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張凡扶了扶黑框眼鏡,放眼望去,感覺偌大的宴會廳內,得有至少一百人。
他的身形瘦弱,偏矮,穿著不太合身的麂皮西裝,那張臉生得還算年輕,但短發略禿,還是典型的少白頭。
張凡慢吞吞地走向冷餐的自助區。
C家酒店的西點向來高端,精致。
即使在美國學習和工作了多年,有些甜品,他還是不認得,猶豫了片刻,才拿起一塊魚子醬餅干,剛要往嘴里遞,就聽見,身旁不遠處,那兩名衣發華麗的年輕女子的交談聲——
“我怎能感覺,來這兒的很多人,都不是耶魯畢業的呢,應該也不是BCI高中的校友,剛才有個女的,說自己是2018屆畢業的,你和我都是2018屆畢業的,怎么對那個人一點印象都沒有?”
“害,約莫著也是把校友會做成了某種產業鏈吧,這里最能方便撈女撲優質單身漢,也方便所謂的業界大牛來獵艷。”
“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來了。”
班主任讓尹棘同桌收拾東西,原叢荊以后坐那邊。
尹棘的同桌愛干凈,沒多久就收拾好了,搬著所有東西去了另一桌。
整個實驗班都等著轉學生的到來,可直到下午放學原叢荊都沒有出現,也不知道去哪兒了。
尹棘倒希望他一直別來,免得禍害人。
下課回家的時候,同學們仍舊在討論這件事。忽然尹棘的胳膊被拽住,她嚇了一跳,抬眼看過去。
那人滿臉羨慕的對她說:“尹棘,你真幸運,能跟原叢荊做同桌。”
尹棘聞言,凄慘地笑了一下:“你沒聽過他的傳言嗎?我都快嚇死了。”
“傳言而已,又不是真的。”那人依然興奮,眼睛锃锃發亮,“原叢荊長得多好看啊,如果他變成我的同桌,我周六周日都可以來上學。”
“那你可真厲害。”尹棘朝她豎起大拇指,同學又笑嘻嘻的去找別人說話了。尹棘嘆了口氣,收拾好書包,一邊背上一邊嘀咕:“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走出教室,一路心情沉重。
她一閑下來,就會胡思亂想。現在又回憶起了上午原叢荊對她的笑,她煩躁得忍不住努力甩甩腦袋,希望把原叢荊甩出去。
尹棘在校門口停下來,環顧四周。
她鍥而不舍地又往前走了幾步。
爸爸雖然很忙,但每周周一都會來接她。
但今天,學校門口沒有爸爸的車。
尹棘有點失望,但她安慰自己,爸爸只不過晚點了而已,又不是不來了。
寒風凜冽,刀子片似的,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尹棘緊了緊領口,等了沒一會兒,忽然看到校門口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嘴里叼著一根棒棒糖,耳里塞著藍牙耳機,晃動著腦袋走出了校門,看起來不太聰明的樣子。
校門口有一位賣烤腸的奶奶,他停下來買了兩支。
尹棘懷疑樓藏月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被騙了。她得趕緊告訴他原叢荊的身份,可剛抬起腳,就停了下來。
校門口又出來一個人,樓藏月把其中一根烤腸遞給了他。
——是原叢荊。
原叢荊看到烤腸,往后退了一步,搖搖頭,似乎嫌棄的樣子。樓藏月又往前遞了遞,極力推廣這根烤腸多好吃。
尹棘默默看著,心里忍不住疑惑他們兩個怎么這么熟了?
這時,她忽然聽見手機震動的聲音。
她趕緊從書包夾縫中拿出手機,果然是爸爸。
她趕緊按下接聽鍵,期待的問:“喂,爸爸,你到哪里啦?”
“”尹棘知道,不管她說什么都于事無補了。
尹棘和孔知節早就認識,兩個人曾經住在一個社區里,后來尹棘家因為爸爸的工作原因,搬到了別處。
只是爸爸工作太忙,經常把她放在奶奶家。
尹棘不愿意讓爸爸擔心,于是故意把聲調抬高:“那也行,我早就想吃奶奶包的粽子了。”
爸爸放心地掛了電話,尹棘臉上的笑容也隨即消失。她慢慢垂下眼睛,關上手機屏幕。
又是這樣。
又是那個破工作。
尹棘默默把手機放回書包里,抬起頭,發現原叢荊和樓藏月已經走遠了。
尹棘心情很差,想了想,決定跟上去看看樓藏月和原叢荊到底是什么關系。
“你在等我嗎?”這時孔知節卻已經發現了她,趕緊跑到尹棘旁邊,“我媽媽說了,今天我要跟你一起回家,哎,一周四五次都這樣我看不如你直接搬回來。”
“我爸爸只是比較忙,他說明天會來接我的。”尹棘撅撅嘴,不想跟她說話,“我忽然想起來我今天還有別的事兒,你先自己回家吧。”
尹棘背緊了小書包,順著原叢荊剛才離開的那條路往前跑-
人永遠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個先來。
如果尹棘知道她將要面臨什么,肯定直接跟孔知節回家。
巷子錯綜復雜,尹棘搜尋了半天,沒看到樓藏月和原叢荊的任何蹤跡。就在她打算放棄了的時候,忽然一聲慘叫從不遠處傳來:“救命!”
尹棘嚇了一跳,聞聲望去,渾身警惕地繃了起來。
這附近住著很多不學無術的混混,行徑惡劣,不是她能夠招惹的。
尹棘轉頭就想跑,但剛跑了兩步,腦袋里卻忽然發出另一個聲音:
原叢荊和樓藏月剛才經過了這里
不會是他們在挨打吧!
尹棘咽了咽唾沫,停下腳步。就算原叢荊混蛋,也罪不至死。況且他們是一個學校的,以后還會是同桌。
如果真是他們她見死不救,以后晚上得多愧疚啊。
尹棘咬了咬牙,又朝那邊看了一眼,然后從書包里拿出手機,提前輸入報警電話。
她心里怕得要命,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不行就報警,不行就報警”最后一跺腳,堅定地朝慘叫聲那邊跑過去。
一路上,尹棘把原叢荊的慘狀都想好了,直到看到了事發現場——
她腿軟得差點跪下。
尹棘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一邊扶著墻,一邊蹲在地上,以防被發現。
在她腳邊,滾落著一個帶血的魔方,尖銳的棱角上沾著猩紅血。
“跑什么?”
樓藏月則站在他身邊,左右手分別拿著一根烤腸,吃得非常香。
“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李印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看著他們。
“都放過你多少次了?”樓藏月絲毫不留情面,一腳踹在李印身上,“上次我們去你家,乖乖把東西交出來不得了,至于跳樓嗎?怎么,想誣陷我們啊。”
尹棘屏住呼吸,心里驚詫。李印居然是自己跳下去。
而且他說“我們”?
尹棘大腦轉得飛快,難道那天下午,樓藏月和原叢荊是一伙的?!
樓藏月是尹棘的拖。
被騙的只有她一個。
按捺住氣憤,她死死盯著前方,這時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尹棘嚇了一跳,就要回頭。
“噓,是我,小聲點。”孔知節的聲音傳來,“我就想看看你在干什么。”
“”
樓藏月剛想蹲下,卻被原叢荊輕輕一拂:“我來。”
“行。”樓藏月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繼續一邊吃烤腸,一邊看熱鬧。
“別別別別,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李印更加害怕,嚇得全身發抖,臉色蒼白。
原叢荊單手撐膝蓋,慢慢彎腰。
“耳環哪來的?”他問。
“我現在還給你,我馬上摘了還給你!”李印手忙腳亂,卻怎么都找不到耳環扣。
“我媽的東西,你戴著也不怕折壽。你不用動,我幫你摘。”原叢荊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只是說“今晚吃什么”這樣簡單。
他捏著李印的耳垂,那冷白的手十分好看,骨節分明。
“我自己摘,我自己可以,啊——”
李印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下一秒,鮮紅的血就飛濺在了他的肌膚上,仿佛一顆血痣。
他居然直接將李印的耳環拽下來了!動作利落,仿佛對待一個畜生。
原叢荊拿著那枚耳環,在李印身上蹭了蹭。
氣氛冷到讓人直打寒戰。李印捂著耳朵,一邊嚎叫,一邊痛苦地在地上扭曲:“我錯了,我真錯了!”
原叢荊對他的道歉嗤之以鼻,不緊不慢的站起來,冷冷注視著地上的人:“偷死人的東西,這點懲罰算得了什么?我限你一天之內,把東西物歸原主。”
“你放心你放心!我肯定給你媽還回去!我錯了”李印忙不迭停的磕頭,砸在地上哐哐響。
樓藏月的烤腸吃完了,隨手把簽字塞進李印手里:“幫我扔掉。”
“這人真可惡,居然還偷人家媽媽的東西。”孔知節小聲說,“估計是看原叢荊落魄了,故意欺負他呢。”
尹棘怔怔地看著前方,原叢荊神色冷峻,卻好看得要命。他從口袋拿出一張手帕,小心翼翼的將耳環裹住,放進口袋里。
這個十七歲的少年,站在烈陽之下,漂亮如同天神,行徑卻如惡龍。
而胸前的佛珠,如同弒神封印。
這時,原叢荊忽然撩起眼皮,目光一凝,朝尹棘的位置看過來,面色不虞。
尹棘立刻棘醒過來,一動不敢動,心跳更快了。
孔知節也緊張的握住她的手臂,縮在她背后。
樓藏月卻以為原叢荊在看魔方,問:“需要我把它撿回來嗎?”
“”尹棘和孔知節不約而同的往下看,魔方離他們僅一步之遙。
尹棘恨不得直接把魔方給他們踢過去。
好在原叢荊只看了一眼,就轉過了頭。
“不用。”他淡道。
孔知節聞言,松了口氣。尹棘也放下心來,卻偷偷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忍不住失神。
原叢荊只好打開帶有黑天鵝標志的wanwan軟件,希望能通過兩個GPS的定位,確認尹棘的具體位置,可婚戒所在的方位,在淮海路的公館里,而那枚小樹枝耳釘,則在一棟寫字樓里,也就是《玉棠宴春》的試鏡地點。
兩個刺眼的紅色三角標志。
都一動不動,處于靜止狀態。
原叢荊抬手,用力地扯了扯領帶。
他低著濃長的鴉睫,眼底的慌亂和不安越來越重,頹然地坐在班臺處。
身后CBD的高樓海廈,宛如可以被輕易推倒的脆弱積木,漫天的落雪越下越大,飛機不能立即起飛,他感覺肋骨那里隱隱作痛,正處于某種失控和癲狂的邊緣。
這時,躺在桌面的手機突然輕震。
沒等看清來電人的身份,原叢荊就急不可耐地按下接聽鍵,音筒傳出的聲音,卻是副總言斐的。
“要下雪了。”言斐叮囑道,“你讓司機早些出發,別錯過DLC發布會的時間。”
那邊遲遲沒有說話。
隔著電話的磁波,言斐都能覺出他氣息的陰郁和頹敗,那樣桀驁驕狂的男人,也會透出深重的無力感,幾秒后,他終于開了口,嗓音低啞地說:“去不了,你代我去吧。”
—— “我老婆不見了,我快要瘋掉了。”
第 112 章
尹棘終于清醒過來,等睜開眼,發現私人飛機的空姐正朝她走來。
對方溫聲詢問道:“請問,您還需要喝些飲品嗎?”
“幫我倒杯溫水吧。”她懨懨地說。
空姐說道:“好的。”
尹棘又問她:“還有多久到首都機場。”
“大概還有二十分鐘。”空姐回復道。
登機后沒多久。
尹棘就昏睡在了主艙的膠囊椅處,等全然清醒,她懶懶起身,走向沙龍區的意式沙發,一旁的大理石茶幾上,放著開了飛行模式的手機。
她將它拿起,點亮屏幕。
顯示的時間是PM8:00
做完午操之后,所有班級都回教室了,只有實驗班朝校門口走去。凜冽的冷風呼嘯而過,雪花一片片地從天空上飄零而下。
尹棘吸吸鼻子,覺得這個天氣真應景。
冷風如同寒蛇一般鉆進大家的校服里。尹棘寒毛豎起,凍得她牙齒都打顫。她聽到樓上隱約有人聲,忍不住往上瞄了一眼,果然發現走廊里聚集了好多同學。
他們裹著大厚羽絨服,手捂著暖水袋,看來他們對原叢荊也很感興趣。
“”
不一會兒,地面上鋪滿薄薄一層雪花。他們的肩膀、睫毛上也結起了一層雪霜。
教導主任嚴令,所有人不能隨意動彈,就連撓癢癢都要打報告。
尹棘感覺自己仿佛重回軍訓時期,只不過這次是在寒冬里站著,不是烈陽時刻。
又站了一會,尹棘終于沒忍住,凍得打了個噴嚏。聲響不是很大,但依然引起了教導主任的警覺。
教導主任迅速走到她面前,冷冷開口:“怎么不打報告?”
尹棘害怕老師訓斥,低下頭小聲回答:“報告。”
“下次早點說,”教導主任語氣嚴厲極了,“能忍就忍著!”
尹棘有點委屈。
打噴嚏是生理反射,她又不是特種兵,沒經歷過特殊訓練,怎么可能忍得住。何況,零下15攝氏度的天氣,還不讓穿外套下來,誰受得了?
尹棘內心腹誹,但依然拼盡全力屏住呼吸。
冷風蕭瑟,每一秒都很難熬,大家逐漸都堅持不住了。
終于,尹棘忍不住了,高高舉起手,躍躍欲試。教導主任皺起眉,想假裝沒看見。尹棘往上跳了兩下,更高地抬起手,她才不得不走過來,不耐煩地問:“怎么了?說。”
“我有點冷,老師,我就穿了一個毛衣一個校服,這樣下去我會感冒的。”尹棘誠懇地拉開校服拉鏈,一邊展示一邊說,“你看,我毛衣也特別薄,風都能鉆進去我們能不能去穿一件羽絨服再下來?”
“對啊,太冷了!”孔知節也說。
“冷什么冷,點苦都吃不了,以后能成什么事?”教導主任一句話,孔知節就閉嘴了。
“還有你,光想著自己,能不能有一點班級榮譽感?穿上羽絨服隊伍就不整齊了,讓領導怎么看我們!”教導主任瞇著眼睛盯著她,訓斥道,“我剛才就注意到你了。怎么大家都沒事,就你事兒多呢?”
尹棘不太敢繼續說話了,畢竟在學校里,老師都是權威。
但身后傳來一堆嘆氣聲,似乎都對教導主任的做法不滿意。于是她壯了壯膽,小聲嘟囔:“可就是冷啊,你不是也穿著羽絨服嗎?”
教導主任愣住,沒想到尹棘說出這種“不尊師重道”的話,臉立刻漲成豬肝色:“你跟我能一樣嗎?你是學生!”
學生不也是人嗎?
尹棘雖然沒說,但教導主任似乎感覺到了。他怒目圓睜:“好好站著,他們一會兒就來了!”教導主任說完之后,怒氣沖沖地踱步走開,看樣子真動了氣。
他來到班主任旁邊,二人低聲細語了一陣,最后教導主任狠狠地指了一下尹棘。
孔知節的聲音從旁邊悄悄傳來,直接在尹棘心上補了一刀:“他在告狀,你信嗎?”
尹棘本來心情就差,現在更難受了:“我信,看他那個口型,估計在說我沒家教。”
“”
曙色熹微,校門最大限度地敞開,眾人翹首以盼,像極了恭候皇上的大臣們。
終于,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緩緩駛入視野。
“來了來了!”教導主任一邊揚起微笑,一邊低聲命令,“都給我挺直腰板!我看誰駝背,就回去多做五張卷子!”
尹棘一聽要寫作業,立刻順從地挺直了身體。
車輛停在校門前,領導笑瞇瞇地從車上下來。
他穿著黑色絨里西服,臉頰紅撲撲的,說話的時候還往外冒白氣,尹棘覺得他一定暖和極了。
“好久不見!歡迎歡迎!”校長和教導主任熱情地涌上前,用力跟他握手。
“路上有點堵,耽擱了一陣。這天寒地凍地,你們一直在等嗎?”
“我們也剛下來,沒等太久。”校長輕描淡寫,仿佛事實真是這樣。
尹棘聽著他們虛偽的客套之詞,并不太感興趣。
直到領導對校長耳語幾句,校長連連點頭:“哪位在哪兒?”
誰?
是他嗎?
他要來了嗎!
尹棘睜大眼睛,屏氣凝神,看到車輛后排的門緩緩打開。
緊接著,身后的實驗班同學全部發出低聲喟嘆:“我靠”
往樓上看,走廊里的人聚集得越來越多。
他們顯然都被原叢荊的容貌驚艷到了。
原叢荊身形高大,輪廓深邃,五官利落,仿佛上帝精心雕刻而來。
明明穿著跟他們一樣的校服,卻讓人覺得高不可攀。
原叢荊對大家的感慨仿若未聞,顯然對這些注目習以為常。
孔知節站在尹棘后面,忍不住感慨:“果然長得很牛逼啊。”
“”饒是尹棘見過一次,心跳也忍不住漏掉半拍。
怪不得就算家里破產了,依然有許多千金小姐對他念念不忘,希望能夠用錢留住他。
過了一會兒,孔知節忽然又有點不服氣地說:“原叢荊怎么一眼都沒看咱們啊?好歹我們也在這兒凍了半個小時呢。”
尹棘生硬地笑了笑,心里卻祈禱他別往這里看。
校長笑著拍拍原叢荊的肩膀。
“你爸爸跟我之前是好朋友,出了那樣的事情,我們也很遺憾。”
“你只管好好考試,我相信你以后前途光明。”
領導滿意地笑道:“他可聰明了,其實可以直接跳級到大學,但他不愿意,說要完整地體驗人生。”話雖然帶著責備,但語氣卻有炫耀的意思。
“好孩子,真踏實。”校長聞言連連夸贊,想起來一直在后面跟著走的實驗班,隨即朝他們一招手,指向浩浩蕩蕩的實驗班隊伍。
校長語氣抑揚頓挫:“這都是我們實驗班的學生,我們學校平均分最高的班級,你以后就來這個班!”
原叢荊“嗯”了一聲,撩起眼皮懶懶地朝他們睇了一眼,最后視線一頓,直接和尹棘四目相對。
尹棘想躲,卻無處遁形。她站在隊伍的第一個,想不被看見都難。
校長觀察著對面的天才少年,發現原叢荊眼神平靜,一點都不激動。他原本驕傲的神色僵硬下來,本來還想慷慨激昂地炫耀一番,卻怎么也說不出口,最后只能尬笑:“我相信你很快就會適應的。”
說完之后,校長又道:“一會兒讓她帶你參觀一下學校。別客氣,有什么疑惑都可以問她。這是我們實驗班的文藝委員,鋼琴彈得特別好。”
他朝隊伍勾了下手,像是在示意什么。
尹棘愣了一下,意識到校長說的是自己。
領導也好奇地朝她看過來。
“”
尹棘只好走到原叢荊旁邊,明明只有幾步的距離,她卻覺得難熬極了,路上不停給自己洗腦“這是第一次見,這是第一次見”
尹棘咽了咽唾沫,擺出一副第一次見他的樣子,禮貌微笑:“對,找我就可以。”
原叢荊盯著她,眼神平靜無波。片刻,忽然開口提議:“行那你們先聊吧,我先參觀一下學校。”
尹棘心里咯噔一響。什么?參觀學校?那豈不是要脫離老師的視線了!
她回憶起李印滿臉是血的腦袋,忽然有點想哭。
“如果你感興趣的話,那真是太好了,”領導立刻點點頭,然后轉身問校長:“可以嗎?”
“當然!”校長想都沒想,直接說,“尹棘,你帶他去逛逛吧。”
尹棘心里膈應極了:“就我自己?要不班長也來吧,實在不行,宣傳委員跟我一起也行。我怕我介紹不好”話還沒說完,原叢荊忽然朝她的位置邁了一步,尹棘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往后退。
他身形高大,和尹棘形成鮮明對比,壓迫感十足。
“沒事,帶我隨便逛逛就行。”原叢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慢慢悠悠地說,“緊張什么?我又不會為難你。”
但他臉上分明在說:你知道了我的秘密,你完蛋了。
尹棘腦海中警鈴大作,回憶起來兩天前原叢荊在倉房里我見猶憐的樣子。她真想穿越回去,給自己兩大耳光。
她當時是眼瞎了,還是被豬油蒙了心?!
這哪里是“可憐小狗”,分明是一只“得了狂犬病的瘋狗”!
她此時十分棘醒,他們早晚是同班同學,抬頭不見低頭見。
今天趁著大領導在,解決了也好,免得夜長夢多。
“行,參觀就參觀,我好好跟你介紹介紹。”尹棘猛深吸一口氣,鼓了鼓腮幫,一副上戰場的樣子。
原叢荊安靜地看著她,然后勾了勾嘴角:“好啊。”
明明是在笑,卻讓人覺得猖狂。
尹棘忍不住瑟縮一下,然后又鼓起勇氣,主動往校園里走:“行,你跟我來吧。”
如果忽略雙手緊握的拳頭,以及“順拐”的走路姿勢,她還是蠻有氣勢的。
原叢荊看著她的樣子,眉間往上一挑,慢條斯理的跟在她后面。
“”
旁邊的校長盯著兩個人的背影,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有點后悔。
這小姑娘別回頭把大領導帶來的天才得罪了呀。
但她非但不排斥,反而體會到一種溫暖又安穩的快意,仿佛通過他的牙齒,和他施予她的疼痛,找到了某種丟失已久的歸屬感。
為她烙下一道深重的吻痕后。
原叢荊再次在風雪中,用力抱緊了懷中的女人,他埋下頭,晦暗如墨的雙眼,隱隱壓抑著癲狂,迷戀地嗅著她熟悉好聞的味道。
他渴望疼痛的,在情-事上或多或少有些M傾向的小青梅。
無時不刻,都在牽動他心腸的小青梅。
盡管他還想讓她再更信任他一些。
但他好像已經等不下去了。
今天的事,雖然是場烏龍,但卻越發催生了想把她關起來的執念。
在行動之前,他還要料理很多事。
至少得先將凍僵的小青梅帶回家,再幫她洗個熱水澡。
第 113 章
尹棘網購了許多浴鹽球,顏色很漂亮,是近年流行的多巴胺配色。
她隨意挑了個蝴蝶形狀的,扔進浴缸,水面頃刻散出油畫般的繽紛色澤,這讓她不禁想起,在《晴海焰火》拍攝場地看見的的白日焰火。
注視著浴鹽球,膨脹成泡泡的過程,很解壓,她連續十幾天,都在進行高強度的工作,已經很久都沒好好放松過了。
眼下的時刻,在尹棘的心里,就是期待已久的bonus time.
放水時,尹棘還支使原叢荊去廚房幫她洗水果,今晚她打算放縱食欲,不僅讓他洗了草莓和車厘子,還讓他將芝士條切成塊,又準備了可以蘸食的新鮮奶油,和一瓶白桃味的氣泡酒。
尹棘將手探進粉紫色的泡泡里,又測量了下水溫,雖然沒少跟男人做過親密的事,但想起待會兒就要跟他共浴,不免還是有些緊張。
浴室里,氤氳著甜美又朦朧的熱霧,她的心率也開始加快,就快要超出負荷。
放好泡澡的水后,原叢荊也進來了。
不同于已經換上浴袍的她,男人還穿著偏商務的襯衫和西褲,等將水果盤放在橫亙在浴缸上的亞克力置物架后,他走到洗手臺,這才垂腕,慢條斯理地松解起袖扣,又摘下腕表。
等男人眼神寡淡地抬手,扯拽起領帶,又解開襯衫最上的那顆紐扣時,尹棘突然覺得雙頰有些發熱,她將臉別過了一側,不敢再去看他。
尹棘擔心了原叢荊一個晚上,后悔昨天沒有報警。
次日,她比之前早起了一個小時,迫不及待地往學校跑。
爸爸正要去上班,看她急匆匆地起床洗漱,不禁疑惑:“今天怎么了,學校有活動嗎?”
尹棘嘴里塞了一塊饅頭片:“爸,今天你送我吧。”
尹棘很少向他提出要求,爸爸頓了下,同意了。
很快,尹棘乘著爸爸的車到達來學校門口。她迅速關上車門,馬不停蹄的跑進校園:“爸爸,你注意安全。”
“……”
尹棘跑進教室,果然跟她想得一樣,同學們早已不約而同地湊到一起,對昨天原叢荊的事情議論紛紛。
尹棘連忙放下書包,悄悄湊過去聽八卦。
“昨天下午放學的時候,我親眼看見原叢荊和一幫混混打架,孔知節說的沒錯,他太恐怖了。”男同學一邊筆畫一邊說,“一群人被他按在地上打。”
“看來他性格真有問題。”同學們捂住嘴巴,一邊忍不住對原叢荊好奇,一邊表達不可置信。
尹棘聽完,悄悄松了口氣,默默把耳朵縮回來。
還好還好,原叢荊沒事就行。
不然她今晚肯定愧疚得睡不著覺。
雖然以一敵十很恐怖,但李印帶的那群人肯定更壞。
尹棘把作業交到各科課代表座位上,然后從書包里掏出數學書。早上是最佳記憶時間,她打算背背公式。
然而,沒看幾行,她就困了。
尹棘趴在桌子上,可耳邊嘰嘰喳喳的討論聲變得更加棘晰,魔音入耳一般。
學校里好玩的事兒太少,所以只要身邊的人出現一點異樣,大家都會扒出來嘮一嘮。
更何況是這種風云人物。
尹棘被吵得腦瓜疼,隨即嘆了口氣,站起身,打算出去透透氣。
校園外面建著一圈圍墻,為了防止有人逃課,所以圍墻建造得特別高。
樓藏月自認為這里比較隱蔽,于是偷偷摸摸地躲進圍墻角落,神秘兮兮地環顧四周。
發現這里空無一人后,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機,接頭特務一樣低聲道:“喂?祖宗,你能放過我嗎?我干不了這事兒。”
他竭盡全力地勸說:“剛開始你就上這么高難度的任務,是不是太離譜了一點?你確定叔叔的證據在校長那邊嗎,不一定吧。如果校長真是幫兇,他怎么可能讓你轉學過來?”
“校長每天接觸信息最多,有線索的概率最大。”原叢荊聲音理智,說出的話也十分站得住腳,“就算不是他,他的辦公室我也會第一個排查。”
樓藏月無奈,換了個辯論方向勸他:“校長的抽屜是指紋解鎖,我們根本進不去我們還是先從最簡單的開始吧,可以先從身邊的老師查起啊。你剛到學校,總得先適應適應。”
雖然樓藏月是北禮高中的扛把子,但他認為自己品性極好——
頂多打打架,堅決不做小偷小摸的事情。
更何況
在校長辦公室里面拿東西,難度系數十顆星!
這要是被發現了,不只是處分那么簡單。
“不行。”原叢荊的語氣仿佛在聊“今日天氣如何”一樣平淡,“學校老師太多,查起來概率低,時間長。更何況,基層員工根本無法摸到高層內幕。”
樓藏月抓耳撓腮,他當然知道這一點,只是這個任務實在艱巨。
他問:“你為什么非要冒險呢?你們家已經還完了錢,現在沒有經濟壓力。為什么這么著急?”
樓藏月語氣里帶著期盼,依然希望原叢荊改變主意:“你明明可以直接上大學的!為什么非要在這所高中浪費兩年時間?以你的能力,不出五年,一定會成為富一代。等到那個時候,你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查了。誰敢攔你?”
原叢荊可是頂級天才。
電話那邊沉默下來,冗長的時間中,樓藏月甚至以為原叢荊掛斷了電話。
片刻,原叢荊冷靜地回答:“太慢了。我爸如果被平白無故冤枉五年,那我這個當兒子的得多沒出息?”
“”樓藏月欲言又止,“話雖這么說,可是”
其實他想講的是——如果調查結果不盡如人意,那這兩年誰來彌補原叢荊,那他要怎么辦?
如果原叔叔真的貪污受賄,真的沉迷權色交易——
那么竭盡全力追求真相,保護家人的原叢荊得多失望呢?
樓藏月嘆了口氣,知道無法再說服他,只好答應:“行行行,我知道了。唉,誰讓你之前救過我命呢”
他一邊踱步一邊嘆氣。
然而,他嘆著嘆著,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有種被監視的感覺。
樓藏月隨即抬起頭往天上看。
樓藏月:?
他目光集中在圍墻上,眼神凝固,不由自主地往后了一步。
天哪,她什么時候來的!
樓藏月腦袋的正上方,尹棘正坐在圍墻上。她雙腿跨坐著,身體往下趴,姿勢十分奇怪,像被晾曬的小薄被子。
再加上尹棘身體瘦小,所以樓藏月一直沒有發現這里還有個人。
樓藏月吞吞口水,身上冷汗直冒。
剛才說的所有話,如同走馬燈一般,全部在他腦海里過了一遍。最后他的大腦總結成一個詞——
完了。
完蛋了!
“喂?”原叢荊問了一句,見樓藏月沒說話,道,“我快到教室了,有事到時候再聯系。”原叢荊剛要掛電話,樓藏月趕緊制止。
“等等。”他和尹棘四目相對,囁嚅著嘴,努力組織語言,“老大,我似乎做錯了件事。”
原叢荊:“說。”
樓藏月有些害怕,他很早就和原叢荊認識了,上次出這么嚴重的紕漏,還是在小學。那個時候,他差點沒被整死。
沉默了好一陣,電話那邊的人似乎沒什么耐心了:“要不你自己解決?”
“我可能解決不了。”樓藏月腿有點軟,扶著墻慢慢坐下,“我剛才跟你聊天的時候,四周圍都沒人,我發誓我檢查得特別仔細。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人坐在圍墻上我不知道她什么時候在哪里呢,聽到了多少東西。”
電話另一邊也沉默了。
樓藏月捂住腦袋。
就連原叢荊就無法維持鎮定,看來他真完蛋了。
忽然出這么大紕漏,原叢荊的確沒想到。
緩了幾秒鐘接受現實,原叢荊深吸了口氣:“地點。”
“圍墻。”樓藏月一邊打電話,一邊觀察著尹棘,小心翼翼地補充,“呃,她好像下不來了——”
幾乎咬著樓藏月的尾音,電話被掛斷:“嘟嘟嘟”
樓藏月:“”
他隔著屏幕,已經感受了滔天的怒氣。
然而,對于這些,尹棘毫不知情。
她正跨在圍墻兩側,上不去也下不來。
這個位置很巧妙,一般人發現不了。
但只要抬起腦袋,她就會被認定“逃課”,違反校紀校規。
重則處分,輕則叫家長。
所以尹棘極其慌張,只能趴在墻上,減少存在感。
好在上天眷顧,剛趴下,她就看到了圍墻底下的樓藏月。
尹棘仿佛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想向他求救,卻覺得樓藏月表情有些奇怪,甚至說驚恐
樓藏月深吸一口氣,慢慢扶著墻坐下,然后抹了抹額頭上的汗。
尹棘以為他身體不舒服,開口關心他起來:“你怎么了,臉那么白。低血糖嗎?”
樓藏月:“”
尹棘歪著腦袋看著他,見樓藏月不說話,以為他難受得開不了口,急忙道:“你不是有手機?打電話求救呀。如果實在說不了話,把手機給我,我幫你求助。”
樓藏月默默捂上耳朵,尹棘看著他的動作,感到莫名其妙。
朗朗讀書聲從旁邊的教學樓傳出來,整齊有力。學生們已經在上早讀課了。
如果班主任去查崗,一定會發現她不在。估計很快就會帶人來找她。
她將被發現,最后被叫家長。
尹棘不敢往后想,哆哆嗦嗦地跟樓藏月說好話:“之前這里有個梯子,但我不知道今天為什么沒了。你就幫我找找,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樓藏月仿佛聽不見任何話,孤零零地坐在臺階上,身體僵硬,仿佛靈魂出竅。
最后尹棘口干舌燥,終于放棄了。
這時,忽然發現不遠處走來一個人。五官深邃,面目肅冷。雖然沒有任何多動作,但他仿佛不管在哪里,都光芒萬丈。
尹棘張了張嘴,想對他求助,但羞恥心讓她發不出聲來。
她現在的姿勢,一定很丑。
原叢荊不但不會救助,而且估計還會落井下石,趁機嘲笑她。
尹棘嘆了口氣,不如現在開始想怎么跟爸爸解釋這件事。
原叢荊直徑朝她走來,在圍墻下停住腳步。
樓藏月連忙跳起來,哭喪著臉求原諒:“我錯了!”
尹棘呆呆地看著他們兩個。
樓藏月不是身體不舒服嗎?
怎么還能那么活潑。
“弄下來。”原叢荊全然無視尹棘的眼神,冷冷開口。
“好的好的,我這就去。”樓藏月趕緊去找尹棘說的梯子。
“你要救我嗎?”尹棘愣住,看救星一樣看著原叢荊,感動的甚至有點想哭,“謝謝你,我以為死定了嗚嗚嗚嗚”
所有人都說原叢荊是個性格惡劣,但實際上人家只是不善于表達!
瞧啊,他多樂于助人!
尹棘唾棄自己,剛才她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來著。
她太可惡了!
現在條件得天獨厚,尹棘趁此機會,打算和原叢荊握手言和。
于是她說:“我知道李印那件事了,誤會你是我的問題。”尹棘十分愧疚。
頓了下,她又補充道,“上次打架的事情也不是我傳出去的,什么帶血的魔方,都不是我講的。”
“”
尹棘觀察著他的表情:“我們以后好好相處,可以嗎?”
原叢荊聞言,面無表情。他還沒開始行動,就被人抓住了把柄。
她居然還裝傻充愣,說什么好好相處
原叢荊冷冷扯扯嘴角。尹棘是在威脅他——如果不好好相處,就把所有一切抖摟出去嗎?
必須得想出一個對策,讓她閉嘴。
尹棘見原叢荊沒說話,委委屈屈地閉上嘴,以為原叢荊不想搭理自己。
樓藏月找了半天,沒找到梯子,只能悻悻回來。
原叢荊不耐道:“那就抱下來。”
樓藏月:?
樓藏月雖然一臉為難,但做錯了事情,就要為此付出代價。
尹棘趴在圍墻上,抿著嘴巴不出聲。
現在除了這種辦法,似乎沒有別的了。
然而——
樓藏月雙手捧起,左右腳卻不知道怎么擺放:“等下等下,我看看怎么著力比較合適。”
他試了好幾個方向,最后終于扎上馬步,腰弓起來,雙手張開:“行,這樣抱吧。”
“你真的準備好了嗎?”尹棘往下看了一眼,依然忍不住害怕。圍墻太過陡峭,要是臉著地,豈不是從此以后破了相。
“對對。”樓藏月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堅定。
但尹棘只能相信他了,畢竟多猶豫一分,就有一分的可能性被發現。
她緩慢挪動,將另一條腿從圍墻后側抬過來。
她雙手按住圍墻頂,盯著樓藏月的胳膊,鼓起勇氣——
誰知樓藏月忽然直起身子:“不行不行,等一下。”
“”尹棘剛積攢起來的勇氣瞬間消失殆盡,忍不住怒吼,“樓藏月!”
“不好意思。” 樓藏月撓撓后脖頸,為難的對向叢荊求助怕,“我臂力沒你強,實在沒把握要不你來吧。”
話音落下,空氣凝滯了半晌。
“啊?”尹棘懵了,低頭看向原叢荊。
原叢荊面露煩躁,毫不客氣地一腳踹在樓藏月的屁股上:“你讓我抱?”
【YJ是不是真要紅了,這就開始防爆造謠了嗎?拿著兩張模棱兩可照片就說她當三,那以后女演員在私底下,是不是都不能跟異性一起走路了?】
【就我在好奇,那個滬圈大佬說的制片人嗎?《玉棠宴春》的制片人竟然是YJ嗎?她的能力這么強悍嗎?】
【不僅是制片人,有人上天眼查扒了星耀娛樂的持股人,你猜最大的股東是誰?】
【我的天吶,都以為她是傍上了資本大佬,誰知道她本人就是資本!那確實沒必要去做什么會長的情婦,那個會長是在影視圈里是有些權勢,但卻不能說有錢勢。】
【@演員尹棘,美女姐姐!看看我家的小愛豆,給他個機會,讓他出演你的電視劇吧,哪怕讓他做個小配角都行!】
【YJ可能真的要成為大花了,這幾個月真的沒少上過熱搜,果然大花的體質都是腥風血雨。】
某個頂著蔣冰嫣頭像的用戶,回復了這條,陰陽怪氣地發布評論道:【別捧殺了,她才剛進圈多久,拍的電影都沒上映,也沒拿下任何實績,她也陪做大花?看見她蹭我們嫣嫣的熱度,還誣告她偷竊,就覺得惡心!】
就在尹棘的關注度持續走高。
網友的討論也越來越熱烈時,又一條關于她的熱搜,沖上了前排——
#電影《春之祭》入圍柏林電影節主競賽單元,女主演尹棘有望提名影后#
第 114 章
尹棘和《春之祭》的主創團隊,受邀參加柏林電影節的首映式紅毯。
近幾年,各大電影節的紅毯走秀形成了某種灰色的產業鏈,經常有想提高身價的二三線小明星,為博眼球,借機蹭毯。
她們還會讓營銷號在軟文里,大做春秋筆法,譬如某女星的短片,入圍的分明是電影節小展映單元,根本夠不上評獎的資格,卻對外宣稱,自己是攜作品來參加影展的。
還有幕后操盤人設置了蹭毯的價格檔位——開幕式紅毯價格最高,其次是閉幕式的紅毯,最后是電影節期間的酒會和晚會。
專車接送,和雇傭紅毯攝影師的錢,還要另算。
而《春之祭》則正兒八經地入圍了主競賽單元,作為尹棘參演的第一部電影,開局就能參加環球四大影展之一,可謂起點極高。
當地時間晚七點,波茨坦廣場。
一輛漆黑的奧迪車,緩慢地駛停在紅毯的入口處,車身印著official partner的字樣,和柏林電影節獎杯的造型——一只抬手致意的站熊。
伴隨著頻繁閃爍的鎂光燈,和此起彼伏的喊叫聲,尹棘和Selena依次從奧迪車里探身走出。
守在紅毯外圍的國內攝影師,都將鏡頭對準了這位勢頭強勁的青年女演員。
也都想最先發出尹棘的紅毯照片。
報名結束后,班主任滿懷笑容地離開了。
原叢荊也隨即走出教室,尹棘看著他的背影,發覺他真的特別特別特別特別不高興。
原叢荊真的好愛生氣啊,以后改名叫“原生氣”算了。
課間只有十分鐘,尹棘趕緊偷偷摸摸地拿出一本厚實的言情小說。
她還有三章就看到大結局了。
尹棘很快就沉浸到了故事里,把“原生氣”拋到腦后。
此時此刻,“原生氣”來到走廊,正在和樓藏月聊天。
樓藏月心虛地看著對面的少年,他感受到了空氣中的巨大壓力,隨即往后退了兩步,率先舉雙手投降:“老大,你看在我這么忠誠的份上,就別揍我了。”
原叢荊聞言,并不想搭理他,只問道:“找我干什么?”他現在心情非常差勁。
樓藏月趕緊道:“你放心,尹棘人品很好的,就算她聽見了,也絕對不會往外說。”他朝教室里看了一眼,然后補充,“你看,她又在看小說了。我們大家都知道,尹棘腦袋里每天只有那一點點東西,特別簡單。”
原叢荊積攢已久的情緒終于爆發,冷笑道:“你惹的這位,可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樓藏月愣了一下,然后驚訝地問:“不會吧?難道——她這么快向你提要求了?”
原叢荊立刻想到剛才的運動會的事件,以及剛才的掌聲,更心塞了。
他曾經是天之驕子,沒人能夠強迫他做事情。
“你怎么了?”樓藏月好奇的看著原叢荊,原叢荊隱忍地閉了閉眼:“你別管。”
“哦。”樓藏月聽話地不問了。
“人就那點欲望。我看看她想要什么,跟她做個交易。”原叢荊冷冷扯扯嘴角,“如果再過分,只能把她弄走了。”
樓藏月重重地點點頭:“行。”
原叢荊回去之后,尹棘正吸著鼻子,瘋狂地用紙巾擦拭眼淚。
尹棘泣不成聲,連“原生氣”走過來都不知道。
原叢荊瞇起眼睛,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尹棘眼睛紅彤彤的,像一只單純無辜的小白兔,柔弱得搖搖欲墜。
四周圍間,許多男同學們不約而同地關注著她,她卻沒有任何感覺,只顧著看小說。
原叢荊心中諷刺——
果然演技優越。
校運動會將在一周后舉行,原叢荊要參加“全項目運動”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整個校園。
尹棘兩耳不聞窗外事,悶著腦袋,死死盯著面前的數學試卷。
她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如果一個月內,成績沒有長進,肯定會被踢出實驗班。
原叢荊從桌子上爬起來,睡醒了。他懶洋洋的打了個哈睡,轉過頭,發現
尹棘居然還在做那道數學題。她皺著眉頭,似乎要和試卷掐一架。
原叢荊看了一眼表,他瞇了將近十分鐘,尹棘一個公式都沒算出來。
“”
原叢荊胸口仿佛憋了一股氣——
想到和這樣的笨蛋一起高考,真丟人。
和這樣的笨蛋做同桌,還被她拿捏了把柄,更讓人難以啟齒。
原叢荊心情差得要命。不再看她,剛要重新趴在桌子上,忽然被人抓住袖子。然后一張數學草稿紙被塞進手里。
尹棘眼神亮晶晶的:“你醒啦?”
原叢荊:?
她欲言又止,最后將試卷挪到原叢荊課桌上。
“又想要什么?”原叢荊冷冷地看著她。
尹棘早已經習慣“原生氣”這個表情,笑瞇瞇地雙手合十:“你能教教我嗎?”
原叢荊聽完以后,默了一會兒,最后居然笑了一下。
他的虎牙微微露出來,配上那雙冷漠的眼,看起來尖銳又狠厲。
尹棘忽然有點害怕了,小心翼翼地將試卷拿回來:“不愿意就算了嘛”
“放下。”
尹棘立刻縮回手。
原叢荊在她桌子上抽出一本教科書,呼啦啦翻了兩頁。
尹棘安靜地在一邊看著。原叢荊拿起筆,在其中一個例題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圈。
然后在她面前一放,冷著臉說:“選C,看這兒。”
尹棘一愣,然后慌忙去看。
她終于發現了自己的錯誤地方,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哦哦哦,原來是這樣。你好厲害啊!”
原叢荊冷笑一聲:“這是基礎題,這道題都不會,干脆別考了。”
尹棘立刻不高興的撅起嘴:“你怎么還看不起人呢?”她用力把教科書拽過來。
“”原叢荊煩得很,她不知道尹棘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怎么還不對他提出交易。
不提出交易,如何議價呢?
還是說,她在欣賞他受挫的情緒?
不管是什么原因,唯一能夠判定的是——尹棘城府極深,真能沉得住氣。
原叢荊不再搭理她,轉頭趴在桌子上繼續睡覺。
尹棘寫完題之后,去了趟衛生間。孔知節正好也在。
孔知節一把拽住她,小聲問道:“原叢荊是不是喜歡你?”
尹棘聞言,臉頰漲得通紅:“怎么可能?你別胡說!”
“你是不是剛才問他題了?”
“對啊。”
“咱們班有好多人問他題,他一個沒搭理!怎么就搭理你了呢?”孔知節興奮地搖晃著尹棘的胳膊,眼神如同餓狼看到肉。
“”尹棘簡單回憶了一下,好像的確有很多人問原叢荊題目。
但原叢荊太懶了,一聲都不搭理。
“一般這種智商高的男生都喜歡笨的。再瞧你這張小臉,哎呦呦,多可愛多棘純啊。”孔知節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抑揚頓挫。
尹棘無語:“也不知道你在夸我還是貶低我。”
“”
不管“說者有沒有心”。
但聽者有意。
不知道為什么,從那天開始,尹棘總是想起這件事情,甚至夢里,也開始有了某個少年的影子。
接下來的日子里,她似乎開始不斷地在人群中尋找某個背影,然后當他目光投射過來的時候,又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低下頭。
但原叢荊的神色依然很淡,讓人看不出有什么特別的情緒來,如果有——就是惡毒。
只是看她的眼神偶爾古怪。
一周很快過去,到了參加運動會的時間。
學校操場上拉了橫幅,特別有運動會的氛圍。同學們挨個排著隊,隨著音樂一起走方隊入場。
原叢荊也在其中,他身后還貼著高二實驗班的貼紙。
和其他同學的臉色相比,他臉色冷冷的,情緒不高。
“看什么?”原叢荊注意到尹棘的目光,眼睛垂下,冷冰冰地看她。
尹棘臉上貼著彩色貼紙,笑起來眼睛彎彎的。
她早已習慣他的態度,指指他的身后:“沒貼好,我幫你粘緊一點。”
貼紙用透明膠帶粘在衣服上,因為只用了兩根,所以看起來搖搖欲墜。
尹棘懷疑,那人本來可貼好,只是沒敢碰原叢荊的腰。
“不用。”原叢荊不耐道。話音未落,尹棘腳步放慢,輕輕在他腰后一拍。
原叢荊猛地躲避往后看去,只見尹棘又迅速跑開了:“一會兒你要跑一千米,風一吹,這個東西很容易掉啦。”
“”原叢荊咬了咬牙,看向少女的背影。
算你跑得快。
所有方隊陸續走入操場,緊接著是校領導講話。
原叢荊站在操場看臺下,腰上似乎還停留著軟綿綿的觸感,讓他心煩意亂。
他用力拍了拍衣服,卻感覺剛才觸碰的那里全是女孩子甜滋滋的香氣。
原叢荊更煩躁了。
不過尹棘還是覺得太夸張了。
總感覺,原叢荊比她還要重視這場首映禮。
Selena八卦地又問:“你別告訴我,他還在做你的朋友吧?”
“不再是朋友了。”尹棘邊說,邊從手包里拿出婚戒,示意Selena看。
Selena捂住嘴,險些驚叫出聲。
原叢荊側著身體,已經走到了她斜前方的位置,他的目光幽幽淡淡,掠向她身邊的梁燕回,幾秒后,才入座。
尹棘剛要闔上手包。
看見手機的屏幕乍然變亮,等拿出來,發現果然是原叢荊給她發來了消息——
阿荊:【坐你身邊的老男人是誰?】
阿荊:【你跟他很熟的樣子。】
第 115 章
尹棘將自己的工作郵箱,交給了那名導演的助理后,便趕去電視塔附近的德式餐館,找Selena和梁燕回會合。
等吃完晚餐。
Selena打算和參演《春之祭》的另兩名青年演員去夜店蹦迪,而梁燕回還要再見一名友人。
尹棘則想早些回酒店休息,便跟她們告了別,但聚會結束的時間,比原叢荊派專車來接她的時間,早了半個小時。
她有些猶豫,是叫輛Uber,還是坐城市快鐵回去。
“難道你還不懂我的意思嗎?”樓道里姜道卿臉頰赤紅,欲言又止。
尹棘等了一會兒,見姜道卿依然不開口,感到莫名其妙,“一會兒就上課了,你快講啊,你不說我怎么懂?”
姜道卿沉默半晌,卻只憋出一句話:“總之,你現在去找班主任,說不想跟原叢荊坐在一起。”頓了一下,又低聲補充,“雖然背后說人閑話不好,但我不是針對他——我只是想保護你。”
姜道卿眼神真摯,看起來并不像開玩笑。
少年的告白青澀卻果決,從不給自己留退路。
尹棘呆呆地看著他,根本不知道如何作答
樓藏月聽著二人的交流,倒吸一口冷氣,心中不禁焦躁,恨不得現在上樓捂住他們的嘴。
用得著你保護嗎?少說兩句比什么都強,兄弟!
他掃了旁邊人一眼,原叢荊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
樓藏月和尹棘算隔壁街道的鄰居,不免趕緊站出來為她說話:“他們應該說著玩的,要不我們從另一個樓道口走吧?別耽誤我們時間。”
原叢荊扯扯嘴角,他早已對這番話已司空見慣。接下來,尹棘應該就聽話地去辦公室抵制他了。
樓藏月安撫著原叢荊,剛要拽他去另一邊。
樓上傳來軟糯卻棘晰的聲音:“你不要這么說原叢荊,他是有苦衷的。昨天的事孔知節只說了一半,打人的理由沒有說,你這些都不知道,怎么就判定他會傷害我呢?老師應該教過你吧,未知全貌不予置評。”
姜道卿聞言,不可置信:“你怎么還替他說話?”
原叢荊聽到這一段話,停下腳步,罕見地主動抬頭往上看。樓藏月也驚訝一瞬,慢慢探頭。
尹棘站在樓梯口處,正在為他據理力爭:“我只是在說事實而已。”
“可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好人呢?就算他這次不是故意傷人,誰知道下次會不會?你離他遠點,又能怎么樣?”姜道卿似乎有點生氣,語速飛快,甚至有質問的味道,“要不你具體說說,他為什么打人?”
“你怎么問那么多?”尹棘沒有被他的態度嚇怕,依然堅定,“這是人家的私事,你別打聽了。反正我不換同桌,你快回去吧。”
“你”姜道卿見狀,知道再也無法轉圜尹棘的決策,氣得轉頭就走,“等吃虧你就老實了,真不聽勸!”
兩個人各執一詞,都悻悻離去。他們聲音越來越小,很快就聽不見了。
樓道間終于安靜下來。
樓藏月長吁口氣,這才往樓上走。原來昨天發現了他們的人是孔知節和尹棘,尹棘倒還好說,至于孔知節
她是八卦之王,學校出了名的宣傳小喇叭。
畢業后不當狗仔都可叢了。
有她在,怪不得流言蜚語傳得這么快。
樓藏月偷看了原叢荊一眼,忍不住問:“尹棘不太一樣,是不是?”他肩膀上橫跨著原叢荊的包,原叢荊將它拿回來。
樓藏月還在嘟囔:“剛才那個男生是五班的,喜歡尹棘可久了。除了姜道卿,還有好多男生對她有意思呢。”
“回去上你的課。”原叢荊顯然并沒有興趣,聲音冷漠得仿佛剛才什么都沒有發生一樣-
尹棘和姜道卿吵完架,打算回到教室繼續看小說。可她看了看表,發現馬上還有十分鐘上課。
班主任總是會提前到班上抽查學生狀態。
于是她將小說往課桌里藏了藏,拽出了“48”分的數學卷子。
鮮紅的數字觸目驚心。尹棘嘆了口氣,隨即又振奮起來。
是時候努力學習,驚艷所有人了。
尹棘這么想著,從書包里鄭重其事地找出一張干凈的草稿紙。
她將草稿紙規規矩矩地疊好,仿佛在進行某種儀式。
然后認真地拿起筆,一字一句地開始審題。
“已知拋物線的頂點在(4,0),焦點與橢圓”
“又是求焦點坐標和離心率”尹棘的聲音越來越小,自信逐漸消失。
幾秒后,她放棄了,脊背軟下來,趴在桌子上。
救命!
世界上為什么會有數學這么恐怖的東西?
她閉上眼,想放空大腦,只是忽然一個黑影投下來。
尹棘立刻警惕,迅速睜開眼,發現原叢荊屹立在那里,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她。
她瞬間棘醒,迅速站起身子。
后退的時候差點絆一跤。
“”
昨天見到他的最后一面,是巷口打人那一幕。
今天,他將成為她的同桌。
尹棘依然有點接受不了這個現實,但勉強勾起嘴角:“你、你來啦?”
她抿了下嘴,她不是在說廢話嗎?
“你是喜歡過道還是里面?我都行。”尹棘有點不敢看他的眼睛。
昨天,她剛踹了他一腳。
“就這樣吧。”原叢荊毫無顧忌,直接走到座位里面,隨意瞄了一眼尹棘的卷子。尹棘手忙腳亂地往前撲,將帶有“48”分數的那一面翻到底下:“別東張西望。”
原叢荊扯扯嘴角,卻少見的沒嘲諷她:“哦。”
“”
教室里,同學們不約而同觀察著他,卻不都不敢大聲議論。
下課時間,教室安靜得像是開了靜音鍵。
原叢荊對他們的目光熟視無睹。他用手撐著腮,盯著尹棘看,目光絲毫不避諱,神色有些古怪。
尹棘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覺得渾身發毛。
怎么回事?
她無法集中注意力,為了掩蓋心虛,在草稿紙上胡亂寫了幾個數字。
她心想,完蛋了,原叢荊是不是誤會她了?
校園里的流言蜚語不是她傳的啊!
什么“帶血的魔方”“揪下人家的耳朵”等等這些話她也是剛知道傳言這么嚴重。
都怪孔知節!
尹棘思來想去,決定還是得把這件事說棘楚,畢竟她以后需要和原叢荊做同桌呢。
于是她鼓足勇氣,側頭剛想跟原叢荊說話:“那個”他卻將目光收了回去。
尹棘一下失去了機會,摸摸鼻子,默默低下頭
看來他不愿意搭理她呢。
整整一天,尹棘都沒跟他說上話。放學鈴聲響起,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尹棘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原叢荊的確不好相處,似乎和傳言一樣陰晴不定。
她還想跟他道歉來著。
李印的事情,是她誤會他了。
原叢荊走后,同學們開始激烈地討論起來。尹棘也豎起耳朵,想聽聽他們對原叢荊的評價。
“他好酷啊!有點像明星。”
“你能不能克制一點,別三觀跟著五官走。話說班主任也沒那么看重他嘛,也就簡單介紹了一下而已。如果他真那么厲害,肯定得來一段演講吧。”
“怎么,擔心你年級第一的寶座?”
“才沒有呢!”
“不過,他長得真好看,好偉大的一張臉啊”
同學們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忘記了班主任還在講臺上。
“你們!在說什么!”保溫杯“砰”的一聲摔在桌子上,班主任忍無可忍地吼道。同學們都不吭聲了。
“我們是實驗班,多討論討論學習行不行?看看你們那個分數!丟不丟人?”班主任大聲斥責,“你們別給我惹事,少招惹原叢荊,知道嗎!”
尹棘聞言,假裝剛才沒有偷聽,安靜的收拾書包。
今天爸爸來接她,現在應該在校門口了。
班主任教訓完說閑話是那幾個人之后,走到她旁邊,面容和善了許多,一臉關切:“怎么樣,和原叢荊同桌還適應嗎?”
尹棘手里正拿著小說,打算往書包里塞,見班主任湊過來,嚇了一跳,心虛地趕緊重新放回桌子里。
“還算適應吧。”尹棘聽到班主任的問話,猶豫了一下,說:“不過,他今天都沒怎么搭理我。”
“慢慢就好了,有什么問題及時跟老師說。”班主任松了口氣,也不知道在擔心什么,“好好相處,不搭理你也是好事兒。”
尹棘:“”
等班主任走后,另一位女同學小聲問:“尹棘,班主任為什么讓你跟他同桌啊。”
尹棘把小說塞進書包里,聞言轉頭示意同學看桌子上的試卷:“可能因為我學習差?打擾你們學習還了得?”
女同學發出長長的“哦”,似乎恍然大悟。
尹棘沒和同學們多聊,很快出了校門。門口停著一輛熟悉的黑色奔馳。
她笑了,趕緊跑過去,直接拉開副駕駛的門,興高采烈道:“爸爸!”
她就知道爸爸誠實守信,一定會來接她。
年輕男人遞給尹棘一個粉色的小盒子:“昨天沒來接你,是爸爸的錯。來,看看爸爸的道歉禮物。”
“還有禮物?”尹棘雀躍極了,趕緊拆開,里面躺著一只手表。銀灰色的表帶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像一條銀絲帶。
她給自己戴上,尺寸顏色都正合適。尹棘打開窗戶,想讓陽光更直接地照射進來。
爸爸的車路過上次的小巷子。巷子口處破敗,停著許多老舊自行車,圍墻也歪歪扭扭的。
她欣賞著手腕上的手表,卻忽然被另一幕吸引住了。
咦?
她看到了一個人,他穿著黑色的衛衣,工裝褲,頭發凌亂又張揚。
他被一群人團團圍住,卻不急。
周旋過后,忽然抬腿,一腳踹在其中一個人的肚子上。
他面無表情,動作卻又狠又準。
是原叢荊。
他又在打人。
為首的那個是一個紅發混混,旁邊是李印。
尹棘扒住窗戶,上次原叢荊帶著樓藏月,這次李印帶了一幫人,他不會輸了吧。
是不是應該報警?
爸爸:“怎么了,臉色那么緊張?”
他往外看,一下就看到了正在打架的一群人。
爸爸將車開快了點,原叢荊的身影很快就被甩得遠遠地。
他發現尹棘還在往后看,于是說:“別看了,就是一群混混打群架,他們動手沒有分寸,一會兒不一定出什么事兒呢,別嚇著你。今天我和你媽媽都下班早,給你燉了排骨玉米湯,炒了個魚香肉絲,你還想吃什么別的菜嗎?”
尹棘看不到原叢荊了,這才回過頭,回答爸爸的話:“我都行。”
然而,一路上,她都心神不寧,腦海里全是那個戾氣十足的少年。
等從餐館出來,尹棘看見一輛漆黑的林肯加長轎車停在外邊,在她的身影出現在車主的視線范圍內后,車前燈竟然打起了雙閃。
她不免覺得有些奇怪。
來柏林參加影展后,負責接送她的車,是輛卡宴,雇傭的司機也是熟人,對方特意從國內飛到柏林,隨時待命。
這時,林肯轎車的駕駛位處,下來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尹棘分明不該認識他,卻又覺得,他有些眼熟,像在哪里見過。
對方向她鞠了一躬,用字正腔圓的中文,說道:“尹女士,原總請您上去。”
尹棘忽然想起了這個人的身份。
她微微啟唇,猶豫著該不該上這輛車。
那人見她不言語,又催促道:“尹女士,不要讓原總等太久了。”
第 116 章
尹棘的腦海忽然浮現出一段清晰的回憶。
多年前,她按照每年夏天的習慣,來到京市的四合院,和原叢荊一起過暑假,那應該是在某個天氣陰沉的下午,胡同里悶熱無風,濃綠的老槐樹靜英英的。
連京巴狗都趴在地上,懶懨懨的,不愛動。
她和原叢荊畢竟是七八歲的兒童,趕上人嫌狗憎的年紀,半分鐘都閑不住。
張姨怕他們弄出的動靜太吵,驚擾到已經出現阿爾茲海默癥的原奶奶,便從庫房,拿出兩臺滑板車,讓他們到四合院外玩。
胡同窄,像條七拐八繞的羊腸。
尹棘咬著唇瓣,兩只肉乎乎的小手,抓住車把,努力地追趕原叢荊,他玩滑板車的速度,向來比她快,但她對這里的地況還不太熟,很快就跟丟了。
她想,他大概是去了附近的鴿棚。
鴿棚的在哪兒,她記得,胡同盡頭有處廢棄的四合院,某個鰥居老人生前曾在瓦檐上搭了個簡易的鴿舍,等原叢荊要養鴿子時,他哥哥又派建筑工在上邊兒做了改良。
終于滑到了鴿棚處。
尹棘從粉紅色的滑板車下來。
樓藏月家在隔壁街道,尹棘從沒去過。
她火急火燎地沖到他家樓下,敲了半天門,里面卻一點聲響都沒有。
尹棘早聽鄰居提起,說樓藏月是單親家庭,一直一個人住,十分可憐。尹棘沒有打探別人隱私的習慣,直到今天發現傳聞并不假。
周六日兩天,尹棘愣是沒再見到他。
時間轉瞬即逝,又到了周一上學的日子。
尹棘家門口正開著一家早點攤,每天她都會和奶奶一起在這里吃早飯。
只是最近立冬,天上淅淅瀝瀝地撒下了小雪,導致今天來吃早飯的人并不多。尹棘和往常一樣,點了豆漿油條,還加了兩個水煮雞蛋。
“這么冷的天,您怎么還出門了?跟我說一聲,我就給您送到家了。”攤主看見奶奶,趕緊給她支上傘。如果老人家凍感冒了,可是要命的大事兒。
“就是的啊,趙阿姨你快說說她。我奶奶一點都不聽我的。”尹棘不想讓奶奶出來,但奶奶堅持要和她一起吃早飯。
尹棘拗不過老人,只好讓奶奶多穿兩層棉衣,還把絨帽套在她那銀白色的腦袋上。
奶奶笑瞇瞇地嗔道:“哎呦,這不是還沒到冬天嗎?我就想活動兩下腿腳,等冬天真的來了,我豈不是更出不了門了?”
攤主趕緊盛了兩碗熱騰騰的豆漿給她們,讓她們暖身子。
攤主是社區里的貧困戶,她男人在外面做工的時候找了個小三,后來男人和小三把資產全轉移到了別處,離婚的時候,攤主只分到了孩子撫養權。
大家可憐她,都會多多少少地幫襯一把,攤主爭氣,離婚后開始做小生意補貼家用,日子慢慢也好起來了。
尹棘剝好雞蛋,一個放在奶奶碗里,一個自己吃掉。
雞蛋煮的正是火候,蛋黃是糖心的,香香糯糯。豆漿的香氣撲鼻而來,熱氣直往上冒,將她的臉蛋都熏熱乎了。
攤主見沒多少人來,收拾好攤位之后,主動坐在奶奶身邊跟她嘮家常,最后兩個人聊到隔壁李印家的事情。
攤主:“隔壁鄰居家那個兒子你記得嗎?對,就叫李印,前幾天從樓上摔下來那個。”
尹棘立刻提起興趣,支起耳朵,故意放慢喝豆漿的速度。
她倒要看一看,到底是不是昨天下午那個美少年給她挖的陷阱,偷走她的鑰匙!
“聽說他是被別人推下來的,他父母要報警,但李印死活不讓報,非說是自己不小心摔下樓的。你說怪不怪?”
攤主的話意味深長。
尹棘聞言,心沉下去,瞬時沒了胃口。
果然是他!
為了害了李印,偷走了她的鑰匙,從她家陽臺跳進了李印家陽臺。
可惡!太可惡了!這不是農夫與蛇的故事嗎!
心機真深,一出“美男計”把她耍得團團轉。
一枚薄薄的雪霜落在桌子上,尹棘用指腹一碰,雪霜剎那間被融化成一滴冰水。她搓搓手指尖,故作平靜地問:“阿姨,李印爸媽為什么這樣說?是發現了什么嗎?”
“這個我不知道,但李印隔壁的老張頭說,那天下午他聽到爭吵聲了。”早點攤上除了尹棘和奶奶還有另外一桌客人,那桌客人走后,攤主起身收拾碗筷,“我估計李印在外面惹了人,所以才不敢報警。”
她擦著桌子,疑惑地念叨:“不過——李印家養了狗,還挺兇呢。那狗看到小偷應該會叫喚才對,也不知道為什么也沒叫喚。”
“”兇手是從上面進到屋里的,又不是從正門,就算狗狗叫喚了,李印估計也不會想到往上看。
尹棘迅速把剩下的豆漿喝完,將奶奶扶回家后,蹬著車往學校騎。
尹棘把自行車停到車棚,背好書包朝教學樓走。剛踏入教室,她就被一陣驚呼聲嚇了一跳——
宣傳委員孔知節被圍在中間,大家正互相傳著看她手機屏幕里的照片。尹棘也很好奇,但沒有立刻走過去。
“他就是那個轉學生嗎,叫原叢荊?”
“對啊就是他!我之前看過他的奧賽視頻,還以為是P的呢,原來真人就長這么帥?”
尹棘把作業放在各科課代表桌子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孔知節那邊,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把一本言情小說藏進書桌里。
他們所在的是高二實驗班,全學校最好的班。高考在即,如果被班主任看到她看小說,那書就得被沒收了。
尹棘把小說藏好之后,也趕緊擠進人群,開始吃瓜:“孔知節,是有轉學生來咱們班嗎?我也想瞅一瞅。”
孔知節是宣傳委員,她小道消息渠道豐富,這次也不例外。孔知節把手機相冊重新調出來,伸手遞給尹棘:“給,傳說中的撕漫男,拋開人品不說,他長得超級牛逼。”
尹棘彎唇一笑:“那我真得長長見識。”
尹棘低頭看到照片,一下愣住,再也笑不出來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不就是她要找的那位“美少年”嗎!
原本她還打算找他算賬呢,沒想到他竟然就是那個在校園里備受矚目的天才轉學生!
一想到這樣的人將會成為她的同班同學,尹棘此時內心復雜極了。
耳邊,同學們的討論聲滔滔不絕,話題圍繞著原叢荊。
說他曾經在數學界最權威的期刊上發表過文章,還在去年的“中國數學奧尹匹克競賽”中獲得金牌。家境優渥,所有人都以為他以后的人生將平步青云
誰知幾個月前,他的父親居然陷入了丑聞泥潭,還連坐了好幾號人。
“后來呢?”尹棘趕緊問道。
“他家公司很快破產,欠了很多錢,連房子里的家具都變賣出去了,還是還不上。”孔知節雙手一攤,表示無能為力,“聽說他們家出事之前,他品性挺好的,估計是受刺激了吧,現在經常打架。”
尹棘想到了原叢荊跟她說的“欠債”,忽然有些感慨。沒想到他說的這件事是真的。
“雖然原叢荊現在落魄了,但大領導還是特別欣賞他,于是就把他介紹到了咱們學校”孔知節嘆了口氣,“天才待遇就是不一樣。”
“他為什么要轉學啊?在之前原來的學校上學不好嗎?”
“肯定是出事了唄。”孔知節神秘兮兮的賣關子,一看就知道事情內幕。
“為什么呀?你快說。”
“行行行,你還挺著急。”她壓低聲音,大家分身湊過去,尹棘也趕緊豎起耳朵。孔知節小聲說道,“因為他打斷了一個人的鼻子,聽說那個人至今還沒出院。千萬不要往外傳哈,我也只是聽說。”
“什么,這么恐怖!”大家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冷氣,震驚不已,“這樣的人怎么還能轉到咱們班啊!”
他們是全學校平均分最高的實驗班,每天接觸到的只有讀書學習,原叢荊顯然不是他們的同類。
孔知節的手機還在尹棘那里,她剛要去拿,卻發現尹棘還盯著原叢荊的照片看。
孔知節彎彎嘴角,以為她也被原叢荊的外貌驚艷住了:“你怎么還看呢?你不會三觀跟著五官走吧。他現在很瘋的,就算是外面的小混混,都害怕他。”
“我知道,我對他沒興趣。”尹棘故作鎮定地將手機還給孔知節,深吸口氣,卻怎么也笑不出來。
李印被推下樓的事情,原叢荊脫不了干系。
但他是一個這么狠毒的角色,如果她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一定會報復她。
尹棘內心波濤洶涌,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和原叢荊相遇,她應該怎么面對他呢?
裝作什么也不知道?
但他是兇手啊!這不是姑息養奸嗎?
尹棘此刻恨不得自己失憶,因為無論如何她都沒辦法再把原叢荊當“可憐小狗”了。
各種流言蜚語如龍卷風一般,呼嘯而過,原叢荊儼然已經成為大家的焦點,他的名字傳遍了整個學校
早讀結束后,班主任發出命令,說做完課間操整個實驗班都要留在原地。他們將作為志愿者去迎接大領導。
這句話一出,整個實驗班的氣氛變得躁動起來。等班主任走之后,她們立刻丟下課本,聚集起來:“不會吧,搞這么隆重!”
“我倒要看看,原叢荊到底有多好看!”
“你照鏡子干什么?是迎接大領導,又不是迎接原叢荊!你個花癡!”
所有人都很激動,只有尹棘心里沉重得像綁了鉛塊一樣。
救命啊!她還沒想好怎么面對他呢!
然而,事情沒有最糟,只有更糟。
第一節課下課后,班主任把她叫到辦公室。尹棘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班主任把他拽到校長面前。
“李校,這就是我跟你說的尹棘,我們實驗班的文藝委員。這孩子很乖巧,形象也不錯,去年校慶還表演了一首鋼琴,您還夸她彈得好呢。”
如果平時,尹棘聽到有人夸自己漂亮一定很開心,但今天她聽到這句話之后整個人都僵硬了,身體忍不住向后撤。
班主任卻按著她的肩膀,把她推到前面:“一會兒迎接大領導的時候,就讓她站第一個吧。”
尹棘:!
她心里一萬個拒絕,直接和原叢荊面對面對峙,這不就是游戲里的“貼臉開大”嗎?
“算了吧,我不太會說話。”她連連搖頭,甩得都快耳鳴了。
“沒事,到時候領導會帶一個轉學生過來,你作為咱實驗班的門面,帶著他參觀一下學校就行。沒什么難的。”班主任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然后警告似地瞟了她一眼,像是在說“給你表現的機會,別不爭氣”。
尹棘委屈極了,她不是不爭氣,她真是害怕呀。
班主任是指望不上了,于是尹棘把希望寄托在校長身上。
她不僅整整一學期數學都沒及過格,這次月考甚至還以一己之力拉低了整個實驗班平均分。
這樣的人,怎么能迎接領導呢?就算迎接了,更不能站第一個啊,這可是大領導!肯定會關注學業問題的!校長紀律嚴明,一定會忌諱她的學習成績!
沒想到校長卻摸著下巴點點頭:“也行,就你吧。”
他將紅色袖帶遞給尹棘:“好好表現。”
尹棘默了一陣,咽了口唾沫,不太想伸手。
班主任拍了她一下,催促道:“等什么呢?”
在他的威懾之下,尹棘只好接過紅袖帶,心如死灰地戴上。
“”
閻王叫她三更死,誰敢留她到五更。
話沒說完,和室的木門外,突然傳出打斗的聲音,尹棘和原之洲的臉色都微微一變,有人攜帶了電擊棒,在攻擊時,發出呲啦呲啦的聲響,惹人心底發毛。
緊接著,木門被人用力踹開。
那個身形魁梧的歐美裔保鏢,直挺挺地向后仰倒,顱骨磕在地面,發出鈍重的聲響。
一道高瘦頎長的熟悉身影,裹挾著東德寒冬的冷冽氣息,踏進了和室內。
他額前的碎發有些凌亂,略微遮垂住眼眉,顯得面部輪廓陰郁又俊美,又穿著正式的Tuxedo,頭身比格外優越,頗像黑-幫片里的西裝暴徒。
男人的眼神分明黯淡無光,卻又隱隱夾雜著極端的癲狂,他似乎被保鏢打了一拳,雖然及時躲開了,但唇角還是沾染上了血痕。
原叢荊伸出漆黑的牛津鞋,略帶嫌惡地踢了踢身旁一動不動的保鏢,又猛地伸腿,用力踹向擺放著死鴿的木桌,在原之洲皺起眉,向后操縱起輪椅時,他竟然從里兜掏出一把上了膛的手槍,食指扣住扳機,瞄準了對方的眉心。
他的氣息有些發顫,渾身都散出那股惹人顫栗的瘋瘋的勁兒,啞著嗓,說道:“我他媽早就說過了,你不要動她!”
——“老頭兒,你犯我底線了。”
第 117 章
原叢荊仍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手槍的槍口,依舊對準著他的眉心。
尹棘的心臟就快要提到嗓子眼處。
雖然知道原叢荊從小就有股難馴的瘋勁兒,但她卻從未見過他如此癲狂的一面。
他的食指但凡再彎個半厘米,那枚鋒利且致命的子彈,就會射穿原之洲的顱骨。
人在極度恐慌時,大腦會出現短暫宕機的狀況,此時此刻的她,已無法繼續思考,四肢也變得僵直,像被一把沉鈍的鐵錘,鑿在了地面。
不知道對峙了多久。
原之洲忽然古怪地笑出了聲。
尹棘氣喘吁吁地跑進教室,老師正站在講臺上,一手拿著地球儀,一手比畫著給同學們講題。
老師簡單掃了她一眼,然后示意她趕緊進來,又開始講下一道題了。
尹棘低著腦袋,飛快回到座位上。翻開書,努力進入聽課狀態。
然而,她的腦袋卻不聽勸,總冒出一些雜念。
包括原叢荊那張惡毒卻好看至極的臉。
尹棘故作鎮定,表面上機械性地抄著黑板上的筆記,實際心煩意亂,心臟像是著了火似的亂撲騰。
下課鈴終于響起,她如獲大赦一般把書合上。
同學們親眼看著她被原叢荊帶走,可不會這么輕易放過她,不約而同地團團將尹棘圍住。
有人甚至直接將書本卷起,充當話筒遞到她嘴邊:“怎么樣!你和原叢荊單獨相處的融洽嗎?”
“”
尹棘聞言愣住,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答。
呃融洽嗎
一個小時前,她在圖書館門口說他是農夫與蛇里的巨蟒,然后急火攻心,狠狠踹了他一腳。
而且不等他說話,踹完就跑。
剛才的情景如同走馬燈一般,浮現在她眼前。
尹棘看著同學們期待的眼神,張了張嘴巴,卻覺得真相難以啟齒。糾結了一會兒,終于小聲回答:“應該算融洽吧。”
吵個架而已,又沒傷人。
“那你感覺他品性怎么樣?”十幾雙眼睛盯著尹棘,尹棘聽到這個問題,差點沒被口水嗆到,猛地咳嗽了兩聲,趕緊掏出保溫杯。
品性那家伙有品性嗎?
她小口小口地抿水喝,然后搖搖頭,不知道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忽然,“砰”的一聲巨響從教室門口傳來,尹棘嚇得捂住了耳朵,水灑了一地:“怎么回事?”
“姜道卿摔了一跤。”有人回答。
尹棘抬起頭,只見一個穿著大紅衛衣的男生朝她飛奔進來,身上滿是塵土,剛跑兩步,差點又被門口臺階絆倒,最后跌跌撞撞地用手扶住課桌,勉強在她面前剎住車。
他急急慌慌地問他:“你跟原叢荊單獨相處了?”
“你怎么了?”尹棘看他急迫的樣子,嚇了一跳。
姜道卿明顯一路奔跑過來的,半彎著腰喘氣,語速很快:“是不是?”
他抬起眼睛,神色罕見地認真,似乎非要她現在回答不可。
“呃”尹棘忍不住愕然,含含糊糊地回答 ,“其實也不算單獨相處吧,就是介紹一下我們的校園”
姜道卿繃緊下巴,微頓片晌,又想說什么,最后卻抿住了嘴巴,只憋出一句話:“他應該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吧?”
早戀是個禁忌話題,誰都不敢提及。尹棘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的擺手:“啊,你在說什么!”
尹棘一時之間不知道回什么,趕緊向旁邊的人投去求救的眼神。
然而大家不約而同,一邊假裝很忙的樣子,一邊豎起耳朵聽八卦。
尹棘大腦CPU都快干燒了,最后撓撓耳朵,小心翼翼跳過這個話題,問:“你怎么知道這個的?”
“整個學校都知道了。”沒等姜道卿開口,前桌的女同學轉過腦袋對尹棘強調,“從你被帶走的那一刻開始。”
“啊,這么快?”尹棘大驚。她知道原叢荊將會是風云人物,但沒想到影響力這么強。
“你以為呢?他長的多牛逼啊,你不覺得嗎?”
“”
這時,一位男同學抱著一大摞練習冊走進教室:“尹棘,班主任讓你去辦公室。”
尹棘慢吞吞的站起來,本來想讓姜道卿趕緊回去,誰知怎么都趕不走。
他一句話都不說,小尾巴似地走在她后面,執拗地護送她到辦公室門口。
直到尹棘喊完“報告”進去,他才沒跟上來。
“”
外面又開始下雪,地面和屋頂都濕漉漉一片,冷空氣從窗戶縫隙鉆出來,涼颼颼的。
然而,除了涼颼颼的空氣,還有涼颼颼的成績單。
尹棘站在辦公室里,低頭盯著自己那份48分的數學試卷,緊張得腳趾扣地。
“你怎么回事?”班主任坐在椅子上,沉著臉指著月考排名問,“這次數學考試又不合格,你好好看看,這些題目,哪道我沒講過?”
尹棘低著腦袋,不敢吭聲。
她嚴重偏科,這次又毫無疑問地拖了全班數學平均分的后腿。
“你知道上一個被踢出實驗班的,是什么原因嗎?”班主任聲音嚴肅極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他開掉。
尹棘模樣乖巧極了,一副懺悔的樣子。
班主任對她這副表情習以為常,猛的拍了下桌子,聲音陡然升高:“說話!”
尹棘身體一顫,把腦袋埋得更低,糾結了好久之后,終于老老實實回應:“幫普通班的同學寫作業,收黑錢。”
周圍似乎空氣一窒。
班主任長吸一口氣,臉色變得鐵青:“你是要把我氣死!誰讓你講這個了?”
尹棘小心翼翼地瞄了班主任一眼,迅速收回目光,仿佛在說:不是你讓我講的嗎?
班主任按按太陽穴,不再逼著尹棘開口說話。他默了一陣,語重心長的說:“當然,說的也對,但那只是部分原因。最重要的一點你沒說。他身為實驗班的學生,占用著最好的教師資源,物理居然沒及格。以一己之力拉低了整個班級平均分!”
“”
班主任有意所指。尹棘抿住嘴巴,誠懇地點點頭:“我明白。”
尹棘早知道上次的學生逐出實驗班的原因,但她不想提及。
因為一旦說出來,她就會被拿來和那個學生對比。
而她剛才只想以插科打諢的方式,讓班主任放她一馬。
但她的算盤好像沒什么用。
尹棘嘆了口氣,低著腦袋,等待班主任開口把她踢出實驗班。
“不過今天,”誰知班主任忽然來了個大轉彎,“我可以給你一個學習的機會,想要嗎?”
尹棘聞言,猛地抬起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嗎?我不想離開實驗班!”
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考上實驗班,媽媽聽說這件事后,高興地直接給她買了一套海景房作為獎勵。如果現在被踢出去,那她媽媽知道后一定會很失望。
一想到媽媽拿著房產證的表情,她就感到心虛又愧疚。
班主任又說:“尹棘啊,你是我見過脾氣和秉性最好的學生。你和原叢荊剛才打了個照面,算是比其他同學都早認識他。以后一定要多幫襯他,知道嗎?”
“啊?”尹棘這次是真沒懂。
“她會不會被踢出實驗班”和“原叢荊”有什么關系呢?
班主任見她表情疑惑,嘆了口氣,索性把話說得明明白白:“他是我們班里最有前途的學生,你不要讓他受到外面的影響。你性格好,抗壓能力強,以后多幫幫他。”
尹棘呆了呆,繼而恍然大悟。
好家伙,班主任這是讓她輔佐那個瘋子啊!
在古代,她是御用書童,原叢荊是太子。如果想要留在實驗班,那就必須輔佐太子考上棘華北大。
太子表現好,她沾光。
太子吃肉,她就喝湯。
他們兩個到底緣分有多深,這么多學生,偏偏找她。
班主任觀察著她的表情:“不愿意?這是個好機會,實驗班的名額多少人想求都求不來。”
“我知道。”只是尹棘有點害怕,她剛得罪了原叢荊,狠狠地踹了他一腳呢。
現在給他當書童,這不是送上門的小羔羊嗎?
尹棘垂頭喪氣,剛才她還很牛的叫囂,讓他不要招惹她來著。
班主任這么一安排,兩個人不就綁定了嗎?而且她昨天還處于“端茶送水”的位置。
她又要怎么應對他呢?
無數思路從大腦里面劃過,尹棘突然有點想哭。
為什么一定要是原叢荊啊!
班主任等了好一陣,終于有些不耐煩了,問:“考慮的怎么樣?”
雖然給原叢荊當書童有些傷自尊,但尹棘也沒其他的辦法,垂頭喪氣地問,“只要我好好照顧他,就能留在實驗班了嗎,會不會對其他同學不公平?”
“機會只有一次,直到下次月考之前,如果你的成績還不提高,我也幫不了你。”
尹棘點頭,就在她依然猶豫不決,忽然聽到男生打哈欠的聲音。
她覺得這聲音熟悉,心臟猛地一顫,聞聲側頭看去——
尹棘嚇得往后退了一步,原叢荊居然正坐在對面的辦公椅后睡覺。
只是他剛才趴在桌子上,以至于尹棘一直沒有發現。
他似乎很困,只懶懶看了她一眼,又趴下睡覺。
只是這一下,足以讓尹棘惶恐至極,毛骨悚然,恨不得落荒而逃。
他的眼神仿佛在說:看吧,你逃不掉了。
她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吐沫,想起什么似的,忽然轉頭問班主任:“我跟原叢荊這件事是校領導決定的嗎?還是您為了提高我數學成績決定的呀。”
“都不是,咱們學校沒有這個先例,是原叢荊專門推薦的你,讓你們互相幫助。你要趕緊謝謝他。”
尹棘整個人都懵了,差點沒跪下。
原叢荊?
專門?!
尹棘立刻去看那個始作俑者。
她寧愿相信秦始皇沒死,也不愿意相信原叢荊幫助她!
原叢荊仿佛真的睡著了,皮膚白而細膩,荊玉色的發充滿光澤。他的睫毛又翹又長,像極了傳說中的仙子毛,零零碎碎的在眼瞼處落下大片剪影。
如果不是尹棘早就知道他不是好人,一定會被他的模樣騙到。
尹棘給自己壯了壯膽,然后挺直脊背,努力鼓起勇氣,咬牙切齒地大聲說:“老師放心,我很一定幫他融入到班級里去。”尹棘握緊小拳頭,有本事就放馬過來,他還能吃了她不成。
“”
班主任狐疑的看著尹棘。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她的話有一點陰陽怪氣。
原叢荊慢慢睜開眼,抬頭看向她,嘴角似笑非笑。
尹棘見他直起腰,渾身僵硬,卻故作鎮定的朝他抬了抬下巴。
像是打招呼,又像示威。
她肩膀微僵,扭過頭。
便看見原叢荊竟然哭了。
她從來沒見過原叢荊這么哭過。
就連小時候,被她拿空竹的木桿敲腦袋那次,他都沒哭得這么傷心過。
一個剛才還在拿槍指著自己生父的男人,一個在他生母去世后都沒有落淚的男人,竟然像個無助的孩子般,在她面前失聲痛哭。
男人難為情地偏過臉,可能在她解襯衫的時候,他便開始掉眼淚了,額頭都哭到暴起了明顯的青筋,無論是眼周,還是顴骨,都因為失控且劇烈的呼吸,而泛起了薄薄的緋紅。
他漆黑濃長的睫毛墜掛著淚珠,似乎不想發出太過哽咽的聲音,努力抑制著哭腔,鋒利又尖銳的喉結隨之上下滾動。
那張俊美又精致的臉蛋,因為淚水,平添了幾分惹人憐愛的脆弱感。
心臟像被一寸寸地撕開。
尹棘的眼眶也變得酸熱,小聲地安慰他道:“阿荊…我已經不疼了,你別哭了……”
他抬起削瘦分明的手,遮住了淚水橫流的臉,雙肩因為哭泣在發顫,無比痛苦地說:“可是我沒有保護好丸丸。”
第 118 章
距離飛機降落在首都機場,還有八個小時,不知道飛到了哪個國家的領空,窗外的夜色比柏林的還要濃重。
在機艙的主臥入睡前。
原叢荊特地讓廚師長準備了富含高蛋白的餐食,好幫助尹棘在養傷期間,更好地吸收鈣質。
在柏林參加影展的這幾天。
尹棘就沒有倒好時差,已經連續兩晚都沒有睡好,今天又發生了太多的事,無論是處女作的上映,還是導演Julian的邀約,亦或是原叢荊持槍指著他的生父,無不在劇烈地沖擊著她的神經末梢。
以至于,被原之洲打完那一下后,她幾乎忽略掉了肩胛骨處的痛楚。
腦子里的那根弦不再緊繃。
肩胛骨處的痛意也開始發作,但在入睡前的那一小會兒,倒還能容忍。
原叢荊的右手扣著她的腦袋,另只手則小心地繞過她纖瘦的后背,覆在骨傷的下方,以免女人入睡后會胡亂翻身。
沒過多久。
肩胛骨處就變得如刀割般疼。
現在是早上七點半,已經有老師在校園里巡邏了。
尹棘狼狽地趴在圍墻上,腦海里不合時宜地閃過一首歌:小老鼠,上燈臺,上得去,下不來
樓藏月捂著被踹疼的屁股,一臉委屈地看著原叢荊:“你怎么又踢我?咱倆可是好兄弟,就算我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嘛”樓藏月聲音越來越小,最后捂住嘴巴。
原叢荊這個人沒感情,做事只想利益,只追求投資回報率,是個怪物。
怪物怎么可能憐香叢玉。
更不可能抱一個女孩兒。
況且,這個女孩還掌握了他的把柄。
樓藏月嘆了口氣,都怪自己勘察任務做得不到位。
害了兄弟,又害了人家小姑娘。
他重新扎上馬步,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后,示意尹棘:“跳吧,我們先試一次。”
尹棘:“”
試?
如果試錯了,疼的是她啊!
原叢荊揉揉太陽穴,有一種罕見的無力感。他用手扒拉開樓藏月:“起開。”
樓藏月立刻站到一邊,乖巧地給他讓位置:“你要來嗎?那太好了!”
原叢荊雙手張開,動作散漫,仰頭往上看。圍墻上的尹棘眨眨眼,與下面的少年四目相對。
原叢荊命令:“跳。”
“你、你要抱我嗎?”尹棘睜大眼睛不可置信。
“我不喜歡浪費時間。”原叢荊依舊冷漠,明顯在隱忍。
“行,我盡快。”她雖然嘴上答應得痛快,但心里卻膽寒。
從可信度上看來,原叢荊比樓藏月分數高,但她剛才受到驚嚇
導致她不太敢輕舉妄動。
尹棘觀察著原叢荊,忍不住瑟瑟發抖。更何況原叢荊連腰都沒彎,動作也松松懶懶的,看起來十分不結實。
而且他的臉很冷很臭,極其不情愿的樣子。
尹棘甚至懷疑,她跳下去的一瞬間,他會將手收回然后輕飄飄地往后退一步。
尹棘吞吞口水,忽然也沒那么想下去了。
“要不算了吧。”她小心翼翼地建議,“這之前是有個梯子的,要不你們再去找找?”
“麻煩,”原叢荊盯著她,目光像是要把她看穿,“你一個小女孩兒,還擔心我接不住?”
“那邊的人,干什么呢!”尹棘猶豫不決,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個粗壯的聲音,嗓門又大又嚴厲。
尹棘嚇了一跳,聞聲望去。
校長帶著一群值日生走過來。他用手指著她,眼睛瞪得老大。
原叢荊看了一眼,絲毫不慌,慢慢悠悠地對尹棘開口:“不跳,我就走了。”
“別別,我跳。”尹棘趕緊道,生怕他把自己丟下。
只是——
原叢荊仰著頭,模樣好看得要命,尤其是一雙眼睛,漂亮又耀眼。校服敞著懷,青春又灑脫不羈。
尹棘抿著嘴,心里難掩慌亂。她如果現在往下跳,就跳進他的懷里了。
這、這不就是親密接觸了嗎?
那多不好意思啊,她獨自生活17年,還沒抱過男孩子呢。
校長大部隊越來越近。
原叢荊頭都懶得轉一下,一點都不把校長那群人放在眼里。
樓藏月卻急了,他知道尹棘膽子小,害怕老師的訓斥,于是提醒道:“能不能快一點?別磨蹭了!如果你被抓個正著,肯定會挨處分。”
“我知道我知道,別催我。”尹棘棘醒過來,可她看著原叢荊那種驚艷的臉,別說跳下去,往前挪動一下都困難。
尹棘朝旁邊看了一眼,校長臉部漲紅,怒氣沖沖。
天,他怎么走那么快呀!
尹棘在心里狂吼,深吸一口氣。
算了,同學之前互相幫助而已。
這不叫抱,這叫這叫救援!
和消防員拯救老百姓的概念一樣!
她努力說服自己,然后抱著臉著地的決心——
腳一滑,尹棘直接溜了下去。
她睜大眼睛,還來不及驚呼,就被人攔腰抱住,穩穩當當地撞在少年的胸膛上。
周圍全是男性荷爾蒙的氣息,令尹棘面紅耳赤。
尹棘驚慌失措地抬起頭。原叢荊低垂著眼看她,眼神冷漠,仿佛在審視一個物品。
但那只有一瞬間,尹棘還沒開口道謝,一件校服從頭到腳將她罩住。
尹棘驚醒:“你干什么?放我下來啊。”她心如擂鼓,手忙腳亂的掙扎,希望能把頭上的衣服拿掉。
少年臂膀結實,抱她就像把玩洋娃娃一樣容易。
她怎么都掙脫不掉。
原叢荊:“別動。”
這時,對面忽然傳來校長的聲音:“這是?”
尹棘立刻乖巧,趴在原叢荊懷里一動不動,腦袋死死抵住他的胸口。
下一秒,她又感覺到了不對勁。
因為貼得太緊,她幾乎能聽到他的心跳。
啊啊啊啊!!!這時她現在能聽的嗎!
“”
“我——”原叢荊剛要回答,卻又低頭。懷里的人她又軟又小,一點不老實,蹭他的胳膊就算了,還蹭胸口和脖子。
原叢荊差點想把她扔出去,想到尹棘已經得知了他的秘密,才強忍下這個舉動。
尹棘并不知道這一切,在他懷里找到了一個舒適的位置。
然后,她聽到原叢荊對校長說:“買水,遲到了,打算翻墻進去。”
校長還沒說話,旁邊的值日生開口道:“學校里面就有水,你到校外買什么?”
“學校里的水,我喝不慣。”原叢荊說。
值日生:“”
尹棘咽了咽唾沫,心里有點害怕。
什么家庭規格啊,學校地礦泉水喝不慣。
這個理由太蹩腳了,一看就是瞎編的。
更何況,他懷里抱著個人。
又不是抱著一瓶山泉水。
一看就有問題。
樓藏月聽完之后,也仰頭看天,一副跟我沒關系的樣子。
果然,校長問:“這位同學是”
原叢荊回答:“她想在上面看看風景,一不小心就下不來了。”
“”
尹棘握住小拳頭,羞恥的情緒潰散到五臟六腑。此時此刻,她甚至想直接躥起來,給校長鞠躬道歉。
翻墻逃課的處罰是叫家長。
那現在這個強度的處罰有可能是開除啊!
“哦——不上早讀課,墻上看風景。”值日生拉著長音,顯然也不信,“你抱著她干什么?趕緊放下來!你們兩個不會是早戀吧?”
尹棘聞言,臉頰更燙了。
那些人都說什么呢?
胡說八道!滿嘴跑火車!
“不行。”原叢荊語氣依然平淡,撒謊不眨眼,“她的腳扭傷了。”
“你真會編故事,你叫什么名字?我給你記下來!”值日生剛要動筆,校長卻制止了他,“算了,他肯定有他的道理。那誰原叢荊你帶著她回去吧,趕緊去上早讀,別耽誤了學習。”
值日生不解:“可是——”
“好。”原叢荊抬腿就走,一點都不客氣。
尹棘雖然看不到此時的情況,但隱約能感覺氣氛微妙。
難道這就是天才的特權嗎?
這也太太太太太太太爽了吧!
怪不得剛才他一點也不害怕。
震驚的除了尹棘,還有一個人。
樓藏月低下腦袋,想跟著原叢荊后頭離開。校長卻攔住他的去路,嗓音威嚴無比:“你怎么在這兒,高三了都不知道學習嗎!”
樓藏月:?
他指著走在前面的原叢荊,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我跟他一起的”
“你跟原叢荊比什么,他能考棘北,你能嗎?”校長恨鐵不成鋼。剛才的表情像個慈祖父,現在的表情卻兇神惡煞。
他轉頭對值日生說:“記下來,回頭告訴他們班主任。”
樓藏月聞言,趕緊求饒:“我雖然不能考棘北,但我能回去繼承家產啊。”
校長皺起眉頭:“這是什么價值觀?有錢了不起嗎!”
“當然啦。”樓藏月驕傲極了,“多虧我投了個好胎。”
校長:“樓藏月是吧,把你家長叫過來!”
“我爸在挪威呢,之前您還跟他談過投資的事,這次就放過我吧。”樓藏月一聽要叫家長,立刻慌了。
“就是你老爸讓我好好管管你。”校長拎著樓藏月的衣服,將他朝教學樓的方向一推,“趕緊上課去!”
“”樓藏月哭喪著臉,垂頭喪氣地朝教學樓走。
可惡,怎么還區別對待呢!
原叢荊固然聰明,但自己也是有優點的呀!
**
原叢荊這輩子沒這么糟心過。
他帶著個拖油瓶,走路比之前慢了一倍。
拖油瓶膽子真大,還敢摟著他的腰。
但想起自己的目的,原叢荊還是忍了,耐著性子將尹棘帶進教學樓。
在警衛震驚的目光中,直接走上樓梯臺階。
等四周圍真沒人了,原叢荊才放她下來。
他迅速收了衣服,煩躁得很。他應該給她開多少價,才能讓她閉嘴呢。
尹棘終于重見光明,一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少年。
不過神色似乎有些古怪?
“謝謝你,真沒想到你會主動幫我,不然我一定會挨處分。”尹棘想到剛才的抱抱,還是有點不好意思,臉頰燙燙的。
原叢荊卻沉著臉色看著她:“你剛剛聽到樓藏月說什么了?”
尹棘遲疑了一下,然后乖巧地回答:“都聽到了。”
“”
剎那之前,原叢荊抱有的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果然。
原叢荊的大腦瘋狂運作,計算著事故的最佳方案。
樓藏月是他從小到大的兄弟,所以能夠信任。
但面前的女孩兒,他可一點不了解
原叢荊冷冷看著,分析著尹棘那張臉:看起來棘純可愛,但眼角卻微微挑起,有股妖艷的味道在。瞳孔深棕色,唇色杏紅,輕輕一抿,飽滿的唇瓣像極了果凍。
結合剛才翻墻的行為,原叢荊怎么也不相信,她會是一個安分守己的人。
這一瞬間,他想把樓藏月殺了喂狗。
尹棘哪里知道原叢荊的想法,她只是聽到了,校長剛才不讓樓藏月離開。
然后樓藏月說,校長之前和他爸爸聊過投資的事情。
但原叢荊問這個干什么?
尹棘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的臉色。見他不說話,也乖巧地閉上了嘴。
不打擾原叢荊思考。
趁此機會,尹棘悄悄聞了聞自己。
哇,好香啊。
滿身都是原叢荊的味道。
尹棘的眼淚漸漸止住,但巴掌大的精致小臉,還是滿溢著傷感和委屈。
骨裂至少要修養三個月。
很多事情都不能做。
行動越受限制,她想做的事情就越多,無論是奔跑,還是練瑜伽,做做拉伸動作,盡管手臂沒有受傷,但因肩胛處的骨裂,她感覺自己就像只被折斷了翅膀的天鵝,哪里都不痛快。
原叢荊似乎看出了她的顧慮,邊撫著她柔順的長發,邊承諾道:“我每天都會幫丸丸刷牙。”
“還會幫丸丸洗頭發,換繃帶。”
“如果丸丸想做,我可以抱著丸丸,正好那種姿勢還沒試過。”
說到這兒,他強調道:“但丸丸在養傷期間,不可以對我使壞。”
尹棘不解地看向他:“什么意思啊?”
他扯了扯唇角,笑得有些痞壞,刻意低著聲音說道:“丸丸不可以再夾我了。”
尹棘:“!!!”
第 119 章
漆黑的邁巴赫正開往C家酒店。
回程的路上,尹棘依舊被原叢荊抱著,坐在他的膝蓋上,他從身后繞到她身前,攥著她的手,心甘情愿做起她的人形固定板。
男人羊毛大衣的側兜里,還裝著一包哈瑞寶的水果軟糖,盡管他們早已成年,但在彼此的心里,仍是幼童的形象,止痛藥不能吃得太頻繁,所以他打算用糖來哄她。
柏林和京市有十小時的時差。
飛機落地后,正好是國內的中午。
尹棘和原叢荊并不知道,昨天在柏林的醫院拍CT片時,有國人拍下了尹棘坐輪椅的照片,并發布在微博,被營銷號轉發后,還上了熱搜前排。
老爺子得知這件事兒后急了,即刻給原叢荊打了通電話,上來就訓斥他道:“你怎么搞的?都跟著丸丸去柏林參展了,怎么還讓她受傷了?”
尹棘從音筒聽見老爺子的聲音后,抬起眼,用口型對原叢荊說了句話——
就說是意外,別說是你生父打的。
尹棘輕輕往前一推,小木門沒上鎖,居然“吱呀”一聲開了。
一陣稻草的干澀味道從陰暗的倉房里傳出,冷風夾雜著灰塵撲面而來。
尹棘不由自主地捂住口鼻,來回扇了扇,卻還是被嗆得咳嗽了好幾聲。
她剛買了晚飯回家,路上聽人說有一個特別可憐的男生被關在這里。起初她以為又是不靠譜的八卦傳言,并沒放在心上。然而,當她經過這里時,卻真真切切地聽到了微弱的咳嗽聲。
聲音細如蚊吶,但她還是聽見他在喊“救命”。
現在是黃昏,天已經暗了,再加上這家倉房年久失修,所以尹棘猶豫了好久,也只敢推一下門。
“有人嗎?”
她踮著腳,靠著門口那點稀疏的陽光往里看。
和想象中一樣,倉房里一個燈都沒有,里面陰森森的,宛如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門旁邊還結著幾個蜘蛛網,密密麻麻的連成一片。
這種黑乎乎的房間,任誰都會心生恐懼,而且最適合藏不干凈的東西了。
尹棘往后退了一步。她有點后悔,早知道就叫人一起來了。
忽然間,只聽“啪嗒”一聲輕響,一個什么東西從黑暗中咕嚕滾了過來,不偏不倚正好撞在尹棘的腳尖上。
尹棘低頭看去,只見地上靜靜地躺著一枚小石子。
尹棘:“”
一陣寒意從尹棘腳底直竄上心頭。倉房里沒有風口,這枚小石子這絕對不是巧合!
尹棘頭皮一陣發麻,雞皮疙瘩瞬間起了好幾層。
她抬眼看向那幽深的黑暗倉房內部。
這家別墅的房主去大城市生活后,就沒回來過。這間小倉房,是他儲存雜物的地方。
她如果走進去,沒準會看見被原主人留下來洋娃娃,通常情況下,這種洋娃娃會帶著怨念。
而這枚小石子,一定是洋娃娃用來引誘她進去的
尹棘越想越害怕,故作鎮定地又問了一句,“沒人我走啦?”然而,她并沒有打算等里面的人有反應,直接就要關上門。
角落里傳出一聲微弱地吸氣聲。
尹棘頓了頓,此刻,她寧愿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
“幫幫我……”微弱地求助聲從里面傳來。
尹棘往身后看了一眼,街道上空無一人
只有隔壁街道不學無術的樓藏月蹲在地上,眼巴巴看著她。
他嘴巴里咬著棒棒糖,眉毛上面赫然一道褐色刀疤,一看就不好惹。
尹棘與他對視一眼,又轉過腦袋,一點想向他求助的意思都沒有。
樓藏月:?
他感覺自己受到莫大的侮辱,立刻將嘴里的棒棒糖拽出來,大聲道:“你這是什么眼神,拿我當透明人呢?咱倆怎么說也是校友,你要是求求我,沒準我真幫你了呢。”
尹棘:“你少假惺惺了。等我進去,你就會直接把門關上,連我一起鎖在里面。”
“瞧你小心眼的,我好心想幫你,你居然這么誤會我。”樓藏月站起來,三兩步走過去,直接把門推開,“這不就得了嗎?大庭廣眾,還能有鬼不成?”
尹棘剛要瞪他,卻汗毛豎立,趕緊退到樓藏月身后,拿他當盾牌擋在自己身前。
樓藏月奇怪:“你怎么了?”
倉房之中,在陽光剛好能照得到的地方,居然坐著男生。
剛才,那里是沒有的。
樓藏月罵了句臟話,拔腿想跑,誰知卻被尹棘硬拽住領口,拉了回來。
樓藏月被勒住脖子,差點沒咽了氣:“”
尹棘拽著樓層月的衛衣帽子,上下打量著房間里的人,警惕地問:“你是誰,怎么在這兒待著?”
他和她差不多大的樣子,模樣十分好看,只是臉色蒼白。頭發凌亂的落在額間,衣服也臟兮兮的,被人在地上蹂-躪過似的。
像個失足美少年。
此時此刻,美少年也在盯著他們,眼睛黑白分明,可憐巴巴的樣子讓尹棘想起了她經常投喂的小流浪狗。
“”
三人沉默地對視了片刻。
美少年像是知道他們不會傷害自己,終于有所行動,慢慢背過身去。
“不好意思,嚇著你們了。可以幫幫我嗎?”他的手腕被人綁住了,繩子被系得亂七八糟。
尹棘還是有點緊張,把樓藏月往前推:“你去幫他解。”
樓藏月撥浪鼓似的搖頭:“你沒搞錯吧?我只是說可以幫你推開門,又沒說幫你別的。”
“你剛才不是挺厲害的嗎?你現在要是打退堂鼓,我明天上學就告訴所有人,說你是膽小鬼。”
樓藏月是北禮高中的扛把子,整個高中的學生都要尊稱他一聲老大。
然而,只有尹棘知道,他是個頭腦簡單,四肢更簡單,只有一身蠻力的家伙。
樓藏月糾結了一會兒,最后為了自己在學校的威嚴,暗罵一句:“你真是我祖宗。”
他郁悶地走過去,不情愿地蹲下來:“行,不就是解個繩子嗎?那有什么難的。”
但他手腳不太靈活,美少年手上的繩結一直解不開。
尹棘知道美少年是活著的人之后,已經沒有那么害怕了。她等了一會,最后沖過去,沒耐心地拍開樓藏月的手,親自上陣:“我來。”
然而尹棘解了半天,也沒解開這繩結好像是個死扣。
樓藏月在旁邊看熱鬧似的笑,尹棘氣得踹了他一腳。
“要不我們先出去,找人幫幫我們。”尹棘提議。她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這個繩結她試了這么多次,不想再試了,還不如出去找個大剪刀。
“不行,會有人發現我的。”美少年垂著腦袋,聲音喑啞,可憐極了,“我們家欠了很多外債,他們把我放在這兒,就是為了報復我。我要是現在出去,沒過多久,又會被打了。”
他的睫毛向下低著,眼瞼微紅,嘴巴輕輕抿起,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了。
尹棘呆呆地看著他,感覺臉熱熱的。
樓藏月聞言也愣住了,撓撓下巴,轉頭問尹棘:“怎么辦?這可有點難搞。”
能怎么辦?
尹棘立刻重新拎起繩接,一邊動手一邊安慰美少年:“沒事兒,不就是解繩子嗎?我最會解繩子了。”
美少年手腕纖細,一看就營養不良,太可憐了。
手腕上的繩結被擰得歪歪扭扭,仿佛生怕他逃脫似的。
在這期間,美少年沒有催促她一句,粗糲的繩子摩擦在他白皙的手腕上,蹭出好幾條紅痕。
尹棘甚至有點不好意思,她怎么也跟樓藏月一樣笨手笨腳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尹棘才松了口氣。她把解開的繩子甩在地上,一邊站起來,一邊拍衣服上的灰:“我奶奶在家呢,你跟我回去吧。不管你有沒有欠他們錢,他們用這種方式懲罰你都是違法的,你得報警。”
“沒關系,是我應得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拖累你。”美少年也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像被拯救的可憐小狗,看得尹棘心臟狂跳。
他說:“你們先走吧,免得被他們看到你們跟我在一起。”
這只小狗的個頭好高,尹棘完全被他籠罩在陰影里。
尹棘問:“那你打算怎么辦?”
她問話的時候,順勢抬起眼睛,在她這個角度正好看到美少年殷紅的唇輕輕上勾。
他真好看,像故事里禍害人間的妖精。只是身上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壓迫感,或者說一種貴氣。
尹棘看了一眼,臉忍不住再次發熱,迅速收回目光,假裝看著別處。
心動歸心動,可不知道為什么,她心里總覺得有些不對勁。過了一會兒,終于借著朦朧的光,又故作鎮定地抬頭看了他兩眼。
少年的眼睛干凈透亮,像一汪棘澈的池水。
尹棘忍不住唾棄自己,懸疑小說看得太多了。哪兒有什么不對勁,他的確是一只可憐小狗呀。
美少年催她快離開,如果那些債主發現,她會被連累的。
樓藏月率先往外走,倒是一點也不客氣:“行,反正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走吧。”
尹棘真想給樓藏月兩錘子,出了事就他跑得最快。
尹棘家里還有奶奶,她需要顧忌老人的安全。如果那些債主兇神惡煞地報復,她沒辦法跟爸爸媽媽交代。
猶豫了一會兒后,尹棘也只好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那你也要注意安全,我家就在前面,就是那棟紅色的房子。”
美少年對她低聲道謝。她按著美少年的意思,慢慢關上倉門。
光亮隨著門慢慢縮窄。
最后,尹棘透過門縫看著他問:“你叫什么名字呀?”
解繩索的時候,她問過這個問題,但都被美少年搪塞過去了。尹棘不甘心,還是想努力一下。
但這一次美少年依然搖搖頭,不愿意多說。
他赤腳站在黑暗里,隔著門縫,平靜地注視著她,然后紅唇輕啟,只道:“謝謝你。”
“”尹棘心跳又快了。
她連忙關上小木門,轉過頭,發現樓藏月已經不知去向。她嘟囔了一句“膽小鬼”,拎著晚飯獨自往家走。
只是平時經常走過的路,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樣。
她感覺現在自己心臟特別活躍,酸酸漲漲,還總想回頭往后看。
天色灰暗,道路兩旁的路燈閃了兩下,亮起來了。
明明只和美少年交流了幾分鐘而已,她的腦海里已經完全印下了他的樣子。
尹棘剛17歲,生活里只有上學和看小說兩件事。但今天,腦海中卻出現了一個男生。
她心里滋生出一種莫名的羞恥感,臉熱乎乎的,直到走到家門口的時候,一摸兜,大腦才忽然棘醒過來。
口袋里空空如也,揣在里面的鑰匙不見了。
“我記得我帶了鑰匙呀這可不能丟了。”尹棘急忙翻遍所有的口袋,卻一無所獲。無奈之下,她只好敲門,喊奶奶幫忙開。
奶奶一臉笑瞇瞇,絲毫也不擔心鑰匙的事情,反而慢慢悠悠地安慰道:“沒事,丟了的話再配一個就好啦。”
“不行,鑰匙怎么能隨便被人拿走呢,太不安全了,尹棘把晚飯遞給奶奶,努力回憶,“我再找找。”
尹棘噠噠噠地跑到房間里,找了一圈后依然沒有看到自己的鑰匙,于是又趕緊下樓,順著買晚飯的路往回搜索。
一無所獲之后,她重新來到倉房門口。
還剩最后一個地方沒找過了。
可不知道為什么,尹棘依然有點害怕還有一種不可說的心悸。她遲疑了片刻,輕輕推開門。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倉房里面空無一人,就連繩索都沒有了。
尹棘一瞬間有些恍惚,仿佛剛才的美少年是她臆想出來的。
“快讓開,要死人了!”忽然一個聲音刺耳地喊道,尹棘剎那間驚醒,隨即轉頭看去,緊接著,身側一輛120呼嘯而過。
尹棘的頭發被風一吹,遮住了目光,她瞇著眼睛從前到后攏了一下。
緊接著,她又被眼前的景象驚駭住了。
隔壁鄰居的兒子李印滿臉是血,捂著后腦勺被抬上救護車。
原本安靜的小巷子一片混亂,鄰里街坊都湊了過來。
“他怎么回事?平白無故從樓上掉下來了!”鄰居們議論紛紛的聲音提醒了尹棘,她忽然想起美少年曾警告過她。
他說那些債主惡貫滿盈,如果看到她救了他,可能會上門報復。尹棘來不及關倉房門,拔腿朝自己家跑:“奶奶!”
尹棘一路飛奔回家,氣喘吁吁的跑到門口的,正好看到奶奶拄著拐杖要出門。
奶奶看到尹棘,才松了口氣,趕緊戳著拐杖走來抱她:“嚇死奶奶了,棘棘你今天別出去了,今天外面不太平。”
“行,”尹棘同意,“那我們回頭換個鎖吧。”
樓下亂成一團,吵的不行。
尹棘把奶奶扶到沙發上坐好。轉過腦袋,想開窗戶看看情況,卻忽然發現自己臥室門正敞開著。
尹棘疑惑,她有隨手關門的習慣,離開的時候也記得關上門了。
她的目光掃過臥室,隨即愣住了。
然后快步走過去。
她要找的鑰匙正靜靜地躺在桌子上。但尹棘棘楚記得剛才鑰匙不在這里。
她從桌子上拿起鑰匙,往前走了兩步。
她的臥室和陽臺相連。
陽臺旁邊的花盆似乎被人動過,花瓣都被碰掉了幾朵。
尹棘眉頭皺起,抬眼看去。她家陽臺旁邊就是李印家。
此時此刻,李印家樓下的大黃狗正吐著舌頭來回溜達,巡邏的保安似的。因為門口聚集了太多陌生人,它不停發出警告的低吼。
一種強烈的不安感從心底升起,她忽然有個大膽的猜測——
如果想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李印家,連大黃狗都注意不到的話,正門是行不通的。
但如果,那人是從她家陽臺跳過去的呢?
尹棘將鑰匙放回口袋里,腦海里浮現出美少年那張勾魂攝魄的臉來。
尹棘后脖頸不禁泛起一股寒意。她早聽說過“美人計”,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沒想到有朝一日,還真中了“美男計”。
尹棘立即決定下樓去找樓藏月。剛穿上鞋,奶奶在身后急得跺腳:“不是說今天不出門了嗎,你又干什么去?”
“奶奶,我馬上回來。”頓了頓,她又嚴肅地說道,“您把門鎖好,除了我誰都不要開。”
尤其是那位美少年。
章序皺眉,猶豫片刻,還是說道:“你讓尹棘接下電話。”
另一邊,酒店套房內。
原叢荊站在落地窗前,眼神寡淡地俯瞰著CBD的夜景,赤著精壯的上半身,肩背的線條漂亮又分明,充斥著男性原始的蠻荒之美,跟尹棘做完后,他就自覺地戴上了狗牌,削瘦分明的右手夾著一根點燃的萬寶路,隨意彈了彈煙灰。
“找我太太啊?”他勾起唇角,眼底的寒意卻濃到迫人。
那邊明顯安靜了幾秒。
再開口,章序難以置信地問:“你說什么?”
“我太太很累,在休息呢。”他的唇角吐出薄寡的煙霧,淡著嗓說。
章序顯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他沉聲又問:“你的結婚對象,竟然是尹棘嗎?”
“不是她還能是誰?”原叢荊嗤笑一聲,懶懶頹頹地掀了掀眼皮,“我和她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有娃娃親的那種。”
“五六歲的時候,我就和她睡在一床被子里了。”
——“尹棘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你難不成還有什么意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