卻聽到對方這么回答道,聲線沉穩平淡、不急不緩,就好像他說的這些話當真全是去往未來的親眼所見。
“28歲的你告訴過我,你不僅成功了,還變得超厲害的。”
這話被對方說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具備百分之百的信服度——個鬼啦!
五條悟這下是真的對著這位黑發少年啞然了。
明明怎么看都是超呆超認真、連表情也沒有多少的家伙,竟然會這樣一本正經的來哄他高興?
過了片刻,五條悟沒忍住漏出點笑聲——于是便越笑越停不下來,甚至險些被尚未咽下去的意面嗆到,只能灌一大口水來緩解。
“你這個人啊,”
他將滑落至鼻尖的墨鏡推了回去,望過來的那點霧藍仍舊是明亮的,透著點尚未完全褪去的愉快笑意。
“還真是超有趣的——”
即使換成了15歲的二周目,與羽取一真的初見事件也并不相同,五條悟仍舊對他說出了與一周目的28歲初見那時,近乎完全相同的評價。
第62章
最后, 無論打游戲還是拼樂高,五條悟都拉著羽取一真陪他玩了個遍。
尤其是打雙人動作游戲,五條悟發現羽取一真跟他超有默契的!
竟然完全不需要溝通, 對方就能知道該怎么和他合作攻擊敵人耶!
五條悟甚至會拿這個去跟家入硝子還有夏油杰格外神氣的炫耀, 以此論證羽取一真絕對是和他心有靈犀的超級好哥們!
羽取一真按在教材上的手指下意識蹭了蹭書頁邊緣,佯裝在認真看字,實則對這份夸獎有點心虛。
那是因為他在一周目的時候,和同樣喜歡拉著他打游戲的悟狠狠磨合了好久來著……
不過,他完全不介意漂亮小悟因為這些小事而高高興興的,還特意拿出去炫耀。
無憂無慮的, 連一手勾著他脖頸,另一只手得意沖同期比耶的姿勢也超可愛。
羽取一真默默想道。
除此之外, 上課講的東西就很沒勁了。
這里的沒勁體現在兩方面——關于咒力的知識, 他基本屬于有聽懂有記住但就是壓根用不了;關于一般社會學科的知識, 則太基礎了, 基礎到感覺他上臺講都能更深奧點。
尤其是數理相關的,看得出來五條悟也聽得超無聊, 一直在打瞌睡。
因為[數學基礎]這門不是夜蛾老師教,就算他光明正大的在犯困,講臺上的老師也不好斥責。
尤其是在課堂摸底測驗時,對方直接拿了滿分, 甚至給他抱怨題目太簡單的情況下。
在一周目就聽過對方解釋的羽取一真, 很能理解五條悟此刻百無聊賴的狀態。
使用[無下限]術式可不是[六眼]一睜就完事了——[六眼]只是賦予了五條悟操作原子級別咒力的可能性,而并非是什么游戲作弊器, 代碼一敲即刻使用。
要如何將[無下限]帶入現實,成為一種可持續的攻擊或防御的手段,乃至延伸出更多的使用技巧, 是需要五條悟對大量高深的數學原理與公式爛熟于心,才能夠逐步開發出來,并應用到現實的。
因此,五條悟早早就在家里自學了微積分——更別提為了看懂微積分而需要提前打牢的那些數理基礎。
這才是他真正讓人感到了不起的地方。
羽取一真同樣正走神,突然發現在課桌不足五厘米的上空,突然掉下了個捏得小小的紙團。
一看就是從草稿本上撕下來的,邊緣極不整齊,還帶著一點點毛糙的邊。
“……?”
因為這個紙團出現得過于突兀,羽取一真疑惑盯著它看了幾秒,才恍然轉過視線,正對上那雙亮晶晶的期待蒼瞳。
見他終于看過來,對方還沖他眨了下單眼,然后用眼神示意快打開。
五條悟……竟然為了在老師的眼皮底下傳紙條,而悄咪咪對著他們之間的空間使用極微小的[蒼],來壓縮紙團與他課桌上方之間的距離嗎。
羽取一真默默展開那張被揉皺的紙團,看見上面寫了幾個字。
[超無聊,快想想怎么打發時間啦——]
連后面為了代表聲音拖長的橫杠也被畫得歪歪扭扭,險些成了一條長長的波浪號。
底下還有他給自己畫的Q版小人頭像,正將嘴巴撇成了[へ]的形狀,一看就正不滿著,但因為Q版小人頭實在被畫太可愛了,變成了好像在沖人撒嬌。
頭一次接到這種課上紙條的羽取一真,忍不住在心底笑起來。
這家伙,真是用超級鬼才的操作,干出件特別可愛的事情啊……
想了想,他也從自己的草稿紙上撕下一張,在最上方寫道——
[來玩五子連珠棋吧,一人畫空心圈,一人畫涂黑圈。贏的人請客吃草莓大福。]
這本草稿紙自帶田字格,拿來當棋盤正合適。
和能夠用[蒼]來瞬移紙團的五條悟不同,羽取一真只能將這張紙疊了疊,然后借著課桌的遮掩,悄悄遞給坐在左邊的五條悟。
收到這張紙的五條悟眼睛一亮,立刻開始動手畫個圈涂黑,然后遞回給羽取一真,也不用[蒼]了。
就這樣一來一往,兩人下了大半節課的棋,互相絞盡腦汁地堵死對方的路,直到將這頁紙畫滿,也沒有誰能將五顆棋連成線。
這節課上完后就放學了,明天則要去完成[實戰課程]布置的任務,準備提早一天出發的家入硝子和夏油杰臨走前還過來圍觀。
“還以為你們在課上偷偷摸摸干什么,竟然在下連珠棋?”
家入硝子撐著腦袋看完這頁紙,發現是平局后就沒興趣了。
“沒分出勝負嘛。”
“不哦,是我贏了。”
五條悟立刻反駁——接著,他找到一處連著四顆涂黑圈,但上下都被空心圈堵死的位置,便挑了顆空心圈幾筆涂黑成實心的,得意哼哼笑道。
“看,五子連珠成功——我請客吃草莓大福!走啦走啦!”
家入硝子:“……噫。”
五條悟假裝沒聽見這聲嫌棄。
之前想贏是好勝心作祟,但要是最終平局導致兩個人都吃不上草莓大福可怎么辦!
聽從想吃草莓大福內心的五條悟,從善如流地使用了點小小的手段,立刻收起那張紙宣布是他的勝利,然后就可以請一真出門吃大福啦!
他這么聰明,當然要吃兩個!
“悟,你都沒問過一真喜不喜歡吃甜食呢。”夏油杰提醒道。
“我吃。”
羽取一真秒速回答。
“你看他說吃哦!”
五條悟拉著羽取一真跨出門的腳步剛停了半拍,立刻又神氣十足的繼續往外走。
細碎的純白發絲隨走動一晃一晃,又被風吹拂得微微搖曳,在燦爛又溫暖的陽光里折射出淺淺的柔和光暈,看起來漂亮極了。
身為白毛控的羽取一真足足盯了好幾秒,才默默收回視線。
無論28歲的悟還是15歲的悟,對他的殺傷力都太大……根本不需要出手,他就倒下了。
隨著對方收回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五條悟也在心底思考起一個問題。
一真這小子之前也是動不動就走神盯著自己的腦袋瞧個不停,難道他的魅力點就只有……頭發?
不是吧?
他這么聰明體貼又可愛的帥哥,對方最關注的地方就只有頭發嗎??
哪怕吃上了心心念念的草莓大福,五條悟也獨自糾結了許久,最后下定決心。
明天就要出發去做任務了,到時候一定讓他看看身為咒術界前輩的自己到底有多可靠!
羽取一真咬了口草莓大福,有點疑惑看向漂亮小悟。
怎么光氣勢洶洶拿著草莓大福,卻不繼續吃了呢……難道和上次的辣咖喱味蒙布朗一樣,不合口味?
唔,看來他得再學學草莓大福怎么做了。
…………
轉天。
五條悟起了個大早,去敲羽取一真的宿舍門。
說起他們這次的任務——[演播室鬧鬼事件],由于夜蛾正道提前一周就透露了,五條悟和羽取一真自然也會提前去網絡上查找相關的資料,然后跟拿到的任務情報做比對。
“這些都是從論壇上收集來的傳聞,據說是有個小藝人在演播室里錄節目的時候,被毀容了。”
輔助監督在開車送他們去往任務地點的路上時,詳細又介紹了一遍他們接下這個任務的前因后果。
這件事能被傳成鬧鬼的靈異事件,是因為前段時間的某天早上,清潔工在打掃電視臺大樓時,意外發現了一具尸體。
她當即就報了警,但警察在現場沒有找到任何指紋、腳印以及除受害者以外的血液痕跡。
詢問過當時下夜班的同事以及門口值守的保安,都說他們是一起下班的,途中受害者說要回去拿下被遺忘的鑰匙,就讓其余人先回去了。
而幾個關鍵地點的監控設備又恰好在那晚壞了,沒能保存到任何錄像。
這樣一來,警察也無法判斷他們是集體串口供,還是受害者真的只是一個人返回大樓里。
而且受害者本身似乎也沒得罪過什么人,一直以來也沒和任何人發生過爭吵。
這種沒有任何線索的懸案是最麻煩的,警方想將這起案件定性成自殺結束,但由于遲遲未能破案的關系,這起案件很快在網絡上被傳開,并在某個論壇上以[靈異]、[鬧鬼]的角度重新解構,越傳越廣,最后變成了遞交到羽取一真和五條悟手上的任務情報。
“老實說,這起案件是不是真的咒靈干的,都已經不重要了。”
將車停在電視臺附近的停車場,輔助監督對羽取一真和五條悟說道。
“了解,關鍵在于[人們對這個傳聞所不斷產生、積累、沉淀的負面情緒,才是遲早會催生出咒靈的麻煩]……對吧。”
坐在后座的五條悟懶洋洋開口,一點就透。
“是的,就算警方那邊已經用[自殺]來解決針對兇手而起的網絡爭端,也很難解決他們給咒術界帶來的真正麻煩。”
輔助監督點頭,“何況這起兇殺案,確實要比以往的普通人作案詭異許多。”
“再加上電視臺這個地點比較特殊,不能隨便扯個理由就直接要求停擺,會給民眾帶來更大的恐慌……因此,按照跟我們溝通的警方高層要求,我們需要先在不疏散人群、保證電視臺正常運行的情況下,找到真相。”
“你的意思是,”
聽到感興趣內容的五條悟瞬間坐直身體,興致勃勃的,趕路產生的那點困意頓時就全飛沒了。
“我們要當偵探了!”
“……不是。嗯,不完全是。”
輔助監督分別給羽取一真和五條悟發了張名片。
“目前安排給你們混入電視臺的身份,是來試鏡的新人。”
第63章
“試鏡新人, 欸——我們這是準備轉行當大明星了嗎?”
五條悟接過那張名片,舉起在眼前來回把玩了片刻,又把羽取一真的也拿過來比對, 發現給他們的這兩張卡紙竟然制作得格外精致, 內容詳盡,連所屬的事務所都有。
怎么說,還挺像模像樣的!
“沒辦法,你們兩位的年齡都太小,就算想要偽裝成工作人員也不可能過關的,還會被舉報雇傭童工……但如果是當模特、偶像或者演員這類藝人相關的行業, 就算年齡再小也可以有合理的說辭。”
畢竟如今出名早的童星比比皆是,吃青春飯的偶像更不必說。
輔助監督無奈看著這位明顯過分雀躍的五條悟, 以及坐在他身邊過于平靜的羽取一真。
“由于這只是個不知道真假, 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咒靈作祟的傳聞, 安排等級太低的咒術師有風險, 安排太高的又有點浪費戰力,所以夜蛾老師才接過來, 作為實戰訓練來交給你們完成。”
“這次任務期間產生的費用全部由高專報銷,事務所也是我們聯絡后現掛上去的,哪怕電視臺內部有人追查,也萬無一失。”
等羽取一真和五條悟都下車后, 輔助監督從車窗里往外看, 對他們最后叮囑道。
“我有給你們預約試鏡,直接去前臺登記就可以;有什么需求打電話給我就好, 我這邊也要回去繼續查找資料,看看能不能幫上點忙。”
“總之,能查出真相最好;實在不行, 有咒靈就先祓除咒靈,但注意千萬不要造成財產損壞。”
“收到——”
目送輔助監督離開,五條悟便將羽取一真的名片還他,自己的揣在兜里——隨即,他頗有點樂呵呵的拍平衣服,將袖口仔細抻平。
“試鏡啊,這還真是從來沒有經歷過的任務體驗耶。”
一聽就超有意思!
五條悟的蒼瞳在墨鏡后閃閃發亮,期待的情緒多到讓他走路都有點連蹦帶跳的,然后就這么噗嘰一下,整個上半身都趴在前臺的接待員面前,把對方嚇一跳。
隨即,他特意摘下墨鏡,漂亮的蒼瞳眼巴巴盯著人眨呀眨。
“姐姐,我是五條悟哦——來參加節目的試鏡——”
先是突然被超近距離的美顏沖擊,接著又緊跟一聲既甜又軟的姐姐,直接把原本正襟危坐的前臺小姐姐都給喊愣了,目光還直直對著五條悟,大腦已經徹底放空。
漂亮,實在很漂亮,還超會賣萌……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不好意思的小聲說了句抱歉,開始翻登記的預約本。
見到對方如此反應,五條悟表面上對著她笑瞇瞇的回[沒關系啦——],蒼瞳卻偷偷往站在旁邊的羽取一真身上瞥,內心又是升起點驕傲,又透出點不甘心似的憤憤。
所以說他的魅力點絕對!不是!只有頭發而已!
“啊找到了,是五條悟和羽取一真吧?”
前臺小姐姐笑著抬起頭,“去6樓左手邊的第一間演播室哦,水野導播正在等你們啦。”
“好哦,謝謝仁恵姐姐!”
第一次當明星不熟練,但敏銳瞄到她工作牌名字的五條悟沖人又眨了下單眼,非常有禮貌的道完謝后,才重新戴上墨鏡,拉著羽取一真坐電梯去六樓。
山田仁恵默默目送那個不僅頂著張神級顏值,發音咬字還特別可愛的白發少年蹦跶著離開——
然后,迅速低下頭在電腦上打字,發內部郵件給她的同部門好姐妹。
[現在就去六樓,水野導播的那個節目,之后你會沖過來感謝我的。]
“電視臺里的工作人員真是好多啊。”
比起正在感嘆五條悟顏值的前臺小姐姐,五條悟本人倒是更驚訝于這些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
“……為什么都盯著我看?”
他是對自己的臉很好看這件事有認知啦,但畢竟以前去的地方都不是對臉要求特別高的場所,干的又幾乎都是祓除咒靈啊、追殺詛咒師啊之類與普通人毫無交集的任務。
以至于當他頭一次被這么多人目光熾熱的、毫不避諱的盯著臉打量時,五條悟本人反而感覺…有點發毛。
短短幾步路的長廊讓五條悟越走越慢,更是在某個時刻悄悄側過去半步,試圖讓自己能躲在羽取一真身后,避開這些格外焦灼的目光。
這可不是他害怕了啊,而是[六眼]對視線的感知太敏銳了,會額外給大腦增加負擔……對,沒錯,就是這樣。
“因為你很好看。”
對于五條悟其實已經展現出一點心態慫慫的問題,羽取一真則仍然答得理所當然——甚至連他本人也認為這現象屬于稀松平常。
他或許也同樣能吸引到些許注意力,但五條悟本身屬于稀少的天生白發藍瞳,神采飛揚間顯得精致而靈動,又透出少年獨有的纖細與鋒芒,無論怎么看都是極特殊的、令人過目不忘的漂亮。
因此,當漂亮小悟走在電視臺大樓里時,他會受到大家歡迎這件事,本來就應該是再正常不過的表現了。
但聽到羽取一真的回答,五條悟正要流露出點緊張的表情反而頓住了。
在尚且沒分辨清楚自己此刻的情緒是不是高興之前,他先格外狐疑的轉頭開口問道。
“你真的也這么覺得?”
羽取一真:“嗯。”
五條悟若有所思:“是嗎………那你之前為什么總是只盯著我頭發看?”
羽取一真的表情一僵:“…………”
白毛控·羽取一真,發出戰術性咳嗽。
原來早就被發現了嗎……可這也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解釋,要是自己誠實的回答只是單純中意白毛,結果對方完全不信怎么辦……
幸好這段路夠短,短得羽取一真不需要絞盡腦汁的想出一個合理解釋,演播室就已經到了。
這間演播室就是論壇散播的靈異事件中所描述的,鬧鬼地點。
五條悟和羽取一真進來時,里面的氛圍格外嘈雜且忙碌,扛著各種道具或設備跑來跑去的工作人員,或坐或站的嘉賓正在聊天,以及角落里還有一堆整理衣服的、檢查妝容的、互相打氣的,用手機聯絡的……應該就是準備試鏡的藝人了。
即使以前從沒有來過這種地方,頭腦極聰明的五條悟只掃了圈演播室的大概布局,便立刻找準了他和羽取一真要去的位置,興致沖沖的拉著人往那角落里走。
“嗨——你也是來試鏡的嗎?我叫五條悟哦,他是羽取一真。”
五條悟的情緒格外高漲——或許是是第一次體驗當藝人,也或許是當然被羽取一真夸了他很帥——總之,此刻的他很有聊天欲,主動跟一位孤零零站在角落里的少女搭話,開始循序漸進的打聽情況。
“咦,欸……”
在看清五條悟長相的瞬間,對方果然也晃了下神,才格外赧然的移開目光,小聲回了句是的。
安靜片刻,她好像才恍然反應過來似的,又補充一句自己叫佐木杏理。
“好哦,喊你杏理可以嗎?你知道試鏡什么時候開始嗎?會不會要我們做點什么才藝展示之類的?”
說起才藝展示他可不怕,超一流的帥哥無論做什么都能達到超一流,就算要他當場唱歌也能信手拈來!
于是,連聊天也相當自來熟的五條悟,只用了短短兩句話往來的功夫,已經直接喊起了佐木杏理的名字,把對方臉都喊得通紅,認真想了想才搖頭。
“我上次來的時候,沒有要求才藝展示……只是簡單問了點題目。”
聽到這里,五條悟疑惑眨了下眼。
“咦?那這個節目是要我們做什么?經紀人只把我和一真送來這里,什么也沒交代就走了耶。”
“什么……你們連這個綜藝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那種人拉過來湊數嗎?”
旁邊的另一位年紀更大些的女性似乎是聽到了他們聊天內容,主動過來加入話題。
甚至在給五條悟和羽取一真解釋前,她還顯得有點氣憤,小聲罵了句那些家伙就知道賺人頭費,也不解釋清楚就把什么也不懂的新人送過來。
“實際上啊,會被邀請來參加這個節目的,要么就是過了氣、為了錢什么節目都肯接的老人,要么就是想要攢人氣、或是干脆賭一把能不能爆紅的新人。”
“不過,新人還是要經過面試的,算是做一個初步的篩選。畢竟那種根本沒人氣、也不可能紅的新人,節目組也不會想要的哦。”
她用手指將落在腮邊的發絲撩至耳后,小聲對五條悟他們解釋起來。
在場的同行倒也不是不清楚這點,只是要他們聽見有人在現場這樣直白的揭露出來,未免還是有些扎心。
“因為在這個節目里,我們這些藝人,只是供嘉賓和觀眾逗笑取樂的被整蠱對象啊,那肯定還是要有點名氣的,整蠱起來才會更有意思吧?”
——她的聲音更低了,“甚至更過分的也不是沒有,比如上個月……”
“鈴華,那件事可不能隨便說,你知道的。”
剛才跟她站一起的另一個人還是聽見了只言片語,立刻過來攔她。
“照顧下新人啦,總得讓他們有點心理準備才行。”
被喊作鈴華的那位女性笑瞇瞇的,好像剛才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她也沒打算說出什么隱秘的內幕。
“但至少也別當著杏理的面……”
另一人仍然又強調一遍,眼睛還不動聲色往那位少女方向偏了下。
“好-好,我知道了——”
鈴華在嘴前極隱晦又短促的比了個拉鏈的手勢,就不再繼續說了,而是轉過頭沖五條悟他們眨了眨眼。
“總之啦,你們小心點,撐不住就快點放棄——反正以你們的臉,根本不需要這樣的整蠱綜藝也能爆火的,姐姐我看好你們哦。”
來回聽著這兩位藝人之間的對話,甚至連小動作也注意到的五條悟沒有追問,而是超活潑應了聲“好哦姐姐!”,然后拉著她們開始問其它事情——甚至連佐木杏理也沒有放過,一并被拉進了聊天圈。
相比話不算多,臉上也沒什么表情的羽取一真,五條悟就超會利用自己優勢來打探線索,不僅表現得乖巧,說話又甜,還長著張格外漂亮的臉,讓圍在他們身邊的藝人越來越多。
就算有工作人員或嘉賓聽到門口傳來動靜,朝那邊瞄來視線,也會立刻收回——收——收不回去了。
一手拿筆記本一手拿筆,耳朵還要從噪雜環境里準確分辨出水野導播跟她說的交代事項,正在埋頭苦記的助理寫到一半,突然感覺演播室里安靜了許多。
“我們之前排的鏡頭……”
連水野導播也不說話了,剛說出口的上半句,半天都沒有聽見下文。
“水野導播?”
助理好奇抬起視線,就聽見水野導播立刻改口說起另一個話題。
“那兩個人,提到第一個面試。”
“啊好……是白發和他邊上那位嗎?”
“嗯,先把他們的資料拿給我看下。”
——而此刻,在等待著安排面試的演播室另一頭,五條悟也正偷偷和羽取一真咬耳朵。
“你看見了嗎,那里有留下咒力殘穢……”
五條悟對上羽取一真那雙完全茫然的黑瞳,正凝重的語氣頓時一哽。
“……看不見?”
“看不見。”
“…等下,那你上課還聽得那么認真?”
“聽得認真也不影響我看不見……”
羽取一真小聲辯解。
游戲又沒給個什么鷹眼視覺,讓玩家能看見所謂的[咒力殘穢],那他肯定是什么也看不見的……這又不能怪他。
“…………”
自小就被稱作神童、頂著過億懸賞金額長大的五條悟震驚得倒吸一口氣,蒼瞳瞪得圓溜溜的。
這家伙……原來是個咒術笨蛋啊!
第64章
于是,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五條悟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力不從心。
他就算再努力的教羽取一真又有什么用呢,對方都快把他的話倒背如流了, 但那雙黑瞳還是迷茫望過來, 連表情都變超呆的!
這可把誓要教會對方的五條悟郁悶壞了。
他擁有[六眼],想假裝看不見咒力殘穢都難——這人倒好,明明那雙眼睛像黑曜石似的又深又沉,卻總是搖頭回答還是看不見。
五條悟挫敗的盯著羽取一真,甚至摘下了墨鏡,試圖用[六眼]看出點什么問題。
但很可惜, 除去流動在對方身體里的咒力量確實很低,低得都快跟普通人水準不相上下外, 五條悟完全沒發現任何能解釋得通的端倪。
反而是由于他長時間注視著羽取一真, 讓對方也略顯困惑的回望過來, 那雙略深的黑瞳便與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處——在這長久的對視下, 誰都沒有移開視線。
那雙黑瞳極為專注的看著他,似乎以為他在思考新的教導方式, 于是便安靜的、認真的等待著,莫名讓五條悟內心升起一點恍惚的熟稔感。
總覺得……他好像在哪里,也被人這么看過?
外界光線自身后投射過來,連同他的影子一并倒映了進去, 讓這片深沉又安靜的大海在此時此刻, 浮起了細碎的淺淡粼光,好似翻涌的海浪起伏又落下。
五條悟的思緒被打斷了, 又想起硝子的評價——有點陰沉。
他突然有點想笑,那種只有他一人看穿真相的驕傲與得意,同樣在此刻悄悄浮起了些許在他心頭, 交織成一種隱秘的愉快情緒,讓他唇角不自覺的翹起。
說這家伙陰沉是肯定不可能的,是咒術笨蛋的可能性反而很高啦。
欸呀,在這點上也要讓他這位前輩操心了嗎?真是讓人沒辦法——
“之后我再琢磨下,看能不能想出別的辦法教會你,”
五條悟帶著笑意拍拍羽取一真的肩膀安慰他,完全沒有對后者的“愚笨”感到不耐煩的意思。
“這次就先聽我的判斷,嗯,這里確實有可能出現過咒靈,但我總覺得不對勁。”
“為什么這么說?”
羽取一真虛心求教,十分配合的問道。
“這算是一種經驗之談啦……咒靈啊,一般都不會離開自己的出生地。”
五條悟攤開左手,讓右手的指尖在左手掌心畫了個圈,盡量生動的給羽取一真解釋道。
“通常來說,咒靈在哪個地方誕生,就會留在那里一直搞破壞哦,直到被我們祓除為止。”
——他邊說著,邊假裝右手的食指與中指是咒靈,像彈鋼琴那般,從左手的小拇指開始一根接一根地點過去。
“就像這樣啦,不停地、不停地襲擊普通人,只憑借被負面能量支配的本能行動。哪怕是能產生本體意識的特例,行動間也會造成大量的傷亡。”
“也就是說,超過一個月都沒有傷亡動靜的現狀,是不正常的?”
羽取一真在上周目被那個夏油杰算計了太多次,近乎條件反射地吐出了一個單詞。
“是[人為]。”
“Bingo——雖然你是個咒術笨蛋,但是在咒術以外的腦子還是很好使的啦,我可以夸夸你哦。”
五條悟唇角的笑意加深些許,再開口些的聲音被壓得更低了。
“我懷疑這件事是詛咒師干的。”
——在他小聲說出這句猜測時,恰好演播室另一頭有人拿著喇叭在喊“面試的來我這邊集合,按我喊出的名字排隊”之類的話,又重復了好幾遍。
于是五條悟和羽取一真先暫時中止關于任務的討論,跟著人流往集合點走去。
他們原以為自己來得很晚,應該要等到很后面才能輪到,沒想到頭兩個念出來的名字就是五條悟和羽取一真。
而問答更是簡單,只略微問了名字、年齡和所屬事務所,水野監督就當場同意他們加入下午的拍攝。
接著便有另外一個工作人員過來給他們帶路,先去休息間做準備工作——比如,這兩個少年竟然都沒有化妝!
“這是什么……我們也要化妝?!”
當五條悟被一路按在亮了圈燈的鏡子面前坐下,隨即就是一個漂亮姐姐端著奇奇怪怪的盒子過來要給他臉上涂東西時,簡直是受驚到了瞳孔地震的程度。
“當然啦,大家都化妝就你不化妝的話,你會沒有優勢啦,”
能給樣貌超頂級的白發少年化妝,漂亮姐姐整個人都變得笑瞇瞇的,說話也是又輕又柔,哄著他閉上眼睛。
“至少來涂個粉底和唇膏……”
五條悟:“……………”
等下、等下……救命!
“……”
“…………”
“咦,奇怪……怎么就是沒涂上?”
結果就是漂亮姐姐看著自己仍舊是滿滿粉底液的手指,肉眼可見的困惑極了。
她明明感覺指尖已經碰到了阻力來著……為什么這些粉底完全沒有沾到對方的臉上?
與此相對的是五條悟幾乎當場從座位上彈起,拉著羽取一真對漂亮姐姐高喊一句他們不化妝,就直接沖出了休息室。
羽取一真跟著他跑,沒忍住漏出一點點笑聲。
五條悟剛才,竟然被嚇到對著普通人開了[無下限]術式……
聽到身邊傳來的低低笑聲,五條悟:“…………”
他忍了又忍,還是轉頭對羽取一真發出了格外認真的警告。
“絕對不準說出去!”
“好。”
“真的?”
“真的。”
看著那雙往常總是大而圓的蒼瞳微微瞇起,一副十足狐疑的表情,羽取一真想了想,和他做交易。
“我不說出去,你也不告訴別人我是咒術笨蛋。”
雖然他其實完全不在意自己在咒術方面是不是個笨蛋之類,但既然這時候能拿出來做交易條件,讓悟放心,那么他也完全不介意自己主動提出這點,讓悟也幫忙保密他是咒術笨蛋這回事。
這樣一來,對方也能安心自己不會說出來吧?
“——成交。”
果然,那雙正審視著他的蒼瞳瞬間收回去,轉而伸出拳頭跟他碰了碰,格外痛快的成交了。
在五條悟的心里,這件事瞬間就變成了好哥們之間的小秘密……還挺興奮的。
當他們再回到演播室時,正在勾畫名字的助理還有點奇怪五條悟他們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但在忙碌之下也沒多問。
“在那邊等一會兒就好,錄制很快就開始。”
“好哦。”
壓根沒化妝的五條悟格外淡定應道,和羽取一真往錄制舞臺旁邊的觀眾空位走去,隨意挑了個位置就坐下了。
第65章
在演播室的另一邊, 仍舊有新人在等待面試,但相比一開始的擁擠,此刻已被刷掉許多, 離開了演播室。
羽取一真粗略掃了眼, 剛才和五條悟聊過挺長時間的杏理和鈴華都在——前者是作為新人同樣成功通過面試,后者則是被邀請來的常駐過氣藝人。
而另一邊,舞臺中還有許多工作人員扛著道具來來往往,在布置等會錄制節目需要的場地。
坐在觀眾席的五條悟托著下巴,始終保持著一種饒有興致的表情在望那邊看他們忙碌,完全沒有覺得無聊。
他在看舞臺, 羽取一真在看他。
五條悟對他人落在自己的視線相當敏銳,更別提羽取一真這樣根本沒有任何掩飾的目光;但他卻維持那望向舞臺的姿勢過了片刻, 才轉過腦袋來問羽取一真, 每個音節里都藏著笑意。
“怎么了?”
“還以為你會等得不耐煩。”羽取一真實話實說。
畢竟就連上課的時候, 五條悟也很容易感到無聊, 有時撐著腦袋打瞌睡,有時在草稿紙上畫點自娛自樂的東西。
還有些時候, 羽取一真能看見他埋頭在紙上運算很復雜的公式,能在一節課的時間里寫滿好幾張紙。
“啊,那是老師講的知識太簡單啦,我早在五條家待著的那會就全部學過了。”
五條悟瞬間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很隨意地甩了下手, 露出有點嫌棄、又混雜著點抗拒的表情。
“像普通的家系咒術師呢,會從小跟著家里的長輩學習咒術的相關知識, 進行基本的咒靈辨認和祓除,等滿一定年齡后再進入咒術高專。”
“但御三家可不得了哦,尤其是覺醒了祖傳術式的小孩, 從小就被關在家里接受各種精英教育,連出門做點任務都得一群大人圍著……反正就是沒什么自在可言,總的來說就是超——煩人。”
“所以你才跑來東京高專上學。”
羽取一真想起夜蛾老師來接他時,說自己之前在處理一個有點麻煩的新生身份——百分之百就是指五條悟了。
此刻的他們正坐在遠離人群與燈光的觀眾席角落里聊天,在喧鬧之外單獨劃出了一片僅屬于二人的寂靜。
“是啊,我要來東京高專上學這件事不是家里的安排,而是我自己強行要求的。”
五條悟也整個人朝后靠在椅背上,換了個雙手環抱在胸前的大咧咧姿勢。
整個人已經顯得相當反感家里那些老頭的唧唧歪歪,尤其是一開始還禁止他來咒術高專上學。
但他不僅來了,來的還是在東京的這所高專,而不是去距離五條家更近的京都那邊。
至于為什么他能一意孤行成功……
“那些老家伙可打不過我。”
五條悟自鼻間哼出一聲得意洋洋的語調,眉眼間都因此變得格外神氣而恣意。
“我可是很強的啊——嗯,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強吧!”
[六眼]加[無下限],即使現在能用的攻擊性術式只有術式順轉·[蒼],也足以令他在幾乎所有戰斗中,都立于不敗之地。
羽取一真認真回應道:“不,你是最強的。”
畢竟他還記得漂亮大悟的親口描述——哪怕想要毀滅世界也不在話下。
雖然不知道現在的漂亮小悟能不能做到,但他神情明顯高興了下,應該是很喜歡聽到這句夸夸。
也可能是將這句話當作他未來的目標。
“反正現在呢,不止獨自住宿舍的感覺讓我感覺很自在哦,連做任務也是。”
——五條悟抬了抬下巴,指向那邊仍在忙碌著喊些什么的工作人員。
“我以前只看過電視節目,還是頭一次見到那些節目是這樣拍出來的呢,真的超有意思!果然還是要出門,才能親自體驗很多事情的樂趣嘛。”
“以前不能出門嗎?”
羽取一真皺了點眉毛,顯然沒想到五條悟在來高專上學之前,竟然被管得這么死。
“啊,那幫老家伙說是禁止我出門,擔心遭到懸賞刺殺之類的。”
五條悟撇了下嘴,很快又笑起來,“但我怎么可能乖乖聽他們的話?當然是自己跑出來過很多次了。”
大概是那雙黑瞳總是很專注的看著他,傾聽時也不會露出不耐煩或不贊同的神態,讓他總是會不自覺多說一些。
“那太好了。”
——五條悟就知道他會這么說,于是他也格外得意又高興的回了句“對吧?”,視線重新落回在舞臺那邊,直到對方又開口。
“悟。”
“嗯?”
“你說…五條家的那些人要是看到你突然出現在電視上,會不會嚇得把碗筷都摔碎?”
“…………”
那雙蒼瞳瞬間聽大了一圈,還變得亮晶晶的,好像有只小惡魔正在偷偷磨爪子。
…………
為了趕拍攝進度,整個面試流程非常快,羽取一真和五條悟坐了沒多久,就被喊下來準備拍攝。
幾架攝影機對準舞臺,終于趕到的主持人在給話筒做試音,負責提供現場反應的嘉賓圍著邊緣坐滿小半圈,所謂的藝人們則如同被觀賞的動物園猴子,要求脫掉鞋襪后踩在一大塊奇怪的白色金屬板上。
這塊鋪設在舞臺中央的金屬板摸上去很光滑,觸感冰涼,很難令人想象出這到底是用來做什么的。
站在上面就算是整蠱了嗎?
很多藝人同樣抱有這個疑問,但其實,他們在這場節目的整個流程中都沒有絲毫話語權,只能按照節目組安排的來。
五條悟和羽取一真被安排在了正對觀眾席的前排靠邊的位置,算是在新人里最好的待遇了。
但作為整蠱節目,這樣的待遇也不知道到底該不該被稱之為“好”。
佐木杏理正好被安排在他們后面,似乎格外緊張,默不作聲地攥緊了自己的衣服。
當導播正式要求開拍后,主持人便面帶微笑,開始說起節目慣例的開場白。
介紹被邀請來的過氣藝人時,還會時不時用挖苦似的語氣調侃幾句,惹得嘉賓們哄堂大笑。
果然是不打算正經尊重藝人的整蠱綜藝。
五條悟和羽取一真有被導播特別關照過,只介紹了下名字,又夸贊兩句樣貌就過去了。
但按照主持人的要求——也可能是導播那邊刻意增加的臺本——五條悟剛上場時還沒說戴墨鏡不行,念到他名字時,卻被前者要求將墨鏡摘下來,完整露出那副漂亮又精致的好樣貌。
“哎呀……這可不得了哦,請大家欣賞這張十分偉大的臉——”
主持人略停頓片刻,才特意拖長了聲音,將氣氛烘托起來后,又在后半句急轉直下。
“不知道在待會要進行的爆笑忍耐大賽中,會出現怎樣奇怪的顏藝呢!”
五條悟:“……?”
什么意思,竟然想看他出糗?
“那么,這期的爆笑忍耐大賽,正式開始!請各位務必忍耐到最后,神秘大獎在等著你!”
主持人的一揮手,五條悟瞬間感覺到不對勁——這塊金屬板,在持續釋放弱電流!
這種電流并不會傷害人體,但密密麻麻從足底傳來被螞蟻蟄咬似的刺激,會讓很多承受不住這種強烈知覺的人做出類似跳踢踏舞的條件反射,顯得格外滑稽。
而這些各有不同的忍耐反應,就是取樂嘉賓與觀眾的最好工具。
換句話說,讓這些藝人被迫做出與平時光鮮亮麗的形象完全不同的崩壞反應,才是節目組的終極目標。
這種把人當小丑戲耍取樂的垃圾節目,難怪有點名氣的明星都不愿意過來。
五條悟在心底翻了個白眼,剎那間展開的[無下限]術式讓他跟金屬板之間隔了層肉眼幾乎無法觀測到的空氣薄膜,贗本還在逐步加強的弱電流刺激頓時消隱無蹤。
他正要轉頭問羽取一真要不要幫助,就看見對方仍舊癱著張毫無表情的酷哥臉,半步也沒挪一下。
五條悟隱隱察覺到,那雙看似淡漠的黑瞳深處還透著點迷茫,就好像在問——怎么了突然這是?
“你沒感覺嗎?”
有攝影機在不太好大聲說話,他便朝羽取一真的方向側過身,近乎是緊貼對方的耳朵輕聲說道,另一手的指尖不動聲色朝下點了點。
“這個,弱電流。”
“………沒有。”
羽取一真心想以這游戲的痛覺反饋機制,他給自己小臂劃一刀都跟被蚊子叮差不多,這點弱電流當然是毫無知覺。
“…………”
聽到這答案的五條悟小聲吸了口氣,又輕輕對他開口。
“原來你還是個特別皮實的咒術笨蛋……”
這句調侃把他自己都說笑了,轉回腦袋時還在偷偷的笑,有攝像機在都壓不住那翹起的嘴角。
大概連主持人都沒想到他們能這樣老神在在的站著,半點受影響的反應都沒有,在一眾齜牙咧嘴的反應里顯得格外突出。
那個白頭發的,竟然還在自顧自的笑!
他剛調侃完一圈被弱電流刺激出各種滑稽表現、甚至難以忍耐到逃離金屬板的藝人,現在正好順勢繞著金屬板往這邊走來。
“讓我們來看看這兩位新人的反應——哇哦,真是讓人吃驚,這宛如不動金剛般的傲然姿態!是在強行忍耐嗎,還是扛電流能力比一般人強呢!”
“不對吧,普通人沒人能鍛煉出這種能力吧!”
嘉賓席上還有人在拍著巴掌哈哈大笑,回應主持人那夸張演繹的解說。
對此,主持人自然不介意將氛圍吵得更火熱一些,順勢將話筒遞向五條悟的方向。
“哈哈,那么就讓我們來采訪一下五條小哥好了!請問你能做到如此不動如山的秘訣是——?”
他本以為五條悟會配合的如實回答,沒想到在嘉賓與幕后工作人員的眾目睽睽、在多個攝像機的包圍之下,這位有著超高顏值的白發少年往后退了好幾步,一直退到這塊偌大金屬板的中央位置,才雙手負在身后,好整以暇的開口道。
“你過來啊,你過來我就告訴你。”
低頭瞄了眼自己腳下這雙并不絕緣的皮鞋,主持人沉默了。
“…………”
第66章
五條悟的這句話一出, 滿場寂靜。
哪怕是正齜牙咧嘴忍耐著弱電流的其余藝人,也用一種“你小子不怕得罪人嗎”的震驚目光看向他。
畢竟在這個靠整蠱藝人爆火的綜藝節目里,他們這些被整蠱的人其實才是鄙視鏈的最底端。
別說導播不能得罪, 主持人同樣是絕對不能得罪的對象。
而眼前這個白發少年, 不僅沒有配合節目組做出被整蠱的反應,還出言挑釁主持人——想知道答案?那你也給我過來一起挨電。
但主持人不想被電。
他的笑容都僵硬了,想要改為采訪同樣和他一起來的羽取一真時,卻見到對方也跟著退到五條悟的身邊,意思格外明顯——五條悟讓你過來挨電,你就乖乖過來被電。
主持人對這兩個刺頭完全無可奈何。
為了不真的挨電, 他都準備放棄對這兩個刺頭的采訪了,卻沒想要攝像機那邊的導播助理舉起小黑板, 上面的提示詞格外明顯。
[配合]。
主持人:“…………”
在這個節目里, 導播的權力是最大的, 無論他說什么, 在這么多攝像機的環繞下,他都最好要遵守。
主持人只能硬著頭皮往金屬板上走, 一路齜牙咧嘴、東倒西歪的來到五條悟面前,引得嘉賓多次捧腹大笑,才在五條悟面前哆嗦著腿站穩。
這倒不是被嚇得,純粹就是被電的。
隨著倒計時臨近, 此刻的弱電流已經被增強太多, 連他開口說的話都抖抖索索的,好像被凜冬寒風吹得直發抖的下顎。
幸好五條悟沒有更為難他, 在這塊金屬板上跟他玩[你追我逃]。
“可……可以……說了吧……”
“當然可以啊,”
五條悟笑瞇瞇的彎起蒼瞳,對著他一字一句說道, “因為我是儺鬼嘛。”
主持人的表情瞬間頓住了。
五條悟的伸出一根手指,壓在被伸到他面前的話筒上,慢條斯理地將這玩意移開,好讓自己接下來的聲音不會被放大到整個演播室。
“我說啊,你早點坦白那個詛咒師在哪里比較好哦。”
冷汗浸濕鬢發,但主持人的聲音聽起來還算正常——或者說,是被電流刺激得顫抖的正常。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哈,這種老套的臺詞,我還以為只會在偵探動畫片里聽見啊。”
五條悟對他做了個嫌棄的鬼臉,那雙蒼瞳卻始終認真的盯緊主持人,讓他感覺自己好似被野獸咬住喉嚨的獵物,隨時都會徹底喪命。
“你不是術師,身上卻纏繞著這么重的咒力殘穢,一定跟對方關系匪淺吧。”
——五條悟慢吞吞的繼續道,“甚至,那人還特別交代了你,要警惕像我這樣頂著五條悟名字、同時還是白發藍瞳的人來追查,對不對?”
所以才會在聽到他名字的時候,非要打著哈哈讓他把墨鏡也摘下來,確認身份特征。
“………”
主持人哆嗦著腿,不敢回答。
“不過嘛,咒術界里聽過我名字的人,都會嚇得離我遠遠的。”
五條悟沖他歪了點腦袋,對羽取一真時的那些親近與好相處,在此刻盡數不翼而飛,化作一種近乎淡漠的非人感。
“你這家伙竟然還能佯裝若無其事的來對著我找死,還挺了不起的。”
這下,主持人被真正嚇得連滾帶爬的摔出了金屬板。
——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中。
“哈哈哈哈哈!”
嘉賓頓時哄然大笑。
他們才不在乎到底是誰出丑,只要能看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此刻露出的滑稽表演,他們就會很高興。
但主持人可不這么想,他覺得這下是真的搞砸了,導播應該會喊停吧……
可當他往導播那邊偷瞄的時候,卻看見助理舉著小黑板——
[效果很好,繼續]。
橫空出世的新人不僅長得好看,沒被整蠱成功,還能反過來把主持人嚇得出糗,這多有爆點!
至于中間有段挺長時間的臺詞空白,沒事,他們可以加速,再用能體現出白發少年帥氣站姿的視角來回切換幾下。
主持人這下是真的要哭了。
但他不能搞砸現在這個深受導播喜歡的氛圍,還得繼續笑著說詞。
最終,他只能頂著一臉相當難以形容的扭曲苦相,進行一番自我調侃,將這個環節趕緊打哈哈糊弄過去。
五條悟和羽取一真不出所料的站完了整個倒計時,全程泰然自若,成為忍耐大賽唯二的贏家。
然后,他們才發現所謂的大獎是當紅時尚雜志的一期封面再配上獨家專訪。
對于過氣藝人和新人而言,確實是很好的曝光資源。
唯有頂著假藝人身份的五條悟和羽取一真陷入了沉默。
對他們來說,完全沒用……甚至還不如直接發一筆錢。
節目錄制結束時,導播還特意鼓著掌來夸獎他們“表現得太完美了,這期節目一定會很有看頭!”,并期待他們未來還有機會繼續合作。
在不涉及咒術界相關事情時,五條悟總是對普通人表現得很有禮貌,大概是潛意識把他們當成了不僅不能出手、還需要保護的對象。
哪怕他覺得這樣保護很心累,但還是會去做。
五條悟一邊笑瞇瞇附和著“好哦好哦”、“一定一定”,一邊拉著羽取一真悄悄開溜,去追離開演播室的主持人。
“是詛咒師安排那個主持人做的?”羽取一真在路上問道。
“差不多吧,這間演播室四處都散落著咒力殘穢,應該是一直被某個詛咒師當成了提煉負面能量的場地。”
五條悟帶著他奔跑在這棟大樓的長廊里,憑借著咒力殘穢的蹤跡在追逐目標。
“[追儺]——你大概有聽過這個,是寺廟一種驅趕惡鬼的祈福儀式。古時候,有的地方會安排窮人扮演在街道上游蕩的鬼,其余人則往他身上砸石頭、扔豆子、撒鹽,直到把鬼趕跑為止。”
“如此一來,他們就會認為自己獲得了來年的幸福、平安和健康。惡意則全部由鬼來承受。”
五條悟沒有再戴回墨鏡,那雙完全露出的蒼瞳正專注地來回逡巡,口中邊語速飛快的跟羽取一真解釋。
“而這個節目,就是現代版本的[追儺儀式]。”
藝人變成了需要被驅逐、承載著惡意的鬼,而觀眾是朝他們哈哈大笑的、砸石頭撒豆子的人。
“通常來說,這樣整蠱的節目也沒什么。”
五條悟邊跑邊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被他揉得皺巴巴的符紙,遞給羽取一真。
“但詛咒師總能想出將情緒負面化的手段,惡意挑撥人類的內心底線,讓他們做出更過分的行為。”
“這是什么?”羽取一真來回翻著看了那張畫滿奇怪符號的紙,還是搞不懂。
“你就當做是用來實現某種特殊效果的魔法陣吧,”
五條悟想了想,發現很難定義的他干脆利落的這么總結道。
“我剛才從觀眾座位底下找到的。”
這也是他剛才特意挑了那個位置坐下的緣故。
雖然一開始,他還以為身上同樣帶著咒力殘穢的杏理是同伙來著,才特意去找她搭話的。
但現在看來,她、應該說她身邊的某位親人或朋友,大概率是受害者啊。
話說這棟大樓的結構也太復雜了,來來往往的普通人又多得要命,他都險些跟丟了好幾次,幸好有主持人身上的咒力殘穢一直指引方向。
哪怕隔著墻,[六眼]也依舊看得清楚。
可惡啦,都怪輔助監督說不能搞破壞!要是這里人群都被疏散干凈,他早就對著墻一拳一個窟窿,利索的開出條直線距離了!
五條悟在內心超不滿的鼓起臉,但腳下半點沒停,帶著羽取一真從六樓一直往上跑,跑到連在長廊走動的工作人員都逐漸變少,樓層數也越來越高——
最后,他們停在了一間連門都看起來很豪華的辦公室面前。
中間掛了個鏤刻相當精致的金屬銘牌,寫有[部長辦公室]這幾個字。
“部長啊……沒想到竟然都混到部長了嘛。”
五條悟嘀咕一句,上手就毫無顧忌的直接將門推開——里面正是主持人和另外一人,齊刷刷看過來的目光里透著不敢置信,比見到鬼的表情可驚恐多了。
“嗨-嗨,是五條悟來了哦——”
敲門?敲門是不可能的,詛咒師不值得他表現出禮貌。
“看你干的好事,竟然把五條悟都吸引過來了!”
那個模樣威嚴的家伙——應該是部長的中年男性,簡直是氣急敗壞,甚至揮手就給了主持人一記耳光。
“你覺得我能對付他是不是?你以為我為什么這么謹慎的窩在這種小地方,稍微大點的動作也不敢做?”
“那還不是你上次太貪心不肯收手,害死了人……”
“只是區區一個人而已,警察和在場的目擊者不是都被封口了嗎!”
部長厲聲斥責主持人,就像平時訓斥下屬那般兇狠。
“我早就該連你也一起——”
“好了好了,我不是來看你們互相推卸責任的。”
五條悟先一步不耐煩的打斷他們吵來吵去,雙手五指張開,比出[蒼]的起手式。
“你們是先跪下來求我饒你們一命呢,還是我揍到你們跪下來求我饒你們一命呢?”
那雙往日總是透出愉快笑意的蒼瞳,在此刻卻好似結了冰的湖面,透出他在戰斗時冷漠而高傲的一面——那是他自小便立于強者頂端,經過無數次完勝后所堆砌出的從容與自信。
以及,對待敵人的毫不留情。
“限時三秒——來,給我選吧。”
第67章
“等下, 我……”
那個部長可能還想狡辯點什么,五條悟才不會給他機會。
當他是在演什么大河劇嗎,非要等臺詞說完了才能開打?他又不是真的準備放過他們——換言之, 無論這兩個家伙求饒或者不求饒, 五條悟都會狠狠揍他們一頓。
“1——3,[蒼]!”
說是思考三秒,五條悟口中的從一到三是連起來念的,快到根本不打算給敵人反應的時間。
緊接著,憑空生出的詭異吸力好似龐大而透明的深海漩渦,幾乎是瞬間就讓這兩個倒霉蛋狠狠撞在一起, 又連同周圍的辦公桌、茶幾、沙發,一切都好似那張被五條悟揉成一團的符紙, 被某種沉重的、不可違逆的力道狠狠碾碎, 最后化作被[蒼]吸引的一部分。
整間辦公室瞬間被刮得一片狼藉, 無數被掀起的物品在人造的小型颶風中呼嘯盤旋, 紛紛將自己撞得粉身碎骨。
而在這場宛若恒星坍縮的小型浩劫中,部長和主持人連聲哀嚎都沒來得及發出來, 就被撞得頭破血流的倒在廢墟里,一動也不動了。
“嘿——咻!收工收工。”
——直到確定敵人徹底失去反抗能力,五條悟才將五指捏攏,仿佛真的是他虛空將這些東西碾碎般, 以一個憑空抓握的手勢作為咒力輸出的收尾。
如果說高階咒靈還能憑借特殊的身體構造來抗傷害的話, 那么像詛咒師這種頂多只能用咒力強化些許身體的普通體質,根本挨不了五條悟的一記術師攻擊。
等這陣稀里嘩啦墜落的動靜消停, 五條悟才優哉游哉地踩著那些已經分不清原樣的碎屑往里走,把那個詛咒師連帶主持人一齊從廢墟里挖了出來。
他想了想,先兩巴掌扇醒主持人。
“喂別睡, 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主持人一睜眼,就看見這個笑瞇瞇的白發惡魔正蹲在自己眼前,頓時就是嚇得一哽,險些再度抽過去。
從來沒有遇見過這么讓人感到恐怖的少年!
眼見對方再度抬起手,一副你要睡他就繼續弄醒的架勢,主持人的臉都垮成了苦瓜。
“你……你問吧。”
五條悟先朝羽取一真招了招手,示意他去幫忙看著部長——對方要是醒了,就再給他揍暈。
元兇的狡辯有什么好聽的,他要先獨自審問下這個明顯只被簡單科普過咒術界相關情報的普通人同伙。
“上個月的鬧鬼事件,解釋一下。”
五條悟拿出手機,先打開錄音功能,再對著主持人冷酷命令道。
畢竟任務給的要求是[找到真相]嘛,他記著呢。
至于這間宛若颶風過境的辦公室?
五條悟對此格外理直氣壯,半點也不覺得心虛。
他的術式就是這樣的有什么辦法啦,為了對付敵人,他只是一不小心順便破壞了一點點家具……只是不小心的,破壞了一點點而已啦。
輔助監督和夜蛾老師肯定都不會介意的!
五條悟略微走了下神,又見這個主持人半晌不肯開口,一副只要我不招供你們就拿我沒辦法的無賴態度,不禁皺起了點眉毛,思考要不要再多揍他幾拳。
就在這時,見到五條悟這邊陷入煩惱的羽取一真走過來,一手掐開主持人的嘴巴,另一只手塞了個丸子似的小東西進他嗓子眼,強迫人吞了下去。
“你……你給我吃了什么?”
后知后覺想起這兩位都是咒術界那邊的人,主持人的表情頓時變得驚恐起來。
“不回答真話就會死的符咒。”
羽取一真口吻淡淡,松開主持人下顎的右手順勢轉成并攏二指豎起,好似真的在對他施展術式。
“這就是我的術式。聽說過埃博拉病毒嗎?它的效果就像那個病毒,會在你拒絕回答的時候開始啃噬你的身體,最終使你慢慢[融化]。”
主持人的臉越聽越綠。
他很不想相信會有這種稀奇古怪的東西,但白發少年那輕而易舉碾碎一切的力量,那份連部長都毫無還手之力的霸道與野蠻,讓他根本不敢賭自己的命。
萬一是真的呢?他可不想死在這里啊!
何況搭配上羽取一真那張面無表情的冷臉,更是說服力翻倍。
連五條悟都半信半疑地轉頭看向自己的好哥們——他之前確實一直沒問過對方術式……竟然是這樣的?
“這……這不可能,你在……騙我……”
主持人的聲音開始發抖,比之前站在金屬板上抖得還要厲害。
“你可以不信,只要敢承擔后果。”
羽取一真淡淡道,“而我的要求,只需要你老實交代整起事件罷了。”
主持人:“…………”
主持人哭喪著臉,終于開始老老實實從頭講起,讓五條悟將這一切都錄成了口供。
簡單來說,那個部長確實是個躲藏在普通社會里的詛咒師,這起鬧鬼事件確實是他引發的。
詛咒師能混成電視臺部長這點倒也不稀奇,畢竟自五條家的[六眼]出生后,絕大多數詛咒師都不得接受了一個事實——他們曾經為所欲為、興風作浪的時代,已經徹底化為了烏有。
但這些因對普通人出手而被定義為詛咒師的術式,同樣也是不再被咒術界接受的犯罪者。
因此,幾乎所有詛咒師都被迫隱藏起身份,混跡在普通社會之中,行蹤能藏則藏,盡量不露出馬腳。
可藏歸藏,他們出于各種目的,還是會不斷的做點小動作。
比如這次的事件,就是這位部長想要借這個現代整蠱節目,做一場類似[追儺]的儀式,再借助提前布置好的咒紋,不僅讓負面能量被催生得更多,還可以不斷沉淀、提純在那間演播室里,為他所用。
“我也是為了前途,才不得已和部長合作的,否則就得丟了飯碗。”
主持人可憐巴巴的求饒道,“而且這么邪門的事情,就算我說出去也沒人會信的。”
“何況我只是按照他的要求布置畫著奇怪花紋的紙,主持整個節目流程,引導下現場氛圍而已……我真的沒想過害人的,真的!”
“這點我說了也不算,到時候你自己去跟上面好好掰扯吧。”
五條悟撇著嘴擺了擺手,示意他快點繼續講。
“詛咒師的把戲我聽得多了,你給我講講被殺死的那個工作人員是怎么回事。”
主持人瞬間緊張起來,似乎想要支支吾吾的含混過去——只說一半真話,也算是說了真話。
“那個……”
五條悟睜大蒼瞳看著他,那片結了層冰的藍在此刻顯得如此銳利而剔透,幾乎令主持人感覺他從頭到腳淋了一桶冷水,連內心想法也被看得一清二楚。
“別想對我隱瞞啊,大叔。明顯和佐木杏理那個女孩有關聯吧,我和她的關系可是很好的哦?”
五條悟開口就毫不客氣的威脅起人來。
“你要不要聽我給她打個電話,然后看著你就像被高溫烤化的黃油,慢慢融化成地上隨便用拖把就能打掃干凈的一灘液體呢?”
雖然不確定羽取一真介紹的這個術式是不是真的,但不妨礙他將這個當成真的,然后把這主持人嚇得半死,看著他整個人肉眼可見的灰敗下去。
“原來這才是你們突然出現在這里的原因嗎……”
被詐了個徹底的主持人喃喃一句,徹底放棄將自己從那場事故中撇清關系了。
“那位工作人員的死,是部長因為過于貪心導致的失控結果……起因是上個月,佐木杏理的姐姐在那期整蠱節目的錄制過程中出現了意外。”
“那次的整蠱點子是讓藝人裹著厚重的棉襖和棉被烤火爐,然后不斷提高室內暖氣的溫度,比拼誰能在這場忍受酷熱比賽中獲得勝利……”
“和這次的點子一樣垃圾。”
五條悟格外嫌棄的瞇起蒼瞳,把主持人嚇得一抖,才敢繼續往下說。
旁邊的部長隱隱有要醒來的跡象,被羽取一真干脆利落的一拳揍暈,繼續倒在廢墟里不省人事。
“總之,那個時候有扛不住的藝人會提前認輸,佐木花衣她非要一直扛著,可能想拼個優勝吧……結果因此中暑,控制不住的栽向了火爐,引發著火事故。”
“當然我們也是立刻撲滅火,把她送到了醫院……聽說最后人沒事,但燒傷很嚴重,臉也徹底毀容了。”
主持人緊張道,“當時節目組給了在場所有目擊者一筆封口費,不希望這種惡劣事件導致節目收視率下降,可沒想到過去幾天后,還是出現了工作人員深夜離奇死亡的意外!”
“真的,部長說只是一個意外,他已經處理好了,讓我放心,順便留意最近有沒有一個白發藍瞳、名字叫五條悟的少年出現在大樓里……但我根本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原來如此。”
五條悟皺了皺眉毛,不太高興自己聽到的真相竟然是這樣。
臉被毀容,對于想出名的佐木花衣來說,簡直就和殺了她沒什么兩樣。
因此,躺在病床上的佐木花衣這份怨恨之濃烈,遠超部長的預計,導致他沒能及時處理演播室內被迅速拔高的負面沉淀,才會提前催生出咒靈來襲擊工作人員。
即使后續他立刻祓除掉咒靈,清掃產生的咒力殘穢,引導警察將此次事件定義為自殺,想要以此來掩蓋咒靈出現過的痕跡,讓這一切都靜悄悄的過去——卻沒想到,有人匿名將這一切編纂成了[鬧鬼事件],在論壇上大肆傳播開來。
總而言之,從普通社會的刑偵角度來說,主持人確實跟兩起案件都沒什么關系,也不可能有能證明他犯罪的證據。
畢竟,說出去他也只是往觀眾席的座位下貼紙而已,這能有什么影響?
他現在會這么害怕,不過是擔心五條悟和羽取一真殺了他而已。
但他是非術師,根本看不見咒靈,做的事情也是被部長逼著參與的,其實是他們這些咒術師需要保護的對象。
“——唉。”
五條悟猛吸了口氣,又相當夸張的嘆出來——接著,他收起錄完音的手機,拍了拍那個被他動作嚇得半死主持人。
“我說啊,你還真是命大呢。”
主持人喏喏應聲,完全不敢像平時節目上那樣伶牙俐齒的也回五條悟幾句。
“那個部長我們會帶走,”
五條悟指了下那邊又挨了一拳的詛咒師,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
“至于你的所作所為,我會如實匯報,就看上面怎么處理了。”
就在主持人剛要為自己的暫時撿回一條命而舒氣,又聽到五條悟說了句“但是”——瞬間心又提起來。
“你必須想辦法,讓這個節目承包杏理姐姐后續的所有醫療費和精神賠償之類的費用。”
五條悟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渾身狼狽不堪的主持人。
“嗯對對,還有那個我們今天得到的優勝獎來著,雜志封面的拍攝和采訪?”
——五條悟望向羽取一真,后者點頭確定就是這個。
“也安排給小杏理吧——不要說你做不到喔,我會盯著你的。”
五條悟拎起那個被揍得臉腫了一圈的詛咒師,看著主持人苦著臉舉手承諾一定會照做,才跟羽取一真離開了這間部長辦公室。
幸好這間辦公室的裝修很豪華,隔音效果也很好,才讓五條悟鬧出的動靜沒有傳出去。
站在去往一樓大廳的電梯里時,五條悟還特意問羽取一真。
“你的術式真是那個?”
“不是。”
羽取一真搖了搖頭,將那張五條悟剛才遞給他的符紙,又重新展開給五條悟看——被撕下了一個角。
他只是隨便給那個主持人吃了團沒有任何作用的紙,然后騙他撒謊會死而已。
五條悟瞬間就笑出了聲,笑得格外狡黠又愉快,半點也沒有剛才面對敵人時冰冷無情的模樣。
“我猜也是!”
他甚至伸出拳頭和羽取一真的親昵碰了碰,以慶祝他們剛才的默契十足。
但這時候的五條悟,明顯還忘記了一點。
電梯門一開,他單手拖著昏迷的部長,和羽取一真兩人大大方方往外走的舉動,直接驚掉了一群目擊者的下巴。
所有視線,都瞠目結舌的匯聚在兩位少年、以及被其中那位白發少年拖在身后、西裝上浸滿了血、生死不知的部長身上。
于是,五條悟不得不邊拖著仍舊昏迷的部長,邊給輔助監督打電話。
“喂喂,你快來接我們啦,兇手找到了。”
“咦,這么快……?”
第一次跟五條悟出任務的輔助監督音調都抬高了,震驚于五條悟解決任務的高效率。
畢竟[窗]來這里觀測過,確定沒有咒靈的痕跡,但又有極少量的咒力殘穢,才將這起事件上報的,算是一個疑難雜癥。
他還以為這兩位要埋伏好多天才能找到線索,抽絲剝繭,慢慢找到真相來著……結果只用了半天就??
“好好,等下我就過來,等我二十分鐘,不十五分鐘!”
“另外啦,還有一件事。”
五條悟在電話另一端開口,聽起來還有點怪心虛的,連聲音都放軟了,似乎想要極力表現得乖巧一點。
“怎么了嗎?”輔助監督困惑問道。
“咳,那個啊,因為兇手是電視臺的部長來著,”
五條悟說著說著,語氣又變得爽朗而輕快,還帶著點拖長聲調的軟綿綿,頗有點想要萌混過關的意思。
“我把他帶出來的過程中,似乎被普通人誤會了什么,于是他們報警啦!現在我面前正圍了一圈拿槍指著我和一真的警察呢,哎嘿。”
“你能不能也順帶幫忙解決一下?”
輔助監督:“…………”
輔助解決:“哈??”
第68章
最終, 輔助監督連打數個電話,又一路飆車趕來電視臺大樓,擦著汗連連鞠躬, 把接到上級撤退命令的警察們都送走了。
車門一打開, 五條悟“嘿咻”一聲,把中途醒來又被打昏的部長扔進后座,然后開著[無下限]也擠進去坐好,硬把人擠去角落里癱著。
他才不想用身體的任何部位挨著這個大叔呢,在灰塵里滾了一圈都變得臟兮兮的,用[無下限]隔開隔開。
五條悟才不可能反省就是他讓這個部長瞬間從光鮮亮麗, 摔成了鼻青臉腫。
而羽取一真原本的后座位置被占,不得不坐去了副駕駛。
“請您低調行事啊, 低調行事。”
輔助監督心累到都用上了敬語。他完全沒預料自己在整場任務中的貢獻, 竟然是如何擺平警方那邊的質詢。
“就算發現了兇手也不要在光天化日下就把對方揍得半死, 然后正大光明的從電視臺門口拖出來……”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五條悟往后靠著椅背, 整個人癱成了懶洋洋的一張餅,口中還超級無辜的解釋道。
“畢竟我在詛咒師那邊就跟老鼠見到貓一樣啦, 一旦露面又沒有及時出手,就會讓他們像打洞的老鼠似的,立刻鉆進地底不見了呢。”
“確實……”
在這點上,輔助也不得不承認五條悟說的沒錯。
“但也沒有這么粗暴就找到兇手的道理……你都不擔心自己被捕, 然后上電視新聞的嗎?幸好我及時和警方那邊溝通了, 之后他們會報道說你是揭穿了殺人兇手真面目、還幫忙制服他的熱心市民……嗯,至少這樣一來, 堵住那邊的輿論應該不成問題。”
“對了,還得交代他們不要說名字和暴露照片……”
輔助監督自言自語道,先在心底記下了這件事, 突然又聽見五條悟問道。
“話說我們今天參加的那期節目,什么時候播放來著?”
“應該是下周二吧……慢著,”
輔助監督一腳剎車停在路邊,轉頭看向五條悟的目光中滿是震驚。
“你們去參加試鏡了???”
他得到了兩張困惑的臉,上面寫滿了[憑他們這條件,能通過不是理所應當的嗎]的帥而自知。
“……………”
輔助監督沉默了,完全不知道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的展開——真去當藝人了啊?
“那只是一個幌子,讓你們能自由出入電視臺用的……”
誰說預約了就一定要去試鏡,只要被人問起的時候有理由蒙混過去就行了嘛!
輔助監督抹了把臉,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累。
“那我回頭再跟電視臺交涉,讓他們把那期節目下架,額外再錄制新的節目頂替……”
五條悟目露狐疑:“能做到嗎?時間上就來不及吧。”
現在都周末了,重新錄制再后期制作,哪里能趕得上周二播放?
輔助監督:“…………”
輔助監督:“那你們也不介意到時候節目被播出?”
“啊,無所謂吧,反正對我又沒什么影響。”
五條悟雙腿交疊,隨意答道。
想了想,他又補充一句,“不過嘛,到時候我肯定是要錄一份,送給那些老家伙們看看的,哼哼哼……”
說到后面,五條悟簡直能活靈活現的腦補出那些老頭的臉是如何越看越臭的,已經開始發出惡趣味十足的竊笑聲來。
輔助監督:“…………”
后座的詛咒師仍昏迷著,但渾身都哆嗦了一下,好像又回憶起了那份被無數掀起來的東西哐哐砸腦門直到昏厥的劇痛。
…………
引發[鬧鬼事件]的詛咒師被順利交接給高專,后續的流程就不用五條悟和羽取一真處理了。
他們處理任務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這個周末都還沒過完。
五條悟倒是特別期待等下周二節目播出,他將刻錄下來的那盤磁帶送給五條家的老頭們后,會得到什么樣的反應。
“反正肯定就是氣得背地里破口大罵一通啦,最多發一封信過來斥責我不守規矩,身為未來的五條家主,竟然如此大張旗鼓的拋頭露面之類,”
雖然都是些可以預見的老套反應,但他偏要去撩撥一下那幫總給他添堵的老頭,把他們也氣得吱哇亂叫才行。
五條悟撇了撇嘴,和羽取一真并肩走在尚未亮起路燈的東京街道上。
他們打算買點零食回去,再補充些生活用品。
因為咒術高專在很偏僻的遠郊啊,想買什么東西都沒有市區方便,種類也不如這邊豐富。
“今天晚上也變閑了啊,來干點什么好呢——”
五條悟超級放松的伸了個懶腰,突然想起一件事。
“話說,你的術式到底是什么來著?我一直忘記問了耶。”
“[十方摩訶],但我還不會用。”
羽取一真念出游戲給他安排的這個術式名字,順便再確認了一次它的可用技能依舊處于鎖定狀態。
“十方……和空間有關?”
五條悟只斂眉思考片刻,立刻猜出了術式的核心機制。
“嗯,”羽取一真驚訝道,“你怎么猜出來的?”
“十方是一個佛教用語,通常指的是東、南、西、北、東南、西南、東北、西北、上和下這十個方位,代表了其空間的無量無邊。”
在許多非通用學科上,宅邸中擁有大量古藏書的五條悟所掌握的知識,要比羽取一真豐富很多。
“當然,也有另一種說法。”
——五條悟豎起食指,看向羽取一真。
“十方指的其實是上天、下地、東、西、南、北、生門、死位、過去和未來。”
“不是很懂。”
羽取一真誠實搖頭。
“想來也是,你平時怎么會接觸到這種佛教知識,我下周正好回家一趟,把相關的資料找給你。”
五條悟笑著拍他肩膀,讓羽取一真放心。
“術式往往是將某種概念帶入到現實,名字則是對其核心應用法則的一種籠統概括,是自然而然浮現的。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名字,就可以想象一下,當你將負面能量灌入術式時,它將會實現什么效果。”
“放心啦,只要認真掌握咒力的流動和灌注,術式順轉都是相當簡單就能掌握的哦!”
五條悟循循善誘,將經驗盡數分享出來,但羽取一真只聽得哽住。
他有預感,自己馬上又要被稱作咒術笨蛋了。
畢竟他的腦子歸他的腦子,游戲技能歸游戲技能,這兩樣東西根本不能混為一談……
羽取一真沉默著,感受到五條悟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逐漸變得危險,大概意思是——你小子,咒力感知就算了,術式使用我都說這么清楚了竟然也聽不會?
他教的有問題還是對方學的有問題?
先用排除法,他教的肯定沒問題!
這種好像正在漂亮小悟被無聲控訴的壓力,讓羽取一真被迫選擇轉移話題,幾乎是脫口而出。
“那個……我們去釣魚吧。”
第69章
“釣魚?”
五條悟的注意力成功被轉移到這樣以前沒接觸過的休閑活動上。
或者說, 他也算是給羽取一真找個臺階下。
畢竟對方看起來乖巧又純良,還透著點讓人不忍責怪的心虛。
天賦這種東西也不能怪他嘛……五條悟想了想,覺得這也不是羽取一真的錯——后者的腦子在任務里挺好使的, 反應也很快。
非家系的術師確實在一開始會比較難理解啦, 區區術式而已,等他換個方式再教幾遍,肯定很快就能找到訣竅的!
“嗯,釣魚很有意思的。”
羽取一真也很慶幸自己能轉移話題成功。
“具體有意思在哪里?”
五條悟好奇追問。
“釣魚的樂趣就在于,嗯……”
羽取一真仔細思考許久,才緩緩回答道。
“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竿能釣上來的是什么, 以及多久才能釣到東西。”
五條悟:“…………”
五條悟困惑挑眉:“這聽起來,怎么好像釣上來的還能不只是魚?”
“河里飄著的東西也不只有魚。不過之前有一次, 以為釣上來的是一條大魚, 結果努力跟河里的魚搏斗了半天, 一點點收線以后……”
羽取一真想起上周目的漂亮大悟一手拎魚竿, 另一只手氣得對著虛空揮了幾下拳頭,話語里情不自禁泛起些許笑意。
“結果釣上來了個板凳?”
五條悟也順著思路猜測。
“不, 釣上來的確實是條大魚。但它的力氣太大,掙脫鉤了。”羽取一真微微搖頭,揭曉謎底。
“等把線徹底收回來,發現只剩下一圈魚嘴還掛在鉤上。”
五條悟當場就樂出了聲。
“那我就來試試好了, 反正晚上也是閑著。但是說好哦, 我以前從來沒有釣過魚,可別到時候故意笑話人——否則就把你明天午飯里的炸肉餅吃掉!”
校服的上衣外套沒有口袋, 他習慣性將雙手插在褲子口袋,歪著頭想了下,發現自己確實沒有什么拒絕的理由, 便欣然同意。
正好他也可以體驗下釣魚到底有些什么新奇的樂趣。
難不成比打游戲還要好玩?
至于釣魚需要些什么東西,五條悟是一概不知的,于是便由羽取一真帶路,去了之前熟悉的漁具一條街里買齊適合新手河釣的魚竿、釣線、魚鉤、餌料、塑料桶以及一系列配套的東西。
五條悟第一次知道原來釣魚的魚竿、魚鉤和餌料都有這么多講究,還要根據不同的魚類、不同的垂釣區域來選擇不同的款式。
因為他們只是釣著玩,羽取一真便按照之前漂亮大悟使用習慣,買了臺釣竿、伊勢尼鉤和軟尾浮漂,交給五條悟。
五條悟似乎連這釣魚的準備工作也覺得有意思起來了,高高興興扛著羽取一真買給他的魚竿跟在身后,另一手還拎著與他氣質截然不符的大紅塑料小桶,用來等會放戰利品。
讓五條家的那幫老家們看見,大概又要吹胡子瞪眼不知道多久,哈哈。
五條悟已經覺得自己的興致被調動起來了,這種能在現實中擁有極強參與感的娛樂活動可不多見,甚至還有一種莫名的期待與興奮,充斥著他的頭腦——讓他暗暗下定決心,這次一定要釣到數量多多的魚!
咦,為什么是“這次一定要”?
墨鏡后的那雙蒼瞳茫然眨了下,困惑起來的五條悟兀自琢磨許久,只能將這歸咎于他的好勝心,所以才會在釣魚上也要體現出自己的拿手……應該是這樣沒錯!
五條悟邊出神邊跟著前面人的身影走,驀然發現自己已經走進一股熟悉的濃郁甜味里——是奶油與砂糖混合的香氣!
一抬頭,發現他們已經進了點心屋,而羽取一真正指著一塊造型漂亮的芒果慕斯,麻煩店員小姐姐幫他包起來。
“……嗯?魚也吃慕斯??”
剛才還沉浸在釣魚大業里的五條悟脫口而出。
然后,五條悟看見羽取一真還拿了袋各種口味都有的水果糖,和芒果慕斯一起結完賬后,遞給他。
“這些是等會釣魚時,給你準備的甜食。”
不是給魚吃的,是給你吃的。
那雙黑瞳緩慢眨動了下,于是,五條悟總感覺自己似乎隱約窺見了浮動在其中的些許笑意——帶著點忍俊不禁,又透出一本正經的揶揄。
“…………”
那句還沒說出口的“我也要吃”,被五條悟默默咽了回去,轉而盯著那個包裝精美的紙盒,又抬頭瞪著人。
他有點想沖人嘟囔一句“既然是買給我的,你怎么不問我一聲就直接買了嘛”;但從另一方面而言,如果要他選,他確實也會在這些甜品里選芒果慕斯……
還有那袋又圓又大的水果糖也是。
可惡,微妙的感覺自己被拿捏了,胸口好像堵著團棉花糖,還是甜滋滋的那種。
有那副鏡片完全漆黑的墨鏡遮擋,五條悟那干巴巴、毫無攻擊性的瞪視沒有被羽取一真接收到半分。
反而是他一手拎桶,一手扛釣竿的姿勢,讓羽取一真誤以為五條悟半晌沒動,是在表示自己沒有手接。
于是他露出一個小小的恍然表情,彎下腰,體貼的直接將紙盒放在了那個等會準備裝魚的紅桶里,間接等于五條悟拎著了。
五條悟:“…………”
這下,更像是要給魚吃的了。
不對,這是等會他要吃的,所以這個是他還沒釣魚前就先釣上來的戰利品?
五條悟眨巴了下眼睛,說不上來什么感覺。
非要形容的話……堵在胸口的棉花糖變得更大團了。
相比之下,羽取一真完全沒覺得這樣有哪里不對——不管是幾周目的五條悟,他相信對方都不可能愿意長時間干坐在河邊,不想吃點什么小零食的。
漂亮大悟都愛吃,漂亮小悟肯定也至少不會討厭吧?
羽取一真會在買漁具的時候順帶買這些,完全是和漂亮大悟出去釣魚次數多了后,被養成的某種條件反射。
不順帶買點甜食,總感覺少了點什么。
啊不過,看著漂亮小悟半天站著不動,確實也有可能不想吃芒果慕斯。
于是,羽取一真貼心的又問他。
“你還有別的想吃嗎?”
這話把五條悟問哽住了,好半天才鼓起臉嘟囔了句“沒啦!”,便幾步跨去點心店門外,站在那等羽取一真跟上。
羽取一真看著不遠處那頭好像翹得更厲害的白毛,緩慢打出一個問號。
漂亮小悟確實和漂亮大悟不一樣,情緒會突然變得他有點難以捉摸……
但還是很可愛。
羽取一真帶著五條悟來到荒川河邊,憑經驗找了條比較容易釣上魚的水域,便開始組裝釣竿。
他組完自己的那份,正要來幫五條悟也組好,卻發現對方拼竿身、裝竿尖、調整線圈、固定魚漂、綁魚鉤,整套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動作之標準熟練,完全看不出來是第一次出門釣魚。
見到羽取一真要來幫他,五條悟得意沖人一聳肩,連往魚鉤上捏餌料的姿勢都熟稔得很。
“要不怎么說我是天才呢,一上手這東西就知道該怎么用啦!”
壓根不需要看說明書也不需要別人幫忙,哈哈,他根本就是天生的釣魚行家!
“哦……”
羽取一真驚訝睜大了點黑瞳,“那真的是很了不起。”
不愧是五條悟,哪怕現在只有15歲,釣起魚來也是這么拿手啊,連甩鉤出去的架勢都幾乎一致。
既然他不用幫忙,羽取一真也安心在自己的那個位置上坐好。
天邊的殘陽即將落盡,整條河流泛著燦爛的金紅,緩慢的、緩慢的朝盡頭流淌而去。
他剛進咒術高專念書沒多久,此刻的時節仍是春季,連迎面拂來的微風也只覺得涼爽。
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是五條悟等了會兒見沒有魚上鉤,開始拆那個大包裝的糖果袋子,在里面挑挑揀揀口味來吃。
又過了片刻,一只手戳了戳羽取一真,示意他伸手來接。
“給啦,這是你的份。”
“哦,謝謝。”
羽取一真的目光仍落在河面,隨手拿過那顆被五條悟遞過來的糖,撕開包裝,放在口中。
然后,他的動作頓住了。
漂亮大悟會喜歡在這家店買糖果的原因,是它會把水果糖做成略帶一點碳酸汽水的特別口感,而不僅是單純的水果甜味。
此刻彌漫在他口中的,是酸甜的蘋果汽水味。
羽取一真下意識轉頭看向五條悟,發現他正將糖果咬得咯啦咯啦作響——似乎并不習慣含著等它緩慢化開,而是干脆利落的咬碎掉。
察覺到羽取一真在看他,五條悟便也停下正準備拆芒果慕斯的動作,疑惑回以對方一記超萌的歪頭,好像在問“怎么了”。
“不喜歡蘋果味?”
五條悟開口,“真奇怪,我還以為你會喜歡蘋果味的糖果。”
羽取一真卡殼片刻,才回以一個問句:“你為什么會覺得我喜歡蘋果味的?”
“啊,這還要理由嗎?……就是覺得你適合這個味道,沒什么理由。”
五條悟苦惱的琢磨片刻,放棄給自己找理由。
“不喜歡蘋果味就吐出來啦,這里還有很多別的味道,你自己來挑——”
在五條悟過來搖著羽取一真肩膀,似乎想讓他別勉強自己直接吐之前,羽取一真的唇角先一步緊緊抿起,一副打死也不吐的架勢。
“不,我很喜歡。”
學著五條悟也直接咬碎糖果后,羽取一真才出聲回答道。
吐字間,盡是清甜的蘋果香氣。
第70章
雖然羽取一真說自己很喜歡, 但五條悟似乎誤會成他在說反話,是照顧他的情緒。
于是,在剩下的那袋糖果里, 羽取一真再沒有吃上第二顆蘋果味的。
就像是補償似的, 連芒果慕斯都讓五條悟狠狠心,切了一半分給他。
那副忍痛割愛的表情,讓羽取一真有點想笑。
早知道就買兩塊了……不,要是買兩塊就見不到漂亮小悟這副表情的話,他豈不是很虧。
這場首次聚在忘川河畔的釣魚,以兩條不足巴掌大的小魚收尾。
或許五條悟的天才頭腦可以用在各種領域上, 讓他所向披靡。
但釣魚這種事情,根本不是說隨著理論知識和實戰經驗提高, 就一定會豐收的。
它更多的是一種……運氣。
……沒別的可說, 就是運氣。
“怎么會這樣!”
五條悟回去的一路上都是氣鼓鼓的。
“ 我明明盯著那條魚游過去的, 它甚至碰了碰鉤……就是不吃, 可惡,就是不吃!”
“你竟然能看見魚游過去啊?”羽取一真驚嘆道, “這也是[六眼]賦予的能力嗎。”
“…………”
[六眼]當然做不到這個,他這只是夸張說法……!
五條悟當場被哽了下,轉頭瞪著羽取一真——過了片刻,他幽幽出聲。
“當然不是[六眼]看見的……它是用來觀測咒力的, 又不是用來盯魚的。”
“……噢。”
“…你是不是在偷偷用眼睛笑話我?我看見了哦, 我的[六眼]看得超清楚!”
“咳,沒有。”
“……你這不是就在心虛嗎。”
“那個……”
…………
等五條悟很是財大氣粗的深夜打車回高專, 跟羽取一真來到宿舍樓底下時,正好和回來的夏油杰以及家入硝子撞上。
看著兩個挽起袖口,肩上扛著魚竿, 一人拎塑料紅桶,一人拎餌料袋的羽取一真和五條悟,夏油杰沉默了。
這兩位不像是去做任務,更像是去河邊玩了通泥巴啊。
“你們這是……”
他正要開口,就被五條悟立刻搶話,還格外得意的一拎塑料紅桶示意他們看,格外驕傲。
“這兩條魚都是我釣的!”
夏油杰面帶微笑:“………?”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想問的不是為什么釣了兩條魚回來……
“我是不關心釣魚啦……任務完成了?”家入硝子問。
“當然,完美搞定。”
五條悟沖她眨了個單眼wink,“下周二還能看見我變成大明星哦,記得收看下午五點的東京電視臺!”
“意義不明……”
家入硝子摸了摸口袋,發現棒棒糖已經被消耗一空的她嘆息出聲,連語氣也變得相當敷衍。
不如說剛入學的同期突然變成大明星這種事,怎么聽都更像是夸大其詞吧。
“如果有空的話我會看的,嗯,我剛和夏油趕回高專超累,現在要去睡覺啦,你們也早點休息……”
困懨懨的家入硝子擺了下手,往她的宿舍走去。
夏油杰倒是和五條悟交流了下互相具體的任務內容——當他聽到五條悟在人來人往的電視臺里,直接拖著頭破血流的部長走出門,然后被警察團團圍住的時候,表情頓時變得相當微妙。
那種想笑又強行忍住,明明透出點無可奈何,卻又強行讓自己繼續保持在善意微笑的復雜神情上。
“你對詛咒師還真是相當不客氣啊。”
最后,夏油杰只是這么順著說道。
“對詛咒師就沒必要留手了吧。”
五條悟撇了下嘴,“詛咒師可不是隨便就被定義為詛咒師的,他們對普通人出手的危害可比一般咒靈大得多。”
還超級會藏,總而言之是群實力很弱、但處理起來很麻煩的家伙。
“嗯,我也這么認為。”
夏油杰贊同點頭,“來這里上學之后,我也算是大概了解過詛咒師的性質……那種對術師、對弱者都肆意出手的家伙,不可原諒。”
羽取一真在旁邊聽得無語。
這人還好意思在這里說得振振有辭,一周目的時候是誰三番四次的來算計他,害得他拼死也要跟這家伙同歸于盡,最后變成開二周目的?
他還想算計漂亮大悟!
嘖,果然反派都很會偽裝。
被那雙偏冷的黑瞳始終沉默盯著,讓夏油杰總感覺那股微妙的、寒毛直豎的感覺又出現了。
好奇怪,他明明還沒跟對方說過幾句話來著……
夏油杰的微笑表情里終于摻上些許無措與迷茫。
但對方沒有開口,他也不好直接問——這樣會讓場面顯得更加尷尬。
“下周二的節目我會看的,”
夏油杰只能選擇趕緊這段站在宿舍走廊里的對話。
“悟,恭喜你釣上了,嗯……兩條魚。”
五條悟:“…………”
兩條魚怎么了,他來釣還未必有兩條呢!哼,沒去河里釣過魚的人根本不懂他一晚上能釣到兩條魚的含金量。
微妙感到不爽,但又沒辦法把人喊回來解釋的五條悟轉過腦袋,恰好看見羽取一真也同時望過來,對他對視。
見到這位眉毛都快擰巴在一塊的賭氣小悟,羽取一真開口。
“我來燉魚湯泡飯給你當夜宵。”
像這種河里釣上來的小鯽魚,雖然用來做魚湯泡飯會很鮮美,但小魚刺也相當多,必須要先仔細把刺全部挑出來,是一道非常考驗耐心的料理。
五條悟的表情立刻又變得開開心心。
“好耶!”
釣魚果然很有意思!
——雖然到了第二天的上課,五條悟又開始打呵欠嫌無聊了。
因為上周是他們就讀高專以來的初次任務,夜蛾正道還特意用一節課的時間給他們做復盤。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任務是中規中矩的祓除咒靈兼布置辟邪物,去那棟廢棄醫院祓除的咒靈也不算高階,只是路途比較遙遠,要坐新干線來回。
但講到五條悟和羽取一真的任務時,夜蛾正道對著那份交上來的報告格外無語。
“什么叫[憑實力通過節目試鏡]、[獲得了大賽優勝并轉贈獎品]、[第一次被警察用槍指著好新鮮]、[在初次釣魚中就收獲了足足兩條鯽魚,做出來的魚湯泡飯超好吃]……”
夜蛾正道將那頁紙拍在講臺上。
“這份報告誰寫的,我是讓你們交任務報告,不是寫春游心得體驗!還有節目試鏡和釣魚是怎么回事?和這次的任務有關系嗎?”
除去教學所占用的時間之外,咒術界常年的人手不足導致夜蛾正道自己也需要去做任務,因此周末并不在高專。
他還是在拿到報告后,才知道五條悟和羽取一真干出來的這些事。
五條悟舉起手,墨鏡后的蒼瞳一眨一眨。
“是我寫的——而且全部屬實哦——”
“我沒說你不屬實。”夜蛾正道心累得捏了捏鼻梁。
“但你會不會覺得,我們最好得低調行事?”
還有釣魚?到底任務里的哪個部分需要釣魚??
對此,五條悟露出一個超級可愛的、一看就是在試圖萌混過關的表情。
“哈哈——晚啦!”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嗯?”
第二天,他就知道為什么說晚了——因為五條悟和羽取一真參加的那期節目,播出了。
而以五條悟的顏值之絕,想不火都得是觀眾集體眼瞎的難度。
尤其他反過來戲耍主持人,明明比對方略矮,卻好似居高臨下的冷漠態度,那慢條斯理移開對方話筒的動作,不同機位切出的每個視角都帥得慘絕人寰,讓觀眾截圖瘋狂傳播。
包括他湊近在同樣是冷面酷哥的羽取一真耳邊講悄悄話,又轉回頭偷笑的反應,都有無數人留言想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什么啊啊我也要聽!!
包括后面他和羽取一真明明獲得整蠱比賽優勝卻又自愿放棄,讓主持人幫忙轉贈給佐木杏理的瀟灑,更是瞬間吸引了一大波嗷嗷叫的粉絲。
五條悟!五條悟!他們要看到雜志專訪超帥氣又體貼,一舉一動都讓人挪不開眼的五條悟!!
原本只是同意掛靠下名字的事務所電話都被打爆了,只好轉而打給上次和他們接洽的輔助監督,問一下能不能允許給五條悟和羽取一真安排一次雜志專訪,稍微安撫一下快沖到事務所來堵門的熱情粉絲們。
輔助監督也滿臉懵逼,又把電話打給夜蛾正道,問能不能讓五條悟和羽取一真參加采訪。
至于為什么不打給五條悟?因為他特意帶著錄像帶回了趟京都五條家,正在看那幫老頭氣急敗壞模樣的樂子呢。
暫時沒有空接電話啦。
而羽取一真,此刻同樣接到了他明面上的監護人——酒見綾子的電話。
“你為什么去參加節目了?”
她同樣難以置信,“你知道當教徒拿著截圖來問我和[圣子大人]是不是同一人的時候,我有多震驚嗎?”
羽取一真想了想,很敷衍的回答她。
“任務需要。”
“你的任務是和五條家的[六眼]參加節目,然后表現得跟他格外親近,差點讓教祖大人以為我們【星之子之家】分會背叛了盤星教,去向咒術界示好?”
“…………”
羽取一真沉默片刻,開口卻說:“原來教祖大人也看整蠱綜藝啊。”
酒見綾子被哽住了。
“…………重點是這個??”
“…請說。”
為了獲取情報,羽取一真愿意暫時放低姿態。
“來自教祖大人的命令,”
酒見綾子深呼吸一下,才維持冷冰冰的姿態對他開口說道。
“接近夏油杰,獲取他的信任。”
羽取一真:“…………”
這姿態真是不能放低一點!
第71章
接近夏油杰這種命令, 羽取一真很好理解。
畢竟就算是未來的反派,也需要有個契機讓他成為反派——包括羽取一真自己在二周目里,應該也算是被反派劃分到陣營里的人。
也就是說, 夏油杰之所以未來會成為反派, 搞不好就是這位教祖大人的陰謀。
但為此竟然要他去刻意接近夏油杰,獲得他的信任……
羽取一真當場就想拒絕。
電話另一端的酒見綾子見羽取一真半天沒有回答,又語氣嚴厲的開口說道。
“聽到了就回答。”
“…………”
羽取一真當然想要說不,但系統卻在此刻彈出一個浮窗,上面寫著——
【當前觸發委托:
酒見綾子的指示:請在規定時間內,讓夏油杰對玩家的信任度達到80%。
夏油杰的信任度:2%/80%。
獎勵:獲得技能<術式順轉·裂>。】
……竟然還是相當重要的技能解鎖。
“…………”
羽取一真的黑瞳暗沉沉盯著這行獎勵字樣——即使他此刻再不爽得想要將它瞪穿, 也無法阻止這個倒計時好似盛滿的沙漏那般,一秒一秒地朝著歸零跳動。
好處是它的時間很長, 羽取一真有一整個學年那么長的時間來完成這個委托。
壞處是羽取一真根本不想做這個委托。
不僅不想做, 他還盤算過要不要將夏油杰扼殺在反派的搖籃里。
“…遵命。”
沒有等酒見綾子再催促第二次, 羽取一真還是按照之前在【星之子之家】那時被教過的回復方式, 用一句[遵命]把這個話題打發了。
委托大不了不做,但羽取一真現在更想知道另一個情報。
“教祖大人目前在哪里, 我能見到嗎?”
要不他就直接殺上門吧,這二周目玩到目前,發布的任務和委托怎么都是有利于反派的,讓羽取一真有點不太高興。
就算打不過, 至少也得知道這個所謂的[教祖大人]的真正身份。
“收起你的妄想, ”酒見綾子斷然否決他的打算,“教祖大人豈是我們能見到的人。”
“……即使是【盤星教圣子】也不行?”
羽取一真沉默片刻, 困惑反問,“按照我的圣子身份,我應該是教祖的……”
“住口!”酒見綾子提高聲調。
“我等確實并不清楚為何教祖大人指名你為圣子, 但既然你在此之前并未見過教祖大人的真身,就不要指望自己往后也能見到,畢竟教祖大人可是一手創立了盤星教、堪稱不死不滅的偉大……”
“不死不滅?”
羽取一真瞬間捕捉到了這個關鍵詞。
在一周目里,漂亮大悟和他也猜測過那個真正在暗地里操控整個咒術界的幕后黑手,就是時間跨度長達數十年之久的某個[存在]。
這個[存在]或許是團體,也或許是個人。
如今聽到那位所謂的[教祖大人]被如此形容,羽取一真不太確定這到底是宗教里給教祖的慣用夸張形容詞,還是真的“不死不滅”。
而電話另一邊,酒見綾子的虔誠吟唱被羽取一真打斷,頓時變得格外沒好氣道。
“你不要妄想多余的事,乖乖聽從教祖大人的指令就行。等教祖大人什么時候想見你,自然也會有相應的指示。”
聽到這位教祖大人酒見綾子的話里,全程竟然連性別代稱都沒有,羽取一真安靜片刻,出聲問她。
“你是不是也從來沒見過教祖大人的真身?”
嘟——
羽取一真的電話被驟然掛斷了,只能坐床邊盯著通話結束界面發呆。
小氣,怎么一句話都能聽破防。
看來還得靠他自己找到教祖大人的身份——羽取一真總覺得,對方跟上周目那個【夏油杰(已故)(?)】脫不開干系,搞不好就是一伙的。
至于委托,羽取一真決定隨緣。
誰要真的去刻意接近夏油杰、獲取他的信任啊,羽取一真半點都提不起勁。
實在完不成委托就拉倒,到時候就對著酒見綾子說他盡力了,是夏油杰太多疑,關他什么事。
畢竟五條家的[六眼]都能和他處得來,那肯定不是他有問題,是夏油杰有問題。
至于技能,大不了不要了,漂亮小悟又沒介意過他是個咒術笨蛋。
自知自己強,卻也不會蔑視他人弱——這一切在五條悟的眼里都僅是客觀存在的事實,而非衡量感情天平的資本。
他會直白的指出這個事實,就像他會毫不客氣吐槽不會用術式、不會感知咒力的羽取一真是個咒術笨蛋,但也從并不影響他和羽取一真是玩得很好的朋友。
大概很多人根本無法接受自己其實很弱的真相,才會覺得五條悟是個毫無禮貌、囂張又狂妄的家伙吧。
[怪物]、[自以為是]、[只為滿足自己喜好的變態]——這類被悟輕描淡寫說出口的話,羽取一真不會再允許聽見第二遍。
無論是一周目,還是二周目。
“一真,一真一真——”
坐在宿舍里的羽取一真正在走神,被五條悟哐哐錘了兩下木門,就直接吱呀一聲打開了。
“我回來了!你看我拍到了什么?”
他整個人可以算得上是超級興奮地蹦跶進來,柔軟的白色毛毛跟著盡數往上一翹,又完全不打算乖順的飄然落下——于是那頭白毛就變成了亂七八糟的到處支棱,仿佛一朵開了花的蒲公英,正高興得左搖右擺。
“啊,歡迎回來……拍到了什么?”
羽取一真的目光立刻就無意識的黏上去了,口中回應的話都化作了飄忽的本能,讓五條悟正要擠過來的動作一頓,開始伸手扒拉自己的頭發。
他此刻的內心頗有一種在意就輸掉了,可不在意反而更不甘心的糾結。
用手指來回的認真梳了梳,又用掌心壓平……壓平……壓不平,算了算了。
五條悟相信自己在之前的任務表現里超帥的,而且會在以后的任務表現里更帥——區區頭發而已,他想看就看啦!
于是按照原定打算,五條悟擠在羽取一真身邊坐下,給他看自己在五條家抓拍到的照片。
幾乎全是五條家長老觀看五條悟上整蠱綜藝而氣急敗壞,露出各種失態行為的抓拍。
最后還有一張是他們發現五條悟在旁邊對準他們拍個不停,氣得上來搶奪手機但仍然失敗的模糊定格,動作和表情都好笑得要命。
有[無下限]術式在,怎么說也輪不到這幫老家伙能搶成功他手里的東西嘿!
五條悟當時就哈哈哈的超大聲嘲笑了他們一通,此刻看到同樣樂不可支,倒在羽取一真的床上來回滾。
宿舍里配有書桌椅,但那是單人份,肯定擠不下兩個人坐。
再加上羽取一真剛才是坐在床邊接的電話,五條悟也當然是挨著羽取一真在床邊坐下,給他翻照片看。
他自覺和羽取一真的關系早就相當親近,完全不避諱在后者面前毫無形象。
至于為什么自己會對羽取一真格外有好感?
五條悟也思考過這個問題,發現它就像自己剛見面就覺得杰的單縷劉海很有特點那般,完全出于被感性那部分所支配的本心,根本不能像解數理公式那樣,能通過精密運算來尋求正確的解。
但總之他的初印象沒錯啦,一真果然是和他很合得來的好友!
“哎呀,這次的節目真是上的超值——”
終于笑夠了的五條悟合上手機丟旁邊,懶洋洋翻了個身趴在羽取一真的床上,還順手扯過他的枕頭來抱好。
“快開電視啦,我們來打游戲!”
五條悟的語氣超級輕快,聽起來就很有活力,好心情滿分!
在他毫無顧忌的動作下,原本就松垮套在身上的襯衫被蹭得凌亂,下擺都稍微挪上去了些,露出的小半截腰身貼著床面,曲線流暢、肌理緊實,一看就是常年鍛煉下的勁瘦有力,漂亮得更讓人挪不開眼。
偏偏當事人還一無所覺,正伸長手臂去夠放在地上那個裝滿游戲碟的小籃子,連帶襯衫衣擺被扯得更朝上了些也毫不在乎,只專注用指尖一樣一樣將那些碼整齊的光碟點過去,翻著找他和羽取一真今天要來玩哪個。
還邊哼著不成曲調的旋律,邊小幅度的搖晃腦袋,看起來是真的很高興。
這可能是他在五條家待得最開心的一次。
真的很可愛,無論是漂亮大悟還是漂亮小悟……連表達高興的舉動也幾乎一模一樣。
想起那段公寓同住時光的羽取一真默然了片刻,才起身去開電視,把游戲手柄拿過來。
這套游戲機其實是五條悟買的,但上次來串門吃魚湯泡飯時忘記帶回去,索性就一直放在了他這里。
五條悟最后選出了上次他們沒打完的雙人闖關游戲,繼續跟羽取一真奮戰。
——直到被響起的電話鈴聲打斷。
“嗯?喂喂,夜蛾老師?有什么事情嗎,我現在正在忙耶——”
五條悟正打到激烈的地方,索性開著免提將手機放在床上,邊動作嫻熟得搓出一個大招,和同樣搓出大招的羽取一真齊心協力,瞬間給BOSS打掉了小半管血。
電話對面的夜蛾正道聽著噼里啪啦傳來的按鍵音,甚至能想象出這戰況到底有多激烈。
“……悟,別以為我沒聽見你在打游戲。”
五條悟對此理直氣壯。
“就是因為打游戲所以才很忙啦。”
這理由太充分,夜蛾正道無言以對——畢竟現在不是上學時間,打打游戲實在太正常了。
更別提,這家伙現在還多出一個兼職。
“事務所那邊問你和一真能不能接收一次采訪,就是上次你們……”
“要!”
五條悟答得鏗鏘有力。
這么好玩的事情,根本不需要聽全解釋啦!
“……到時不準提咒術界的事情。”
夜蛾正道捏了捏鼻梁,忽然感覺到了一種無言的心累……與不祥的預感。
第72章
“我看起來很笨嗎?”
聽到夜蛾老師的這句叮囑, 五條悟很不滿地撇起嘴。
“當然知道這不能對普通人提——會被他們當成怪人或者中二病吧?”
即使從小被五條家嚴加管教也經常偷溜出來、熟知當下流行文化的五條悟,當然也有了解過[中二病]這個詞匯的定義。
“中二病?中二病是什么病?”
反而是夜蛾正道愣了下,沒聽懂這個單詞的意思, “算了, 先不說這個。”
“問題在于你之前抓捕詛咒師的行動太明目張膽了,目擊者多得根本無法全部封口,而且瞬間就流傳開了……警方那邊只能盡力將你和一真扭轉成是意外撞見兇手準備對主持人作案,于是憤而見義勇為,奮力打倒兇手……”
簡直可以算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了一通,只管能圓上邏輯就沒問題——所以才需要五條悟這邊在采訪時不能露餡, 絕對不能跟警方那邊的通報有不一致的地方。
“知道啦知道啦。”
五條悟隨口應道,眼睛半點也沒離開還差半管血的BOSS。
“五條家那邊允許你上電視嗎?”
聽著那態度相當敷衍的夜蛾正道嘆了口氣, 只能又問起五條家對于五條悟在普通社會上公然露面的態度問題。
“啊?誰要管他們的意見啊, 超煩人的。”
——夜蛾正道對這個回答可以說是毫不意外。
這就是為什么五條悟非要來東京高專上學的原因吧, 明明強到連身為老師的他也打不過的程度, 卻非要從一年級開始上起,怎么勸也說不通。
既然如此, 夜蛾正道也拿出了老師對待學生的正常姿態,嚴肅叮囑他們。
“聽好了,到時會有臺本先給你們,遇到不好回答的問題就含糊過去, 千萬不要透露太多信息——無論是咒術界的, 還是你們私人的。”
“知道啦知道啦——”
掛掉電話的時候,五條悟還沖羽取一真歪了下腦袋, 以示自己真是超不解。
“夜蛾老師怎么這么緊張兮兮的,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出門的幼稚園學生。”
從他這邊的視角看來,這不過就是又一次“上節目”而已啦——只是這次上的是采訪節目, 而不是整蠱節目而已。
“是啊是啊。”
羽取一真也跟著贊同。
……這兩人目前都還沒有上網,對自己如今在普通社會上的爆火程度根本就是一無所知。
不過,采訪的時間還需要商定,羽取一真和五條悟還是需要先按部就班的上課以及做任務。
大概是發現羽取一真甚至還不會使用自己術式的關系,五條悟在后面兩次的任務上格外關照他。
雖然五條悟在回五條家的時候,順便還去翻了藏書室,將有關[十方]和[摩訶]的相關釋義都找給他看過。
[十方]的核心在于空間,[摩訶]則更類似于一種描述“大”、“偉大”、“無量”等等詞匯的形容詞。
所以重點還得放在空間上——但即使五條悟很努力的將那些佛教用語釋義都翻給羽取一真看,還解釋的頭頭是道,甚至用手指點著他額頭,往人身體里灌了點咒力讓他體會,依舊得到了那雙沉默的、茫然的黑瞳。
以及乖巧的、心虛的,帶著分外坦誠的無辜感。
五條悟:…………
可惡啦,真的是個超級沒天分的咒術笨蛋后輩!
那副氣呼呼的、超級不甘心的表情,都快讓羽取一真猶豫“要不就完成那個委托,解鎖下術式,到時候就用來夸是漂亮小悟教得特別好”了……
但羽取一真的委托還沒確定要不要做,就先得到了另一個結果——哪怕是安排給他們二人,甚至可能是以讓他熟悉流程為主的三、四級任務——都完全沒有他出手的機會。
跟一周目的漂亮大悟會特意留最后一擊讓羽取一真收尾、以便最高效率地攢【咒力結晶】的舉動不同,漂亮小悟每次都是干凈利落的一擊結束戰斗,咒靈瞬間被捏扁成擰干的毛巾,而后哀嚎著消散。
半點讓他補刀賺結晶的余地都不給。
羽取一真本來想要委婉向他坦誠一下這件事的,但看見五條悟神氣又驕傲的沖他比出拇指,好似在邀功般開心喊著“這次也順利收工唷——”,然后跟他碰拳時……
羽取一真默默把“我來用[黑閃]祓除咒靈也可以,還能漲咒力”的話咽了回去。
反正他也不差這一兩只咒靈……等下次再提前和對方說吧。
結果第四次出任務時,夜蛾正道把他們分開了。
“一真,我要和一真出任務!”
羽取一真還沒開口,五條悟率先抗議。
“這是你的個人任務,”
夜蛾正道將那份文件報告放在五條悟面前,又特意強調了一遍。
“你一個人的,一級任務。”
真是的,前幾次只是讓他帶羽取一真熟悉下祓除流程,怎么還黏上了,以這小子的實力,出個普通的任務還需要搭檔?
再說,羽取一真目前還是個四級咒術師,根本沒有應對一級任務的實力吧。
五條悟:“…………”
實力差距太大,組隊失敗。
很不爽但沒辦法,一真的生命安全更重要。
哪怕他有自信能夠保護住對方,也不能貿然把人帶去那么危險的場地。
見到五條悟乖乖接過那張紙,夜蛾正道也終于松了口氣,轉頭看向夏油杰。
“杰,這次的任務是你和一真,來自上層的指名。”
五條悟當場就先“哈!?”出了聲。
一聽到[上層指名]這句,羽取一真就忍不住在心底翻白眼——果然這個教祖跟咒術界高層熟悉得很,這就開始刻意給他們制造接近機會了!
只有夏油杰愣了下,很禮貌的問道。
“為什么會特意給我們指名任務?”
“嗯,大概是這次的任務從表面來看,和你的[咒靈操術]有類似的地方。”
夜蛾正道點了點頭,給他們解釋道,
“最近在神奈川那邊出現了人偶襲擊事件,[窗]將詳細情況上報時,根據唯一僥幸存活的那位目擊者證詞,那些襲擊他的人偶模樣長得極為獵奇,甚至可以說是恐怖。”
“夜蛾老師的意思是,那些人偶其實是咒靈?”夏油杰的神情認真起來。
他的術式是[咒靈操術],可以將降服的咒靈吸收并操縱自如。但如果也有人和他擁有同樣的術式,且用于作惡的話……
“我不確定,畢竟也很有多驅使咒靈的式神使。”
夜蛾正道搖了搖頭。
“何況,也有人就是喜歡模樣獵奇又恐怖的人偶,然后驅使它襲擊受害者。”
“確實,”五條悟一點也不小聲的嘀咕道,“夜蛾老師的[傀儡操術],就是喜歡拿毛氈戳一些獵奇又不可愛的人偶,然后控制它們到處揍人……”
夜蛾正道的額角一跳:“…………”
拳頭有點癢了,好想揍這個臭小子。
“總之,你和一真得去一趟神奈川,搞清楚真相。”
最后,夜蛾正道拍板道。
“根據報告分析,這次的事件大概率是詛咒師犯案,之所以指名一真和你一起去,是他上次正好和悟處理過一次類似的案件,比較有經驗。”
“是。”
夏油杰認真接下這個任務,看向羽取一真的時候,正好對上那雙望過來的幽深黑瞳。
“……”
那種背后發毛的感覺又浮現了。
…………
關于這次的任務安排,三個人都微妙的有點意見。
只有家入硝子表示了高興,因為她終于可以享受這次的周末,而不用苦哈哈的跑到外地出差去了。
五條悟也沒有真的采取什么實質性的抗議,甚至連出發的行動都很迅速。
——玩鬧歸玩鬧、任務歸任務,他一直分得很清楚。
尤其是羽取一真還承諾會給他帶伴手禮回來。
至于羽取一真和夏油杰,站在約好碰頭的校門口準備出發時,夏油杰總感覺有種微妙的不自在。
就像是一條魚被放在砧板上,正衡量從哪里下刀比較方便似的……
不對不對,他怎么這樣往惡意的方向揣測同學,尤其是他能和悟相處很好的情況下。
甚至更有可能是反過來,對方看見他這種不怎么偏向主流審美的著裝風格,會誤以為他不好相處、進而想要遠離吧。
而且他自從入學以來,確實沒怎么和對方有過交集。
“你…你好啊,一真。”
他開口時卡殼了下,到后面再開口時,就變得流暢許多。
“輔助監督說他會在神奈川等我們,那我們就直接出發吧。之后的任務還要麻煩你了。”
羽取一真淡淡吐出一個“嗯”字。
他一直在心里對自己默念,不能動手。
首先,他只有四級,技能只有[黑閃],基本不可能打得過對方。
其次,他還要找到教祖的真正身份,把那家伙干掉。
最后,他還要把反派的大本營——盤星教和咒術界高層都干掉,直到完成當初的設想。
——讓悟當上總監部首座,并支持他的一切改革。
這個由他制定出來的三步走計劃,顯然不允許他在這里就直接對著教祖大人點名要他接近的夏油杰發難,違抗命令。
聽起來很麻煩,但這就是他來玩二周目的唯一目標。
“哪里,我要麻煩你才對。”
羽取一真開口,“畢竟當時的線索都是悟找到的,我連打下手都算不上。”
他純粹是被強行抓過來的壯丁,就為了給他制造取信夏油杰的機會。
“有點謙虛了喔。”
夏油杰笑了笑,顯然沒有相信羽取一真的實話實說——不過,他也為對方終于愿意多說幾個字而稍微松了口氣。
“我和你同樣,是非家系的咒術師,父母都是普通人。”
為了讓氣氛別又滑向冰窟,他主動介紹起自己。
“之前雖然清楚自己能看到別人看不見的詛咒,本能地去吸收那些成型的咒靈,但要說是系統性的學習咒力,也是從入學高專開始的。”
“我的術式是[咒靈操術],能將咒靈變成一顆咒靈球,只要吃下后就可以自由操縱它了。”
“…………”
能聽出夏油杰主動示弱交好的意思,但完全沒辦法介紹自己的羽取一真沉默了。
要怎么說,自己是壓根不受重視的【盤星教圣子】,目前接到的任務是接近他獲得信任,大概率是為以后拉攏他加入反派而提前打下基礎?
想了想,羽取一真只能這么回答道。
“我……也吃從咒靈身上掉下來的東西。”
夏油杰:“……?”
夏油杰:“!!”
第73章
“你…也吃?”
夏油杰的眼睛明顯亮了起來, 那是一種找到同好的熱切,甚至還帶著天然的親近感。
就像是突然知道這吞咒靈球的苦,原來不是只有他一個人能體會到那樣;明明咒靈球依舊難吃, 夏油杰此刻的心情卻輕松了起來。
“……嗯。”
羽取一真慢吞吞應了聲——因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夏油杰的術式是把咒靈搓成咒靈球, 然后自己吃掉。
這就意味著咒靈不能被他祓除。
可如果不被他祓除,哪來的【咒力結晶】掉給他吃??
……果然是一周目同歸于盡的可惡反派,連吃咒靈升級的機制都在和玩家過不去。
算了,這次的任務大概率是詛咒師作祟,應該不至于會有他們互相搶咒靈的局面出現。
羽取一真順便打開【委托】界面,發現夏油杰對他的信任度一下就漲了10%, 變成了12%/80%。
只是因為他們都能吃咒靈?
羽取一真有點點沉默。
這未來反派的信任度有點好刷啊……明明按照一周目的連環算計來看,怎么分析都是相當狡猾且多疑的類型。
如果不是他在最后解鎖了對方情報里沒有的領域展開, 甚至可能會被無傷殺死。
而此刻……
羽取一真抬眼重新看向夏油杰。
這份溫和、謙遜, 甚至是在對他釋放善意的姿態, 與記憶中那份自黑暗深處浮現的狡詐遠謀相差甚遠, 可以說連半分熟悉的影子也見不到。
……是敵人太狡猾,還是玩家太遲鈍?
首先排除玩家太遲鈍。
羽取一真收回目光。
“只是一種提升實力的手段……走吧。”
比起做委托, 他更想快點完成任務回來,帶著漂亮小悟喜歡吃的伴手禮,看他高興得連又大又圓的蒼瞳都彎起來,沖自己露出超燦爛的、毫無陰霾的笑意。
28歲的悟雖然仍然對這世界抱有探索與親近的好奇心, 常年壓在身上的責任感卻不再允許他擁有年少時那無憂無慮的活潑與恣意。
羽取一真看過悟寫的那些任務報告, 極為熟練的落筆,按照模版寫出那些中規中矩的事件過程描述, 簡單、利落,剝離了所有情緒。
而非15歲的悟,還會將在這任務的每一分令他高興的細節寫進報告里, 連每一筆都是值得珍惜的,甚至恨不得在旁邊配上他的Q版自畫像,來表達當時的心情。
就像他也會蹲下身,指尖輕摸過路邊沁著露水的柔軟花瓣,卻并不會摘走它。
好不容易才努力開出的漂亮小花,被摘走的話會枯萎不說,只有我能看見也太可惜啦。
那雙蒼瞳轉過來看向他,驕傲又得意地眨了眨眼,好像在說——能欣賞到這朵綻放的花,他就已經很幸運了喔。
而跟著蹲在他身邊的羽取一真,并沒有在看花,卻又似乎在看花。
…………
羽取一真和夏油杰要去的是位于神奈川的鐮倉,一座人口不足二十萬的小型海濱城市。
但它又是相當著名的旅游景點,每天往來的游客絡繹不絕,連帶搜查事件相關線索的難度也很高。
由于占地面積不大,這里的街道相當擁擠且狹窄,電車軌道、人行道與機動車道幾乎都挨在一起,盤旋蜿蜒在這座臨海又靠山的高矮建筑間,不時就會響起電車經過的警鳴聲,而行人卻好似見怪不怪,除去舉著相機的游客會好奇轉頭外,都不會有多少人側目。
夏油杰拿著那份任務情報,站在原本約定好、但此刻空無一人的街頭,正在和輔助監督打電話聯系。
羽取一真邊等著他們溝通完,邊低頭在給五條悟發郵件。
[這里有倒掛列車,軌道安在列車頭頂的那種。]
[什么!?我要坐,下次一起來坐——]
[好。]
在這個智能機尚未發明的時代,沒有LINE的他們依舊可以通過郵件往來,互相都回復得超快。
甚至也不妨礙五條悟在每句話的后面帶上簡單但可愛的顏文字,就像在拖長著尾音撒嬌般,既期待又興奮,寥寥幾個字符就能勾勒出Q版小悟的精髓。
“咦?啊……沒關系……您沒有大礙吧……啊好,請好好休養……嗯,任務的事情交給我們,您不必太過擔心。”
身邊的夏油杰目露詫異,又簡單聊過幾句后才掛斷電話,對羽取一真解釋的語氣也變得相當無奈。
“新石先生說他在開車來這邊的路上不小心被撞了,人沒有大礙,就是右腿骨折了,正在醫院里打石膏。”
羽取一真:“……………”
羽取一真發出淡淡一呵,見怪不怪。
“我知道了,那就這樣出發吧。”
這教祖大人的小伎倆真是一個接一個,非得把他們兩個單獨放一塊才罷休。
比起眼前這個看起來著裝叛逆、言談舉止間卻挺和善的夏油杰,倒是那位教祖大人出手的計謀,給他一種一周目夏油杰的詭異既視感。
羽取一真如此平靜,堪稱冷漠的反應,反而讓夏油杰有點困惑的看了他好幾眼。
但羽取一真并不在乎夏油杰怎么想,就像他也根本不在乎這次委托能不能完成一樣。
“我們先去哪個襲擊地點?”
羽取一真問夏油杰,“先說好,我看不見咒力殘穢。”
夏油杰愣了下,“看不見?”
“完全看不見。”
“其實……”
見夏油杰想要說什么,羽取一真搶先一步開口:“悟已經嘗試教過我了,還是不會。”
夏油杰:“………”
啊這。
原來這位看似冷酷無比、充斥著生人難近氣場的黑發少年,竟然連咒力殘穢也看不見?
也就是說,對方大概率是比自己要弱小的咒術師嗎……
“沒關系,如果到時有詛咒師留下的咒力殘穢,我來負責追蹤就好。”
夏油杰的聲音放得更加柔和,似乎已經將羽取一真劃入了他需要保護的范圍內。
“不用太有心理壓力,我剛接觸這些咒力相關知識時,也不怎么擅長。”
甚至還開始安慰他——也不知道說的這些話到底是真是假。
羽取一真聽得有點沉默。
然后他打開了游戲的【委托】界面。
【當前觸發委托:
酒見綾子的指示:請在規定時間內,讓夏油杰對玩家的信任度達到80%。
夏油杰的信任度:21%/80%。
獎勵:獲得技能<術式順轉·裂>。】
……這未來反派的信任度是不是有點太好漲了?
羽取一真關掉浮窗,又默默看了眼夏油杰。
大概是他長時間沒有回應,對方甚至表現得有點忐忑起來,似乎在擔心哪個字沒說對,傷到了他的自尊心。
真是沒必要,像悟那樣驚嘆著說沒想到他是個咒術笨蛋,反而表現得率真又自在,讓他覺得很可愛。
不過,大多數人應該都是像夏油杰這樣的類型吧。
為了能融洽的隨大流、博得對方好感,擔心自己受到排擠與敵視,所以會很在意態度和話語,小心斟酌每一個說出口的字。
但現實世界的羽取一真就沒在意過別人的目光與看法,此刻同樣毫不在意。
“沒關系,你不用太在意。”
停頓片刻,羽取一真才又補充一句。
“我能對付敵人。”
聽到黑發少年的語氣與剛才沒什么區別,夏油杰心底悄悄松了口氣。
“那就太好了,”
——將注意力放回任務的他翻了翻那疊資料,取出其中一張。
“咒力殘穢會隨著時間逐漸消散,無法一直留在現場。我們先去唯一幸存的受襲者那里,詢問下更詳細的描述吧。”
“但悟在上次電視臺的任務里,”羽取一真想了想,“甚至能看出纏繞主持人和受害者妹妹身上的咒力殘穢。當時那個詛咒師,已經有一周以上的時間沒有動手了。”
言下之意是最后那起襲擊事件的發生才不過三天,怎么不直接去現場看咒力殘穢?
聽懂羽取一真表達的意思,夏油杰也不禁卡殼了下。
“悟的眼睛和我們不一樣,對咒力極其敏感。”
他指了下自己的眼睛,給羽取一真解釋道,“很多我們已經無法分辨出來的細微殘穢,在他眼里也像燭火一樣明亮。”
“所以像這種追蹤殘穢的任務,原本是應該由他來的,找到元兇也會相當便利……”
在大多數時候都沉默以對的黑發少年,卻在聽懂這其中的緣由后,蹙著眉打斷夏油杰的話。
“沒有應該。”
夏油杰下意識“嗯?”了一聲。
“事件是隨機出現的,并不是針對悟而設計的。”
想起一周目的悟那每天只能睡三個小時、時常還只能在車內瞇眼打盹的高強度作息,羽取一真的聲線逐漸轉冷。
“不能因為悟可以解決,就說出[應該由他來]。因為悟的實力能夠解決這件事,就理所應當的將這句話說出口,簡直像在說這本來是屬于他的責任。”
“悟只是一個人,擁有的時間和精力,都是和普通人相同的。能夠接的任務數量,也是有限的。”
“如果我們不幸在這場任務中喪命,莫非死前也要怪罪說[要是一開始就由悟來好了,他來解決就肯定沒有問題]嗎?”
那雙黑瞳安靜的、極為安靜的盯著他,連說話的口吻也沒有波動,反而令夏油杰的心臟一跳,沒能說出半句回應的話。
就是這樣一點一滴的細節,逐漸把悟推向了被稱為[怪物]的另一側。
“……走吧,就算看不見咒力殘穢,我也有自己的辦法找元兇。”
在短暫的安靜中,羽取一真率先偏過視線,望向他們最初來到鐮倉時,經過的警察署方向。
“像這種發生在一座城市內的連續兇殺案,刑警的行動同樣迅速,且他們辦案經驗豐富,只會調查得比我們更專業、更細節。”
“所以,我們先去警署。”
第74章
說是要去警署, 羽取一真還需要先給那位新石先生打去一個電話,讓他幫忙聯絡警署那邊,好讓他們等會過去的時候, 不會被當成來惡作劇的當地不良。
這個[不良], 主要指發型奇怪、帶著耳釘,制服褲還被改造得很有不良范的夏油杰。
夏油杰:“………”
他剛還覺得羽取一真是實力弱小、需要他多加關照的同學,結果轉眼就被上了一課。
而且,他根本無法反駁這點。
不過,看在夏油杰認真道歉的份上,羽取一真也沒有再難為他。
如果像一周目見到的那個禪院家所謂的未來家主, 嘴又臭又犟的話,他就選擇用[黑閃]直接呼臉了。
管它什么信任度不信任度的, 忍不了一點。
悟能成為最強是靠他的努力, 不眠不休的做任務是他的自愿, 但不等于其余人能把這些事情當作他應當履行的責任, 動輒開口就說一句[應該]。
在等新石先生的通知里,羽取一真不打算繼續和夏油杰聊天, 而是低頭繼續在郵件里編輯內容。
[我看到這里的沙灘上有人打排球,還可以撿貝殼。]
[哇,我也要和你去打排球、撿貝殼——]
[好。]
過了一會兒,新石先生打電話來說可以過去了, 那邊會由石上先生負責接待, 羽取一真便立刻和夏油杰動身,打車前往警署。
反正這些開銷都算在任務經費里, 之后也可以讓高專報銷。
到達警署的一樓大廳時,接待的警員小姐姐見到兩位未成年朝她這邊走過來,認真又誠懇的說來找石上先生來了解案情細節時, 差點以為他們是來惡作劇的當地不良。
“平時報假警還不夠,竟然直接過來戲弄警察?”
警員小姐姐故意用很生氣的口吻對他們教育道——主要看著夏油杰。
“不要以為我們看你未成年,就不會采取懲罰性的措施哦?聽明白了就快走,記住以后不準再搞這種沒有意義的惡作劇了。”
羽取一真也跟著將目光轉向他,話外之意很明顯。
看吧,就說你的著裝風格很容易讓人誤會。
夏油杰:“………”
他在上初中的時候,明明也算是在女生中挺受歡迎的類型……
幸好他們僵持沒一會兒,負責這起事件的刑警——石上先生就立刻來大廳把他們接走了。
“是夏油和羽取嗎?沒想到你們這么快就過來了,抱歉啊,本來說整理完手頭新找到的線索就出來接你們,結果一時間入迷,不小心忘記了。”
石上刑警穿著件滿是褶皺的外套,頭發凌亂,下巴胡茬細細密密的冒了一片,根本沒有時間打理自己。
看他眼下青黑的模樣,大概這幾天根本沒有回去休息,直接睡在了辦公室。
“啊抱歉,是我們沒有提前打聲招呼就冒昧前來……如果現在方便的話,還請務必講一下您目前的發現,哪怕只是大概也好。”
夏油杰主動承擔起了溝通的這部分,對石上先生說道。
“不用這么拘謹,我們現在是合作關系。”
石上刑警笑了笑,伸手拍了下夏油杰的肩膀。
“上面和我說你們能解決問題,讓我全力配合你們。老實說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畢竟你們看上去和我家孩子也差不多大。但誰知道呢,畢竟這起案件確實詭異,而我也從來不會小看人,否則就沒辦法干這么多年的刑警了。”
很多兇手在逮捕的時候,總能看見報道上說[鄰居都說他是個很和善的人]、[同事都說他是個沒和人起過沖突的老實人]、[親戚都不相信會發生這樣的事]之類。
但很多時候,真相往往就是這樣藏在了毫不起眼的人身上。
石上刑警說完這句話,也不打算再客套下去了,而是帶著他們來到辦公室的一角。
那里掛了塊貼有鐮倉地圖的白板,地圖上則分區域畫了好幾個紅圈,旁邊貼上受襲者照片、個人資料、時間,相當清晰且有條理。
比起夏油杰拿在手里的那份需要自己整理頭緒的任務資料,石上先生將關鍵線索用圖釘與紅線串聯起來,一目了然。
“那么,現在我大概和你們說一下情況。”
在辦案方面雷厲風行的石上刑警,清了下嗓子就直接開講。
鐮倉不僅是座旅游城市,宗教氛圍也相當濃厚——沿著靠海的那條電車軌道,途中分布著各種神社與密宗寺。
甚至可以稱得上密密麻麻。
而這次的人偶襲擊事件,受害者都是倒在距離這些神社與寺廟的不遠處,時間都為深夜,不僅死狀極凄慘,法醫還根據肺部的解剖結果,判斷他們生前肯定在某處溺過水。
受襲者有一個明顯的共同特征——即將破產、又突然翻身的企業家。
按理來說,這樣的企業家身邊往往應當有司機、保鏢或者助理跟隨,哪怕被某人蓄意報復,也不該集體出現這么詭異的死法。
唯一那個存活下來的受襲者,也由他口述、石上刑警委托專人繪制了一副所謂的兇手畫像。
夏油杰和羽取一真看向石上刑警展示的那張畫像。
不正常扭曲的四肢、殘缺鼓脹的面部、極為不協調的身體比例。
怎么看都像是咒靈,而不是人偶。
有沒有可能其實就是咒靈,因為普通人在瀕死時候也能見到咒靈,但他不知道這是咒靈,所以誤以為是什么都市傳聞里的人偶?
羽取一真用眼神朝夏油杰示意。
但這句話也太長了,他那雙黑瞳又慣常沒什么情緒,除了五條悟總是能很敏銳的發現他在想什么,夏油杰可猜不出來。
于是,接收到暗沉沉目光的夏油杰只能側過身體,小聲問羽取一真:“怎么了?”
羽取一真:“………”
真是沒默契,好歹他這次拿的也是反派劇本。
他只好先對夏油杰微微搖了搖頭,表示等會出去說之后,才對這石上刑警禮貌問道。
“石上先生,你在地圖上做的那幾個標記,是懷疑兇手可能在那里嗎?”
“嗯,我懷疑兇手下次會在某座神社或寺廟附近出現。”
石上刑警的手指劃過那幾道連起來的紅線——他的動作熟稔,對案件的任何細節都信手拈來,卻是靠不眠不休調查、走訪、匯總、分析,才得到的結果。
這些線索如果讓羽取一真和夏油杰這個沒來過鐮倉的人去逐個收集,然后分析出相同的猜想,還不知道要多久。
“按照遇難時間的規律,應該是今晚。”
說到這里,石上刑警摸著下巴的胡茬,陷入糾結。
“就是不太確定到底是哪座神社或寺廟啊,鐮倉的神社和寺廟也太多了,我們的警力不夠布置啊。”
“原來如此,我們清楚了。”
夏油杰起身,朝石上刑警感謝道。
“您的調查真的很有幫助,我們會立刻展開行動,確保今后不會再出現受害者。”
石上刑警立刻警覺。
“你們知道兇手下一次襲擊的地點?”
夏油杰沉默片刻,委婉開口回答道。
“只能我們去解決。”
石上刑警還想再問,又想起上面人說的話——只要對方沒要求,就不要插手他們打算做的任何行為。
“好吧。”
他皺起表情,很不放心的叮囑道。
“如果有任何需要幫助的地方,盡管開口。”
不僅如此,石上刑警還一路將人送出警署,一路上都在碎碎念要他們小心點。
夏油杰只好一直維持著臉上的微笑,向石上先生保證他和羽取一真都會沒事的。
“唉,是我年紀大了嗎?都搞不懂上面到底怎么想的了……”
站在大門處的石上刑警嘆口氣,回頭就看見之前招待過夏油杰和羽取一真的警員小姐姐正盯著他們離開的方向,似乎也在沉思。
“怎么了,你認識他們?”
“我只是聽到你剛才喊羽取,突然想起最近很火的一對組合。”
警員小姐姐遲疑片刻,變得更加不確定起來。
“應該不會這么巧吧……”
…………
與此同時,在趕路的夏油杰也向羽取一真說出自己的猜測。
“是弁財天神社。”
“我在來這里前就了解過,鐮倉的弁財天神社和其余地方的不同,擁有一種名為[錢洗]的特別儀式。”
傳說據此數百年前的一個夜間,管理此地的大名夢見了七福神之一的弁財天神女,并遵從她的指引,在某處巖壁中鑿出了清澈的靈水。
從此之后,在靈水里洗過硬幣并許愿的百姓紛紛生活富足、衣食無憂,便特意建造了神社來供奉弁財天。
而如今的游客與當地居民,也會遵照傳統,在這座神社的水池里洗硬幣,投入布置在中間的功德箱內。
“而那些死者,”
夏油杰停頓了下才繼續道。
“很像是被洗過的錢幣。”
所以才會出現溺水,又被某種怪力強行擠壓在一處、連骨骼也破碎的凄慘死狀。
羽取一真:“………”
聽起來相當詭譎,但仔細一想又挺合理。
羽取一真:“可這有什么好處?”
“不同的詛咒師手段也不一樣,我不太確定。”
夏油杰想了想。
“按照我個人猜測,他們借助那些從古時流傳至今的儀式,可以更便捷的達成某些目的。”
就像是根植于大眾心底的都市詭聞,一旦傳開就更容易孕育出極強大的咒靈那般,根本不在乎普通人死活的詛咒師也喜歡走這些捷徑。
“當然,也存在另一種可能……”
至于那位詛咒師到底有什么目的,夏油杰也不確定。
但無論怎么說,他們有了進一步追查的方向——
弁財天神社。
第75章
弁財天神社不僅要坐到電車軌道的末站, 還需要額外搭乘觀光纜車去半山腰。
等羽取一真和夏油杰趕到弁財天神社時,已臨近黃昏。
游客正零零散散的離開神社——海邊的沙灘在下午六點后允許放煙花,一到晚上, 就能看見那無數簇被點燃的絢爛花火。
頂著不時有人好奇望過來的目光, 羽取一真和夏油杰先來到錢洗池。
這里流動的是不是靈水兩說,但肯定很吸引財富。
往這清澈見底的錢洗池里望去,底部密密麻麻鋪了一大片的日元硬幣。
錢洗池中央還佇立著一個并不大的功德箱,據說將錢幣用靈水洗過后,如果能準確投入功德箱內,那么許下的心愿就必定會實現。
這時候, 錢洗池邊已經沒有其余游客了,羽取一真便直接問夏油杰。
“有發現嗎?”
夏油杰似乎在認真盯著這座水池, 過了半晌才沖羽取一真點頭。
“能看見隱約的一點咒力殘穢, 快要徹底散干凈了。”
也就是說, 至少這座神社肯定有問題。
能這么快理清事件的頭緒, 夏油杰緊繃的神經也放松了些,才想起之前在警察署的時候, 羽取一真似乎有話要對他說。
“之前在石上先生那里,你是不是想說什么來著?”
“嗯。”
羽取一真大概復述了下自己之前的猜想。
“是說可能和詛咒師沒關系嗎……”
在咒力知識方面,同為非家系術師的夏油杰和羽取一真可能掌握得差不多;但對于咒靈的了解,術式就跟它有關的夏油杰經驗要比羽取一真豐富許多。
“受害者的死狀特征高度統一, 時間極為規律, 地點雖有規律、卻并不固定——與普通咒靈的無差別屠殺完全不同。”
夏油杰沉思道,“如果這是咒靈作祟, 那至少得是特級的程度才行。”
羽取一真:“必須要特級?”
夏油杰點頭:“嗯,準一級以下的咒靈不會使用咒術,攻擊手段也相對單一, 更別提產生可交流的靈智了。要做到這種近似于篩選咒殺的程度,我推測必須要是特級以上才行。”
如果是過于強大的咒靈,不僅自身會攜帶生得領域,可使用的咒術也與術師所擁有的術式無異。
而準一級咒靈和二級咒靈的分水嶺,就在于[是否會使用咒術]。
像這種情況,如果要往咒靈的方向去考慮,那就不是他們現在能應付的任務難度了。
“不過,我覺得這點的可能性不高。”
夏油杰笑了笑,從那疊任務資料里抽出其中一張給羽取一真看。
“如果這是特級咒靈干的,那它可不會像詛咒師那樣狡猾,行動的模式和思維都非常直白,留下的咒力殘穢即使是[窗]也能輕易觀測到。”
但根據[窗]在現場的調查結果來看,確定附近沒有遺留明顯的咒力殘穢——可能是被人為清掃了痕跡,防止追蹤。
而咒靈本身就是詛咒的產物,是負面能量的集合體,就算想要做出類似的遮掩行為也辦不到,它們的一舉一動都會遺留大量的殘穢,非常好辨認。
“原來如此。”
羽取一真點頭。
“但假設真是詛咒師做的,我們就很難找到目標了。”夏油杰努力思考,“那個人到底想要達成什么目標呢,如果順著這個思路的話……”
這邊的夏油杰在絞盡腦汁,旁邊的羽取一真在心底默默翻了個白眼。
還能想要什么,還不就是想要你對我的信任度達到80%以上。
口袋里的手機振動了下,羽取一真打開郵箱,看見來自五條悟的最新信息。
[鏘鏘,任務結束——哎呀真是沒難度,一級咒靈也依舊是不堪一擊呢!]
后面跟著一個表現出超開心的顏文字表情包,還帶著一點點挺胸驕傲邀功的意味。
[超厲害的,值得吃兩份伴手禮。]
羽取一真從善如流的回復道。
[好耶!]
五條悟大概正拿著手機在線等收羽取一真的回信,打字的手速也快,沒過幾秒就又發了一封過來,看起來快樂翻倍。
過了一會兒,羽取一真又收到一封五條悟發過來的郵件。
[你那邊怎么樣啦,還順利嗎?]
[還可以,已經確定下一個襲擊地點了,正在想辦法提前鎖定兇手。]
在羽取一真跟悟解釋完他們沒辦法通過太過稀薄的咒力殘穢去追緝元兇,轉而依靠刑警幫忙整理出的線索,再從咒術方面去思考,最后找到詛咒地點的時間比預計要快上許多時,五條悟發來了個很開心的笑容顏文字。
[是在委婉說“我可不是笨蛋”的意思嗎?哼哼,那要我夸一下你也沒問題喔!來期待我帶給你的伴手禮吧——]
[好。]
羽取一真收起手機,有點想笑,想要掩蓋泛起在心頭的那點酸澀。
怎么微妙的有種會被摸摸頭的感覺……
他轉過頭,看見夏油杰仍蹲在錢洗池邊,似乎還沒有理出頭緒。
見羽取一真往他這邊看過來,夏油杰略聳了下肩膀,表示無可奈何。
“實在不行,我們還能選擇最笨的辦法——把我持有的咒靈圍在神社附近,一旦有敵人出現并祓除咒靈,我就會有感應。”
但這也意味著敵人同樣會知道他被針對了,基本可以算是一種雙向的通知。
一陣微冷的風吹來,被系在附近許愿架上的紙條隨之簌簌作響,似一陣低沉的振翅嗡鳴。
“我看兩個小哥站在這里很久了,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大概是這個點已經沒有游客了,羽取一真和夏油杰又在這里站了太久,引起神社人員的注意。
“啊,沒什么,是要準備關門了嗎?我們這就離開。”
夏油杰連忙從錢洗池邊起身,不好意思道。
“無妨,既然來了,不如也許個心愿再走如何?”
這位身穿巫女服飾的老婆婆雙手揣在身后,微笑看向他們。
“不,我們就……”
夏油杰下意識就要拒絕,但在這位老婆婆一再邀請下,他也不好意思總是推拒長輩。
“那……那我就投一枚吧。”
他從錢包里取出一枚五十日元的硬幣,正要問羽取一真要不要也來試著投功德箱時,卻發現他伸手從水池里撿了枚一日元硬幣。
見到夏油杰困惑看過來,羽取一真淡淡解釋。
“隨機挑選一位幸運路人,替對方完成心愿。”
夏油杰:“……”
老婆婆:“……”
連維持著那副和藹面容的老婆婆,眼角都忍不住微微一抽。
但她也不能再強迫羽取一真用自己的硬幣投功德箱,只好看著他們按部就班,用錢洗池的水洗過硬幣后,朝池中央的功德箱扔去。
哐啷、哐啷兩聲。
兩枚硬幣都穩穩的落入功德箱內。
而后,夏油杰便順利和老婆婆進行道別,同羽取一真朝神社外走去。
“你覺得那個老婆婆有問題嗎?”
夏油杰輕聲問羽取一真。
但無論是洗硬幣還是投功德箱的流程都很順利,他在這途中也沒有察覺到任何詛咒的氣息。
“不好說,”羽取一真回道,“但總之,我不想花錢。”
“………”
夏油杰被這答案哽住了。
不過,他們并沒有沿著來時的山路走出鳥居,而是轉而拐到愈發夜深的林間,重新靠近這座弁財天神社。
途中,夏油杰不斷放出咒靈,控制它們四散離開,繞著神社布下一道防線。
羽取一真面對這些咒靈半點不心動,因為他在一周目就已經嘗試過了,祓除掉這些被夏油杰操縱的咒靈,根本不給他掉【咒力結晶】。
等咒靈也布置完畢后,夏油杰和羽取一真靠著神社外圍,又是最接近圓圈中心的位置,各自挑了塊干凈石頭坐下。
為了不暴露位置,夏油杰沒有生火,兩個人近乎是摸黑埋伏在林里。
身上的高專制服也是純黑色的,讓他們不用多做些額外的隱藏措施,就快跟周圍環境融為了一體。
羽取一真坐在夏油杰對面,看著這個已經把幾乎所有咒靈都放出去的未來反派,將他扼殺在搖籃里的防患之心又開始蠢蠢欲動。
現在想要成功殺他,搞不好就是幾發[黑閃]的事……然后回去就說夏油杰犧牲在任務里了,再掉兩滴眼淚,就成了死無對證……
被那雙幽深的黑瞳安靜盯著,半晌不眨動一下,夏油杰又開始感覺自己后背發毛。
奇怪,明明已經自我感覺和這位羽取一真相處得還可以來著……怎么在某些時刻,總會帶給他一種微妙的、類似于劫后余生的驚悚感。
“咳,你之前……”
夏油杰戰術性干咳一聲,只能沒話找話,“沒聽你之前提過自己的家庭。”
羽取一真:“……”
這人可真會聊天。
“父母雙亡,有一個收養我的遠房阿姨,但平時工作忙,根本不管我。”
最后,羽取一真還是直接套用了酒見綾子給他的假身份介紹。
夏油杰小聲吸了口氣,大概沒想到這位同期的身世竟然如此悲慘。
“不好意思……”
他甚至還開口道歉。
“沒關系,我不在意。”
羽取一真語氣平淡——畢竟這是游戲設定的身份,跟他本人沒任何關系。
但這好像讓夏油杰更加誤會了什么,在他雙手交疊放在腿上,略顯躊躇地抻了抻袖口后,正要開口。
“你……”
咯啦——
好似將骨頭碾碎的聲音隱隱傳來,令夏油杰豁然起身,扭頭就看向某個方位。
“我的咒靈被吃掉了?不、不對……”
緊接著,無數道扭曲的、磨牙似的狎笑傳來,四面八方都在響起、交疊,在朝他發出囈語似的詰問。
“嘻嘻…在求愿的就是你嗎?”
第76章
扭曲的人型在往這邊走著, 林間的黯淡月影只能隱約照出一個輪廓,使它的每一步都因那過長的比例顯得踉蹌,卻更加怪誕無比。
遠遠看過去, 確實像一只被技藝尚不熟練的傀儡師操控著的人偶。
今晚的目標竟然是他!
夏油杰的反應也極快, 心念一動便收回所有放出去的咒靈,而后讓一只至少兩米高的、類似于三目獅獸的咒靈顯形在他身邊,鋒利的四爪扣緊地面,以隨時預備撲咬的姿態在低聲咆哮。
“既然這個儀式選擇了我,就意味著你不在它的攻擊范圍內。快離遠點。”
夏油杰沒有應對那仍舊在無數交疊響起的囈語聲,而是先頭也不回對羽取一真囑咐道。
他的目光仍舊落在那個往這邊靠過來的詭異人型咒靈上, 防范它的突然攻擊。
幸好這種固定流程的詛咒儀式,只要條件無法滿足, 就不能對目標展開攻擊——而羽取一真投的硬幣, 不是他自己的。
他沒有正確的走完流程, 咒靈沒有辦法對他動手。
而他自己……雖然當時是將計就計, 沒想到惹來的會是這么麻煩的東西。
夏油杰深吸口氣,又放出數只類似小型水母的咒靈, 帶著數根漂浮在空中的觸須,好似在他身邊緩慢游動。
想要不變成那些受害者的死狀,就不要再多想,而是專心思考如何戰勝它!
羽取一真的實力比自己弱, 沒道理讓他留下來陪自己送命。
既然他更強, 就必須要保護較弱的羽取一真才行——這是夏油杰在決定入讀高專,成為咒術師的那一刻起, 就秉持的信念。
但夏油杰等了片刻,發現羽取一真沒有傳來回應,身后也沒有傳來走動的聲音, 夏油杰才不得不轉過頭,認真催促羽取一真。
“我會沒事的,這個被觸發的[錢洗]儀式明顯是一個篩選后并進行攻擊的機制,但這次卻選擇了與其它受害者身份特征并不一致的我,這說明……”
“那個老婆婆有問題,她認出了高專制服的我們,想要殺掉滅口。”
羽取一真閉了閉眼,還是開口接話。
“我去對付她。”
夏油杰被驚愕了一瞬,連忙就要出聲阻止。
“等下,她既然能驅使這么強的咒靈,本身實力不可能會更差,你……”
但這句話的尾音沒能說出口。
不僅是那只咒靈的悍然襲來,更是羽取一真朝神社沖去、迅速縮小的背影。
夏油杰張了張口,卻連半個字也沒能說出來。
他只能轉而專心對付這只咒靈產生的簡易領域——隨著它踏近的身影,裹挾而來的壓迫感猶如一只將他握緊的巨手,將每一寸骨骼擠得吱呀作響。
任務的猜測沒錯,但這只受詛咒師驅使的咒靈,實力遠超他們能對付的范疇!
隨著三目獅獸咆哮出聲、龐大的身型驟然向咒靈撲擊而出后,夏油杰周身傳來的壓力瞬間減輕許多。
他吐了口氣,內心卻奇異的并不感到慌張。
總以為對他有意見的羽取一真,此刻卻毫不猶豫的采取了救他的行動。
和同伴并肩作戰的感覺,也很好。
………
與此同時,羽取一真踩著長而蜿蜒的石階,迅速往神社趕去。
當他被安排接近夏油杰這個任務,又猜出這個人偶襲擊事件也是那位教祖提前安排好的劇情時,就對這一切的展開毫不意外了。
夏油杰不面臨生死關頭,他怎么救人?
他不救人,夏油杰怎么給他猛猛漲信任度?
比起并肩作戰干掉敵人,當然是救同伴于生死之間,漲的信任度才更多——當羽取一真在最初就被告知這些前置劇情時,他甚至能猜出那個教祖這么做的用意。
因此,他也可以選擇束手旁觀,讓給那個他們都無法應付的咒靈真正殺死夏油杰,將這個未來反派提前干掉。
甚至在高專那邊,他的理由也變得極其充分,順理成章。
但羽取一真,最后還是選擇了救夏油杰。
并為此一路沖回弁財天神社,看見那位把他們勸離神社的老婆婆,此刻依舊獨自站在那里,面帶微笑。
見到羽取一真回來,她也沒有產生任何緊張或戒備的情緒,反而笑著對他說道。
“你回來做什么?直接上就好,那個咒靈已經被設定好了,會對你的咒力有受擊與逃避反應。”
也就是說,只要羽取一真去攻擊咒靈,無論是否能造成傷害,都可以將那只咒靈打得嗷嗷叫,然后佯裝受傷逃走。
至于之前那些所謂的擁有共同特征的受害者,不過是刻意制造出一起人偶襲擊事件,而后順勢指名夏油杰和羽取一真前來調查的一種手段。
這個老婆婆就是那個詛咒師,甚至是那個教祖親自挑選,來陪他演這一出戲的反派角色。
無論羽取一真有沒有正確完成那個[錢洗]儀式,咒靈都會選擇夏油杰當下一個目標。
“抱歉,教祖大人沒和我說這些,我還想著說來問你要怎么對付它呢。”
聽到這話,羽取一真的表情不變,步伐逐漸由快變慢,直至站在她面前時,便沖夏油杰那邊的方向歪了下頭示意。
“你是怎么控制那只咒靈聽話的,我感覺它還怪強的。搞不好都有特級了吧?”
那位老婆婆自詡她和羽取一真是同一陣營的,此刻自然也完全沒有隱瞞。
“哈…我早已是殘燭之火,就算想將那種東西當作式神驅使也辦不到。”
她從懷里摸出一個用符咒打著結的空木盒,原本和藹的笑容已變得詭譎而危險。
“是教祖大人賜予我的東西。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只要找到適格的容器吞下這個木盒里的咒物,就能借助這張符咒操控它。”
羽取一真的目光落在那個纏繞著條狀符紙的空木盒上,又若無其事的挪開。
“不擔心被別人奪去,反變成對方的力量?”
“教祖大人當然會設置有類似這種情況的保險。”
老婆婆微笑道,“只要失去了我的咒力,它就會變得靜止不動,其它人可無法指揮得動它。”
“啊,不愧是那位大人。”
——羽取一真的這句話夸得毫不走心,但他原本就沒什么表情,老婆婆只當這是他慣常的風格,沒有察覺出絲毫不對。
“自然,教祖大人的威能,遠比你我想象得還要高深。”
她微笑著將那個空木盒收回懷里,又催促起羽取一真。
“好了快回去,既然教祖大人要我配合你,我也不會刻意刁難你的任務。只是我想要控制那個咒靈長時間不殺夏油杰,還是很困難的。”
“好。”
羽取一真點頭,又像是想起什么般,問面前這個對他沒有任何防備的老婆婆。
“你竟然能得到教祖大人的賞賜,必定已承蒙召見了吧?真幸運啊,教祖大人到底長什么模樣?”
對此,老婆婆也只有無奈搖頭。
“我哪能見到教祖大人?都是由另一個連姓名不曾透露的信使,全程與我聯系的。”
“這樣啊,好遺憾。”
羽取一真在老婆婆的注視下往后退了兩步——就在他好似要離開,讓對方松懈之時——突然握緊拳頭,抬起,拉開架勢。
下一刻,那重若千鈞的勢能便裹挾著無數嘶鳴的漆黑閃光,狠狠砸在她的臉上。
[黑閃]!
那個詛咒師哪里說得出半點話,頓時朝后飛出數米距離,在地上一連打了好幾個滾!
原本干凈整潔的巫女服,瞬間裹滿了泥塵,還混著口鼻留出的血。
身為經驗極其豐富的詛咒師,她在極度錯愕之下也沒忘記反擊,幾乎是憑借本能地就要比出發動術式時的手勢,卻早已被同樣沒打算給她機會的羽取一真幾步追上,再舉起的拳頭仍舊纏繞著代表[黑閃]的電鳴涌流。
羽取一真這次瞄準小臂,下手穩而利落,一拳就直接打斷了那個詛咒師的骨頭,讓她發出了聲因疼痛而顫抖的哀嚎。
想要釋放的術式也因此而中斷,對羽取一真造不成半點威脅。
“殺了你,不一樣能救下夏油杰,讓他對我產生信任感,完成教祖大人的任務?”
羽取一真冷冰冰說道,再度握緊拳頭,朝后拉開架勢。
他現在對付不了那個教祖就算了,還對付不了這個被派出的npc嘍啰嗎!
在那不斷流淌在拳頭間的[黑閃]終于徹底熄滅之后,羽取一真從尸體上摸回那個帶著符咒的空木盒。
他將那個木盒塞進物品欄里,拖著詛咒師的尸體,重新朝夏油杰之前戰斗的方向走去。
按照這個詛咒師剛才透露出來的信息來推斷,只要她一死,咒靈失去了操縱它的咒力,自然也站立不動,就任由夏油杰宰割了。
離開有紙燈籠照明的神社,山林間已變得更黑了。
羽取一真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明,回到之前他們分別的地方。
夏油杰正扶著膝蓋艱難喘息,那身高專制服的衣擺都被割破了好幾處,掛著細小的樹枝與碎屑。
看起來傷得不輕。
相比之下,悍然背刺自家陣營同伙的羽取一真要從容得多,可以算是相當輕松的將那具尸體甩在夏油杰面前,然后問他。
“那只咒靈怎么樣了?我聽她說是吞下咒物的容器。”
“是你做的嗎?”
夏油杰感激的朝羽取一真笑了笑,抬手擦掉額頭汗水,吐了口氣。
“啊,姑且算是撿回一條命吧。另外,它確實掉落了這個。”
另一只遞過來的手里,放著一小塊看不清形狀的、類似于風干臘肉的東西。
羽取一真拿起那塊咒物打量,忽然想起之前對于技能的介紹——可通過各種方式來提高咒力上限。
“大概是曾經術式與祈愿儀式相關的詛咒師,在死后析出的咒物。”
夏油杰擔心羽取一真不知道咒物所代表的具體含義,便主動解釋道。
“只要我們把它帶回去,應該就……”
下一刻,他看見羽取一真手一抬,將那塊咒物塞嘴里吞了。
夏油杰的后半截話全部被堵在嗓子眼。
“!?!?!!”
第77章
咒物這種東西, 羽取一真吃起來就和【咒力結晶】同樣,沒有任何味道,入口即化。
而界面上瞬間顯示升到三級的咒力量, 羽取一真的心情立刻變得很好。
下方的[黑閃]也升到三級了, 但這是他剛才揍npc時用的次數太多而升的,和吞咒物倒是沒什么關系。
當然,他剛才也不是頭鐵硬吞咒物,非要以身試毒的。
主要是那個咒物被拿在手里時,系統浮現出了對應的簡短介紹。
【一級咒物:可尋找合適的容器,使其內含意志蘇醒。吞食亦可大量提升咒力量上限。】
和【咒力結晶】的描述略有不同, 但看起來都能給他吃,羽取一真自然就不客氣了。
容器, 什么容器, 他先提升等級要緊。
不過, 羽取一真還記得一周目的時候, 他也拿到過特級咒物【兩面宿儺的手指】,那時候可沒有介紹說能吃。
是必須要被他打敗嗎, 還是特級咒物不能吃?
羽取一真想了想,決定以后再做點相關試驗。
至于現在……
“這個,你,咦, 這個……”
夏油杰瞪大了眼睛, 被眼前這一幕震驚到失去語言組織能力。
和咒靈吞掉咒物可以增加力量不同,人類, 無論是咒術師還是普通人類,吞食咒物的后果大概率是要么承受不住咒力,要么變成咒物的容器、徹底喪失自我意識。
但羽取一真竟然就這么, 在他的面前,泰然自若的將咒物給吃了!?
夏油杰幾乎是提心吊膽的盯著這位剛救自己一命的同期,既不想看見他承受不住咒力,更不想看見他被咒物徹底取代意識。
但過去好一會兒,夏油杰發現羽取一真還好端端的站在那里,沒有任何不良反應。
不如說,沒有任何吞食咒物后會產生的癥狀,甚至是若無其事轉過視線來,見他仍舊保持著難以置信的表情,才平靜開口解釋一句。
“我能吃這個,可以漲咒力量。”
夏油杰:“…………”
……真的假的,竟然能把咒物當經驗包吃??
同樣玩過游戲的夏油杰,下意識想到了這個比喻。
不,嚴格來說,這個咒物確實也是咒靈身上掉落的……嗯……雖然其實算是對人體有劇毒的外來物……但既然他看起來沒什么問題……那他…似乎也沒什么好震驚的?
“這…這樣啊。”
夏油杰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也不知道是剛才戰斗中累的,還是剛才看羽取一真吃咒物給嚇的——但這結果總算能令他放松吐口氣,甚至感到欣喜。
這樣并肩作戰,在強敵面前依靠頭腦找到其弱點,又各自采取最恰當的行動進行應對,直至最終極限破解死局的莫大刺激與成就感,令他由衷露出一個高興的笑容。
“這下我們都可以平安回去了!”
早就知道他們肯定不會有事的羽取一真微微點頭,依舊沒有什么表情。
不過夏油杰也差不多習慣了對方這點,帶著徹底卸下防備后肉眼可見的親近來到羽取一真面前,蹲下身檢查詛咒師的尸體。
剛才羽取一真已經找了遍,把對方身上唯一有的空木盒提前收進了物品欄;此刻夏油杰再找一遍,自然什么發現也沒有。
“我們得處理下這具尸體,不能直接丟在這里……還有剛才你殺她的現場。”
夏油杰很是謹慎的放出一只勉強近似蝸牛外形的咒靈,讓它循著剛才羽取一真過來的路徑,將沿途滴落的血跡仔細舔干凈。
“得把血跡都清理干凈才行。”
羽取一真盯著那只咒靈慢慢蠕動著,讓那些滲入石縫與泥土里的血跡一點點消失,心想這東西還挺實用的。
“就地埋起來嗎?”
羽取一真問。
他是完全無所謂的,以前打游戲都是殺一路扔一路,怎么可能還花功夫遮掩。
此刻的夏油杰顯然還沒擁有如此低的道德底線,聞言哽了一下,才摸出手機。
“我先給新石先生打個電話吧。”
好在新石先生很擅長處理這類事件,他問清楚地點和事件經過后,就讓他們將詛咒師的尸體放在那不要動,馬上會有人來處理。
畢竟詛咒師與祓除后會消散的咒靈不同,他們死后會留下尸體,但又是被咒術界宣判過死刑的通緝對象,哪怕在鬧市遇到也需要即刻執行死刑。
因此,咒術界針對這種特殊情況,自然另有一套獨立于普通社會體系規則之外的解決方式。
總不能讓咒術師對這詛咒師執行完死刑后,咒術師自己也立刻被普通社會的警察逮捕,丟進大牢里等著死刑執行吧?
羽取一真和夏油杰在原地等了段時間,很快就有好幾人開車過來,和他們做現場交接。
后續只需要上交一份詳細描述經過的任務報告,就沒有他們什么事情了。
夏油杰認真思考許久,私底下找到羽取一真,讓他不要暴露出自己能吃咒物這件事。
如果被咒術界高層發現羽取一真吃過咒物,他就不能平安度過他的學校生活了——即使羽取一真吃咒物完全沒事,高層也會認為他是顆定時炸丨彈,決定提前處死他的。
就像夏油杰從一開始就對高專撒謊了他的[咒靈操術]某個機制那般,此刻的他也不認為對高專隱瞞羽取一真能吃咒物的情報有什么大不了的。
這件事就當是詛咒師一死,由她術式驅使的人偶也隨之崩散好了。
雖然吞食咒物的咒靈并不是她的術式,而她本人的術式也根本沒有用出來的機會,就被羽取一真提前送去了六道輪回。
羽取一真有點詫異夏油杰竟然主動幫他隱瞞,但他也點了點頭,表示如果悟問起來肯定會如實告知。
夏油杰也沒想過對五條悟隱瞞,自然沒有異議。
反正以他們兩關系那么好的程度,悟肯定也會幫忙保密的。
至于夏油杰為什么會主動為羽取一真考慮……
后者打開【委托】界面,對著已經高達【68%/80%】的信任度默然片刻,幽幽嘆口氣。
生死關頭,確實容易漲信任度啊。
………
回高專前,羽取一真特意先去江之島買了許多造型的小貓瓷器,又拎著兩大袋的伴手禮,坐上了通往東京的鐵路。
夏油杰跟在身后,手里也毫不意外的被羽取一真塞滿了兩大袋,同樣沉甸甸的。
他左手一大袋各種口味的杏仁酥糖,右手一大袋紅豆泥團子,陷入了沉默。
“這還算伴手禮嗎,”夏油杰忍不住吐槽,“這是打算在高專開一個甜食小賣部吧。”
“再說,鐮倉離東京只有一個小時都不到的車程啊,有必要買這么多嗎……”
羽取一真聽到這句話,眉心微蹙,暗沉沉望過來的黑瞳里寫滿了對這些話的不贊同。
“伴手禮,心意最重要。”
他拎了下自己手里的購物袋,又看向夏油杰手里的那兩袋,認真回道。
“這些,都是我的心意具現化。”
“……這、這樣。”
那這份心意還真是好沉重……
夏油杰拎著兩大袋爬學校門口的那段長長長長的石板路,感覺自己在負重登山,累得不行。
但一想到回來前,這位黑發少年甚至試圖讓他把咒靈放出來,每只也叼上一個購物袋時,又突然覺得這樣也挺好。
最終讓對方放棄的原因倒不是咒靈不能叼購物袋,而是咒靈無法被人類看見,如果真的這么做,他們回來的景象就會變成格外詭異——兩個人在街道走路,身邊高高低低的漂浮著一大堆購物袋……
其實羽取一真也想過放物品欄里,但很顯然,物品欄也不是什么都能往里裝的。
等他們終于爬完了那段七拐八繞的盤山路,來到高專校門口時,夏油杰一抬頭,發現有個翹首以盼的白毛正坐在臺階上等著。
手肘支在腿上,掌根抵著下巴,一副相當期待的雀躍模樣。
他的身邊也放著一個紙袋,光看外形猜不出里面裝了什么。
夏油杰下意識轉頭看向羽取一真,而后者也配合開口解釋。
“我有發郵件給他。”
夏油杰:“……”
所以一路上對方時不時的低頭看手機,是在和悟聊天嗎……真是格外的黏糊啊,這兩人。
“回來啦!”
見到羽取一真終于出現在視野里,五條悟也格外高興的抬手和他打招呼,墨鏡被順勢往上推,穩穩卡在那頭柔軟卻又被風吹得四處亂翹的白發間。
而徹底露出的漂亮蒼瞳,則好奇的在夏油杰和羽取一真拎著的那幾個購物袋中間來回巡視。
“嗯嗯?哪個是給我的伴手禮?”
他一開口,說出了令羽取一真恍惚片刻的熟悉臺詞——連上揚的語調也近乎一模一樣。
當一周目的他和伏黑惠出差完成任務、帶著幾大袋伴手禮回來時,悟也是這么問的。
帶著上揚的、好奇又開心的語調,聲線還有點軟,咬字時也輕飄飄的,像被吹向天空的七彩泡泡。
“全部都是你的。”
于是,羽取一真聽到自己做出了相同的回答。
“全部都是我的嗎?”
那雙蒼瞳瞪得大大的,眨著細密純白睫羽的眼尾似貓一般上挑——卻又在下一刻彎起來,那副既狡黠又神氣的得意神態,在此刻化作了與漂亮大悟截然不同的可愛反應。
“我就知道,哼哼,不是送給我的,還能送給誰呢?”
他知道自己在羽取一真的心里超特別,且十分驕傲這點,半點也不覺得赧然。
于是,羽取一真也笑了起來。
“當然,”
他配合回答道。
“除了你,我誰也不會送。”
第78章
理直氣壯要到特殊對待的五條悟看起來愈發神氣, 完全沒有提自己在看見那封[大約五點到]的郵件時,四點就過來坐門口等了。
他只是拎起放在身邊的那個紙袋,高興展示給羽取一真看。
“這也是我給你帶的伴手禮!”
只有一個紙袋, 怎么看都沒有夏油杰的份。
于是, 當五條悟轉過視線,目光落在默默旁聽的夏油杰身上時,后者愣了下,也立刻開口。
“沒事,我不需要伴手禮。”
話說就一個小時的車程,到底有什么必要帶伴手禮啊……
但此刻的夏油杰, 顯然并不像外貌的著裝風格那般,真的是個讀不懂空氣的不良。
比起從小就接受家族精英教育的五條悟, 以及幾乎不花費精力去搞同學社交的羽取一真, 從幼稚園到初中都是普通學校、做派也相對溫和的夏油杰, 搞不好是三人中最懂……的。
他不僅沒有出聲吐槽, 還快速往上登了幾步石階,將那兩個裝滿了伴手禮的購物袋放在五條悟身邊, 緊接著就捂胸口咳嗽幾聲,好像一路都是忍痛過來似的。
“嗯,我現在需要找硝子治療一下。”
——夏油杰的語速也跟著加快,“你們慢慢聊, 我先走了, 嗯,不用送, 不用,我自己能走。”
邊說邊退,等話音落下時, 夏油杰已經距離二人數米遠,然后一轉身就頭也不回的走了,腳下生風。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夏油杰在跟誰賭氣。
“………”
五條悟抬了抬眉毛,目露疑惑,“跑那么快干嘛,我剛剛還想說分他一個也行。”
紙袋只有一個,又不是說里面裝的東西只有一個。
“大概是他不愛吃甜食吧。”
羽取一真也歪了下腦袋,不明所以。
“嗯——算了,不管他。”
五條悟想了一會兒,沒什么頭緒后就干脆的放棄了,轉而將那個紙袋交到過來的羽取一真手里,順勢接過那兩袋伴手禮。
“紅豆泥團子!”
像巡視戰利品那般興致勃勃的扒拉時,還發出了一聲歡呼。
羽取一真半點也不介意他就在這里拆包裝,更不介意石階有著不斷來往踩出的灰塵——他挨著五條悟肩膀也順勢坐下,拆開那個紙袋。
是八只圓滾滾的、烤成金黃色的小雞饅頭。
羽取一真愣住了。
他看著這些有著鮮甜蛋奶香的小雞崽整齊蹲在透明的包裝盒里,高高昂著腦袋,圓溜溜黑黝黝的豆豆眼一齊望著他,好像在開心的唧唧叫。
[等我帶伴手禮回來喔。]
[聽說那里的小雞饅頭,超美味!]
這是他在一周目時,最后沒能吃上的小雞饅頭。
是……是巧合嗎?
羽取一真緩慢眨了下眼睛,散去那陣驟然涌起的悵惘,目光往五條悟那邊看去。
“怎么啦?”
感受到視線的五條悟咬著軟綿綿的糯米團子,腮幫鼓鼓的,連咬字也變得含糊不清,音節與音節的銜接間好似也被黏了甜甜的糖絲。
“要說福岡最著名的特產就是小雞饅頭嘛,我還特意去吉野堂排隊買的福岡地區限定抹茶餡呢。”
雖說東京也有小雞饅頭賣啦,但要說最正宗的味道,當然還是要看福岡嘛。
誤以為羽取一真是在嫌棄他買的伴手禮太不走心,五條悟捏著手里剩下的那半個紅豆泥團子,解釋得格外認真。
而且他只給羽取一真帶了哦,別的人都沒有!
就算剛才杰不走,那也只能分到一個小雞饅頭。
剩下七個都是一真的!
“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
羽取一真抿起嘴,露出些許了然的笑意。
他不清楚這是不是游戲的固有設定——只要五條悟去某個地方,就必定會給玩家帶當地的特產回來。
就像是在不斷流逝的劇情時間中隨機觸發事件,只要刷出五條悟去福岡,就一定會買小雞饅頭。
但是,怎么說……也算是完成了一周目的遺憾嗎?
羽取一真不太確定自己此刻的情緒。
而五條悟注意到了這點。
“你看起來不是很高興,”
他皺起眉毛,很苦惱的思考了會兒,才猶豫開口道。
“不喜歡吃小雞饅頭嗎?”
好奇怪,明明他當時看見吉野堂打出的小雞饅頭廣告牌時,內心還篤定[那小子肯定超愛小雞饅頭的,只要帶回去,他一定會感動到哇哇哭]來著呢……
雖然那張酷哥臉露出哇哇哭的表情是很難想象啦,但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看起來都不怎么開心的反應嘛。
啊,總不會……當時,其實想吃小雞饅頭的是他吧?!
嘴邊還沾著一點紅豆泥的五條悟瞪大蒼瞳,內心好似響起了晴空霹靂。
“怎么會,我現在特別高興,而且超級想吃小雞饅頭的。”
羽取一真老老實實回答,但漂亮小悟好像壓根不相信,反而覺得他在說客氣話。
“真的?”
“真的。”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
“…………”
羽取一真淡定拆開一個包裝,捏出一只可愛的小雞饅頭,分成兩半,其中一半用來堵住五條悟還在不斷疊加[真的?]的嘴。
另一半被他咬了一口,心滿意足的微微瞇起黑瞳。
明明在進游戲前,決定要將一周目的悟和二周目的悟分開看的。
結果,好像,逐漸變得難以分開了啊。
身邊的五條悟在鼓著腮幫嚼嚼嚼,似乎在專心吃那一大口被塞過來的小雞饅頭。
“一真。”
突然,他也開口喊了聲羽取一真的名字。
“怎么了?”
羽取一真下意識應聲轉過頭,隨之而來的就是沁滿口腔的蜜豆清甜與細膩的糯米香——他也被五條悟塞了一大口紅豆泥團子。
“也吃我一招!”
這還真是貨真價實的“吃”了一招……
羽取一真啞然失笑,望向五條悟的幽深黑瞳里隨之泛起愉快的浮光,落進那雙明快的蒼藍眼眸里,讓后者也跟著彎起一個燦爛又狡黠的壞笑來。
“我還看到你買了一堆各種模樣的瓷貓貓,我說啊,你該不會覺得我是貓派吧?”
五條悟的口吻輕快而隨性,帶著某種天然流露的親近感。
和羽取一真在一起時,總是讓他感覺格外自在的。
“江之島是一座貓島,所以賣的都是貓貓瓷器。”
羽取一真解釋完后,好奇問他。
“你不是貓派嗎?”
“我是狗派啦!”
五條悟睜大眼睛,給他比劃出一只秋田犬的外形,比劃比劃。
“就是說啊,像忠犬八公那樣的!你應該也聽過那個故事吧?超感人的!”
“聽是聽過,”羽取一真有點詫異的輕聲嘀咕,“我還以為貓狗不和……”
五條悟:“…………”
五條悟瞇起眼睛:“你的發言很危險哦,一真同學。”
竟然說他像貓!
羽取一真立刻滿臉正經,甚至刻意擺出透著一點無辜的乖巧模樣。
“嗯,我剛才說了什么嗎?”
“這種時候裝乖也是沒用的,再吃我一記摸頭攻擊!”
“………”
那堆用前爪洗臉的、扭身舔毛的、躍起撲蝴蝶的、匍匐前進的……各種各樣的瓷貓貓,最后還是出現在了五條悟的宿舍窗臺上,整整齊齊擺了一排。
在太陽下閃閃發亮。
………
這次的[人偶襲擊事件]任務,夏油杰也主動幫忙寫完了報告。
里面的過程大部分都是真的,只在最后省略掉那個“人偶”是吞食了咒物的容器,而咒物又被羽取一真吃掉的情況。
咒術界高層對這份報告沒有做出任何表示,好似這真的只是一起普通的詛咒師作惡事件。
至于那個老婆婆的真正身份,夏油杰也特意詢問過夜蛾老師,但后者表示高層那邊即使會安排人去核實,也不會特意將后續告知給夏油杰和羽取一真。
總而言之,在明面上,這起任務已經徹底結束了。
但暗地里,羽取一真又接到了酒見綾子的電話。
就在她要興師問罪之前,羽取一真搶先開口。
“是她先惹怒我的。”
酒見綾子果然被唬住了,條件反射順著羽取一真的話往下問。
“她怎么惹怒的你?”
羽取一真想了想,開始語氣冷淡的胡說八道。
“她說她不甘心一直給教祖大人賣命,只要我跟她聯手,拿教祖大人看重的夏油杰做把柄,再暗地里謀劃一番、動些手腳,盤星教遲早會是她的。”
“而且,她還拐著彎諷刺教祖大人就像個陰溝老鼠,這么多年竟然連真面目也不敢露。我一生氣,就把她殺了。”
酒見綾子恍然大悟,“那老太婆竟敢……果然我看她的眼神一直鬼鬼祟祟的,不像個好東西!”
羽取一真:“……”
都當詛咒師了,能是什么好東西。
“不過她死了倒無所謂,教祖大人并不打算怪罪你處理掉她。”酒見綾子說。
“教祖大人更好奇那個咒物,去了哪里。”
第79章
咒物去了哪里, 好問題。
想來這位教祖大人也看過報告了,發現夏油杰全程沒有提起咒物這樣東西,就好像它壓根不存在于這起事件之中。
在之前的課堂上, 羽取一真也姑且學過關于咒物的相關知識, 知道它如果被咒靈吞噬,還有概率回收;但若是被適格的人類吞食,使咒物本身的意志蘇醒,那么一旦這個人類容器死亡,咒物也會跟著死去。
也就是,那個教祖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 能讓這個咒物在咒靈吞食的同時受到符咒的操控,才能在死后還掉落咒物, 被夏油杰撿到。
而現在, 咒物的主人來管他要賬了。
順便還在試探他。
羽取一真在心底對這個教祖很有意見。
既然來試探他, 怎么還派手下過來?羽取一真很想誠懇的建議這位尊貴的教祖大人要是懷疑他, 可以直接過來的。
最好是當面來跟他對峙一番。
“說話。”
此刻,酒見綾子在電話里催促, 口吻嚴厲。
如果不是剛才羽取一真說了一通詛咒師老婆婆的壞話,拐著彎在明面上表了一番教祖大人的忠心,她在說這個單詞時,可能甚至已經帶上了些許惱怒的情緒。
羽取一真自然是不可能說出“咒物被他吃了, 因為能增加他的實力”這種老實人答案的。
并且, 在抓到上輩子想要算計悟的反派大BOSS之前,他也沒打算引起這位教祖的懷疑, 進而被對方排除在核心團隊之外。
“那個咒物……”
羽取一真緩緩開口,對著電話另一端回答道。
“被夏油杰私藏了。”
酒見綾子:“……”
酒見綾子:“哈?”
“是真的。當時,祓除掉咒靈的我們得到了一塊風干臘肉似的臟器, 大約半個巴掌那么大。”
羽取一真的聲音沉穩,語速不疾不徐。
哪怕少年時期的聲線并不如一周目青年時期的低沉,撒起謊來也十分具有信服力。
“夏油杰說既然將咒物喂給咒靈吃能增加實力,那么他也想試試,能不能喂給自己的咒靈。因此,我們沒有選擇將這咒物上繳高專。”
“而我,你知道的,我按照教祖大人的命令,需要接近夏油杰,獲得他的信任。在這方面,我自然全盤聽他的,不會反駁半句,以免害我失去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賴關系。”
酒見綾子聽得一愣一愣,發現羽取一真說得這些話簡直有理有據,她完全找不到任何漏洞。
“所以,咒物目前正在……”
最終,她只能猶猶豫豫的詢問一遍結果。
“沒錯,在夏油杰那里。”
羽取一真淡定的替她總結,半點不顯得心虛。
按照御子柴的說法,像他這種慣常沒什么表情的家伙,總是會下意識給人一種可靠踏實、沉穩冷靜之類的正面特質,根本不會把他往狡詐奸惡那方面考慮。
騙起人來,簡直就是一騙一個準。
當然,羽取一真也不認為自己是狡詐奸惡——他只是稍微睜著眼睛說瞎話了點而已。
類比到普通游戲里,就是他在面對反派的質問時,出現了【坦白】、【隱瞞】、【胡謅】和【倒打一耙】之類的回答選項。
難道要他老老實實選擇坦白嗎?又沒成就需要解鎖。
何況,說咒物在夏油杰那里才是最穩妥的。
上層那邊自然不能主動提夏油杰的報告有問題,這樣會暴露他們不僅對整起事件完全知情,私底下還跟詛咒師那邊有往來。
教祖那邊,羽取一真更是絲毫不擔心。
如果那家伙有辦法、或者說有其他人能比羽取一真更接近夏油杰,怎么可能還需要安排任務給他?
而酒見綾子,還是他說什么就算什么。
難道她還能去找夏油杰對峙不成?
何況她已經得到了一個充分的、可以給上面交差的理由,完全沒必要揪著不放。
她要是揪著不放,羽取一真就會當即選擇【倒打一耙】,開始痛斥她是不是不想讓教祖大人的任務完成,搶先占領輿論高地。
也就是說,在羽取一真剛才胡謅的整段話里,除了夏油杰的名聲有一點點受損以外,沒人真的因此受到傷害。
至于夏油杰的名聲就無所謂了吧,反正他以后也要去當反派的。
羽取一真毫無心理壓力的想道。
“竟、竟然是這樣嗎……”
酒見綾子顯然有點難以置信,但那晚當事人只有夏油杰、羽取一真和一具詛咒師尸體。
夏油杰她是問不到的,尸體也被高專那邊處理掉了。
何況……
她轉念一想,教祖大人的要求也只是問出咒物的下落,又沒命令她必須收回咒物。
“我會將你說的這些如實稟報給教祖大人,”酒見綾子嚴肅道,“至于教祖大人如何定奪,我無法干涉。”
羽取一真沉默了片刻。
“你本來也無法干涉吧?”——他開口,“畢竟,你連教祖大人的面都見不……”
嘟嘟——
電話又被掛斷了。
人,有時候真的很容易破防。
羽取一真收起手機,決定酒見綾子要是再打電話來問咒物后續,他就說已經被夏油杰的咒靈吃掉了。
好在,教祖大人似乎是接受了這個解釋,也接受了咒物再也找不回來的結果。
酒見綾子沒有再來煩他,上層也沒有再刻意針對他和夏油杰,再設計一出“非他們去不可”的任務。
不僅如此,他們還重新定了[人偶襲擊事件]任務的等級,把它從二級提到準一級,然后額外補償了一大筆任務津貼。
在填報銷明細的時候,羽取一真還把那些買給悟的伴手禮全寫上去了,算出一個好大的數字。
咒術界高層的錢,不薅白不薅。
把旁邊在老實填報銷金額的夏油杰看無語了,好半晌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如果他知道羽取一真在上周目干出的那些事,就會明白,目前的他所做作為已經是相當收斂了。
咒術界的活閻王現在只是想薅他們一點錢而已,簡直是大善。
而五條悟把椅子往旁邊拖了點,趴在羽取一真的課桌上樂呵呵看他寫,還發出一點壞壞的竊笑,慫恿正好算出整數的羽取一真在數字后面多加一個零。
“那幫老家伙早就是老眼昏花,拿個茶杯都哆嗦啦,你多加一個零他們看不出來的,搞不好手一抖就蓋章了呢,那就賺到!”
夏油杰:“………”
這位白毛同學的機靈程度,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夏油杰:“那要是被發現了怎么辦?”
五條悟擺擺手:“哎,被發現就說忘記在那個零前面點一個小數點了,幫忙加一下就行,甚至都不用打回來重寫。”
夏油杰一整個哽住,發現整套說辭堪稱天衣無縫。
當他想勸羽取一真別跟著學壞時,卻發現對方眼睛一亮。
“天才!”
他甚至對五條悟的想法贊不絕口,換來后者一個更加神氣又驕傲的[瞧你說的,我是天才這件事根本毋庸置疑嘛]的表情。
然后,夏油杰眼睜睜看著這位黑發少年手中的筆在紙上利落一圈,金額后就真的多了個零。
夏油杰:“…………”
真是一個敢想、一個敢做啊!
他總算是明白為什么這兩人能玩成好哥們了……
“上課……嗯?杰你這是什么表情?”
夜蛾正道進門時,看見夏油杰正用一種相當微妙的目光,看著腦袋挨腦袋湊在一塊的羽取一真和五條悟。
家入硝子則坐在最旁邊,一手撐著腦袋,一只手按著手機鍵盤,對隔壁發生的事情漠不關心。
“啊沒事。”
夏油杰回過神,起身將那份報銷明細交給夜蛾正道。
五條悟坐回去時,羽取一真也順便交了他的。
這種慣例流程早就走過不知道多少次了,夜蛾正道只掃了一眼就將它們收在一起,根本沒有細看。
畢竟他教的整個年級才四個人,還都是十五、六歲的年齡;而咒術界高層又是類似金字塔頂尖的位置,備受咒術師敬重。
夜蛾正道怎么也沒想到,竟然會有學生剛入讀高專沒兩個月,就想著薅金字塔尖的羊毛……
“在上課前,悟和一真。”
夜蛾正道先喊了羽取一真和五條悟的名字,讓他們注意聽接下來的話。
“你們被安排在這周末做雜志采訪,記得提前聯絡SS事務所,那邊會安排工作人員對接你們,以及一些注意事項。”
他將手里的名片發給明顯期待起來的五條悟,和依舊沉穩的羽取一真。
SS事務所就是他們上次掛靠的Sigma Six事務所簡稱,原本只是為了給五條悟和羽取一真的那次任務行個方便,沒想到這下真要似模似樣的給他們安排一個專訪了。
事務所那邊倒是完全不介意——反正他們那邊能借此大賺一筆錢,有什么好介意的。
至于交給羽取一真和五條悟的這張名片,則是臨時安排給他們的一位經紀人,算是給這兩位藝能界小白安排一個新手引導,免得到時候出什么問題。
五條家那邊對五條悟的任性妄為再如何不滿意,也不得不認同他才是唯一的下任五條家主,在排場和體面上不會有半點虧待。
“就是這樣,記得不準提咒術界相關的事情。”
夜蛾正道忍不住又叮囑一遍。
“一真我比較放心,但我不放心的就是你,悟,”
他特意提高聲音,再強調一遍,“到時可千萬不能亂說!”
“知道啦知道啦——”
五條悟拖著軟綿綿的尾音回道,對夜蛾老師的擔心感到分外不爽。
他只是愛玩而已,又不是真的不知輕重,怎么總一副憂心他闖禍的模樣!
“那就好。”
夜蛾正道點頭。
“隨便答答就行了,反正這種采訪只會有一次而已。”
——并隨口立下了一句flag。
第80章
在這個難得沒有任務的周末到來之前, 五條悟和羽取一真先按照夜蛾老師的交代,打電話給名片上的這位經紀人。
名字叫津地智也。
電話一接通,對方就先出聲打來招呼, 格外熱情。
“是五條先生和羽取先生吧, 哎呀,很榮幸能得到這次帶你們的機會呢!”
竟然被年齡大的人稱呼為先生……五條悟眨巴了兩下眼睛,感覺格外新奇。
“我們需要提前準備些什么嗎?”
“哈哈哈哈,不用不用,”
津地智也笑得爽朗又親切,言談間相當客氣。
“到時候我會先給一份采訪稿給你們, 大概準備下回答就好啦!”
“如果有不想回答的問題也只管告訴我,我會幫忙和雜志那邊協商, 讓他們換一個或者勾掉采訪都可以。”
“別緊張別緊張, 只是一次回饋粉絲的個人采訪而已。哎呀, 你們真的相當受歡迎哦, 我們這邊還堆了很多要轉交給你的禮物呢!”
津地智也貼心的說了一長串注意事項,還交代采訪前一天記得早點睡覺, 最好還能敷個補水面膜,可以保證第二天用最好的狀態來應對雜志拍攝。
掛斷電話后,五條悟沉默片刻,問羽取一真。
“你覺得我們需要……嗯, 敷面膜嗎?”
羽取一真斷然搖頭。
“完全沒必要。”
游戲包裝上的漂亮小悟, 和在游戲里打二周目的他,已經充分證明了這是張多么偉大的臉。
“那就不管了——”
五條悟將手機往旁邊一甩, 整個人朝后仰面倒在床上,又懶洋洋滾了半圈,慣例扯過枕頭來抱住。
“打游戲打游戲!”
他又高高興興的來喊羽取一真跟他一起玩。
正準備回自己宿舍的羽取一真腳步一頓, 從善如流拐了回來,打開電視機、分對方一個手柄,再順勢靠著床邊坐下,腦袋的高度正好與趴著的五條悟一致。
五條悟懶得把游戲機在兩個宿舍間搬來搬去,索性掏錢買了兩部,游戲碟則各放了一部分。
而此刻,他在等游戲加載的過程中,隨手拆開一個還沒吃完的紅豆泥團子,掰成兩半,塞給羽取一真一半,自己一口塞完剩下的一半,腮幫都鼓了起來。
在做出這一連串行為時,他的眼睛還盯著屏幕,幾乎沒有分出太多注意力在手上。
可以說剛才純粹是無意識動作,或者是這段時間相處下的習以為常。
而羽取一真接過那半個紅豆泥團子,也極為自然的吃完了,又舔了舔沾上紅豆餡的手指。
他們全程沒有任何交流,就好像這些動作是一種早有定論的慣例、是無數次分享后的潛意識行為。
至于羽取一真的[不怎么吃甜食]這種話,他早在很久以前就不說了。
此刻的夕陽斜照,使窗臺上那些拇指大小的瓷貓貓在床鋪與地板上拉出了長長的逼真倒影,好似真有這么多只小貓活了過來,在這間房里輕盈的、神氣的跳躍著,繞著二人打滾、舔毛、撲蝴蝶。
亦如那不時漏出的笑聲與愉快的交談,同樣令這短暫一刻被延續得更長、更長。
…………
到了雜志采訪的周末,羽取一真早早就被五條悟敲門喊醒,洗漱穿衣,然后出發去目的地。
羽取一真剛跨出宿舍門,看見他打扮的五條悟就不忍直視的瞇起眼。
“你怎么能穿高專制服去采訪?”
羽取一真揪起了點襯衫的布料,示意他沒有穿外套,而這件純白色的襯衫也不是什么特別的版型款式,應該沒什么關系。
“我特意把外套脫了的。”
“那也不行,”五條悟問,“你的常服呢?”
羽取一真用沉默回答了他。
五條悟:“…………”
五條悟抬手比了比二人的身高,發現羽取一真僅比自己略矮一點后,轉身就回自己宿舍。
“你等等,我回去拿一件我的給你!”
都是即將登上雜志的酷guy了,怎么能就穿一件這么普通的白襯衫!
不得不承認,無論是28歲的五條悟還是15歲的五條悟,在穿衣打扮上都很有自己的想法。
而且還很酷。
等羽取一真重新換好那身由五條悟精挑細選的裝束,再等他后退幾步拉開距離,還特意捏著墨鏡腿抬起,又用蒼瞳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好幾遍,才勉強滿意地點點頭。
“嗯,這才像話。”
“好。”
羽取一真抿起嘴,剛露出有點想笑的表情,就讓五條悟大驚失色,連忙揮手讓他收回去。
“你現在是個酷哥,記住,你是個面無表情的酷哥,絕對不能笑知道嗎,這身衣服就是為酷哥量身定做的,一笑就不帥了!”
難得笑一次,還要被迫收回表情的羽取一真:“……”
他好奇問五條悟:“你穿這身衣服的時候,也完全不笑嗎?”
真的假的……這么活潑的漂亮小悟,也有繃緊表情耍酷的時候?
“這身是我回五條家穿的,”
五條悟撇了下嘴,光想起來就怪不高興的。
“一看到那群板著臉沖我說教的老家伙,我就笑不出來了。”
“………哧。”
“啊,都跟你說別笑!”
“好好。”
“………”
等五條悟和羽取一真來到高專的山腳下時,SS事務所的經紀人——津地智也已經在轎車邊等他們了。
看見兩個氣場截然不同的帥哥并肩走來,他的眼睛頓時一亮。
“哎呀真不錯,相當精神!”他毫不吝嗇的夸道,“完全不輸于那些當紅偶像嘛,你們一定會火的!”
“真的嗎!”
五條悟也順勢被夸得格外高興,連那頭翹起的純白毛毛都似乎跟著更加精神了,可愛得要命。
羽取一真盯著那頭在陽光下暈出一圈淺淡柔光的輕軟白毛,內心有點蠢蠢欲動。
五條悟雙手環抱在胸前,對著經紀人的表情依舊笑瞇瞇的,假裝不知道自己正在被某人盯著,隱隱透出一點熱切。
哼哼,他果然很有魅力!
這輛專程來接他們的加長款轎車是SS事務所特意準備的,甚至還配備有司機和兩位隨行助理——即使采訪和拍攝地點都在東京,該有的排場也不能少。
隨行助理是兩位很可愛的小姑娘,一看見五條悟上車,望過來的目光噌一下就亮了。
和電視上播出的一樣,果然是個超絕大帥哥!
“五條先生是外國人嗎?”
等車開動后,其中一位已經忍不住小聲問道。
“白色的頭發看起來不像染的呢……啊如果感覺很冒昧的話,不回答也可以的!”
畢竟眉毛和睫毛也都是純白——如果是染發的話,極少會把眉毛和睫毛都一并染色的。
“是天生的哦。”
五條悟捻起垂落在眼前的一撮碎發,笑著滿足他們的好奇心,“也不是外國人。”
兩位小姑娘發出一點點小聲的驚呼,聽起來相當驚喜。
羽取一真坐在五條悟身邊,心里同樣微微點頭,非常能理解為什么助理這么開心。
別說日本人,這種全然純粹的白發是在外國人里都超級稀有的發色。
通常而言,如果不是衰老、疾病或染發,幾乎很難見到真正純白發色的人。
這也意味著——白發藍瞳的悟,根本就是世界的珍寶啊。
羽取·白毛控·一真,從百分之百發揮了個人主觀能動性的角度出發,給出了格外認真的評價。
五條悟的蒼瞳微微一偏,落向旁邊這位似乎在內心里想了一大堆話的羽取一真身上,不動聲色地瞇起,連那隱約露出的笑意也顯出格外狡黠的味道來。
雖然不知道這小子具體在想什么,但肯定正在心里偷偷夸他吧?
哼哼。
等轎車停在雜志社門口,津地智也帶著他們去見這次的采訪主編,順帶叮囑拍攝會在采訪結束后開始。
“到時候衣服要換成他們準備的……”
“什么,竟然要換掉衣服嗎!”
這句話剛開了頭,五條悟立刻大驚失色——明明是他給兩人精挑細選出來的衣服!
“當然,時尚雜志就意味著需要肩負起引領年輕人潮流與審美的責任,有時還會需要給贊助商打廣告,”
津地智也耐心解釋道,邊抬眼去瞧五條悟衣服上的商標logo。
“就算版型還行,怎么說也不能穿著太過廉價的衣服,至少……”
他看著那個明晃晃的奢侈品logo,突然陷入了沉默。
甚至站五條悟旁邊的羽取一真也被套了件昂貴的奢侈品在身上——雖然他自己對這方面幾乎完全不懂,也不清楚這身衣服的價值。
但對于混跡在藝能界、對奢侈品耳熟能詳的津地智也而言,這一幕堪稱金錢暴擊。
一件上衣,就至少抵他三個月工資……
不,這種有錢人家的少爺,真的還有必要來上一個區區時尚雜志的采訪嗎……
就算去什么財經雜志,也會被人家點頭哈腰地鞠躬迎進去的吧?
話說老板一開始怎么叮囑他來著,[無論什么要求,都盡最大可能的滿足。絕對、絕對不能得罪他們]。
他在剛聽到這個指示時,還以為是擔心那些粉絲不滿自家偶像的待遇,會大鬧特鬧——畢竟開卡車堵事務所門口、送花圈泄憤之類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結果,原來是這么回事嗎……由于這位的性格過于好相處,讓他之前一直都沒往那方面想。
“……你想穿這件也沒問題。”
面對突然改口、語氣明顯虛弱下去的經紀人,五條悟眨巴眨巴蒼瞳。
嗯?怎么他還沒開口,對方就變得這么好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