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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番外

    “卡維,媽媽要去見甲方,爸爸在開研討會要晚點回來,你一個人在家可以嗎?”法拉娜急匆匆的換上外套,走到門口又拐回客廳帶上遺落的鑰匙和帽子,順手揉揉兒子柔軟的金發。

    小男孩坐在椅子上時雙腳剛剛挨到地面,兩條小腿半點不老實的來回晃悠著,他把最后一口薄荷甜豆湯舀進嘴里:“媽媽帶些面包吧,你都沒有怎么吃午飯。”

    就算是午餐時間,只要甲方派了家仆來請,苦逼的設計師就得盡快趕到現場去聆聽他那靈光一現的“好點子”。

    問就是給的太多了。

    “不用了,這次遇到的甲方是個大方的人,缺不了我那一頓飯。”

    仆人已經在門外伸長脖子頻頻向里看了,法拉娜收回手攏緊臂彎里的資料朝外走:“如果傍晚時爸爸還沒回來你就拿些錢到外面去吃飯。”

    “好哦,媽媽再見。”金發男孩沖母親露出軟乎乎的笑容,法拉娜勾起嘴角朝他點點頭,放心的關上門和來者一起離去。

    腳步聲漸漸遠去,他把盤子塞進水槽洗凈擦干,一只一只擺進碗櫥——媽媽的,我的,媽媽的,我的,我的……爸爸沒回來,大概還在教令院里和人一起計算那些看也看不懂的天體規律。

    收拾干凈碗筷,私人教室留的讀寫作業他早就寫完了,好無聊。

    窗外飛來一只小鳥,它用尖尖的喙輕輕啄了幾下窗戶玻璃,發現這里并沒有好吃的于是展開翅膀又飛走了。

    年幼的卡維墊腳趴在窗臺上向外張望,他聽到從隔壁傳來的吵鬧聲,急忙回頭搬來餐椅。搖了兩下確認餐椅放穩了,男孩三兩下爬到椅子上站著,他看到鄰居家的男孩帶著弟弟在花園里挖泥巴。

    皮膚黝黑的幼崽拖著鼻涕跟在哥哥身后跑來跑去,本來就黑的臉上涂得花紅柳綠,也不知道禍害了多少花草。

    但是他們看上去很快樂。

    “嘿!卡維!你要不要過來玩兒?我們要修建一座城堡!”鄰居男孩看到站在椅子上張望的卡維就朝他揮手,滿手的泥巴看得金發男孩兒直皺眉頭:“你們要建造什么樣的城堡?”

    “建個教令院!”鄰居男孩洋洋得意,他那缺顆牙的傻瓜弟弟跟著附和:“要領原!”

    卡維在玩泥巴和忍受對方的弟弟之間權衡了一下,最終沒能敵過泥巴和教令院的誘惑。

    “好!我帶個鏟子過來!”他留了句話就從椅子上跳下去,把它搬回原來的位置又去花房找到父親專門給他制作的小鏟子,帶上鑰匙鎖好門。

    在須彌,夏季的午后只有孩子們才有精力玩耍叫鬧,卡維帶著他的鏟子得到了鄰居的熱情歡迎。整條街只有卡維擁有適合孩子手掌大小的鏟子,憑著這把鏟子他就是街區里最靚的崽。

    “讓我用一下!就一下!”鄰居眼饞卡維的鏟子已經很久了,那把鏟子的木把經過專門打磨,選用的木料也堅硬致密,其中一個節疤上的花紋看著就像倒臥在地的遺跡重機。

    把手上為了防滑還專門用紅色布料纏了好幾圈。

    太帥了!

    “讓我用用你的鏟子,我把昨天抓到的老鼠給你玩一會兒。”那只大老鼠皮毛油亮,也不知道為禍鄉里多久了。昨天被街上的野狗追得頭暈眼花,一個不小心陰溝里翻船糟了幼崽的毒手,現在已經淪為街區里的動物明星。

    卡維再次陷入糾結之中。

    鏟子是爸爸特別做給他的,只有一把,但是那只老鼠他也很想看。

    猶豫片刻后他注意到鄰居男孩的手,幾乎看不出皮膚的原色。

    “不了,我才不看老鼠,街上到處都是。”他拒絕了,鄰居失了面子,挖土的動作又急又猛,卡維一不小心被揚了一頭土。

    “哇啊!看看你都在做什么!”他跳起來大叫——法拉娜愛干凈,要是被她發現兒子身上頭上都是土,她一定會狠狠把卡維摁在溫水里洗一頓,甚至有可能給他剪頭發!

    不喜歡洗澡更不喜歡剪頭發的卡維一想到會被溫水沖洗,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你把土撒到我頭上了!”

    “略略略略略略!”鄰居像是德勝凱旋的將軍那樣變本加厲又揚了幾下,他的弟弟跟著抓起土朝卡維撒:“啰啰啰!”

    “再跟你玩我就是蕈豬!”漂亮的金發男孩提起鏟子轉身就走,這份脆弱的友誼至少要停滯上半個下午,等到晚上家家廚房飄出咖喱味兒時才有可能恢復。

    鄰居男孩用手指推著鼻尖沖他大聲哼了兩下,卡維走得更快了。

    這個時間回家真的很無聊。

    他把鏟子放回自家花園藏好,看看胸前的鑰匙——反正都已經出來了,干脆去外面看看。他要找個比鄰居男孩聰明得多的孩子做朋友,最好再去撿個弟弟……不,弟弟太臟了而且很蠢,還是撿個妹妹,妹妹聰明,這樣將來就有人和他一起還擊了。

    爸爸說媽媽就是從大巴扎外的垃圾桶里把卡維寶寶撿回家的,既然能撿到卡維寶寶那么再撿一個卡維妹妹也很合理。

    男孩打定了主意,洗干凈手往大巴扎的通道走去。

    他住在圣樹一層北側的社區里,走到通向大巴扎的通道門口花了快二十分鐘,路邊時不時有附近農民家的孩子跑過,可惜沒有一個符合卡維的要求。

    “小子,你有點眼生啊,怎么自己在外面跑?”看門的傭兵朝他抬抬下巴,男孩被問得一愣,“撿妹妹”這種話到了嘴邊又收回去,他仰起頭哼了一聲嘴硬:“我媽媽讓我來買東西。”

    “又是個粗心的家長。”傭兵嘀咕了一句,“快點出來,別在里面逗留,最近須彌城里可不太平。”

    一群至冬人滿城亂翻,說是收養的孤兒被人拐跑了急著找……呵呵,究竟是他們收養的孤兒,還是偷來的“孤兒”,這事兒誰能說得清楚?

    “哦。”

    我就進去看看,就看一下,沒有就走。卡維轉轉眼睛,攥緊掛在胸前的鑰匙,沿著通道向下走進大巴扎。

    圣樹的根須穿透土層懸在頭頂,大巴扎內人聲鼎沸。

    這里好熱鬧,賣什么的都有!

    男孩已經忘了自己要來做什么,“看看就走”的想法也早早跑到九霄云外。他傻乎乎的看了會兒藝人舞蛇,又樂顛顛聽人吆喝著賣地毯,衣衫單薄的舞娘能向后下腰下到把頭從腿間穿出來,簡直匪夷所思!

    “嘿!你們這些小無賴!小流氓!放下我的糖!”糖果鋪老板舉起棍子從店鋪里沖出來,比他跑得更快的是一群衣衫破舊四散逃命的小孩。十來個小不點跟圣甲蟲團的糞球砸在一地上一樣散得哪哪兒都是,老板根本不知道該往哪邊追。

    這場小小的劫掠給卡維造成了不小的麻煩——他被迎面而來的幾個孩子狠狠推了一把差點摔倒在地,角落里一個總是低著頭的小家伙吃了魚池之殃,被他壓到墻上撞出好大一聲,估計腦袋上要起泡。

    “快跑啊!”孩子們又笑又叫,卡維被裹在其中帶著跑,他很講義氣的拉上了被自己壓到的小家伙:“你能快點不?萬一被抓到了會不會挨揍?”

    兩個小東西在大巴扎里東躲西藏,那個小不點簡直比水里的魚還溜滑,他帶著卡維鉆來鉆去,穿過祖拜爾劇場的后臺又繞過老馬赫的酒桌,最后跑出大巴扎來到平地上。

    “欸?怎么下雨了!”卡維大吃一驚,他沒想到夏天的雨說來就來,自然也就沒有帶傘在身上,“你小心些。”

    男孩脫下上衣劈頭蓋臉遮在一起逃過命的“兄弟”頭上:“我身體好不怕淋雨。”

    小不點抬起頭,他這才注意到他有一雙祖母綠似的油潤綠眼睛,亞麻色的頭發東一撮西一撮,像是被狗啃過一樣。

    啊!我好像是來撿妹妹的。

    但是……弟弟應該也可以吧,這個弟弟很干凈,那他應該也很聰明,反正看著肯定比鄰居男孩拖著鼻涕的弟弟聰明。

    咕嚕~

    小不點的肚子高唱空城計,卡維自己也覺得有些餓了。

    也不知道爸爸回家了沒……

    “走,我請你吃巴蒂莎蘭布丁。”既然要當老大,卡維也就顧不上可憐自己那本就不胖的錢包了。他從衣袋里摸出幾個摩拉,拉著小不點尋找方向。

    “我叫卡維,住在圣樹北面,你愿意當我的弟弟嗎?要是愿意我就把我的小鏟子分給你用,書也分給你看,零花錢,嗯,好吧,也可以分給你一半。不愿意也沒關系,等你長大點再來給我當弟弟也行。”

    金發男孩有些忐忑,他偷偷用余光去掃預備“弟弟”,一下兩下三下,小不點眨眨他綠色的漂亮眼睛,一個大大的問號從腦袋旁邊冒出來。

    “不是弟弟。”他……不,她的聲音溫暖而干燥,“我是女孩子。”

    卡維:“……你說什么?”

    小不點:“我叫蘇,不知道家在哪里,我是女孩子,不能當你的弟弟。”

    “好吧……”他皺眉考慮片刻,勉為其難接受了“弟弟”變成“妹妹”的事實:“那你來我家給我當妹妹吧,我用零花錢給你買糖吃,還給你買裙子。”

    不遠處給大巴扎守門聽了全程的傭兵:“……”

    小子……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嗎?

    第162章

    蘇這也是頭一次參加拍賣會,她在須彌生活了這么多年,之所以從前沒參加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沒錢。

    帝利耶悉窮得叮當三響,見習陀娑多經費緊張,狗都能餓跑就別說什么走進拍賣會一擲千金了,做夢去吧,夢里什么都有。

    說實話兩千萬摩拉在這里也算不上啥,但卻已經是她能拿出來的全部。

    桑歌瑪哈巴依老爺回到包廂就意味著拍賣開始,交易行弄了些音樂歌舞熱場,年輕漂亮的儀官手捧開場珠寶登臺亮相。

    那是一枚藍汪汪的大個寶石,顏色是正宗的矢車菊藍,大小約等于蘇的拳頭,工匠將它雕琢成了很有須彌特色的擺件——實際上只是為了方便眾人欣賞才弄成這樣,拍下它的人把東西帶回去后肯定還要重新切割打磨。

    整塊的通透寶石可比零零散散一把碎片要值錢,這么大的分量足夠打造一整套珠寶,再加上它背后還有個與“幸運”有關的傳奇故事,底價十五萬摩拉不高不低,開場第一個登臺合情合理。

    做寶石和首飾生意的商人們一下子就精神了,包括多莉在內。別的不說,大家對“幸運”這個特別屬性還是很在意的,隨著不同的號碼牌被舉起,這塊寶石的價格也翻著跟頭往上漲。

    “二十四萬摩拉!”

    “二十六萬摩拉!”

    “三十萬摩拉!”

    “三十萬摩拉!現在已經出到三十萬摩拉,還有加價的嗎!”

    “三十五萬摩拉!”

    多莉對這塊后期還需要深加工的寶石有點興趣,但不多,如果它是紫色的說不定她還會認真較量較量,藍色么……并非她的幸運色。

    “蘇小姐怎么看這塊寶石?”她想到包廂里還有兩位客人,有些無聊的沒話找話。

    蘇對礦石了解不深,她轉頭去看鐘離:“若論提瓦特最懂石頭的人,鐘離先生必然是其中之一。”

    后者笑笑接過這口鍋:“這寶石好是好,可桑歌瑪哈巴依老爺不覺得它質地太過均勻了嗎。”

    頂級包廂都在二層,雖然不能直接上手接觸到拍品,虛空終端里卻能將詳細信息與物品本身投影到顧客面前。

    大慈樹王出品,必屬精品。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多莉瞇起眼睛查看寶石投影,過了一會兒抬起眉毛放下號碼牌:“哎呀呀,要是紫色的就好了,藍色的嘛……嗯,還是讓給別人吧。做生意也不能太霸道了。”

    她的隨扈立刻停手,這個時候藍寶石的價格已經超過四十萬摩拉。

    如果它是枚天然藍寶石,這個價格差不多也到頂了,再往后溢價太高,不劃算。

    最終這塊寶石被一位收藏家收入囊中,站了好一會兒的儀官捧著盒子走回后臺,很快下一件拍品被帶出來展示。

    蘇一心只想著法拉娜留下的房子,前面所有的拍品她都只是看個熱鬧,因為太過緊張整個人顯得心不在焉。鐘離知道自己在這件事上幫不了她太多,她也不要他幫忙,只得時不時聊些別的話題帶開她的注意力,又盯著她喝水吃東西,好不容易才熬到拍賣會中局。

    一件來自大赤沙海的防御型元能構裝核心拍出了天價,然后,天才建筑設計師母子的名字被司儀喊了出來。

    “我真討厭教令院胡亂給人按上‘天才’之名的破習慣,一旦沾上那兩個字學者們付出的汗水和努力一下子就顯得不那么重要了。學術上的成就也變得理所應當,這讓我感覺很不舒服……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理所應當的事,哪件不是苦心孤詣的結果呢。”

    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蘇抱著杯子手指有些發白。

    ——幸虧她沒有先去完成與草神的交易,不然這會兒整個交易行里怕是又要植物打架蘑菇開會了。

    “女士們先生們!大設計師法拉娜的杰作,妙論派之光成長的地方,一棟位于圣樹一層北部社區的房子!上下雙層帶有地下室,前后附帶花園,交通便利設施齊全,環境優美配套齊備,要價更是令人不敢置信的六百萬摩拉,六百萬摩拉!緊貼教令院!”

    司儀竭盡全力想要營造出“物超所值”的氣氛,奈何須彌房價實在太透明。又不是卡薩扎萊宮那種集藝術與功能為一體的超大型建筑,小小的二層小樓,花園也不是很大,唯一的賣點大概就是距離教令院足夠近。

    前面緊張了兩個多小時,這會兒蘇反而不緊張了。

    她等了一會兒,仔細觀察出價的“對手”,注意到沒有包廂里的號碼牌叫價后看了眼多莉。后者立刻聞弦音知雅意的示意隨扈:“你去站到蘇小姐身邊,聽她指揮。”

    反正是蘇自己出錢,都這會兒了她不介意給人行個方便。

    法拉娜那棟房子六百萬摩拉的要價本就虛高,前面還拍出過兩三個過千萬的高潮,這邊突然加進來一棟房子……懂行的人都知道這里面恐怕有點問題。

    司儀上躥下跳的賣力吆喝也沒有調動起人們的熱情,意思意思加到六百四十多萬價格就不動了。

    “六百四十七萬,六百四十七萬,還有更高的價嗎?沒有就要成交了,最后一次!六百四十七萬。”

    蘇側頭對多莉的隨扈說了幾句話,他迅速按照要求舉起號碼牌:“六百五十萬。”

    雖然蘇很想直接把價格拉到別人受不了的高度趕緊結束這場折磨,但她手里的摩拉畢竟不是大風刮來的,日日夜夜伏案勞作也很辛苦,她不想充當冤大頭。

    司儀看到屬于桑歌瑪哈巴依老爺的號碼牌終于出現,渾身激動得直抖。

    “有了有了!六百五十萬摩拉!六百五十萬摩拉我親愛的朋友們!這棟房子拎包可住,絕對的物美價廉!”

    大廳里的號碼牌零零碎碎舉了幾次,蘇很矜持的一點一點磨,每次不多不少只比對手多出一百摩拉……耐性十足且非常像個故意抬價的。

    和桑歌瑪哈巴依抬價?

    所有參與競爭的人心里都打了個問號。

    萬一價格抬上去她撤了呢?最后一個接盤的人不是到了大霉?

    再說了,在須彌境內和桑歌瑪哈巴依老爺過不去基本上相當于和摩拉過不去,她有一萬種辦法讓敢于挑釁的人活著比死了還難受。

    懷著忐忑不安疑神疑鬼的心情,大家舉號碼牌的頻率越來越低,速度也越來越慢。

    多莉對這個狀態很滿意:“這樣一來大家就都不敢往高處喊了,第一棟房子表現平平,后面其他的房產也高不到哪里去。”

    可能達成合作的對象當然是越聰明越好,這不,好處馬上就來了。

    最終法拉娜的房子以六百八十九萬零一百摩拉的價格成交,蘇輕輕呼了口氣放下差點被她捏碎的杯子,手心里全都是汗。

    一旦這次她沒能成功拍到這棟房子,再想登門求人割愛就難了,別人大可以無理由的拒絕出售,那樣一來她想盡量保住“家”這一概念的心愿也就變得遙遙無期。

    “多謝,桑歌瑪哈巴依老爺,我愿意在自己能力范圍內幫你一次,在不觸犯法律與道德底線的前提下,什么都可以。”

    蘇很清楚如果不是多莉的號碼牌,拍賣行怕是會安排幾個托狠宰她一頓。現在兩千萬摩拉還剩一千三百多萬,應該夠鐘離先生隨便往外撒……吧?

    但愿能夠吧!

    “嘿嘿嘿,您太客氣了,我就喜歡您這種又懂技術有懂人情的人啦。哎呀,我們做生意的也不容易,難得碰上聊得來的朋友,回頭我請你吃飯,哈哈哈哈哈。”

    可以預見接下來那些上架的房產價格不會有超出預期的高價,甚至比預測的還低了許多,多莉美滋滋的讓隨扈去通知儀官在上些飲料水果。

    須彌最便宜的就是水果了,完全不擔心花錢太多!

    后半段拍賣會蘇干脆把自己領到的號碼牌完全交給鐘離,反正錢就那么多,目的已經達到都花完了也無所謂。

    他果然拍下了早就看好的清水玉和珊瑚珍珠,價格居然也不是很離譜。

    “還剩了四百多萬摩拉,沒有想要的東西了嗎?”拍賣會接近尾聲時蘇看看賬單,有些詫異。鐘離笑著搖頭:“不是最頂尖的也沒必要專門跑來須彌買,尤其礦石一類,終究還是璃月更勝一籌。”

    須彌的房產他不需要,珠寶樣式他不喜歡,礦物原石也就那樣,至于其他零零碎碎的文物以及藝術品……說實話他并不怎么感興趣。

    說話間儀官領著負責人敲門求見,多莉允許他們進了包廂,爽快撕支票:“對了,卡維的房子是這位小姐拍的,你們可不要弄錯。”

    蘇挪到負責人身邊辦理手續,半小時后貨銀兩訖,房產變更的信息回頭去找維齊爾花上一萬摩拉就能辦理妥當。

    至此那套法拉娜結婚時設計,承載了卡維和蘇少年時期,最后被卡維賣掉追逐夢想的房子,終于回到另一個主人手里。

    “我不會賣掉它了,它代表了我的一段生命,一段記憶,同時也塑造了我大部分的人格。”蘇從負責人手里接過交易結算單,惆悵的將它收好。

    又一件事情辦完,她留在須彌的理由也少了一個。

    第163章

    璃月眾仙就沒有手里能攢住錢的人,這句話不是隨便說說。一群仙家湊不出幾個摩拉絕對不是笑話,摩拉克斯沒有摩拉也不是個爛梗……這是事實。

    拍賣會結束后蘇拒絕了多莉的用餐邀請,同時為了表示自己不是個卸磨殺驢的人,她從僅剩的四百萬摩拉里抽出二百萬拜托桑歌瑪哈巴依老爺代為收購各種農作物以及經濟作物的種子幼苗。

    “毛毛馱獸幼崽,可食用蕈類的蕈種,綿羊幼崽,白牛幼崽,奶牛幼崽……”零零碎碎一堆訂單,美得多莉直冒泡。

    這些東西價格并不貴,就算種類繁多也有很大的賺頭,關鍵是釋放出的善意,她喜歡。

    “放心,我一準兒給您挑最好的送去,送到哪兒?”她搓搓手,對這筆買賣很是看好。

    蘇想了一下:“送到望舒客棧。”

    璃月港盛不下,其他地方回頭還不是要往荻花洲運。

    除此以外還有一百萬摩拉被她花在黑市上,籌措了一批食品和藥物交給法拉找人運進沙漠。這些物資分散在那么多部落之間,不多但足夠救急。

    可以這么講,蘇之所以被沙漠人如同神明般尊敬,最大的原因就是她只管救命,沙漠子民之間或是沙漠人和雨林人的沖突與合作她是一個字也不會多加評價,簡單算來便是“不管閑事”。她尊重沙漠人的風俗習慣,尊重沙漠人在生存問題上的自主選擇,絕不主觀臆斷指手畫腳,留下的自然而然都是好印象。

    “您這是……這是不打算再回沙漠了嗎?”法拉有些傷心,怒視鐘離未果后一肚子委屈沒地方發泄。蘇看得好笑:“我又不打算利用你們在沙漠稱王稱霸。”

    注意到法拉張嘴想要說什么,她又加了一句:“我肯定不會對你們的苦難視若無睹,但阿赫瑪爾的子民有自己的驕傲。”

    “是……您說的沒錯。”法拉嘆了口氣,部落之間自己都尚且不能彼此服氣,何況從雨林來的蘇呢。但凡她多管過一件閑事,情況都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

    “有需要隨時傳話。”

    小吉祥草王可不是全無野心的模樣,蘇不認為她會放棄掉沙漠那么大一塊領土。再往后就是草之神該去做的事了,外人最好少插手。

    草之神蘇醒在即。

    打發走快要哭出來的年輕傭兵之后,蘇帶著交易行給的資料找到管理居民社區的維齊爾辦房產變更手續。

    幾只五十摩拉小袋子分散出去,只花了兩天時間法拉娜的房子就重新登記在生論派學者蘇的名下,連帶著那塊巴掌大的地皮也是屬于她的,將來哪怕教令院想動也必須找到她本人面談。

    接下來她又馬不停蹄的把其他手續辦完,最后給艾爾海森去了個消息。

    “就是這樣,現在房子的產權在我手里,不過我的意見是有必要的話好好給卡維一個教訓。”

    她把所有權狀帶去給艾爾海森看了一眼,后者專門調閱過最近的檔案資料確認事情真的已經辦妥才跟著點頭:“我同意你的看法,那家伙確實欠教訓。”

    視線交錯間卡維未來一年都將在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我要去璃月了,以后不知道還會不會回須彌,就算回來也不會頻繁,停滯時間更不會太久。等我哥哥沙漠里的工程完工,勞煩你把他打包送到璃月。桑歌瑪哈巴依那邊的關系我打通了,關口處不會有人攔住不允許他離開須彌。”

    說一千道一萬那到底還是異父異母的親哥哥,蘇就算咬牙切齒也不至于恨到要整死卡維的地步,甚至還想法子給他找靠譜甲方。

    “另外……”關于法拉娜的房子,蘇想了想和艾爾海森商量道:“如果有一天卡維的賬還清了,你就告訴他那棟房子在陌生人手里,要價一千萬,一個子兒也能少!”

    如果卡維能拿得出這一千萬,證明他日子過得還不錯,將來等他老了這筆錢蘇會交給他的后人用來奉養他。如果他拿不出來……相信他這輩子再也不會輕易舍棄掉任何一件舊日留下的東西了。

    反正不管怎么說蘇都不會讓哥哥在別人家里寄居太久,她現在真心覺得摩拉這種東西只是完成交換的工具,一點也不重要。

    從參與拍賣到最終塵埃落定,前后花了近一周時間蘇終于把卡維留下的爛攤子收拾干凈。期間鐘離就這么一直跟著,無論她想做什么,不管她做事有沒有條理,從頭到尾只有夸夸。沒有意見也沒有建議,主打一個陪伴的同時提供情緒價值。

    回璃月的決定是蘇自己做的,他不用催促。

    與大書記官作別后蘇直奔寶商街。

    “哈瓦瑪瑪茲,是什么?”客卿先生看著招牌上幾乎畫成花的字跡有些疑惑。

    辦完其他雜事蘇才做起拜訪凈善宮的準備,整個須彌能把棗椰蜜糖做得美輪美奐的店家并不多,這東西和巴克拉瓦有點像,只不過在含糖量上更加過分就是了,除了干果仁就是糖,分量結實的能砸死人。

    草之神應該不用擔心血糖的問題,蘇自然選她喜歡的甜點心買:“就是棗椰蜜糖啦,形狀和樣子做得更好看些,也起了個好名字,作為拜訪別人的伴手禮還是很不錯的。”

    說到伴手禮,她又想到了璃月的諸位故人。

    “難得出一趟遠門,應該給大家帶些禮物回去。”

    這話說得特別讓人感動,當年那個見了陌生人就往洞里躲的小姑娘現在已經亭亭玉立獨當一面,還能頗有余裕的考慮到禮節問題。

    “你想買,我就陪你去逛,替你提東西。”一場拍賣會下來他花了蘇將近一千萬摩拉,雖然買下的清水玉和珊瑚珍珠等物品帶回璃月后轉手不止一個一千萬,姿態還是要做一下的。

    他本想著把賬單塞給月海亭,蘇到底還是比摩拉克斯更懂人心,攔下了這件事——別再給甘雨增加額外工作量了!好好的瑞獸麒麟硬給干成睡眠不足的社畜,帝君你良心不會痛嗎?

    “既然要把璃月交給人類,那就交徹底些,盯著七星的眼睛該撤就撤,不瞎不聾不做家翁。”她看看腳邊冒出的小蘑菇不由感嘆:“生命總會為自己找到一條出路。”

    至于仙人們想要入世……當然也沒問題啊,旅行定居皆可,找工作走正常的入職流程就好,活兒多得干不完呢!

    璃月子民比提瓦特任何一個國家的子民都要好,他們值得更好的對待,反正蘇是這樣認為的。

    “看甘雨自己的選擇了。”

    聊起這個,就連鐘離也忍不住搖頭失笑。甘雨曾因混血的身份而有過一段難以自處的時間,不過至少現在她很享受月海亭的忙碌與被人需要的感覺,身體健康也沒有因過于繁忙的工作而受到影響。

    蘇聽完就拿眼睛去斜他——那你也不能胡亂把賬單塞給人家啊!

    鐘離:“……好的,今后不會了,勞你幫我看顧這些。回去我便告知堂主,往后薪水直接打到你賬上。”

    他這是打算徹底擺爛,從此以后都不用再操到底帶沒帶錢包那份心了。

    蘇:“……行!”總感覺背后一陣惡寒,摩拉克斯應該……不難養?

    總不能不管他吧?

    一小時后,嗯,確實得管著他。

    鐘離先生差點清空了大巴扎地毯墊里所有的手工地毯,因為“十五張八折”。

    “我全都……”蘇眼疾手快推開他,誠懇的對店主道:“雖然但是我不需要這么多地毯,請保持安靜,然后我會把要買的毯子告訴你,謝謝。”

    須彌的手工地毯真材實料圖案精美,鋪在地上不僅可用作裝飾,平日偷懶休閑時也可直接坐在上面。看書也好擺弄機關也好,軟綿綿的墊著又暖和又舒適。如果家中有孩童還可放在上面由著他玩耍,可以說除了價格貴不方便清理外就沒有哪里不招人喜歡的。

    本地有條件的人家里都會買上一大張鋪在客廳里兼具裝飾與家具的作用,就連給人刷地毯也是門不錯的好營生。

    總得來說,鐘離先生和蘇選擇的禮物并沒有問題,唯一的問題在于對數量與圖案的控制。由于是手工制品,每張地毯的花紋都不盡相同,這讓本就不喜歡做選擇題的人更加難受。

    在地攤推銷界無往不利的店主無語凝噎,只能眼看著突然變得氣勢洶洶的女士堵著那位苦笑的男士掰著手指和他算賬。

    “……就這幾位眼下還在活躍是嗎?按照各自屬性購買冷暖色調不同的地毯即可,回去后你自己寫簽子分清楚,我去請旅行者跑腿代送。”

    雖然語氣還處于“溫和”的范圍內,但語速卻快了不少,可以看出是有些急了。

    被推到旁邊的鐘離攤手:“好的呢,聽你的。”

    有人管著確實省心省力,看,這不就都安排好了么!

    提前準備好禮物蘇又在須彌的冒險家協會拜托他們收購一些冒險家也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機械核心——她確實不擅長擺弄機關,但這不是還有留云借風真君和歸終在么,交給她們準沒錯。

    最后一件事……拜訪小吉祥草王。

    第164章

    小吉祥草王已經被囚1禁在凈善宮度過五百載光陰,客人們直接走到宮門口敲門求見肯定是行不通的,她的身體還束縛在大慈樹王留下的桎嚳中,只能通過附身或環境的方式連通夢境接待訪客。

    事關重大,交易雙方都不想引來外界注意以至于節外生枝。

    所以最后還是鐘離在蘇已經拍下的那棟房子里設了個巖牢,由小吉祥草神附著在冒險家協會的人偶凱瑟琳身上“登門拜訪”同為冒險家的蘇。這樣一來事情看上去就變得合情合理,不那么引人疑竇。

    其實納西妲也不是不能附在守門的三十人團傭兵或者前來檢查的學者身上,但“附身”這一行為很容易給受體帶來傷害,她不忍心。倒是凱瑟琳作為一個人偶……嗯,壞了還可以修。

    萬幸提瓦特大陸上目前還沒有發現智械生命,也許未來會有,但現在大家不必擔心有誰跳出來高喊“機械的命也是命”。

    法拉娜的房子里,巖牢早已就位,小吉祥草王出現的前一天晚上這里就被一堆蘭納羅給包圍了。作為草之神的眷屬,它們不但同樣有連通夢境的能力,在情報傳遞上的速度也非常驚人。

    就連外形也是相當的可愛,蘇都想打包一個抱回璃月養著玩了。

    花園里巖偶舉著蘭納羅跑來跑去玩耍的景象萌得人心肝直顫,那個角落就好像是從童話書里撕下來的一樣。

    會面的時間選在一個下雨的夜晚。

    雨后植物暴長符合常識,夜間人少,雨滴的聲音也能最大程度的掩蓋異響,比較符合“隱秘”這一條件的需要。

    蘇早早就把自家打掃干凈等待客人的到來。她煮了水果茶,擺開名為哈瓦瑪瑪茲的棗椰蜜糖,宛如四葉草的吉祥圖樣深得須彌人喜愛。

    天色漸暗,蘭納羅們在花園里蹦蹦跳跳,有些膽子大的跟著巖偶在屋子里面鉆來鉆去像是在玩捉迷藏。屋門被人敲響,凱瑟琳小姐的聲音傳了進來。

    “夜安,我來送些委托文件,請開一下門,蘇小姐。”

    門很快就向內拉開,蘇走出來高高興興把客人迎進大門:“歡迎歡迎,請進。”

    她們站在客廳里簡單寒暄了幾句,屋子的主人關上門邀請客人稍坐片刻。兩道人影映在窗戶上,無論是在周圍監控的人還是來保護的人,誰都沒有看出任何異常。

    進入巖牢后凱瑟琳就被琥珀一樣的巖石包裹起來,這樣即便是制造她的至冬人也不可能從人偶身上提取出相關信息了。

    “我們開始吧,長話短說,”鐘離借了只巖偶給納西妲,為此他努力了一把,這只定制款巖偶和小草神看上去幾乎一模一樣,最大程度讓臨時“住戶”能輕松些。

    小吉祥草王盡量讓自己顯得更加平靜:“須彌需要您身上一部分‘智慧’的權柄,為此我愿意將‘生命’的權柄作為代價進行交換。但是我必須說清楚,即便你我二人手中的生命碎片合在一處,也只能略勝草之龍一籌,元素龍王才是提瓦特大陸最初的統治者。”

    這樣的辛密原本只有某些偏遠遺跡或現任七神才能知曉,但是納西妲想要盡快順利的與蘇達成一致,那么她只能表現得更坦誠些,最好不要遮遮掩掩平白讓人無法安心。

    “但是交出智慧的權柄,對璃月弊大于利。”蘇在這個時候相當冷靜,什么感情牌友情牌親情牌都沒用——她還在荻花洲窩了百十來年呢,又在璃月港干了幾百年,后來怎么樣?還不是在沙漠帶人種出無數蘑菇,一批一批的往防沙壁另一側運物資。

    她敢說她兩邊都不負。

    教令院不做人能怪學者往外跑嗎?不能!

    “我可以放棄所有生命的碎片。”納西妲也不會一上來就亮完底牌,不然這筆買賣就沒法談了。

    蘇笑起來,她拎起一茶壺給客人倒了杯水果茶,將手邊的哈瓦瑪瑪茲向前推推:“您也說了,是‘生命’的碎片。我當然不會去冒犯草龍王,但僅僅一塊寶石上的較大碎片,也實在是有些為難。”

    “旅行者已經把稻妻的麻煩擺平了,我真誠的向您推薦他。”蘇一邊殷勤的招待客人,一邊想著回去一定要找個理由塞些原石給金發少年。

    ——絕對不是把他當做添頭拿出來搪塞草之神。

    她這是在探底?納西妲拿起一枚棗椰蜜糖看看——她的身體不在這里,只能看看,吃不到。

    巖之神就在附近,真羨慕他能夠放手對璃月的扶持,須彌這邊……還有得磨。不過只要能收回權柄她就有足夠力量庇護信徒繼續蟄伏,等到那位大名鼎鼎的第四位降臨者到來打破僵局。

    “我還可以在私人能力范圍內答應您一件事,但您也必須承諾今后不會為難須彌。”她認真的看向蘇,后者同樣回答的非常認真:“只要須彌不無緣無故攻擊璃月屠殺璃月子民,我為什么要為難須彌?我在須彌也有親人朋友的好嗎!”

    就教令院那個時不時抽風的德行,這段背書非常必要。

    好在納西妲也對這個教育兼科研機構的不靠譜之處足夠了解,她接受了蘇的前提條件。

    “好吧,我沒有意見。”

    這就是基本上談妥了。

    蘇放下茶壺,將手搭在一處正色道:“至于您所說的‘私人范圍內的事’,現在就可以交割清楚。”

    她垂下眼睛笑笑:“我要虛空系統。”

    既然鐘離先生想要,那就必須給他攢一個出來。

    “虛空終端的運行仰賴神之心,我要是沒記錯的話,巖神的神之心似乎已經不在璃月了呢……”草之神話里話外意味深長,蘇攤開手:“正因為如此,我才會要這個,因為您的神之心恐怕也不會在須彌留上太久。”

    陰陽怪氣誰不會呢?

    “虛空終端對智慧的催生并非百分百有效……”納西妲還想再掙扎一下,蘇詫異的掐掉了這個機會:“誰說我要虛空終端是為了在璃月催生智慧?不不不,請相信我,就算移植到璃月,虛空終端也不會拒絕須彌人的訪問。再說了我也不是現在就要,只是告訴您這東西我很喜歡而已,您大可不必擔心,明年的這個時候我會來收取這筆尾款。”

    也就是說她愿意做出讓步,給對方留出一段適應期。

    這樣一來納西妲也找不出不合適的地方,虛空終端的整套系統本質上還是基于世界樹與地脈的網絡。她絕不可能把世界樹的開放權交給蘇,但只是虛空系統……倒也不是不行。加加減減算下來璃月相當于用卡住須彌脖子的那樣東西換取了一片沃土良田以及一個只有使用權沒有所有權的巨型資料庫。

    虛空終端當然不能催生智慧,否則教令院里就不會滿地傻瓜了。

    智慧之神還能怎么辦?她也很絕望啊!

    “可以,我對這樣的交換沒有意見。”能一次性解決問題不欠人情當然好,人情這種東西,說的時候無所謂,真正用的時候誰不是往死里用。

    “我也沒有意見。”蘇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口酸酸甜甜的水果茶,看到對面的草之神坐了半天什么也吃不到喝不到,頓時替對方辛酸。

    教令院整的這叫什么破事兒!

    “下次見面,希望能坐在一起真正意義上的喝茶吃東西。從我個人情感出發,我當然希望須彌越來越好,但不幸的是至少一年內它可能都不會有變好的跡象。不過事情肯定會好起來的,畢竟那縷代表著轉機的希望之風已經在提瓦特大陸上吹起來了。”

    她不由放緩聲音好生安慰納西妲,半點也沒有方才討價還價時的軟刀子硬切。

    “借您吉言。”納西妲苦笑:“沒有善待您絕對是教令院的錯誤。”

    “我以為這話用在您身上同樣適用。”蘇也跟著苦笑起來。

    這會兒兩人不由同仇敵愾,一塊恨不得阿扎爾明天出門上班走在路上就摔斷腿。為什么不直接摔死他?須彌的現狀已經夠亂了,死一個大賢者只會讓情況變得更亂,本就沒什么團結可言的教令院將陷入爭奪大賢者職位的內訌之中,那份熱鬧可就大了去了。

    既然條件談妥,蘇便起身從書房里請出作為見證者的契約之神,權柄的交換也比想象中更容易。畢竟蘇也在教令院待了那么多年,學者之間利益交換是什么樣子,放在權柄的交換上大差不差。雙方都同意讓渡,事情很快就解決。

    半小時后凱瑟琳小姐告辭離去,驀然變大的雨勢幾乎完全遮掩住她的身形。半路上她遇到了巡夜的三十人團傭兵,后者好心將冒險家協會的看板娘送回協會地址,得到五十摩拉作為小小感謝。

    突如其來的夏季驟雨之中,新芽破土而出,舊枝枯木逢春,整座須彌城就好像被洗了一遍似的煥然一新。

    遠隔萬里之外的荻花洲,那些很久很久之前深埋地下的種子逐漸復蘇,只等雷聲響過便要破土而出。

    第165章

    初秋時分,璃月派遣至須彌的使團圓滿完成勘定雙方國界的任務,談判順利結束,大賢者阿扎爾以教令院的名義在交換的文件上簽字用印——就是為了這個代表著教令院的印華叔才又多拖了一個多月,要不然夏末大家就能回家了,也不至于趕在逐月節前才返程。

    最后兩個月作為向導的蘇姑娘幾乎完全沒有露過面,誰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但是考慮到她本就是須彌人,使團成員們只好用遺憾的眼神頻頻掃視顧問先生。

    如果蘇姑娘不打算回璃月的話……這個人,有點可憐呢。

    鐘離:“嗯……?”

    拿到簽好字的文書后華叔大手一揮放年輕人們出去逛街放松,只要不出須彌城不進風月場不和人打架斗毆,隨便他們干什么。緊繃了這么幾個月大家都很辛苦,城中如此漂亮的風景與異國風情不好好欣賞一番實在可惜。

    年輕的使團成員當場就是一通鬼狐狼嚎的感謝,來到須彌好幾個月誰沒認識幾個朋友呢?哪怕被因論派學者血虐了一回,一說要走彼此間感情瞬間就深厚了起來。談判桌上你死我活是為了國家利益,談判桌下惺惺相惜是為了對方的品格。

    看著他們三三兩兩笑著往呼瑪依旅社外走,領隊胡亂找了把干果抓著去看望坐在椅子上似乎是在發呆的顧問:“鐘離先生,您這邊兒……蘇姑娘是個什么章程?”

    他坐在一個正面稍稍偏一點的位置上,力求不給人造成壓力。畢竟那是向導嘛,人只管帶到地方,其他的不關她事。但大家相處了這么久,乍然想到分別還挺舍不得。

    “華叔指什么?”鐘離把注意力從傳消息的巖偶身上移開,維摩莊的至冬人突然動身北上已經抵達須彌城外,省了他專程找過去的功夫但又帶來另一股風雨欲來的氣息。

    “嗯……”華叔是比較傳統的老璃月人,講究含蓄講究點到為止,尤其別人的私事,交淺言深是為大忌。

    但他又是真心關心團隊中的每一個人,因此猶豫片刻到底還是開口道:“這幾日沒見蘇姑娘,不知她可是遇到麻煩事了?”

    蘇給他拉了一批二手學者一塊跟著船走呢,如果可以的話華叔希望能把她也帶回璃月。如今的須彌并非善地,眼看風暴將起,能避還是避一避得好。

    青年愣了一下,眼神變得柔軟,嘴角的笑意中摻雜著幾分無奈:“她最近都在忙著安頓家事,您放心,她不會離開璃月。”

    這樣啊!要是這樣……

    華叔聽完滿臉喜意,連連拱手道賀:“看來鐘離先生好事將近,好好好,有道是成家立業,年輕人有了家庭才有動力在外打拼嘛。”

    他上下摸摸自己的口袋,來回摸了好幾次也沒摸到什么好東西能馬上拿出來當做賀禮,笑笑便放下手:“那我就先去聯系凝光大人趕緊把接咱們的船派來,到時候給二位安排個好風光的房間。”

    璃月港物埠民豐,少不得孳生人口,每條街上都有打狼一樣一群群撒開腿飛奔的幼崽,生機勃勃熱鬧極了。華叔這種上年紀的人就喜歡看孩子們精神十足的折騰,眼瞅著團隊里有喜事,他不由就聯想到若干年后說不定還能再見到蘇姑娘家的小家伙。

    爹媽都好看,這孩子不知道得好看成什么樣!

    只可惜自家沒有年齡相當的子孫,不然高低要想法子搬去鐘離先生家附近混個臉熟。

    “有勞您了。”鐘離哪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背后一寒左右看看并沒有找出什么不妥,只得先將此節按下不提。

    蘇……其實一直都窩在旅社房間里消化她從納西妲手里交換來的權能。交出“智慧”的碎片并不會讓人變笨,積累的知識,思考的方式,敏銳的反應,這些能力更多來自后天努力而非父母先天的饋贈。

    “聰明”并不意味著“智慧”,可惜人們卻總是看不透迷霧,經常將這二者混淆。

    又坐了一會兒,巖偶斷斷續續將所得消息傳完后就不再有動靜,鐘離起身去服務臺點了份午餐帶走,回到房間他穿過兩間臥室之間的門來到蘇身邊。

    坐在書桌旁奮筆疾書的須彌姑娘抬頭看看他,馬上收回目光繼續低頭寫寫寫。

    虛空系統還沒到手,但它的運作原理和設計邏輯納西妲一點也不吝嗇的交了出來,蘇需要記錄并整理一番,將來好轉交給佳麗斯優化她的設計。回到璃月后她要盡快找個合適的地方從地脈上撬個口子出來,方便一年以后接收虛空系統再把它像個插件似的插進去。

    目前層巖巨淵還是首選目標,但不排斥后續有更好的安排。權柄置換后的現在,她完全可以照著世界樹與地脈的結構仿制出一個由植物構成的信息網導出地脈信息,因此其選址就變得不那么重要。

    “該用午飯了,吃過東西再繼續寫。”水筆的筆尖被某人石化,一個字也寫不出來,蘇不得不放下它朝鐘離瞪眼:“不是你想要個璃月的虛空系統?往旁邊挪挪,別在這里礙事!”

    若陀都不敢這么沒大沒小的和他說話,但是蘇……好吧,沉浸在論文中的學者惹不起。

    ——須彌曾經有個非常經典的入室盜竊案,原本戶主都已經舉手投降隨便竊賊拿什么都行了,結果就因為他不小心打翻水杯毀掉了戶主辛辛苦苦小半年的結業論文,以至于三十人團趕到現場時差點沒能救下竊賊的命。

    鐘離把盤子放在矮桌上,蘇碎碎念著一堆聽不懂的術語挪到桌邊坐下,臉上表情很臭但手下很乖的拿起勺子聽話吃飯。

    吃到一半她突然扔下勺子扭來扭去找了一圈,起身走到書架前翻出個薄薄的筆記本拐回原位重新坐下,攤開筆記本一邊看一邊空著手四處摸勺子。

    繼續吃!

    就這樣的狀態,旁邊沒個人盯著真叫一個糟心。

    “華叔已經在聯系返回璃月的船了,最多兩周到港,回到璃月時剛好趕上逐月節,也不知道若陀他們勘探的成果如何。”

    他的意思是要不要趁著還在須彌的時候多出去轉轉看看,蘇聽完卻頭也不抬的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哪座山能挖?”

    “璃月的山川地貌只有你最熟悉,哪座山是實心的能拆?拆了還不能太影響當地氣候。”還好她又加了一句說明目的,“要不你砸個巖槍給我,我要拆石料出來用。”

    鐘離:“……”

    “砸哪兒?”不就是個巖槍嗎,找沒人地方砸坑里,甚至還能自選形狀。

    蘇大概盤算了一下:“具體地點我先想想,材質要孤云閣那種,冷卻后截面自然形成正六邊形的黑色玄武巖。”

    這種巖石硬度極高但是脆,方便后期加工,破開后的小石子能作為上佳建筑材料使用。鐘離提到若陀提醒了她,蘇大概算了一下等回到璃月港沉玉谷與碧水源之間的水利工程也該提上日程,所以,建筑材料的來源也要適當考慮一下了。

    “建筑材料的強度與韌性都必須納入考量之中,否則大壩一旦垮塌后果不堪設想,不說耗費在營建工程上的時間與金錢,工地上的工人,生活在泛濫區的普通百姓,他們的生命多少錢也換不回來。誰敢在這件事上摻雜使假偷工減料,誰就是璃月的罪人。”

    所以她才會把主意打到最堅固的石料上。

    如果沒有這段說明別人真的很難跟上她跳脫的思維,鐘離了然:“我明白了,巖石與礦物的來源大可交給我和若陀準備,另外其他仙人也會加入進來以人類的方式貢獻力量。使用仙力打造璃月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一切都要靠人類自己的力量,在這一點上璃月子民一向做得很好。”

    想想須彌天胡開局還能把牌打得焦糊,蘇不得不感慨:“多難興邦,確實是很有道理的一句話啊。”

    比起須彌璃月的開局堪稱地獄,那么多魔神爭斗不休,戰事尤其激烈的青墟浦翠玦坡一帶直到現在還處處天坑萬里無人。但是如今縱觀提瓦特七國,有且只有璃月甩開了魔神庇護的雙手自己蹣跚向前。

    她有一勺沒一勺的吃掉午飯,起來就在房間里繞圈走了幾步馬上又坐回去換了支新筆寫寫畫畫。

    “晚飯后無論如何也得出去走走,”鐘離實在看不下去,不得不下最后通牒:“久坐于健康無益。”

    “可是我已經寫了一半,不趕著寫完剩下一半我睡不著!”蘇抱著她的草稿和筆記可憐兮兮望向他,企圖萌混過關。

    奈何退了休的巖神在原則性問題上并不會比退休前更寬容:“你已經足不出戶就待在這么小的空間內整整十六天半沒有走動過,我拎你出去,或者你自己走出去,二選一。”

    那還是自己走吧,被人拎貓仔一樣拎著怪丟臉的。

    蘇把那句“我不是剛走了兩步”咽回去,生怕他真的動手:“好吧……”

    第166章

    晚飯后蘇姑娘終于出現在人前,她和顧問先生一前一后走出呼瑪依旅社大門,就在臺階上遇到了從外面匆匆走回來的華叔。

    儒雅的中年男士看著成雙成對的年輕人直把兩只眼睛笑成彎月,當場從袖袋里摸出一對金屬薄片。

    “來來來,這是我尋城中金匠打的一對書簽,送給你們作為賀禮。回璃月后大家又要天南海北的忙,恐怕難以再像今日這般聚首,所以我就先把恭喜的禮物奉上,等將來聽到你們的好消息再舉杯遙敬一番即可。”

    別看華叔對外人寸步不讓,回頭瞧自家年輕人不管怎么樣臉上的表情都很溫和。他把那對摩拉材質的書簽塞進蘇手里,看著她身后高出一大截的鐘離點點頭:“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甚好甚好。”

    蘇:“?”

    你們在說什么加密通話?有什么是要避著我的嗎?

    “多謝華叔一片好意,承您吉言,回港后得空一定去同文書塾尋您喝酒。”鐘離連連朝華叔拱手,趕在蘇真的問出來之前拉著她走掉。

    一口氣從旅社走到普斯帕咖啡館門口,蘇果然好奇的扒著他的胳膊求證:“華叔是在形容我們之間的關系嗎?我聽懂了!桃花和瓜,古璃月語在比喻這方面好浪漫啊!”

    你聽懂了個錘子!

    他反手揉亂她的頭發,又重新給她理順:“回去一起把書架上的古籍讀完吧。”

    蘇“吃吃吃”悶笑了幾聲,鐘離立刻明白她這是故意的,針對他硬把她拉離書桌的小小報復。

    “好啊……原來你和一個璃月人混在一起!”突兀刺耳的聲音打亂了這和諧的一幕,拎著酒瓶的哈里斯先生就像被踢了一腳的流浪狗。

    最近這段時間陸陸續續莫名失去了一票璃月朋友,哈里斯連喝酒都覺得缺了點意思——沒有人在身邊真摯誠懇的吹捧,酒水的味道也變淡了,預選好的論文提供者不知所蹤,他深知單憑自己的能力今年陀娑多的申請大概也是一輪游。

    跟隨卡瓦里出過幾次門后艾絲美拉達越發沉默,哈里斯向她表示過希望能“借”篇論文用用,妻子詫異的眼神讓他直到現在仍舊如鯁在喉。

    最后,他看到了最初那個曾讓他萬分失意的姑娘。她仰頭笑著和人說話,眼睛里盛滿溫柔與喜悅,是他假想過無數次但從沒成功過的白日夢。

    她怎么能,她怎么能喜歡上別人?

    哈里斯不理解,他也不想理解。

    “不知廉恥!舉止放蕩!真該讓那些將你視若神明的沙漠人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他舉著酒瓶雙眼外突,表現得就好像被妻子送了頂綠帽子……事實上蘇和他半個摩拉的關系也沒有。

    她瞪大眼睛氣紅了臉,不等她出聲鐘離側過一步擋在她面前以防對方喝醉了突然發難——當一個男人實在無法從他的女性對手身上找到可以攻擊的弱點時,他多半會選擇攻擊她的私生活,似乎只要扣上“淫1亂”的帽子這個女人就再也無法抬頭做人,她必須捂著臉躲進下水道,或是無條件的任由其他男人品頭論足肆意調笑。

    此刻她不再是個人,更別提成為誰的“對手”,這樣一來那信口開河的男人就可以在安慰自己脆弱自尊同時毀掉一個危險的競爭者。

    女性想要在這種話題面前自證清白的難度可想而知,有時候她甚至都搞不清楚可怕的暗箭究竟來自何方。

    “這位……不知所謂的先生,請問你是在指責我的未婚妻不曾青睞于你嗎?恕我直言,我根本看不出你有任何資格在這里大放厥詞。”璃月青年瞇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哈里斯一遍,甚至還帶著絲意味不明的微笑,活像欣賞小丑的表演。

    哈里斯漲紅了臉,然而對方并不打算就此放過。

    “你是有功于須彌呢還是才智出眾呢?哦,或者你是個德行卓越的好人?”他挑眉朝他手里的酒瓶看看,進而搖搖頭:“蘇的眾多追求者中怎么會混進來一個你呢?這會讓其他人有種身價和檔次都被拉低的憤懣感。”

    一般來說他不會這樣刻薄,但眼下這種情況顯然不適用于“一般”。

    主要還是剛才華叔那句喜氣洋洋的祝詞讓他覺得就好像真的佳期在即,而且蘇也沒有否認他臨時脫口而出的“未婚妻”,突然冒出來一個不長眼不會讀空氣的家伙沒動手打他絕對是鐘離這幾千年來脾氣變好了。

    他從不懼于與人競爭,問題這家伙是個什么大瓣蒜?他好像真的對自己的實際情況沒有任何清晰認知。

    蘇被鐘離擋得嚴嚴實實,拽著他長衫后腰側過去露出頭:“我記得你好像已經結婚了吧,你真的不是在多管閑事嗎?就像那些單身一輩子從不反省自己有什問題卻一味責怪女人太現實不肯陪他們困頓清貧的衛道士一樣。”

    反正將來也不打算留在須彌混了,蘇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形象問題:“你給我等著,等我哥哥從沙漠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拎著錘子上你家揍你!”

    這種程度的威脅未免也太可愛了些,鐘離把她推回身后。

    哈里斯整個人都傻了,他就是再盲目自信經過一番觀察比較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比面前這個璃月青年無論哪方面都要稍遜一籌。

    ——這絕對是摩拉克斯有史以來被黑得最慘的一次。

    “再見!”鐘離一句話也不想再和這個莫名其妙的家伙多說,把蘇攬到另外一邊從容走過,“再讓我聽到你無端詆毀蘇,哪怕只有一個字,你必將深刻理解什么叫做后悔。”

    傻傻站了三分鐘沒有改變姿勢,哈里斯手里的酒瓶滑落在地摔得粉碎。有一個瞬間他仿佛看到山巖迎面撞來,自己被撞得粉身碎骨。飛濺起的玻璃碎片和冰涼酒液喚回了他的神智,他張張嘴,到底沒敢罵出半個音節。

    “神經病!”和上次一樣,都走出去老遠了蘇還在氣鼓鼓的咒罵哈里斯,“艾絲美拉達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和這種人朝夕共處,想想就覺得可怕。”

    她憤憤不平了上萬字的意見后看著面前出現的人以及周圍不斷壓縮包圍圈的家伙,嘆了口氣拉住鐘離的手:“我就說別出來逛了,看,這都是些什么牛1鬼1蛇1神。”

    鐘離動動手指收回跟蹤至冬人的巖偶,和蘇說話時嘴角微微上翹:“線索自己送上門,總好過我們跋山涉水的過去找。”

    難得擠滿了學者的須彌城里還有個這么人跡稀少的角落,再想找到下一個就難啦!

    還是那句話,一個愚人眾潛伏在偏遠小村里,為得總不會是方便釣魚吧!

    艾方索不忍心戕害維摩莊的孩子們,但是對于明顯成年許久的蘇就沒什么好意了,上面要求他動手,至少將人逼出城,作為一個底層成員他完全沒有選擇的余地。

    “阿赫瑪爾之眼,盜寶團,愚人眾……這是什么野外三大首腦的組合?你們應該牽條機械狗再從稻妻請個野武士來,至少能湊齊一桌麻將,或者兩桌七圣召喚。”

    她一一點明來者身份,有些想不明白對方到底哪兒來的膽子敢在鐘離在的時候當面挑釁。

    額……也許只是沒耐心或者運氣不好?

    “別跟她廢話,抓走領賞!”盜寶團的膽子最大,古墓和遺跡他們都敢盜掘,膽子不大干不了這行。

    一塊來趟這趟渾水的還有幾個沙漠傭兵,蘇一眼就認出他們身上的徽記與先前刺殺她那人一模一樣,再加上艾方索這個愚人眾。

    她摸出三支試管,周身草元素力波動得厲害。

    玉璋護盾出現的瞬間半個須彌城都感受到了劇烈震動以及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三十人團迅速趕往事發地點,七拐八繞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土坑,零散躺著幾個被震得眼神散黃兒的傭兵以及許多眼生卻又蒙著臉的外國人。

    這會能是個做好事的組合?本月業績從天而降,帶隊巡邏的小隊長摩拳擦掌。

    “都捆上,捆結實點!一定是鍍金旅團和盜寶團火并黑吃黑搞出了爆炸,背后必然藏有許多大案要案,帶走!”

    其他小隊成員大概瞄了幾眼就認同了隊長的判斷——只有盜寶團經常隨身攜帶充滿各種元素力的罐子,一定是打斗過程中不慎引發了元素反應,這才炸出這么大一個坑。

    大家一擁而上將犯人綁上押走,算算跑這么一趟能拿到的獎金,摩拉就跟從天上掉下來一樣,今天絕對是他們的幸運日!

    另一邊及時拎走了艾方索的蘇和鐘離也換了個清凈地方,他們把這個運氣不佳的愚人眾放進河水里沖了一會兒,好讓他快點清醒。

    艾方索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看到身邊打著旋兒飄過去的枯枝敗葉,心下一涼還以為自己這就要被活活淹死了。

    泛著苦味和腥味的渾濁河水貼著鼻子旁邊流過去,換誰誰不怕。

    “啊!他醒了!”

    臉上被人用樹枝戳了一下,至冬青年突然手舞足蹈企圖拯救自己于危難之中:“救命!救命!”

    沒有人循聲來救,眼看自己越來越往下沉,眼看水面即將沒過口鼻,他緊繃了多年的神經終于徹底崩潰。

    怕被淹死他不得不閉上嘴巴,臉上的絕望已經能用顏色表達——被認出來時他就該拋下一切逃亡的!

    第167章

    “我說!我說!我全都說!救命!我要被淹死了!”艾方索手舞足蹈的掙扎,他心里知道越是掙扎向下沉得越快,但就是控制不住身體,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在驚慌失措之下逐漸被河水淹沒。

    突然一陣天旋地轉,他就像條死魚一樣被甩上岸,幾聲干嘔后臉上再次被人用木棍戳戳。

    “你可以開始說了,我聽著,如果讓我滿意,你可以走。否則的話……”蹲在面前的姑娘笑容可掬,一點暖意也沒有,“你就重新回水里泡著。”

    “我說我說!”他幾乎只會重復這兩個字,身體不自然的顫動著,眼神散亂一副快要壞掉的樣子。

    蘇耐心的給了他十分鐘恢復,時間一到她輕輕咳了一聲,艾方索生怕她真的把自己扔回水里,連忙大聲從最近的事說起。

    “上面的執行官大人下了命令要我們抓你,我不知道是誰,我只是個辦事的底層。盜寶團是雇來的,鍍金旅團本就守在呼瑪依旅社外面,先前負責這件事的人調走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組織的,我我我我,我只是個倒霉來頂班的啊!”

    他趴在地上又哭又叫不停扭動,就跟條才從水里撈出來的毛毛蟲一樣。

    蘇看得只犯惡心,手里的棍子戳在艾方索腦門上:“你認識我!”

    “……”青年肉眼可見的心虛了一下,“我,是,我知道你。”

    “展開說說?”關于自己是怎么從璃月跑到了須彌,這件事蘇自己也沒有任何印象,她記憶的起點就是卡維金燦燦的頭發和法拉娜女士溫柔的撫摸。

    艾方索愧疚的垂下眼睛,這個璃月姑娘曾經出現在壁爐之家的收集名單上……這件事過去太久,久到“父親”都換了一個,如果不是同行過那段路大約這世上已經沒人知道蘇根本就不是須彌人。

    她原本和須彌沒有任何關系,卻被人從家鄉帶出來,流落異地。

    壁爐之家,可以說是愚人眾之中最特殊的一個機構。對外它是個“慈悲善良”的孤兒院,無論至冬還是提瓦特大陸上其他國家失去雙親的孩子,只要遇到機會就能被這家孤兒院收養,從此過上不必繼續顛沛流離的生活。

    然而等到孩子們懷揣著不再受凍挨餓的期待進入那堵高墻之后,他們就會發現事情和大人許諾的完全不一樣。

    在這里只有“雪奈茨維奇”和“雪奈茨芙娜”,孤兒們想要吃飽穿暖就要展現出自己的價值,無論那種價值……可以是才能,可以是忠誠,也可以是身體和性命,哦,最后一項用別人的換也不是不行。

    艾方索自己就是壁爐之家的一個“雪奈茨維奇”,那個時候的他已經學會如何為自己謀劃,比如說幫搜羅“孤兒”的愚人眾士兵找到那些孩子。幼崽本就警惕心低,普通人別說小孩,就連大人也不會過于防范另一個孩子,孩童時期的艾方索沒少借著瘦小的身形“幫忙”。

    十幾年前須彌境內頻頻走失的孩子里有不少都與他有關。

    蘇是個意外。

    她是被璃月境內的愚人眾給順出來的。

    小小的女童就像只精致的玩偶娃娃,無論外界給予何種刺激都反應平淡,負責人認為她天生人格缺失幾乎沒有任何道德感可言,養大了一定是個殺手和暗探的好料子——壁爐之家所有的孩子基本就這兩條出路,要么賣命要么賣身,只有才華極其明顯的特殊存在才會被“父親”另眼相待。

    雖然現在坐在那個位置上的執行官換了人,但是誰也不知道新的“父親”又是何種性格,上層權力變更底層無所適從,也許這又是一個“慈善家”,不遺余力的為冰之女皇挖掘最忠實的戰士。

    “對不起……對,對不起……我,我不是……”艾方索五官扭曲眼神渙散,看來當年發生的事非常可怕,以至于現在回想也會讓人從骨子里感到恐懼。

    “啪!”木棍這回可就不是戳了,橫過來狠狠拍在至冬人臉上,一道紅色腫痕立時彈起,紅得發亮腫得透明,不知道的還當里面多了一包水。

    “還沒組織好語言嗎?”蘇手里的“木棍”其實就是根手指粗細生有利刺的樹枝,尾稍上還帶著幾縷葉片,沾了河水抽在人身上堪稱“破傷風之刃”。

    “不是我把你從船上扔下去的!”他在崩潰中大吼:“不是我!我只是看到了而已,我也沒辦法!我能怎么辦!他們,他們只是想摸摸你,不一定會做別的事,誰知道你一口咬上去就見血了啊!我要是出去,我也會被扔進河里,你不能責怪我……”

    蘇沒有給他把話說完的機會,木棍猶如疾風暴雨接連抽在艾方索身上。

    至冬人灌了一肚子冰冷的河水倒在地上爬不起來,只能翻滾躲避,抽了十多分鐘她才停下來,累得直揉手腕:“我問,你答,少給我往別處發揮。”

    “你第一次見到我是什么時候。”

    這人已經廢了,一心一意只想推卸責任,不知道該說什么才能免于毆打。也就是蘇不想當場弄死他,不然根本不會用這么細的棍子抽。

    劈頭蓋臉挨了一頓以后冷靜多了,艾方索抱著頭縮著肩膀乖乖應答:“十七年前,在無郁稠林北部,一支從沉玉谷撤出來的隊伍帶了好幾個孩子,你是其中一個。”

    也就是說蘇確實是被四處收集孤兒的愚人眾小隊給“偷”出璃月順到了須彌,抵達須彌后他們選擇乘船繼續行進,中途發生了一些事情導致蘇被某些人挾怨報復扔下船,留在了這個國度。

    故事并不復雜,但背后隱藏的真相十足十令人齒冷。

    “你走吧,我沒有問題了。”蘇折斷手中的木棍扔開,起身后退了幾步不想再看地上蠕蟲一般的男人。

    冰神對天理的不滿那都是寫在明面上的,愚人眾甘于跪在女皇腳下最大的原因是她扯起了反抗的大旗,他們相信那面旗幟將會一直飄揚下去。但是你反抗天理也不能禍禍其他國家,禍禍成年人也不能禍禍孩子。也許冰之女皇并未授意她的“仆人”這般行事,可壁爐之家的存在她總不會不知道吧。

    縱容這樣的機構做大,本身就是神明的瀆職。

    “我不會原諒她和他們,一個孩子背后就是一個破碎的家庭。假設真是孤兒也就算了,從艾方索的表述中可以看出不少孩子干脆就是被拐騙的,甚至是不是人為制造的孤兒……誰也不知道。”

    鐘離沒說話,他明白她的“不知道”實際上只是不忍心,說都不忍心說出那種可能——盡管他們都知道肯定存在。

    從歸終到蘇,那份護短一脈相承。

    “走吧,該回家了。”

    他拍拍她的肩膀,拉著她看雜耍吃零食,哪里熱鬧往哪里去,主打一個想方設法轉移注意力。

    之后數日蘇無論如何也不肯再出門了,非要趕在離開須彌前完成關于虛空系統的記錄,主要是到底須彌城內更方便上門找小吉祥草王售后,回到璃月再有什么疑惑想問就難了。

    她抱著筆記本和筆就不樂意動彈,鐘離也沒辦法強迫,不過一想到璃月還有荻花洲等著,到時候又該擔心她在工地上操勞過度,這會兒自然不忍心多勸。

    好在凝光辦事效率極高,華叔第一次傳信告知月海亭勘定邊界的文件已經簽署完畢璃月那邊就已經著手準備接使團返回。第二次傳信南十字號就已經從港口啟程,等須彌這邊收到回信確定了船隊到達的大致日期,每個人都變得忙碌起來。

    私人物品要裝箱,買來送人的禮物要帶好,離境手續要提前辦理。最最重要的文件正本被華叔珍而重之隨身攜帶,帶回璃月后第一時間上交月海亭歸檔。

    說句不好聽的,不管將來璃月想錘哪個鄰居,少不得都要翻開這本舊賬找找理由。

    突然之間使團所有成員都變得歸心似箭,掰著手指著急回家。華叔在當地做生意的璃月人幫助下找到一條船,三兩天功夫收拾妥當就雇了短工往船上運東西——來的時候人手一只箱子,回去不約而同大包小包,不找人幫忙搬單靠自己人少說也要三五天才能搬完。又因為先前忽悠了妙論派賢者卡瓦里在談判中泄底漏氣兒拉偏架,頭一回使計的年輕人多半心虛,東西搬上船人也就跟著躲到船上,單等手續一齊立馬起錨跑路。

    卡瓦里那邊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呢,周圍奉承恭維的璃月人一天比一天少他只以為這是快到了答辯的日子所有人都忙著應付論文。前幾天哈里斯從外面回來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和艾絲美拉達動了手,兒媳婦躲在房間里只是哭著不肯見人,好幾天過去才說想出去買點東西。

    算了,看在她父親的份兒上卡瓦里自認也不是不能偶爾縱容這個女孩子任性一回。哈里斯確實打了她幾下有些理虧,但家里從來不缺她吃不缺她喝,如果是個懂事識大體的姑娘就該知道收斂些,總歸自己是不會虧待她的。

    等到璃月使團啟程回國的那天,前來送行的人當然還是那位負責迎賓的大書記官。艾爾海森衣服心事重重的樣子看看蘇又看看幾乎和她黏在一起的鐘離,心不在焉的走完流程著急下班。

    還是回家看書吧。

    第168章

    汽船即將起錨,華叔站在岸上一一與教令院派來送行的學者道別。人群中夾雜了不少璃月學子,還有些從璃月來到須彌或定居或做生意的人。大家背井離鄉各有各的理由,但是在共同的利益上,所有人都愿意為生養自己的家鄉貢獻一份力量。

    面對教令院的須彌人華叔該什么樣什么樣,轉頭見了自家漂泊在外的學子,挨個兒問了一個遍后眼圈就有點紅。

    教令院不是個容易熬出頭的地方,它沒有明確的畢業年限,全看學生們課題完成的如何,這種評判往往又非常主觀,結果不言而喻。遠赴他鄉寄人籬下,競爭的壓力還那么大,日子哪可能好過。能像蘇這樣一個月兩個月就寫篇論文出來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堪稱鳳毛麟角,更多學者不得不在海量資料與文庫中苦苦掙扎。

    “辛苦大家了,學海無涯苦作舟,等將來璃月有了自己的學術機構,歡迎你們回到家鄉繼續研究。”

    華叔本就是同文書塾的山長,年齡越大越明白教育對于一個國家的重要意義。只偏重文史或只偏重數理都是不行的,像須彌教令院這種苛求論文的教條主義也不可取。

    璃月必須擁有只屬于自己的獨立學術機構,這個機構必須走上一條符合璃月需要的路。如果這就是他這輩子能做的最后一件事,嘿!那還真沒白來世上一趟。

    汽船即將啟程,船長拉響汽笛,還沒上船的人要抓緊時間告別了。

    華叔再次一一看過留在須彌的那些璃月人,轉身準備上船之際一隊三十人團的傭兵突然出現,罵罵咧咧封鎖了港口。他們不分青紅皂白喝令所有船只停下,到了最大的商船面前也毫無退讓之意。

    “不好意思,請諸位稍等片刻。”

    璃月使團是外交人員,此行也是為了公務,沒有十足的理由須彌方面并不能扣押他們。華叔微笑看向負責送行的教令院書記官。

    艾爾海森:“……”這都是些什么破事兒啊!

    “為何封鎖港口,可有大賢者手令?”他是半件閑事也不想去管的,奈何這回是正正撞在了槍口上。

    傭兵拿不出大賢者手令,但也有十足的理由。小隊頭領上前靠近艾爾海森低聲解釋了幾句,離得近的人隱約聽到斷斷續續的描述:“卡瓦里大人……口角……一個女人家……混在船上……”

    再次陷入無語之中,書記官有種扶額吐槽的沖動——卡瓦里賢者的兒子動手打了自己的妻子,那位楓丹來的知論派女學者一氣之下離家出走了。卡瓦里家的傭人找遍了須彌城所有出入口,沒有任何線索,如今懷疑她就藏在港口的船上伺機逃跑。

    不是他說,知道跑還算是個聰明人,不跑才是傻瓜。

    哈里斯那種蠢材,廢物,只會沖女人動手撒氣的渣滓,什么玩意兒啊居然還能討到老婆?

    “你希望我怎么做?是強行攔下璃月使團放你們上船搜查然后兩國開戰?還是把卡瓦里賢者的家事宣揚得提瓦特人盡皆知?”艾爾海森沒好氣道:“要么拿來大賢者的手令,要么您自行承擔輕舉妄動帶來的一切后果。”

    “我是書記官,我沒有權限處理兩國外交事宜,望你知。”

    他毫無回護之意的直白告訴傭兵別從他這兒論短長,如果哈里斯的妻子此刻就在眾人面前,說不定他還會打個掩護放她走掉。

    說完他看向保持微笑等待答復的華叔:“抱歉,這幾位領了私人任務。”

    傭兵:“……”這個人怎么這樣!一點也不通情達理!

    “諸位好漢,我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請問究竟為何要攔住璃月使團返程?還是說……大賢者對已經簽訂的文書又有了其他想法?”

    這話現場沒有一個人敢應下,應下須彌就要在整個大陸面前白白擔上個“出爾反爾不講信譽”的惡名。況且好死不死璃月正是個最講究契約的國度,談判桌上怎樣拉扯爭斗都沒關系,字都簽了印都蓋了這會兒你突然說你要反悔?是不是想趁著天氣暖和練練?

    反正千巖軍是不怕的,練練就練練。

    三十人團的傭兵不管有多蠢也見過些許世面,知曉這里面的輕重。

    就一個月那十萬摩拉的薪水,不值顧拼命!

    “是這樣的,封鎖令并不針對璃月使團,主要是我們得到了些關于走私罐裝知識的情報,有個女騙子企圖攜帶極其危險的罐裝知識逃離須彌,我們要逐一搜查她的下落。如果諸位璃月來的使節能夠保證承擔得起后果,我們也不是非要查看諸位搭乘的商船。”

    萬般無奈之下,傭兵小隊長只能臨時胡扯了一個似是而非的理由出來。他緊緊盯著華叔的眼睛,可惜后者是真不知道艾絲美拉達的事兒。

    “嗯,我這還是頭一次聽說哪個國家管不好內務要外人來分擔責任的。”華叔為“須彌國情”感到疑惑,“使團征用的商船每天都有詳細核查記錄,船上的水手也都是須彌本國人,您為什么不先去向他們詢問確定情報是否真實,反倒急吼吼的沖到我面前要求搜查呢?”

    傭兵隊長:“……”

    他香辛果個墩墩桃的,完全忘了這些璃月人向來精明。

    “可!”

    “好了,閉上你的嘴,站在旁邊別再發出惹人反感的聲音了。”艾爾海森不想再看下去,不管怎么說他也是個土生土長的須彌人,教令院里蠢貨多不意味著他愿意坐視母國受辱:“把船長請下來詢問,不要耽誤客人返程的時間。”

    這算是個折中的辦法,但也絕對強勢,可以想象未來如果須彌要向璃月派出使團……肉眼可見的不會有什么好招待可言。

    華叔冷笑一聲,帶著身后的陪同人員轉身登船。

    船長顛顛跑下來和三十人團大聲據理力爭:“你可不要污蔑我!睜開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這是什么船?是能隨便讓人上的嗎?每天都有檢查記錄,昨天的,前天的,喏!還有登船前的檢查。你們不要沒事找事!我可是伊瑪目老爺的人,想找伊瑪目家的茬,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有他這么一鬧,傭兵隊長大概翻了下船上的工作記錄就帶著小隊去搜查其他船只,汽船再次鳴笛,這回終于得以順利啟程。

    一天之后汽船抵達維摩莊,夜色掩蓋中停船靠岸在當地補給了幾桶淡水就再次順流而下。

    從璃月趕來的南十字船隊旗艦死兆星號早早停靠在奧摩斯港,趁著等候使團的日子里船長北斗采辦了不少當地特色的貨物。什么香料啦糧食啦,只要是新鮮干凈能吃進肚子里的東西,她一樣也沒有放過。

    好不容易在第三天早上等到搭乘汽船抵達奧摩斯港的華叔一行,都沒用得上額外雇人,璃月的水手們甩開膀子小半天就把貨都給裝卸完畢。

    “還是看到家鄉的船心里才踏實!”

    華叔摸摸死兆星號炮口下的船板,意味深長。

    大家來的時候負責海上護衛的乃是南十字船隊的其他船只,彼時凝光給出的解釋是死兆星號在稻妻海域遇到雷暴一時趕不回來。現在么……團隊內部有權限接觸情報的人懂得都懂。

    稻妻的雷電將軍日前已經宣布解除眼狩令與鎖國令,這其中究竟有沒有璃月的參與……也許沒有呢?

    反正以商業立國的璃月在這件事上所得利益不菲——鎖國導致稻妻境內商品供給無法滿足市場需求,現在一下子放開人們報復性消費的熱潮也即將來臨,這個秋天是璃月商人盆滿缽滿的秋天,慢了一步的其他國家只能趕在后面蜂擁而至搶口湯喝。

    蘇登上這艘哪怕璃月境內也享有盛名的艦船,高高的桅桿上白帆遮天蔽日,甲班寬闊得如同一座移動要塞。

    “哇!好壯觀!”

    旁邊傳來由衷的感嘆聲:“這用木頭作為材料造出的船居然這么大,什么樣的木質龍骨能承載這樣的分量?”

    “運水工”的帽子底下露出一縷長發,蘇幫她把帽子向前壓了壓:“還沒離開須彌呢。”

    “嗯嗯!我知道,我馬上就躲去船艙里,一定不給你惹麻煩。”

    她的口音里帶著些楓丹特色,帽檐下是艾絲美拉達艷驚四座的臉,“等會兒船開了我去找你玩。”

    蘇剛想說你別來,你來了我怕你尷尬,艾絲美拉達就給了她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要不要我幫忙寫信去楓丹請幾個擅長造船的工程師?我看璃月很歡迎相關人才。科學院被炸上天了,很多研究員和工程師都不得不自謀生路。至少在科學院恢復正常前,他們拿不到能養活自己的薪水。”

    鐘離眼睜睜看著蘇深情款款拉起艾絲美拉達的手握緊,簡直可以用“含情脈脈”去形容她軟得幾乎能滴出水的溫柔眼神。

    “那簡直是太好了,楓丹的機械制造可以說冠絕提瓦特,親愛的,在這方面我只能依靠你。”

    兩位女士執手相看淚眼,實在是感情真摯催人淚下。

    就站在旁邊的客卿先生:“……”

    歸終!你快起來管管她!

    第169章

    初秋從須彌走海路回璃月,那是正正好的順風順水,死兆星號又是大船,風帆一鼓沒用幾天就能隱隱約約看到璃月港和孤云閣了。

    一路上蘇和艾絲美拉達的友誼直線升溫,就差燒把黃紙當場結拜了。倒不是說蘇為了楓丹科學院的研究員與工程師們就能下這么大的本錢,實在是艾絲美拉達本人值得結交。

    脫離了可怕的原生家庭與無恥油膩的丈夫后這個只有二十三歲的姑娘煥發出年輕人應有的活力,畢竟美人嘛,誰不喜歡看呢?她是個實在難得的楓丹美人兒,性子真摯爽朗,談吐頗有見地,換了個環境后就像承接了陽光和雨露的大麗花,原本十分的美貌此刻也有十二分的動人。

    她混在隨船一起前往璃月的學者群里,沒人知道她就是卡瓦里賢者那個悶在家里不見人的兒媳,華叔倒是開船后從蘇哪兒得知了一切,然后他就裝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才對,艾絲美拉達自己有本事混上船逃離須彌,她又是個能為璃月貢獻力量的學者,為什么要多事硬把她再給送回去?

    “哇!這就是璃月港?那邊是貨棧?真壯觀!”

    學者們很少能從這個角度欣賞璃月港的姿態,只有蘇看幾眼低頭在筆記上寫幾行,又看幾眼又寫幾行,鐘離瞄瞄她留在筆記本上的內容,很好,奧賽爾終究逃不脫給璃月打工的命!

    察覺到他的視線,蘇側頭看著鐘離笑笑,拽著他的衣袖要他稍微降點高度下來。他依言略微彎腰靠近,蘇踮起腳尖一點也沒有所謂的同情心:“楓丹科學院和須彌妙論派都擅長機械,但要讓機械東西起來就要源源不斷的提供穩定動力,你能和奧賽爾‘聊聊’不?”

    揍他!

    “如果他愿意合作那當然皆大歡喜,不愿意就算了,要是還鬧騰就打個半死,最好打成植物人那樣,不要死的,但也不要太活躍。”

    硬把討嫌的鄰居打成能源供應站是有點陰損了,但當年那家伙不停往岸上扔東西惡心人的賬還沒算呢,更別提去年的海嘯,璃月港損失可不小。

    客卿先生認真想想,點頭。奧塞爾不傻,“適當”的武力威懾與有條件的合作他不會拒絕。

    “可以,他不是我對手。”

    為了璃月,帝君努力得都快突破他那海鮮PTSD了!

    “奧賽爾也不是單打獨斗,他的妻子與部下從來沒有放棄過營救。”末尾他又添了一句,蘇眼前一亮。

    干活的人不嫌多啊!

    前來迎接使團回家的是天權星凝光。死兆星號順手帶回來的貨沒有讓她所看幾眼,倒是陸陸續續攜家帶口提著行李下船的異國學者們得到前所未有的關注,她身后的百聞百曉都快跟著把臉給笑裂了。

    名列蘇提供的單子上的人,七星不可能不查,一查完天樞星都不得不搖頭蘇姑娘這是差點就把教令院的大動脈給砍了。她對璃月可謂是偏心偏到了腳底板,不少學者本身就帶著課題,都是眼看能出成果還好落地的朝陽產業,相當于把鄰居家的院子都給撅光了。

    庭前蘭桂?拿來吧你!

    “諸位遠道而來辛苦了,月海亭已經為大家安排好了臨時住所。目前條件有限,但我們保證讓大家過得舒心無憂。”

    玉衡星財大氣粗的在天衡山上圈了片地搞出個集中社區,專門用來給這些學者們過渡。房子開間不大景色甚好,沒有所有權但它有使用權,只是不能拿去市場上出售套現罷了。

    璃月港物價雖貴但食物便宜,解決掉住的地方基本上就不用擔心生存問題,吃不起新月軒還可以選萬民堂嘛,關鍵是熱鬧有人情味兒,大家都匆匆忙忙精神十足的向上發展。

    月海亭把最得力的秘書之一慧心派來幫忙安置遠客,學者們根本沒有想到璃月的“歡迎”是真歡迎,房子都給準備好了,什么都不用他們操心。這是在須彌絕對不可能有的待遇,有些脾氣急的人把行李往家人手上一扔回頭就去找蘇,想問問她需不需要現在就開工,還想著趁機溜回家摸會兒魚的人立刻被圍得里三層外三層寸步難行。

    “大家先不要急,回去安頓好生活,整理一下手上的課題。咱們回頭組個碰頭會,也都和資方見見面,找準了方向才好大展拳腳。”

    勸了好一會兒才把人都勸散,蘇剛喘了口氣就看到艾絲美拉達提著行李亦步亦趨。

    “為什么不去挑房子?”她有些困惑,艾絲美拉達比她更困惑:“我就是打算和你一起去的呀,我們做鄰居好不好?”

    蘇:“哈?”不是,藤仙庵巷的宅院是真真的不便宜,楓丹人這么有錢的嗎!

    艾絲美拉達:“欸?”難道說蘇她是免費給璃月出力?不至于吧!圖啥?就圖一個往生堂的客卿嗎?

    她悄悄認真看了鐘離幾眼——要是這樣的話,我們楓丹可以把大審判官貢獻出來的!

    “蘇姑娘您在發什么愣?”慧心當然不會怠慢這位對璃月有大功的學者,安排好引導后主動走到蘇面前和她說話:“您是有其他私事要忙嗎,要不您看看圖紙選一棟房子,我安排人給人打掃干凈,您忙完了直接搬去住就好。”

    “啊?”蘇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璃月港房產”這種好事兒有一天能落在自己頭上,“還有我的嗎?我以為……”

    她想了想:“咱們璃月自己出的人才有這個待遇嗎?”

    如果沒有那可得盡快補上,一碗水必須端平,不能因為有外面的人才來了自家的孩子就得遭冷待。

    慧心喜歡她這一口一個的“咱們”,笑嘻嘻的用力點頭:“您放心,都有,不夠了要蓋也很快。”

    人才越多,技術越先進,蓋起房子自然也越發高效。璃月可不是須彌,這里的速度十天一棟小樓絕對沒問題。

    等到將來荻花洲興旺了,學者們自然會陸陸續續搬去更靠近項目的地方,到時候天衡山上的房子也不愁賣。

    聽完慧心的介紹蘇馬上就改了主意,左手拉著鐘離右手拉著艾絲美拉達就要去天衡山:“一起去!一起去!”

    “若陀他們還在沉玉谷做收尾,聽說勘探過程中和當地人發生了些許小小的不快,不如你替他們選幾處房子吧,省得將來大家再頭疼不知去哪兒找尋落腳地。”

    鐘離當然愿意,無論作為“家屬”還是“朋友”還是見證璃月發展的人,他都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再說了,蘇崽住的地方他當然也要搬去一起呀,相當于自己要住的地方了,怎么能不講究些!

    玉衡星圈的那片地就在天衡山腰往上,竹林與野梅林之間,那片梅林生得實在太好,刻晴舍不得毀了它,干脆將其留下造成景觀還專門修了路,住在附近的學者們可以欣賞,游人們也可以欣賞,誰也不耽誤誰。

    先期抵達的學者們有動作快的已經選好新家開始搬東西了。大家都是移民,性格也早在教令院的重壓下磨得平和,基本上都沒怎么挑,瞧瞧左鄰右舍都是誰就能作出決定。人都有聚集的習性,學者也不能免俗,最好能和熟人聚在一起呀,就算沒有熟人大家也愿意找課題關聯緊密的人做鄰居,或者實在不行同學院的前后輩也不是不可以抱團。

    一路行來就沒聽到爭吵聲,大家都在歡歡喜喜的安排新生活。幾個生論派學者干脆把活兒都扔給家人,圍了個圈正商量著要在房前屋后開幾塊試驗田出來。

    引導員們就地化身助理:“需要派人手來幫忙嗎?記錄員呢?工具呢?”

    我們璃月人就喜歡這種一言不合先種上地的同好啊!

    蘇也不看重多走少走幾步路,直奔社區最偏遠的角落——她不排斥社交,但也不想在這件事上花費時間和精力,很快就在梅林深處海拔最高的地方選了棟被竹影遮住半邊墻頭的二層小房子。

    與法拉娜設計的“家”不一樣,它看上去更加簡潔,更符合璃月人的審美——含蓄、溫婉,講究一個藏而不露但又能讓你看出點不一樣的感受。

    去掉走路的時間前后一共沒用完半小時。

    背后有山面朝大海,四周綠蔭環繞,鐘離也覺得這地方挺好的。整片社區既清凈又干凈,沿著山道走下去最多二三十分鐘就是玉京臺。如果開價賣,怕不是兩個時辰內就能以天價售罄,可見璃月這回是下了血本了。

    艾絲美拉達轉了幾圈選擇了距離蘇并不遠的中間位置,這地方能聽到前面那些學者們的八卦,還不耽誤和新得到的寶貴朋友交流吃瓜心得。她恨不得現在就坐地上好好謀劃一番寫信回楓丹,先把繼父送進梅洛彼得堡“盡孝”,轉頭把母親裹來璃月奉養。

    至于瓦萊喬那個蠢貨?

    就讓他留在須彌好好和哈里斯待在一塊吧,繼父和卡瓦里賢者之間為著那份見不得人的合作關系才要有個“人質”居中充當抵押物,那么這抵押物究竟是姐姐還是弟弟也沒有什么本質區別。或者說……弟弟更好,男性繼承人嘛,他對繼父而言更重要,卡瓦里賢者也更滿意。

    就像瓦萊喬當初用酒瓶逼她簽婚書時說的那樣,既然享受了家族多年養育之恩,也該是報答的時候,他可是實實在在吃了勒布朗家二十年閑飯呢。

    第170章

    從須彌遷到璃月的教令院學者們只花了三天時間就適應了本地生活。有住的地方,雖然暫時還沒法子自己開火但外面吃飯很方便,確認過家人的安全后大家就閑不下來了。

    難得遇上相當“懂技術”的金主,不展現一把技術那些優渥待遇拿在手里總覺得很燙。

    眾人要么以課題為連接要么以學院為單位,先行搞了些小的落地項目試試水——試探一下璃月真正的態度,也試探一下自己的學識在這兒究竟有沒有用武之地。

    然后一群生論派學者就半點不尷尬的大半夜摸到藤仙庵巷底把蘇給敲了起來。

    睡什么睡?你就不能有點上進心嗎?快點起來跟我們去試驗田干活!

    “我們從須彌帶了種子過來,這都什么季節了嘛,如果不用草元素力催就得硬挺到明年才能播種了。”

    一位年紀能比蘇大上二十歲的中年學者握拳振奮:“所以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請你加入課題組,別的不用干,需要時幫忙催生就行,可以按照冒險家協會的委托金算任務,也可以在二作,你選。”

    “我全都要。”還在調時差的蘇散著頭發滿臉陰暗:“課題費本就該分給參與課題的人,回頭寫論文難道你們還能把我給隔過去?”

    “啊這……”

    一群人在鐘離家門口討價還價,蘇仗著草元素力神之眼持有者的特殊身份大獲全勝,約定天亮后再去天衡山開工。

    趕走那群沉迷課題無法自拔半夜三更還在主動卷人的學者,她關上門打著哈欠轉身打算回去繼續睡。這才幾點,子時還是丑時?

    她低頭揉揉眼睛,面前不知何時“飄”來一大團陰影。

    “唔?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她抬起頭,揉眼睛的手并沒有停下:“這里,鱗片露出來了哦。”

    蘇比照著自己的頸側點點,被人拉進一處滿溢著霓裳花香氣的懷抱。鐘離矮身壓在她肩膀上,搖搖頭沒有說話。

    頸側被柔軟的鱗片擦過,感覺很特別。涼涼的,薄而鋒利的邊緣,危險的非人感與妥帖的安全感交織在一處,溫熱的吐息里帶著濃重的困意:“無妨,大約是離開璃月的日子有些久。”

    “要不然天亮后我去往生堂給你請個假,你和我一起去山上?”

    “嗯,好。”他已經開始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了,蘇拖著老一大坨人往東廂送。好不容易才把被吵醒后心情極度惡劣的鐘離哄進房間,轉身還沒走出去兩步腰間一緊,低頭看看原來是條和主人想法不太一樣的尾巴。

    金棕色,細長柔韌,末端毛發蜷在一處就像朵祥云。

    他大約是受了些地脈影響的,身形都有點不太穩定了,怪不得平日守在璃月一步也不愛往外挪。時隔半年才從須彌回到自留地,又是三更半夜,可不是怎么舒坦怎么任性怎么來。

    “松開唄?明早……欸?”

    東廂房鏤刻著歲寒三友圖案的門窗無風自閉,霓裳花的香氣越發濃重。

    “不是,你這樣纏著我睡不著,睡著了也容易打呼嚕,你松松,松開點行不行?”蘇試圖講道理,無奈已經有了幾絲薄涼的秋夜里某個人身上完全看不出一貫以來的穩重。他和他的尾巴霸道的把“獵物”緊緊困在懷里,低頭靠在她額前,近得蘇不得不擔心明早頭發還能不能要。

    纏!纏到一起去了!

    “困。”填滿懷間的人闔眼秒睡,渾身上下全都是“拒絕溝通”四個大字。

    蘇本以為自己會這個樣子僵硬到失眠,結果沒過幾分鐘就在芬芳馥郁的霓裳花氣息中墜入黑霧。鐘離沒有動作,但是他的尾巴忍不住動動又多纏了一圈,要不是隱約意識到那樣做實在太過分他大約會把須彌姑娘整個人都纏起來。

    須彌與璃月之間存在時差,之前從須彌去到蒙德時蘇就花了幾天時間專門倒時差,這回從須彌直接抵達璃月,勉勉強強用三天才重新理順作息。隔天早上醒來她發現不講道理的尾巴耐著性子充當抱枕被自己抱在懷里,尾巴尖得意的輕輕搖擺。尾巴的主人已經放棄挽救形象,干脆指揮巖偶在外面走來走去收拾院子,自家拿著本書靠在被子上邊看邊等。

    “你醒了?”他頸間的鱗片非但沒有完全消除,反而還有擴大的趨勢,額間也隱約鼓起兩個包,就像新生的角馬上要頂出來。

    蘇盯著鐘離現下的形象看了好一會兒,很想上手摸到底忍住了沒有亂碰:“疼嗎?”

    她擔心手上有細菌會造成感染之類的不良反應。

    “習慣了。每隔一段周期就會如此,在此期間地脈的影響會加深,等鱗片脫落角冠成熟一切就會恢復正常。”

    他靠近過來低頭輕輕用新生的角蹭了蘇一下,有點像春天時梅花鹿剛長出來的犄角,毛茸茸的,溫暖且富含血管與神經。

    “看上去很疼,感覺處理得不妥當還會發炎甚至引發高熱。要不你留在家里,等我忙完了順便帶午飯回來。”

    他這個樣子也不好走出去,半人半龍的,穿幫顯而易見。

    你馬甲不要了?

    “不。”祥云尾巴扭來扭去往人腰上纏,尾巴的主人一臉正經嚴肅,二者之間的反差讓蘇槽多無口。

    “可是我和人說好了今天要去天衡山上淺淺參與個課題,總不能出爾反爾說話不算數吧!”她攤開手:“可不能違反契約哦。”

    最可怕的不是違反契約,最可怕的是那些生論派學者等不到她一定會再次登門喊人,他們完全不會尷尬!

    進入研究狀態的學者眼里沒有性別,只有提供性染色體的不同樣本。

    契約當然是不能違反的,但鐘離這個樣子也實在沒法出門見人,磨蹭了五分鐘后他自己拽著憤憤不平大力拍打床鋪的尾巴把它拽開,蘇終于重獲自由。

    她幾乎連滾帶爬的逃回西廂,洗漱過后換好衣服,出門時敲敲東廂房:“我走了哦,你要是遇到不方便的事兒就讓巖偶通知我。”

    房間里沒有響動,也許某個人悶悶不樂不想說話。蘇沒有多做糾結,時間不早她就近買了早餐送回來戴上那只掛著長命鎖的金項圈又叼著個飯團匆忙往天衡山趕,根本沒注意到項圈上纏著的那條龍和平時有什么不一樣。

    路過往生堂時她找到貼廣告的胡堂主告知她客卿這段時間身體不適需要靜養,本來也就不指望鐘離能立刻銷假的胡桃完全不在意。

    “客卿不舒服?需要我們去看看不?”她倒是好心,就是手里那第二碑半價的黑色卡片很容易引起歧義。

    蘇趕忙推辭,謝過她的好意:“沒事,地脈紊亂導致的元素力失控,安靜休息幾天就好了。”

    她想了想,想出一個介于玄學和科學之間的解釋:“大概就像女生每個月不方便的那幾天一樣?只不過間隔周期略久些。”

    “哦哦,原來如此,那我就先不去打攪他了,讓鐘離在家里好生休息,歇好了再回來上班。”胡堂主立刻表示理解,“不舒服的時候安安靜靜的更有利于養病。”

    “我會轉達的,感謝您。”蘇又謝了她一遍,馬不停蹄趕往天衡山山腰處。

    “蘇小姐您終于來了!我們還想著要不要再去提醒一下,快過來這邊看看吧!”

    臨時開辟出的試驗田里學者們都快要打起來了。大家雖然同屬于生論派,學術觀點卻不一定能夠統一,為了捍衛自己認定的真理打架算什么?他們能發動戰爭!

    她快步趕到還是一片基底的地塊旁,伸手插入土中檢查溫度濕度與土層厚度,摸了一會兒抬頭。

    “消殺都做完了?”

    “做完了做完了,昨天晚上卡著點撒過藥水,就怕白天弄不當心藥到路人。”

    “播種完成了?”

    “一大早就完成了!”

    這可不是清泉鎮居民們那種小打小鬧,蘇一面起身一面拍土:“實驗目的?”

    “可食用的豆科與禾本科能否適應璃月氣候。”

    “對對,璃月這邊溫度比須彌要低,濕度也低一些,我們得先看看須彌帶來的種子表現如何。”

    “……”

    聽完同行們七嘴八舌的表達后溫柔的草元素力漫過這片試驗田,埋藏在土壤之中的種子破土而出,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搖晃著掙扎向上。

    月海亭派來幫忙的助理兼記錄員瞪大眼睛,人都快看傻了手下的動作也沒停。

    小麥和黃豆按列整齊間隔,抽芽揚葉吐蕊,一群學者跟老農似的彎著腰要么扇風要么用絨毛幾乎一株一株的刷過去——這不是想早點看到結果嘛,只能可選的人工授粉催一催好讓結果趕緊出現。

    “一般我們不怎么干。一來對神之眼持有者來說穩定持續輸出小劑量元素力不是太好掌握,二來植物生命周期輪換得太快很多細節沒法觀察到。不過眼下時間不等人吶,育種這件事必須做在最前面,不然等田地都準備好了再去想?白白浪費好時節。”

    課題發起者臉上有些小小的遺憾,很快這抹遺憾就被歡呼聲取代。

    “別擔心,這是老慣例了。”另一個沒能擠進人群的學者留在人圈兒外繼續向助理解釋:“你知道的,生論派的試驗田經常遭遇各種意外事件,我們總是很難保全自己的‘論文’,所以只要成功獲得果實種子和幼崽,大家都會歡呼慶祝一下。”

    助理鄭重在本子上寫下關于申請千巖軍鎮守的備忘。

    “行了,我們拿這些籽粒去做分析,您可以休息了,明天……后天……,嗯,后天早上見!”

    大家都知道蘇很忙,因此請她來釋放草元素力但不會要求她常駐課題組——她不趕緊把土地弄出來有種子也沒地方種不是?

    “沒問題。”蘇比劃了一下就近洗干凈手,沿著山道下行直奔月海亭。

    去往沉玉谷的勘探隊也就這幾天就要回來了,她得先去看看傳回來的數據表現。

    進了月海亭秘書告訴她這個級別的資料需要保密,要去先找秘書長甘雨簽字才能調閱。于是蘇又去找了甘雨的秘書約定半個時辰后會面。

    “不好意思,璃月剛從楓丹和至冬分別進口了一批機械,我方才去處理那邊的……啊?帝帝帝……啊!”她瞠目結舌的看著蘇的金項圈,磕磕巴巴好半天,“您的批條,請。”

    蘇這才跟著低頭看看項圈,此時房間里只有她們“兩人”,項圈祥云一樣的尾巴翹起來撓撓額頭上鼓起的包。

    “你什么時候?”不是,這家伙究竟怎么辦到的啊!

    “項圈”的眼睛金燦燦油潤潤的,被他這樣盯著蘇不得不敗下陣來:“行吧,你掛好了別摔著。”

    尾巴興高采烈的拍了兩下,“嗖”的纏回原來的位置。

    目睹一切的甘雨起身送蘇去資料室,拐回頭就找來秘書哽咽道:“你現在就去看看蘇小姐在天衡山上選的房子,整個璃月港挑最好的家具陳設文玩擺件買下,走我的賬,趕緊幫她把房子整出來。”

    看這一大早把帝君給困的!纏在項圈上也要陪蘇四處忙碌,住近些是不是會更好?

    她徹底忽略掉了窗外刺眼的近午陽光。

    第171章

    若陀和留云借風真君他們又過了四天才從沉玉谷回到璃月港,蘇從志瓊哪兒了解到勘探隊和沉玉谷當地人發生過些許不快,但若陀他們對此只字未提。

    “數據我都看完了,這幾天鐘離他閑著沒事照著圖紙捏了個微縮模型出來,喏,就在那里。”

    她指指露天庭院里的沙盒,整個璃月都被人照樣復原等比縮小裝在里面。

    沉玉谷外圍最重要的兩處水道被一座宏偉的水利工程完全包裹起來。之說以說它是“工程”,主要因為它并非一座堤壩,而是由數座堤壩分級控制逐步降低,既能有效利用水力資源,又考慮到此地戰略意義分攤風險。

    萬一那座水壩遇到外力打擊無法起到作用,其后的壩體也能起到一定的阻攔作用,方便下游按照情況搶險或是疏散。

    閑云看見這個模型當時就走不動道了:“這個機關,人類能修得起來嗎!”

    看她頗有些挽袖子躍躍欲試的感覺,蘇笑著把其中一頁圖紙拿出來給她看:“當然能修,這就是人類畫的。”

    雖然是璃月的工程,但卻凝聚著須彌教令院的智慧,不得不說還真是某種意義上的諷刺。

    “好好好!好好好!本仙必須參與其中,倒也不必與人類爭甚仙法上的長短,但看誰于機巧之道上更有心得罷了。”

    蘇把圖紙收回去裝好:“七星在天衡山上準備了住處接納各國英才,當時你們還沒回來,鐘離就做主替你們選了個清凈的地方,一起去看看不?”

    那感情好,像閑云這樣本就有心入世的仙人,不用費心找房子簡直再好不過。

    若陀自然更是愿意——他早就不想待在藤仙庵巷的院子里當電燈泡了,搞得他這活生生的元素龍王哪兒哪兒都礙事,哪有這樣的嘛!

    他掃了眼纏在項圈上的某人,眼角抽搐。

    像什么樣子,你就不能有點出息?!

    閑云、侯章和接笏自然是從頭到尾假裝自己瞎了啥也沒看見——有時候吧,那些話別說出口,對大家都好。

    然后蘇就領著三位璃月“學者”先去了月海亭登記,然后直奔天衡山山腰。

    “當年就在這地方安營扎寨蹲了大幾百年,沒想到如今兜兜轉轉又轉回來了,還真是‘風水輪流轉’吶。”

    化名“侯章”的削月筑陽真君邊走在嶄新的山道上邊搖頭感嘆,沉玉谷中人類也修建出了不少方便生活的機關,遺瓏埠與楓丹隔湖相望,貿易往來甚是繁榮。

    理水疊山真君,也就是“接笏”,張嘴就拆他的臺:“真正經略此地的那是你嗎你這么多感慨。”

    “欸你這人怎么這樣……”

    balabala,balabala……

    他們兩個一直拌嘴拌到山上,穿過竹林走到梅林深處,慧心正指揮幾個幫工往屋子里搬家具。

    “蘇姑娘你……這是從沉玉谷回來的專家們嗎?”這山頭上住的多是外國人,大家嘴上不說也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見到自家人終于來了心氣兒才順了不少。

    “對,這三位剛從沉玉谷回來,在港內還沒有落腳的地方,所以說我就直接把他們領過來了。之前選房子時已經預先給留好,鑰匙好像在……”這幾天經手的事兒實在太多,蘇一時想不起來房屋鑰匙究竟在哪兒,慧心咧開嘴便笑,“在我這里。您當時說過恐怕記不住,這幾天我都隨身帶著呢。”

    她立刻把鑰匙取出來,等三位專家選好房子就把對應的鑰匙交給對方:“歡迎來到璃月港,有什么需要盡管提。”

    “……嗯。”在人類面前三位仙人很是矜持,最接地氣的居然是留云借風真君,“好的,有勞你了。”

    侯章和接笏已經在想要去把萍姥姥請來問問如何收拾花園了。

    搬家這種事對他們來說反倒很容易,裝飾修整自己未來的居所才要花心思。怎么能跟那群毫無審美情趣可言的須彌人一樣呢!

    “可是,我有個問題……”安排好三位仙人,蘇最后才疑惑地看向自己的住所,“我好像沒有下這么多訂單?好吧,我付不起費用呢!”

    沒錢就是沒錢,用不著硬撐著。

    慧心笑得更加燦爛:“您放心,這些都結過賬了,走得月海亭的攤派。”

    雖然甘雨說算在她的賬面上,可是要這么算還得先把她多年的薪水給理出來。她又沒支領過薪水,大家一時都找不到可出之處。最近月海亭人手實在緊缺,秘書長的工齡長到普通帳房看了就會眼前一黑的地步,只好先走公賬當成辦公用品報了。等回頭騰出空閑再慢慢核算甘雨的工資,再再把這筆賬填上。

    蘇不知道這后面曲折離奇的故事,驚訝了一下也就算了。

    璃月這邊一向是要比其他國家更會做人些的,不然也不能舉國把生意給做好了。等到水壩修起來,淹沒荻花洲的水慢慢排空,那些實在不擅長做生意的人也能有條其他活命的出路。

    以商業立國這個策略本質上來說沒有任何問題,很有遠見,只是在民生方面確實存在短板。但這個短板并非政策導致,而是璃月的天然環境多山多巖少沃土限制了第一產業的發展,天理來了也不管用。

    現在蘇要做的就是把這塊短板補上。

    “算個日子準備開工吧,一面整理地形一面籌備物資,想必各國商人都已經做好準備……大家都有得忙。”

    這么大的事兒當然要挑個吉利的日子開頭,不是迷信不迷信,這是種美好的期待。

    “算是要算的,甘雨小姐的意思是請往生堂的客卿鐘離先生幫忙拿個主意,剛好遇到蘇姑娘,勞煩您捎個話。啊,今天好像沒有見到鐘離先生呢,他人在往生堂嗎?”慧心想起這個事,還沒來得及安排人過去談。

    就算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璃月人都認為巖王帝君已經不在了,終究還是有那百分之零點一的人清楚他只是撂挑子不想干了要退休。但就是這百分之零點一也足矣達成一致——璃月境內還有誰比鐘離先生更合適做這個決定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項圈”的尾巴動了動,蘇趕忙跟著動了一下遮掩道:“啊啊,那個……他有點小感冒,在家休息。畢竟是去了須彌這么久,多少對那邊有些不適應。不過不打緊,靜養幾日即可,我早間已經去往生堂替他請過假了。”

    “哦哦,這樣……”慧心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那就勞煩您傳遞消息,我這邊也省得再安排人手多跑一趟打擾胡堂主做買賣。”

    主要是胡堂主那第二碑半價外加十盒打折實在嚇人,那可是十盒啊,家里籍賬上還有能喘氣兒的嗎!

    “行,我知道了。”蘇應下這件事,也不用轉達,鐘離先生就在項圈上纏著呢。

    省了一道手續,慧心高興的很,她催促蘇進房子看看還有哪兒需要打理:“我們不大清楚您的需求,就先按照甘雨小姐的指點收拾了,甘雨小姐去問得凝光小姐,所以在審美偏好上……”

    所以在審美偏好上更靠近某位客卿。

    “我都可以,你們幫我收拾個大點的書房,桌案也要大些,繪圖看圖時更方便,還有就是請把花園空下來,謝謝。”

    蘇對這些沒有要求,巖洞她能住,草房她能住,實在不行土里挖個坑把自己埋進去也能湊合。

    留云借風真君他們找了個借口就撤了,張羅著互相幫忙搬家。從絕云間搬出來也不是個輕松的活計,仙家愛清靜是愛清靜,可清凈久了到底還是會被凡塵中的熱鬧給吸引住。倒是若陀好奇的不行,就想跟著去看看人類能給倒騰個什么樣的窩出來給蘇。

    他要跟著就跟著唄,蘇只當是多了個保鏢。

    粉墻黛瓦的小樓與玉京臺上金碧輝煌的別業完全是不同的風格。走進入戶門,首先給人的感覺是挑高與采光——空間感十足,光線也很好。一層整個辟做客廳和茶室,廚房也在這里,二層才是臥室和書房,開間面積不小,留給戶主自己另行分隔。

    “已經搬進來的學者們多半家庭人口比較簡單。早先我們考慮到萬一舉家遷徙人口多的話也不好決定到底要有幾個屋子,所以只保留了功能區,房間數量和大小由住戶自行決定。”

    慧心領著蘇轉了地上的兩層和地下的一層。

    “您覺得還需要補充些別的什么嗎?”看甘雨小姐的態度那是恨不得把璃月港最貴的東西買空了全堆過來,月海亭對蘇姑娘也是十二分的上心了。

    “不用,剩下的我自己來,謝謝。”蘇哪好意思什么事兒都交給甘雨,她當然明白甘雨這么做十有八九還是看在鐘離的面子上,她想要照顧的多半也是那位昔日帶領眾仙硬從一片死地中殺出一條生路的領袖。

    比起遷徙而來的南方部族,荻花洲一系基本上沒吃過什么大虧,蘇自己更是就沒和其他魔神動過手,全仰賴歸終一人抵御外敵。也正因為如此,那里的土地才沒怎么被污染,撈出來曬曬就能用。相對而言西南那邊日子實在難過,一天得照三餐的頻率和人動手,半點不奇怪。

    看看剩下也沒什么特別的事需要叮囑,慧心領著短工們也撤了。臨走前她把鑰匙交給蘇,再三交代她記得把門上的鎖換了:“雖說外面安排了千巖軍鎮守,但這四周也沒個院墻什么的,您還是要多加小心。要是來回跑著不方便您隨時可以搬來住,紡織品今天下午就陸陸續續送到。”

    “好的,多謝提醒,我等會兒就把這事兒辦了。”

    人走完了,屋子里就只剩下若陀,蘇,以及纏在項圈上的鐘離,后者甚至破罐子破摔試圖跟長生一樣游到蘇頸間纏著。

    若陀一邊念叨著“沒眼看”一邊在客廳里又轉了一圈,對這個格局很滿意——所有的房子內部結構都一樣,看這棟和看他自己挑的那棟不會有什么區別。

    “行吧,你們自己商量著琢磨,就是外頭得種些樹擋住視線,不然家里多少有些不方便。”

    就比如現在。

    第172章

    種樹對于現在的蘇來說實在是太容易了,喝口水都比這事兒要麻煩些。

    “那個不急,我想先問問你,勘探隊在沉玉谷遇上什么了?我聽志瓊說有點小矛盾。”

    她走去隔著窗戶望向花園,心里計劃起要種些什么。

    山間風大,門前屋后有樹才能抵擋海風的侵蝕,順便也好盡量減輕風中裹挾而來的海腥味兒。

    “嗨!那點事兒,兩邊的人類有些信仰上的小差異。但是咱們璃月吧,沒人樂意管別人信什么不信什么,愛信信不信拉倒,反正我們又不求著人類的信仰過活,不爭那個。”

    若陀大手一揮,鐘離的尾巴跟著晃了晃,表示同意。

    “信仰紛爭啊……”蘇認真想了一會兒:“還是要互相尊重一下的。”

    信仰嘛,要么大家一塊上神壇,要么大家一塊當碎瓦,沒有一家獨大另一家受委屈的道理。沉玉谷有沉玉谷的神系,璃月港也不是就沒有念恩之人了,關鍵在于如何把握其中的“度”。

    她暫時先放過這個問題,問起更要緊的事:“工程的選址你看了沒?”

    這個事情還真只能若陀去看,璃月地底下究竟什么樣,沒有人比他更懂。

    “我選了,按照你的方案還有月海亭的圖紙,一共選了兩個位置。”若陀關上窗戶把圖紙展開,鐘離從蘇頸間滑下來飄在地圖上來來回回看。

    看了好一會兒,他用尾巴在兩個紅點其中之一上敲敲。

    “這個點上修筑工程主體耗費的財力會更高,但對于沉玉谷來說水面上升的幅度會更小,心理上的抵觸更低,也方便工程順利推進。”

    “我同意這個位置。”蘇看好的是這個位置能更好保留上游地區野生動植物棲息地,萬一這么幾千年下來已經有魚群養成了洄游的習性呢?大壩修得更靠下,前面的水面就更寬闊,容錯率也更高——實在不行就把它當成個大魚塘養魚,活人還能讓那啥給憋死么!

    “這兩邊地底下都結實穩固,沒有坎瑞亞留下的東西,也少有暗河隧道。”若陀倒是無所謂,在哪兒開工對他來說都行。

    “好吧,我去見玉衡星時會把多方面的因素都講一下。啊!對了!”蘇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件事需要若陀提供參考意見,“我把須彌的虛空系統給薅來了,就大慈樹王生前借用世界樹弄的那套。繼續往下攢的學者明年夏末才畢業,也已經談好了讓她過來璃月,現在的問題是我需要找個能把地脈撅口子往上塞東西的地方,你有什么頭緒嗎?”

    若陀龍王:“……”

    “你看我像不像個地脈上的口子?那是地脈!能隨便撅個口子出來嗎!”他把桌面拍得啪啪作響,蘇撓撓頭一點也不往心里去:“那你能給我當虛空系統的服務器嗎?”

    “蘇崽,你是不是看我太清閑?”若陀掰掰手指,笑得陽光燦爛。

    項圈上纏著的那條龍抽了抽尾巴,有些蠢蠢欲動。若陀立刻放下手,沒什么特別的理由,單純就是不想挨抽。

    蘇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其實也不用你動腦子,不行就不行嘛,你看哪兒合適……要不我亂挖萬一挖錯地方呢?”

    挖錯地方才是真要命,若陀以地脈為生,人類把層巖巨淵挖成那副德行直接導致龍王被天理加著的磨損拖垮進而神志混亂,到現在阿鴆所代表的惡念還被壓在南天門下呢,這個教訓不可謂不深刻。

    “……”

    “絕云間。”若陀收起打鬧的心思認真思考了一會兒,“你是打算擬態世界樹對吧,那就選慶云頂以東,翠玦坡以西,天遒谷以北,荻花洲以南的中心地帶。那里剛好是璃月的正中間,水下很深,河床與地脈距離并不遙遠。”

    “層巖巨淵不行嗎?”蘇還是想著能更省事些才好,若陀搖頭:“層巖巨淵底下情況太復雜了,不合適。這么說吧,我當年其實本也不至于到那個地步的,但誰知道巖層之下另有一重坎瑞亞遺跡。我不清楚他們怎么和深淵掛上關系,反正整得污染物哪哪兒都是,地脈也沾上不少,我哪受得了那個!”

    說著說著他委屈不已:“坎瑞亞人也是人,我對他們沒有惡意,但他們在求知的路上走得太偏了。”

    “確實,坎瑞亞人留下的一些煉金合成獸就連我見了也頭疼。”鐘離點頭表示能理解老友的委屈。

    玉璋護盾可以說是全提瓦特最堅固的防御,可坎瑞亞的煉金術士愣是能搞出無視護盾讓人持續失血的東西,這都沒地方講道理。

    “好吧,我會把計劃改一改。”如果說地下有污染,那就百分百不合適當做信息交流中心的選址了,“但是我在絕云間搞出動靜來,其他仙人們會不會不高興?”

    本地居民的心情是必須要考慮到的,不能說一個事情對絕大多數人有利就要忽略掉承擔不利因素的那些人。

    “哦,那你不要波及到慶云頂嘛,還有就是擬態出來的樹樣子弄好看些,他們就不會有意見了。”

    璃月仙人們真的很好講話!

    “我去找七星分說一二,借了絕云間的地,在璃月港給予些許補償天經地義。”蘇接受了若陀的建議,但也不打算讓仙人們吃虧。

    如果人人都高風亮節不求回報把善意的門檻拔得那樣高,今后璃月就不會有人那么好說話了。

    “留云他們恐怕不稀罕璃月港內的補償。”若陀還是搖頭,“人太多了,時不時來轉轉小住上幾十年還行,住久了吵得受不了,到時候還得搬回山里去。”

    蘇:“……”

    哪個好人家“小住”能住上幾十年啊!

    “稀罕不稀罕都不要緊,關鍵是人類必須為侵占了自然的空間付出一定代價,不然養出習以為常的毛病還得了?最早你把層巖巨淵的礦脈交出來時也沒有預見到他們能把大地挖穿。”

    這一點上蘇就沒那么心軟了,一時心軟兩邊都要受害。

    鐘離和他的尾巴都深以為然:“是這個道理。”

    蘇記下這件事,決定先去拜訪天權星,因為沒有人比凝光更懂情報的重要性。尤其璃月這樣的商業大國,很多消息哪怕只比別人先知道半個時辰,帶來的結果都會截然不同。基于擬態世界樹運轉的虛空系統搭載上實時通話功能,璃月人能賺盡提瓦特百分之七十的錢,別說要求在璃月港劃塊地留給仙人們落腳,就算蘇要娶走往生堂的客卿凝光都能考慮十分鐘然后點頭同意。

    十分鐘,不能更多,不然對摩拉不禮貌。

    若陀沒有意見,他甩著鑰匙告辭,打算回去琢磨弄些什么東西來收拾屋子——老璃月人講究個全才,不管什么多少都得沾點會點,只精通一項最多也就是個“還行”。

    大概也正是因為這種人才觀,教育才會顯得格外困難。

    等房間里只剩下蘇和鐘離了,巖偶們才從地下冒出來按照主人的喜好布置房間。短工們只管把家具搬進來找到指定的地方放下,真正適用不適用還需要居住的人自行調整。

    不得不說,慧心挑選的家具木料油潤紋理清晰,造型也不是很先鋒的那些,非常符合傳統璃月人的老派審美,力求一個能讓人從不經意中感受到摩拉的氣息。

    原本纏在項圈上筷子粗細的龍變大了一圈改成纏在蘇的胳膊上,看來他還挺喜歡折騰這些,家具被巖偶們搬來搬去,書桌推到窗下方便采光,旁邊預留出位置好擺放些討人喜歡的小裝飾。

    “這里放個陶缸養魚?種幾株碗蓮再埋些水草,一寸長的小青鳉,或者從奧藏山頂的池子里釣些長生仙來,粉色的。”每個決定鐘離都非要問問蘇的意見不可,為了不讓他感到失落蘇就是沒意見也要絞盡腦汁想些吹毛求疵的小意見出來:“書房放魚缸會不會太潮?”

    “不會,這張桌子還是有些小,是木匠李的手藝,回頭我去找他換張更大的,看圖畫圖確實方便些。”

    “院子里種什么好呢?”蘇將視線移向窗外,隔壁是若陀的新家,另外一側能看到接笏和侯章在和閑云交談。

    “藤花?”

    這是蘇自己在璃月的家,鐘離只提供建議。

    “我想在這兒掛些蝴蝶標本,家里還有架用海邊小石頭串的珠簾,是我在蒙德時自己動手磨的。”

    提起那些手工作品她還有些小驕傲,“等我有空再慢慢搬吧,今天還有工作沒完成。”

    最重要的是出來得足夠久了,鐘離需要回去休息。

    返回藤仙庵巷的路上她專門繞去萬民堂看了看,今天運氣不錯,當班的大廚是香菱。蘇沒有花太多時間猶豫,直接連陶罐提了一罐半成品腌篤鮮回去接著燉,燉到滿院都是香味了剛好若陀從外面進來。

    鐘離在自己家里還是那副半人半龍的樣子,他額間的角已經長出來了,金燦燦的異常華美。若陀冷哼一聲很是看不過眼的瞥他。

    孔雀開屏一樣的,顯眼包!

    第173章

    “……綜上所述,我個人更傾向于在這個位置修建工程核心。圖紙和規劃都在這里,接下來請大家看完后展開討論。”

    荻花洲的重建絕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工程,璃月花了錢,自然要知道雇來的學者們打算怎么干。而從須彌遷來璃月的學者們也不打算只做一錘子買賣,努力的想把一身學識“賣”出去。所以論證的會議,自然而然比較多。

    彼此間有溝通才有了解嘛,又不是在浪費時間。

    最重要的是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吃,工程也得一個環節一個環節辦,每一次會議都敲定一個節點,收錢的說明白了,花錢的聽懂了,這才叫皆大歡喜。

    “……我沒有問題了。”凝光放下手里的圖紙看向刻晴,玉衡星才是璃月最懂工程與造價的人。刻晴點頭:“預算報價合理,工程的安排也在安全范圍內,我也沒有問題了。”

    天樞星已經快退休了,但是為了這件事也放棄釣魚這個愛好坐在會議室戴上老花鏡一個字一個字認真讀:“安防和保密這方面,我需要從天權星那里調幾個人。”

    沉玉谷外圍的這個水利工程一旦建起來,那就是璃月明晃晃的弱點,規劃上安排了防御措施沒錯但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前日防賊的,所以選址附近必須做一次小規模肅清。

    至少愚人眾盜寶團丘丘人什么的統統趕走,再有一個就是需要防范深淵勢力搞破壞,總不能讓他這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提刀上陣吧!

    “冒險家協會可用,不過其內部人員流動性大,無法驗證身份,在這件事中只能斟酌謹慎的合作一二。”

    “……”

    七星的看法基本一致,那就是希望準備工作早早完成,趕緊的開工干吧!

    “選址沒有問題了嗎?”蘇抬頭看了一圈,正常會議花了一半時間用在爭吵選址上,須彌人用虛空系統算了幾十遍,璃月人用模型驗證了幾十遍,吵得差點掀了房頂,最終確認提議的那個坐標是最安全也是利益最大化的位置。

    所有人都同意,與會者平等承擔所有責任。

    “那么就要開始招募人手,天樞星的肅清完成后先期抵達的工人要修筑簡易居所,平整地形,整理出物資站和貨棧。我了解過璃月最近勞動力的變化,建議首選雇傭從黑巖廠和層巖巨淵撤出來的工人,保證這些人及其家庭的生活得以持續。”

    礦工也好,武器工人也好,都是訓練有素懂得配合的好手,為什么要放著他們不用?

    “另外還需要七星制定好因公傷亡的補償條款。我個人非常不想看到工程中有誰遭遇不幸,但意外在所難免,不得不想在前面。”

    凝光看了眼秘書,百聞立刻遞上文件:“這件事已經做過,由往生堂承包,胡堂主表示等客卿先生痊愈后由他全權經手。”

    在座好幾個人忍不住往蘇身上的項圈瞧,“項圈”一點反應也沒給,只有尾巴上的祥云稍微動了一下。

    嗯,人睡著了,尾巴醒著。

    凝光:“……”

    走了下神再拐回來話題已經進行到“選取吉日”,這事兒也早早有了安排,凝光收起排開的資料:“感謝各位的付出,七星必然全力配合,我在這里預祝荻花洲重建工程最終取得圓滿成功。”

    雖然連顆草都還沒拔呢,但是話是必須先說在前面的,這件事上誰都不能嘴瓢。

    散會之后與會眾人各自領了工作忙碌,蘇得了空閑就去給生論派的試驗田幫忙,培育出來的新種子輪過三五代確認性狀穩定,這個小項目算是獲得了階段性成功。拉課題組的學者給新品種起了個編碼名稱寫在實驗報告上,等日后落地了再由推廣的商人去想商品名。

    “還是得有個懂行的草系神之眼持有者在啊!省下多少事!”他一邊在報告上簽名一邊感嘆,這不是虔誠不虔誠的問題,為了尊奉原典而把自己餓死的人畢竟還是少數。

    “接下來你們慢慢研究低溫育苗的技術吧,估計逐月節后我就會跟著工程隊上工地。預計明年年底一階段工程合龍,最多后年荻花洲就能滿足種植的要求,對于培育良種的人來說兩三年時間實在是太緊張了。”

    實驗報告從課題組織者手里輪到成員手上,大家依次簽名。名列其上的人都可以直接拉出實驗數據使用,同樣的也要把別人列在二作里,這樣才公平。

    “沒事兒,我們想好了,打算在教令院的帝利耶悉里找個草系神之眼持有者招進課題組。璃月這邊多好啊,還不到一個月課題就有成果,小成果難道不是成果?”

    組織者美滋滋的暢想未來——新手是不可能像蘇這樣熟練掌握神之眼的和平用法,但可以練呀,練得多了用得就順。

    蘇為即將應征而來的小朋友抹了把汗。

    “我沒意見,誰招人進課題組誰解決人家的生存問題。怎么樣,是已經有人選了嗎?”她好奇問了一句,一圈人都搖頭:“還沒,持有神之眼的人本就少,我們還有特定的要求,那就更少了。”

    “璃月本地人也行,實在找不著我就去四處幫你們問問。”培育種子是大事,看上去不顯山不露水,往往到了關鍵的時刻才能見真章。

    學者們紛紛提前感謝:“那好,至少還有你兜底,我們就放心多了。”

    說著其中一個學者搖頭感嘆:“換個地方,這運氣也好了不少。我有個聽過兩節課的學生,哎呀,忒倒霉了。在璃月做課題吧,黃了,去稻妻吧,鎖國把她給扣了,再下去就是第三回開題,希望她能交到好運。”

    但凡當過老師的人,這輩子誰沒見過幾個奇葩?一眾學者紛紛點頭:“可不是,前幾年我也帶過一個學生,一上實踐課就渾身起疹子,一上實踐課就渾身起疹子,后來拉去健康之家一看,就是他自己不想上實踐課故意吃了引起過敏的食物,真是不怕死。”

    “那個某某訶般荼的親傳弟子,上次遇到個臆想癥的病人,兩人聊的可好笑了……”

    話題迅速歪樓,蘇悄悄溜走。

    誰說學者們就不八卦了呢!

    路過往生堂時胡桃正站在門口發她那第二碑半價的傳單,話說胡堂主這筆買賣都已經在璃月港宣傳了好幾年,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疲了,也不再像一開始那樣避之唯恐不及。而且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不管平日里有多忌諱,到了時候該走都得走,少不了要勞煩往生堂送上最后一程。

    比起之前一看道堂主出來發傳單就恨不得飛過去躲開她,現在路人們已經能夠很是淡定的收下傳單。也許看也許不看,運氣好的話還真有人會停下腳步問問。

    胡堂主管這叫做“脫敏療法”。

    “欸!蘇姑娘今日從天衡山回來的早哦!”她高高興興上前塞了張傳單,蘇低頭一看,巴掌大小的紙片上畫了不少墓碑和壽材的款式。

    “堂主又有新活動了?”時間還早,她饒有興致的翻過傳單繼續看,好家伙,“十盒打折”。

    蘇:笑容逐漸消失。

    “十盒這個活動,有人參加?”

    這已經是須彌人都沒法輕易接受的程度了,戶口本上還有活人嗎!總覺得購買這項服務的人需要先去找找千巖軍……

    胡桃伸了個懶腰,笑著揮揮手:“你是不是誤會啦?哈!這是個集體項目,主要針對一些為死后無端擔心的老人。你想想啊,這條路上不光你一個人走,還有另外九個,你還會怕嗎?!”

    “我也不知道那個時候我怕不怕,但我現在挺怕的。”

    蘇意味深長的看著她:“所以,真有人訂這個么?”

    主要是擔心刑事案件,那么多條人命,不怕才不正常。

    “目前還沒有。”胡桃聳聳肩,“我可真真的是一番好意,怎么就沒人能理解呢……”

    “額……不如你拿這個折扣力度去和凝光談談?”蘇指指北面荻花洲的方向,“工地上難免出意外,這是肯定的。雖然我們都不希望有,但總有人自己不把命當回事,只能提前為他們的家人考慮了。”

    胡桃疑惑、胡桃思考、胡桃恍然大悟。

    “妙啊!我怎么沒想到這一點!”她一掌拍在蘇胳膊上,“項圈”擔心的都有點變形了,“就知道蘇姑娘是咱們往生堂的自己人,荻花洲那么大的工程也不忘捎上咱。”

    “今后有什么工程,不是也可以照例辦理?甚至還能放進工人福利中進行考量。”胡堂主大喜過望:“今兒早上去客卿家敲門沒看見人,也不知道他跑哪兒去了不好好歇著。欸,逐月節我做東請你們吃飯,一定要來哦!這頓飯必須上點檔次!”

    胡堂主的“檔次”,滿璃月港就沒人不肝兒顫,蘇張嘴就想說“好意心領”,奈何胡桃根本沒給她留機會:“我先發著傳單,到時候一定記著來,就這么說定了!”

    “……”錯失機會蘇只能默默收回爾康手。

    算了,反正最后真正頭疼的人只會是鐘離,她低頭看看項圈,龍尾巴已經垂到金色的水膽水晶上去了。

    “咱們先回家,讓我想想秋季之后開工需要注意什么,璃月現在入冬會上凍嗎?好像不會,但泥土變硬的概率會加大。不是我說,逐月節的時候你能恢復嗎?還是提前想好缺席的借口……”

    “項圈”:“……”

    不是,你們兩個到底怎么聊到一塊去的?

    第174章

    “你說說看,這到底是為什么呢?你難道要這個樣子過逐月節?會不會嚇到胡堂主?”蘇單手支著下巴,愁眉苦臉唉聲嘆氣。坐在她對面的人低頭飲茶,新生的漂亮角冠金光燦燦。

    收不起一點。

    小腿上被一條尾巴纏了三四圈,祥云狀的尾巴尖搭在她膝頭,跟老大爺聽曲兒似的一下一下拍得極有節奏感。

    “也許地下發生了什么我們不知道的事,總之應該沒問題。”鐘離依舊淡定,就好像纏在別人身上的尾巴不是他的一樣。

    蘇放下胳膊向后靠在椅子上,低頭就見那個尾巴尖得意洋洋還在搖。

    咱就是說,魔神到底是種什么生物?

    “咳咳,咳咳咳咳咳。”鐘離借著端茶杯的姿勢擋住咳出去的水,“……咳。蘇?”

    “啊?”她疑惑的回應他的疑惑,愣了好一會兒蘇突然意識到自己走神時手里好像捏著什么東西。

    捏著什么……東西……?

    這團鬃毛看上去像朵祥云,手感并沒有想象中那么軟,可以這么說吧,粗糙掛手。鬃毛生長出來的地方沒有鱗片覆蓋,可以看出柔軟的輪廓,皮膚薄而干燥。覆蓋在體表的鱗片整體呈棕色,邊緣閃爍著金光。從細長的尾尖向上鱗片顏色逐漸加深,陽光下顯得莊重而華麗。

    嗯……就是明暗度上顯得有些霧沉沉的。

    “那個,我不是故意的!”她松手不是不松手也不是,不松手顯得輕浮,松手好像又不太禮貌,捏著別人的尾巴尖尖不知所措。

    “咳,”鐘離現下最慶幸的是若陀已經搬去新家,院子里只有兩人在。

    濃郁的梔子花香味越過墻頭,他放下手中的個茶杯,尾巴反過來圈了一下就把坐在對面的姑娘撈進懷里。

    霓裳花的味道蓋過了隔壁鄰居種植的梔子花,蘇試圖轉動手腕,纏在上面的尾巴尖尖不大高興——別動!

    “它不太聽話,好像比較有自己的想法。”鐘離力圖讓自己看上去更正經些,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早在纏著蘇的項圈時就已經碎了一地。

    “所以……可以摸嗎?”她還是對人形生物的尾巴很有興趣,貓和狗的尾巴都會忠實反映主人的情緒,龍也是這樣?

    雖然誰也不知道摩拉克斯本體究竟長什么樣,但他一般都會用龍的獸形,所以大家就默認他是頭符合璃月審美的石頭龍。草龍阿佩普與巖龍若陀都不是這個樣子,聽說楓丹的水龍也是人形,不知道本體又會怎樣。蘇想起曾經見過的龍形以及某人的“仙祖法蛻”,低頭又看了眼緊緊纏在腰間與手腕上的尾巴。

    “可以摸,輕一些,不能拽鱗片,”他加了一句,“會痛。”

    本能難以控制,萬一尾巴反應過度打到她,她會很痛。

    原來是可以摸的啊!

    提納里也允許別人摸尾巴,不過得是很熟很熟的熟人才行,而且就算他同意蘇也不好意思隨便去碰一位異性的尾巴。

    但是鐘離的尾巴……

    她用指腹輕輕拂過尾尖上新生出來的鱗片,尾巴難耐的左右搖晃企圖逃跑。

    “你……不對啊!”之前她沒好意思這么近距離還帶上手的仔細觀察過,直到這會兒才發現有些不對勁,“你這是……我要沒看錯你這應該是蛻皮期?”

    “!#@¥#@¥%#¥……@#¥!@!!!”一連串精彩的須彌粗口后蘇幾乎用掙扎的跳起來,推著鐘離要求他變成回比項圈稍大些的體型,“我去搬個水缸來給你泡進去,你這癥狀都多久了?”

    龍她見的少,好吧這玩意兒通常也見不到。但是蛇的話如果身體健康整個蛻皮期也就四天五天的樣子,真正蛇要蛻皮的時候一分多鐘就能完事兒,鐘離從須彌回到璃月狀態就有些玄乎,他太冷靜了以至于蘇都被糊弄過去根本沒有懷疑。

    救命!摩拉克斯被蛻皮卡住了!

    蘇崽爆發出尖銳的爆鳴。

    她把自己修復文物時買的一只瓷盆搬出來灌滿水,目光灼灼盯著鐘離非要他變回去否則絕不罷休。

    “今天不把這事兒解決了,我就搬去天衡山!”

    這簡直就是僅次于“我要回須彌”的威脅,從不吃人威脅的客卿先生很容易就被威脅到了,乖乖變回手指粗細的龍形自己滑進水里泡著。

    “還是有點……你等我一會兒。”她甩手出門,鐘離聽到隔了四五戶的院子傳來些許動靜,不到一個時辰蘇手里捏著另一條蛇的七寸推門進來:“變成這個大小!”

    太細了看不出來要蛻掉的皮究竟什么狀況。

    水盆里的龍回頭冷冷盯死那個倒霉蛋,體型一圈圈變大,大約有普通蝰蛇粗細才停下:“可以了嗎?”

    “行,我去洗干凈手。”

    蘇把從別人家院子里薅出來的菜花蛇扔開,洗干凈手上前搬凳子坐下湊近了細看:“你都不知道難受的嗎?”

    龍角根部的皮膚已經裂開了,蘇拿出修復瓷器時的耐心與溫和輕輕碰了一下他那對金色的角:“痛了就說,耽誤得有些久,你該早點告訴我。”

    家里放著個生論派出身的學者,怎么能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我忘了,距離上次類似情況已經過去幾百年。”

    他在說謊,但是蘇信了。

    “以后不要這樣了哦,雖然你不至于像蛇那樣蛻皮出問題就會要命,但是我就在這里,不應該讓你忍受痛苦。”

    她等了一會兒,已經干燥到緊貼在鱗片上的表皮吸水膨脹,終于露出端倪。

    “還行,還能收拾。”蘇沒敢動他,自己走來走去轉著圈檢查,得出一個尚且樂觀的結論,“沒有黏連,你自己能出來嗎?太緊了出不來我就給你撕了。”

    他要是能自己蛻掉這層意外早就不至于拖到現在,蘇也只是問問。

    瓷盆翻倒,庭院里的花草樹木也被碾碎,好在房子沒有受到波及——她再次見到盤起來有房子大小的龍。

    “那就麻煩你了。”鐘離的聲音傳來:“仙祖法蛻便是上次換下的遺留物,這回不知為何突然就……”

    “理解理解,所謂規律也只是理論上規律罷了,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論,再說了你也不是人。”

    這話聽著有點像在罵人,不過考慮到蘇罵人一般都用須彌粗口,大約她真的只是表達不清晰吧。

    很快蘇就明白鐘離為什么要把體型放這么大,他絕對不是挾怨報復就為了看她跑來跑去渾身狼狽。實在是他要蛻掉的這層皮也太結實了吧!怪不得他自己熬了這么久也沒熬過去。

    體型變大后多少還有個能下手去拽的位置,蘇挽起袖子摘掉項圈,頭發也胡亂扎成一團像個花苞一樣支叉著。

    “這絕對是我從業以來做過的最匪夷所思的手術。”只是從龍角下將裂開的表皮掀開就花了一個多時辰,蘇用給瓷器鉆孔的工具在這塊“蛇蛻”上鉆了個孔,又利用手邊有限的工具裝出一組滑輪,繩索一頭穿過滑輪組另一頭穿孔打結,以科學的力量解決一點也不科學的問題。

    一直忙到后半夜才把幾乎勒入血肉的皮蛻整條扯下來,蘇累出了一身汗,整個人都像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多喝水臥床靜養不要動用元素力,這回真得好好休息明白嗎?明天我不出去了,就在家守著你。”她擦了把滑到眼睛里的汗水,“原因未知,但這個癥狀很危險。千萬!千萬!不能再瞞著。”

    蛻皮過程中她發現他身上好幾處鱗片都有些變形了,影響健康是肯定的,細小的問題堆積多了也會危及大局。

    “嗯……”試圖渾水摸魚被揭穿,鐘離老實認錯:“我知道錯了,對不起。”

    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深刻的意識到想要時時刻刻把她留在身邊,這次也是沒能控制住情緒非要跟著她才忽略掉了身體上的異常,這話鐘離實在說不出口。

    蘇沒注意到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表情,催著他去簡單沐浴又怕他在浴室里發生危險,抱著條干毛巾站在浴室外掐著表等待。

    “洗好了?坐下我給你擦頭發。”

    一個指令一個動作,鐘離坐在椅子上,松軟干燥的毛巾蓋在頭發上輕輕擦拭,就像一只蝴蝶落在葉片上那樣輕柔。

    直到被哄著躺在床上蓋上被子,鐘離拉住打算出去收拾院子的蘇:“別去,明日我讓巖偶去做,太辛苦了。”

    “不要動用元素力,我記得剛剛有說過這項醫囑?”蘇捏捏他的手,突然頓住:“你好像胖了些?”

    下巴上都有肉了呢!

    客卿先生:“……”我已經夠古板的了,你是不是對浪漫過敏?

    愣神功夫蘇已經松開鐘離的手走到院子里,月光下長長一條“蛇蛻”反射出冷冷的幽光。究竟是什么原因讓一個魔神出現自己都意識不到的險情,線索就只能從它身上尋找。

    倒伏的植物瞬息之間恢復正常,蘇把砸碎的瓷盆以及同樣被碾成粉的石桌石椅掃干凈倒掉,“生命”的洪流漫過它每一寸,細細探索被隱藏起來的蛛絲馬跡。

    提瓦特的天……要變了……

    第175章

    “就是這樣,問題不能說很嚴重,但也不可以隨便忽略。”溫和的女音與汩汩作響的水聲交纏在一處,書房里數道聲息。

    留云借風真君把音量壓得低低的:“究竟是……”

    “目前我個人的觀點是提瓦特的環境正在朝我們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規律周期被打破,本身就在盡最大可能適應環境……與提瓦特本身的存在關聯緊密……”

    回答問題的人正在盡最大努力用最簡單的話進行描述。

    靜止了片刻,再次發出聲音的事若陀:“將來會不會再次出現類似情況?”

    “不排除這個可能,最重要的是得看提瓦特的變化會持續到哪一步。你們今后也要注意身體上發生的變化,如有不適及時告訴我,不要一概而論全部推給‘磨損’。”蘇大約提起燒水鐵壺給客人添了茶,能聽到輕輕敲桌子的動靜。

    “那帝君這次是否與磨損有關?”削月筑陽真君的擔憂發自內心,其他人小小聲跟著嘆氣。

    蘇實話實說:“有,磨損提高了痛覺的閾值,讓他沒能及時發現異常。”

    “原來如此……”理水疊山真君把桌子排出一聲悶響,留云借風真君咳了一聲,書房再次陷入寂靜。

    等了一會兒,蘇的聲音再次響起。

    “是的。不過總體而言還是比較樂觀,沒有造成不可逆的傷害,蛻皮這一行為對相應物種意味著新生與成長……雖然他不是……但也沒差太遠……這是個好消息……”

    斷斷續續的安慰讓氣氛逐漸回暖,鐘離醒來后聽了一會兒,心下知道距離那天必然過去好幾日,否則老友們不會察覺出端倪。

    “多謝您細心觀察及時發現,這段日子帝君仰賴您照顧了。”

    小坐片刻后客人起身告辭,蘇跟著站起來送客:“我知道的,諸位多多保重。”

    腳步聲很輕,諸人在東廂門前站了一會兒就走了,并沒有要求非得見到正在休養的鐘離。

    客人們離開后蘇關上院門,表情并沒有多么沉重——比起真正快要用上往生堂服務的人,他那狀態好得會被醫生趕出醫院。危險只存在于細節,只要能注意到其實算不上什么大事。

    她回頭輕輕叩響東廂門,沒有動靜,又等了片刻才推門走進去查看鐘離的情況。

    “啊,你終于醒了?想吃些東西嗎?”

    已經恢復正常的客卿先生自己坐起來靠在床頭,陽光透過窗格灑在他身上,金燦燦的。龍角和尾巴都消失了,他現在看上去就是個俊美的普通青年。

    “我躺了多久?”鐘離抬起手看到昏睡時被人換上的寢衣,“辛苦你了,多謝。”

    “我在須彌生病時你不也是一樣照顧我么。”

    蘇不以為意的笑笑:“你睡了四天,醒了就好。地脈的變動,磨損的影響,以及剛好趕到一塊的蛻生周期,也許是冥冥之中刻意安排,也許就只是運氣。”

    “我今天新熬了雞絲筍丁粥,專門請人去輕策莊現掰的竹筍。”蘇走到窗下略微開了條縫,微風緩緩滲進房間,吹散了一室寂寥。

    “我有些想下棋。”鐘離看到后院那株曾經半死不活的紫藤掛上了大串大串紫瑩瑩的花朵,不知怎的就很想懶懶散散過上一天:“煮些熟水?”

    “我用藥草煮了些放著呢,你去洗漱,吃過東西下棋。”璃月后來流行的博戲她都不會,下棋也是修復文物時現跟著他學的,“你讓我六個子,我爭取平手,哈!”

    蘇幫他把帳子掛好,巖偶們一個個冒出頭,緊湊的庭院里重新變得熱鬧起來。

    一個時辰后鐘離端著碗眼看蘇把自己的白子給憋死,默默不語把子落在另一邊黑子旁悶掉一片。

    嗯,這樣看起來就比較勢均力敵了。

    隔了幾天就是逐月節,璃月每年四個大節日,逐月節和海燈節最為隆重,有月海亭牽頭辦活動慶祝。今年七星將逐月節的主題定為“食與山河”,為了響應這一主題又特意舉辦了場廚王爭霸賽。

    璃月人喜歡美食也很會鉆研與美食相關的一切,在逐月節這個闔家團圓的節日里品嘗鑒賞各種食物,有了打發時間的事情做也有了能增進家人感情的談資,何樂而不為呢?

    去年秋天蘇天天窩在院子里絞盡腦汁修文物攢錢呢,外面過什么節連耳朵都沒過。今年心愿已了,她是一點也不操心自家賬上有錢沒錢,反正月海亭餓不著她,一心只想著為節后出發前往輕策莊做準備。

    一來歸終就在輕策莊地下沉睡,二來一期工程的選址距離輕策莊也不遠。

    倒是鐘離又歇了幾天后特別精神,閑不住的就想往外面四處去逛。他逛也不是自己沿街漫步,只要蘇沒有要緊的事必然被催著一塊出門,就逐月節前這幾天她便把璃月港里里外外給摸得一清二楚了。

    賞花、遛鳥、聽曲、喝茶,品鑒古玩……妙法化生真君表示自己兩輩子也沒過得這么風雅講究。

    到了逐月節這天,胡堂主一大早專程登門請蘇吃晚飯賞月,順便喊上她那也不知道究竟是請假還是曠工的客卿同行。

    “節前我就已經和蘇姑娘定下時間了,這頓飯必須得請。”堂主已經從月海亭拿到合作,她發自肺腑的當面陰陽客卿先生:“如果不是蘇姑娘肩上擔著重建荻花洲的重任,我高低得把她請來做個顧問呢!真希望每個員工都能像蘇姑娘這樣積極主動為往生堂的業務發展牽線搭橋。你說是吧,鐘離?”

    “啊?”鐘離先生“恰到好處”的抬頭看了眼天上的太陽:“這會兒時候尚早,堂主打算喝什么茶水?”

    問是這么問,他那手卻直奔燒白水的大鐵壺去。胡桃果然搖頭:“不喝不喝,今天中午有廚王爭霸賽呢。我從香菱那兒要來了入場觀看的票,中午有熱鬧看還能順便嘗嘗璃月四處的美食,晚上回來再去私房小廚吃上頓好的。”

    這個安排可以說是誠意滿滿了,鐘離摸都沒摸到鐵壺,直接把手收回來背在身后:“甚好,我聽說賽場安排在孤云閣,現在動身剛好趕上。”

    胡桃:“……”這話你就聽見了?

    三人在港口搭乘專門送人的小客舟順利抵達孤云閣,此地取“眾鳥高飛盡,孤云獨去閑”之意,往來海上的厚實云朵常常擦著“山峰”飄過,確實有幾分閑適的野趣。搖槳的船夫喊著號子,海風習習,拍打著翅膀的海鷗跟在船后時刻預備著準備搶東西去吃。

    小舟專門向北側過去繞著孤云閣外圍走了一圈,這位送客的船夫每天不知要帶著多少旅人欣賞風景,關于孤云閣的故事也不知要講上多少遍。他喋喋不休又是比劃又是捏著嗓子扮演不同的角色,就好像身歷其境蹲在石頭地下眼看著巖王帝君如何將奧賽爾鎮于海底。

    “……說時遲那時快!帝君振臂一呼,無數巖槍從天而降,那奧賽爾眼看自家就要了賬……”

    蘇忍著笑偷偷去看鐘離,虧他忍得住這份尷尬還能坐著聽人手舞足蹈的胡說。

    鐘離偏頭幽幽望了她一眼,須彌姑娘馬上變得乖巧起來,抬起手扣住一根手指。海鷗們還當她手里拿著能吃的東西,翅膀一收沖過來張嘴就要搶。蘇及時松手反過來一按,雪白雪白的大鳥滿頭霧水被人攏在手里當成玩具揉捏。

    “嘿,它可吃的真胖,往來的游客沒少投喂。”其他海鷗見狀紛紛拍打翅膀哀鳴著逃跑,落入陷阱的這只拼命想把腦袋返過去啄人。

    蘇照著它的腦門心兒摁了兩下,煞有介事道:“以后還饞不饞了?還敢不敢了?什么人都跟得那樣近,當心變成兩塊禽肉。”

    她把海鷗遞到胡桃面前給她看,胡堂主真心實意念了幾句給客戶送行時用的悼詞,主旨就是鳥生在世難免犯錯,沒關系,下輩子注意點就成。

    船夫本來還要繼續往下講,見這兩位嬌客自行尋了樂子也跟著笑。海上討生活嘛,最重要的就是管住嘴,客人不愛聽的話不說,何況這兩位姑娘并沒有糟踐那只倒霉的海鷗,摸摸羽毛點點腦袋瓜,稍加薄懲就給放了。

    那只大海鷗得了自由呼啦啦一下子竄到半空中去,也不敢用糞便去砸,拼命往遠跑。

    船上四人笑了一回,再一看,孤云閣的廚王爭霸賽會場就到了。

    “諸位,四個時辰后我還來這兒,如果有意不如留幾個子兒做定錢,到我就不去拉旁人了,一心一意等著幾位。”這船夫還挺會做生意,鐘離聽完就去看蘇,后者隨便抓了把摩拉交給他:“那咱們就說定了,你也不用太急,早個一刻鐘晚個一刻鐘都成,和氣生財嘛。”

    “謝您體恤!謝謝謝謝!”船夫千恩萬謝的停在岸邊作揖,送三位客人下船。

    等踩到沙地上了,胡桃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自己的客卿:“唉,你怎么總是忘帶摩拉呢?再這樣下去我就不得不把你的薪水打到蘇姑娘賬上了!”

    你堂堂璃月大老爺們兒出門怎么總讓別人出錢呢,難道是胃不好嗎?!

    第176章

    “欸?那不是旅行者嗎?”離會場還有一段距離胡桃就指著遠處的金發少年和蘇咬耳朵:“他從稻妻回來了呀!”

    “稻妻的鎖國令取消了有段時日了嘛,剛好璃月過節,是該回來看看。”鐘離也看到了少年和他的小向導,兩人忙忙碌碌的在人群里穿來穿去。

    等走近了蘇的視線才落在主席臺上,正中間粉色頭發的少女閑來無事正在翻看一本厚得能拿來當做武器的書籍。

    “那是……”略微有些眼熟啊!

    “那是煙緋,”鐘離含笑看著胡桃跑去找小姐妹香菱說笑,回頭低低與她解釋:“她是璃月港的律法咨詢師,平日忙得緊,你不認識她。不過她父親,你一定記得。”

    “是……謝知?”蘇注意到煙緋藏在帽子底下的角,看了一會兒才收回目光:“真好呢,大家都要好好的。”

    這一路的顛沛流離奉獻犧牲,理所應當得到個圓滿的結局。

    “我帶你找個地方坐著,等會兒挑試吃的幸運觀眾一定會被挑到。”他看上去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熟門熟路繞來繞去繞到主席臺正對面——這個位置不一定方便觀賞比賽,但一定方便被評委們看到。

    廚藝比賽嘛,絕大多數人看得是一個熱鬧,一個現場的氛圍,哪里懂廚子三尺案臺上的絕頂功夫究竟花了多少心血和力氣?蘇乖乖跟著鐘離走,剛一露臉前來擔任嘉賓評委的凝光就看到他們兩個。

    玉衡星和天樞星蘇都見過,不同于凝光的緊張,這二位完全是出于對學者的尊重顯得格外客氣。這七星中的三位你看我我看你,臨時商量一番拿了個主意,找來秘書在評委席后面安排上兩張桌子,趁著暖場的功夫現攢出一套“現場抽獎”。

    觀眾們看熱鬧哪里嫌熱鬧大呢?站在最前面的人從秘書小姐手里接過彩綢扎成的花球,天權星背對眾人敲響圓鼓,以此選出二十位“幸運觀眾”與評委一同品嘗大廚們的手藝。

    當然了,現場其他觀眾也有概率嘗到美食,但是只能站著,而且吃到什么全憑運氣。

    凝光如愿以償把鐘離安排在幸運觀眾的席面上,沒多久刻晴同樣把蘇安排過去,兩位什么都不用做,等著試吃就行了。

    蘇:我過去從來都沒注意到璃月子民還有如此知情識趣的一面。就這么操作,生意做不好才是件讓人想不通的事。

    “蘇!鐘離!你們好呀!”十分鐘后旅行者和派蒙坐過來,又十分鐘胡桃也坐過來,最后是行秋,還有云堇以及她的朋友辛焱。

    顯而易見,這一桌坐得全是熟人,所以才開了兩張桌子——“幸運觀眾”里總得真有幸運觀眾才行嘛!

    眾人團團問候寒暄,坐好后目光一同投向金發少年。

    “好久不見,我們在璃月都聽說旅行者和他的向導在稻妻干了件大事!真是不得了啊!”

    行秋最是向往行俠仗義的灑脫人生,飛云商會得到消息的速度滿璃月也是數一數二,他一坐下就迫不及待想要抓著旅行者問個究竟,另一邊辛焱抓起水壺給他滿滿添了杯水:“趕緊給我們說說!”

    雖然從情報中早已知悉一切,蘇還是很想聽聽本人描述。畢竟璃月港最流行的段子無非就是那幾個,聽多了難免有些審美疲勞。異國來的驚險故事,只是想想就給人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我來講我來講!”派蒙舉起小手,云堇和辛焱對視一眼,旅行者眼巴巴看著的那個杯子迅速被挪到小精靈面前:“展開說說!”

    “……”空苦笑著搖頭,桌面上的轉盤旋轉停滯,一排注滿菊花水的杯子停在少年面前。

    “天干物燥,海上風大,大家都稍微用些菊花水,養肝明目,最適合秋季。”

    鐘離周全的招呼所有人一塊取水去喝,空也拿了一杯,握在手里暖洋洋的。

    “我們跟著北斗船長穿過稻妻外海的雷暴,可嚇人了!那么粗的雷柱,比我腰都粗,咵嚓一下子劈到海面上,水都劈成白汽兒了!”

    派蒙挺胸抬頭雙手掄圓了比劃。

    “過了雷暴先到離島,我們在那兒認識了托馬,他是社奉行神里綾人的家政管,然后……”

    很有異域風情的故事被小精靈娓娓道來,聽眾們隨著節奏緊張不已不斷驚呼。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派蒙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空把她放在腿上輕輕拍打后背,小向導狠狠喘了幾大口氣,辛焱聽得正入迷:“然后呢?雷電將軍真的在天守閣門口劈了他一刀?”

    “是啊是啊!她可真是個實誠人,說了允許我們走出天守閣,還真是‘走’出天守閣為止。還好有萬葉及時帶人來救場,他接下了雷電將軍‘無想的一刀’,然后空才有機會見到真正的雷神勸說她認真傾聽人們的愿望。”

    再往后的情節就沒有這樣驚險了,但也能讓人人聽得津津有味。

    “你是說,那位雷之神精通人偶之術,甚至自己也寄居人偶之身,為了避免磨損而舍棄了原本的身體?”

    蘇的關注點一向與人不同,她想到了在須彌時那個莫名其妙登門拜訪的人偶少年。

    “你是不是讓一個頭戴斗笠、身穿紫衣,生得精致漂亮奈何脾氣和表情都很臭的少年捎了幾本輕小說給我?我收到了,多謝。”

    提起那個人,蘇也有點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來頭。

    “欸!你見到散兵那家伙了?”小派蒙率先生氣:“他有沒有把你怎樣?那家伙可壞可壞了!他故意氣空,讓他因為接觸過多魔神怨念而昏倒,還順走了雷神的神之心!”

    “他沒有說名字,也沒留下其它可以證明身份的話或者物品。”蘇搖搖頭:“他是誰?”

    “散兵是愚人眾執行官,我們在蒙德時就見過他了。你在哪兒見到他的?”派蒙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定要小心那家伙,愚人眾就不干好事兒!”

    “在須彌。額……也不至于,好吧,好的,謝謝你的提醒,我會注意。”

    面對小精靈的電眼攻擊,蘇飛快敗下陣來:“所以你們并沒有送書給我?”

    “沒有,”這回說話的是空,他認真對蘇道:“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散兵會盯上你,但保持警惕總沒錯的。愚人眾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次我在海祈島就遇到了這樣的事。”

    他像是得了PTSD那樣反復對眾人強調:“千萬不要相信愚人眾所說的捷徑,那種事不可能的,退上一萬步,就算有代價也異常沉重。”

    大家紛紛點頭稱是,蘇也只是感嘆一句那個人偶少年制作的當真精致,往后也就沒有再說什么。

    “那家伙怎么會跑去須彌?”小派蒙有些摸不清頭腦,“難道他還要上學?”

    “教令院不太好考。”作為過來人,蘇小小的給了點提醒,“只是背書勉強考上,后面的課程和論文也會做的很痛苦。這世上不管做什么只要認認真真做到極致都是好出路,沒必要非得擠進去。”

    本來嘛,人各有擅長之事,發揮所長去做自己喜歡做的才會快樂。

    “額……我們打算休整一番就出發去須彌呢,有需要注意的嗎?”

    派蒙是空的向導,她對旅程中的事情比空自己還要上心。

    “這個回頭咱們有空再聊怎么樣?比賽已經開始了!”

    蘇擔心派蒙一聽起來忘了吃東西,她最喜歡吃好吃的,要是錯過什么恐怕會悶悶不樂很久。

    “好啊好啊……哇!鍋!鍋子冒火了!”

    這會兒大廚們前期備菜的環節已經結束了,正熱火朝天的烹制種種菜肴。

    月海亭的小秘書臨時來客串了一下禮儀,一道又一道新鮮熱辣鍋氣十足的美味佳肴被送到評委與觀眾們面前,坐在桌邊等著吃還不用點評實在是太棒了!

    蘇悄悄扭臉看向鐘離,恰好后者也轉過來看著她,須彌姑娘“嘩”一下笑得仿佛繁花盛開。客卿先生垂下眼睛,捉住她藏在桌下的手捏捏。

    “這個好吃!這個也好吃!全都好好吃啊!”

    熱氣騰騰的美食上了桌,派蒙立刻把稻妻的一切全給扔到腦后,舉起筷子咔咔就是一頓。

    她是真的很能吃也很愛吃,吃飯的樣子看著又香又甜,到最后大家每盤菜就嘗上一兩筷子,剩下全都投喂給她,就樂意看她吃東西。

    “派蒙……”空抬手捂住臉,小向導嘴饞這件事他早就淡定了,只是沒想到她離開璃月大半年,一回來能饞成這樣。

    稻妻也不是沒有美食,還是說我平日里虧待她了?

    說得就好像每個月那二十萬摩拉是自己莫名消失的一樣!

    一路吃到最后一份點心,小家伙才揉著肚子癱在座位上滿足的直打嗝:“好好吃……吃好飽……嗝!”

    另一桌幸運觀眾也差不多都放下筷子,月海亭的小秘書抱著寫字板過來統計意見。

    “額……”

    還好盤子上有記號能分清是哪位師傅做的哪道菜,不然就這光盤的力度,洗盤子的人今天得謝謝這幾位。

    “勞煩諸位在表格后面標注,方便評委參考意見。”

    這些表格本是事先預備給評委用的,多準備了幾份,現下剛好分發給幸運觀眾。

    ——好歹出點力氣,也不算白白吃了頓飯。

    她把紙分發下去,大概一刻鐘后回來收走。煙緋做完公證見結果一時還出不來,干脆趁著這個機會講起逐月節的來歷。

    無論評委、觀眾還是選手大家都在聽她講述,蘇腿邊忽然好像被什么碰了一下,她低頭一看,是頭黃白相間的小熊。

    橘色呢!

    “你這個顏色,很穩重啊!”她輕輕揉了把鍋巴的耳朵,后者高興的“盧盧盧”說了一長串。

    鐘離也看著它,末了很認真的與它打招呼:“許久未見了,老友。”

    鍋巴看上去高興的不得了,原地翻了好幾個跟頭。

    第177章

    經過評委與現場觀眾的點評,這場廚王爭霸賽的桂冠最終落在香菱頭上。她和言笑言師傅聊了幾句就過來找小伙伴們歡喜說笑。

    “怎么樣,我做的菜好吃嗎?”

    小姑娘紅潤健康的圓圓臉上掛著滿足的笑意,她是真的很喜歡烹飪這件事,看到客人由衷贊美自己烹制的菜肴就更開心了。

    云堇和辛焱一人舉起一個大拇指,胡桃鼓掌贊嘆:“當當!看我賦詩一首——真好吃呀,真好吃,今天吃過明天還想吃!”

    小巷派暗黑打油詩人的大作頗有讓人胸口一滯的妙處,坐在她旁邊的行秋頓了一下,默默端起茶杯灌水。

    “簡練明快,直抒胸臆,確實是首好詩。”客卿先生早已鍛煉出來,夸得面不改色心不跳。偏偏又坐在他身邊的蘇也跟著頻頻點頭,好像他說的很在理,搞得其他人都不自信起來。

    難道真是首好詩?

    “哼哼!當然是好詩啦!”胡桃一高興就想再來一首,客卿力挽狂瀾:“前幾日偶感風寒,耽誤了堂中工作,今日腆顏借茶水一用敬堂主一杯。”

    蘇快手遞了只水壺給鐘離,后者往胡桃的杯子里添了八分滿的茶水。胡堂主還沒反應過來呢,面前多了只茶杯,清冽濃艷的茶湯直晃眼。等她把杯子里的茶水喝完,關于詩作的事兒也早已經忘得干干凈凈。

    大家一直坐到散場,月海亭給每位觀眾都發了套月餅帶回去就茶,小小巧巧一盒四枚,分別是玫瑰、五仁、咸蛋黃,以及從沉玉谷傳來的火腿餡兒。去年鐘離給蘇帶過一個棗泥的冰皮月餅,今年月餅皮倒是恢復傳統了,月餅餡兒倒是玩出新花樣。

    “這玩意兒能放嗎?要是很能放我打算寄去沙漠給我哥哥嘗嘗,順便給他寫封信。明年大壩合攏后荻花洲就會慢慢重見天日,剛好用得上建筑設計師。”

    蘇算得準準的,在須彌卡維只會不斷陷入與甲方的爭執然后內耗,日復一日直到某天徹底耗盡他的熱情與才華。但璃月這邊不一樣,璃月港就像重獲新生一樣萬物競發向上,而且又是七星牽頭的工程,與懂行的人溝通沒有那么累。

    “只要不暴曬,月餅高油高糖,很耐放。”香菱給出權威答復,考慮到大家的健康她又加了一句:“不過如果漲袋了可就不能吃了哦!”

    “那太好了,須彌的節日多半與神明更緊密些,慶祝神明的生日啦,慶祝傳說中神明的某場勝利啦,差不多這樣子吧,和人的關系不大,就好像不信仰神明的人沒有資格休假一樣。”她小小聲和鐘離竊竊私語,青年歪著身子側著頭,兩人好像黏在一起似的。

    “須彌節日很多嗎?”他同樣壓低音量小小聲,很有種學童上課講小話的錯覺。蘇用力點頭:“很多,有些人想偷懶就假稱要去過節,一年能修一百三十多天。”

    鐘離:“……”

    好家伙,一年休兩次假,一次休息半年。

    今日過節,大家晚間都要趕回去與家人團聚,趕著天色尚好就散場了。胡桃還是和蘇一起走去下船的地方,那個船夫果然來了,還帶了包喂海鷗的小魚干。

    “姑娘們,還有這位先生,咱們這就回港吧?”他笑著用槳撐穩,胡桃一下子就跳進船艙,鐘離拉了蘇一把直接將她帶上船:“有勞。”

    來時的路上船夫講了一路巖王帝君大戰奧賽爾,回去的路上不好再講這個,趁著兩位嬌客逗弄海鳥的功夫換了個新段子——“這是個老幾輩子流傳下來的故事了,如今一般的璃月人只怕沒怎么聽過呢!”

    鐘離看看胡桃和蘇不會出危險,轉過來很給臉面的捧了一句:“哦?不知是什么傳說?可是與仙人有關,還是軍中的英雄好漢?”

    “嗨!當然是仙人的傳說嘛。我就說這位先生,您可知咱們璃月港緋云坡有條藤仙庵巷?”客人給面子,船夫也渾身是勁,搖槳的動作都大了些,嘩啦嘩啦的水聲一陣響過一陣。

    “藤仙庵巷啊,自然聽過,也是璃月現存歷史最悠久的一條街巷了。”鐘離點點頭,如果不是這個原因,他為自己準備的落腳之處也不會在那里。

    “欸!那就對了,藤仙庵巷,還有咱們璃月這邊熬糖熬鹽的買賣人家里多辦還供著藤仙像。咱今兒這段子啊,就是當年藤仙妙法化生真君傳授熬糖之法的掌故。”

    璃月關于仙人的各種傳說從來都沒少過,并不僅限于巖王帝君。但凡有個真君名號的現任基本都是戲折子上的常客,唯獨藤仙,大家供奉歸供奉,感念歸感念,敢拿她戲說的還真不多。

    聽到船夫說起個新鮮段子,變著花樣氣海鷗的胡桃都不玩了,她把袋子里的魚干一把全撒出去,捧著下巴做好吃瓜的準備。

    蘇這會兒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樂呵呵揮手彈走跟在船后不死心的海鳥。

    “說到妙法化生真君,就得提一嘴荻花洲……”船夫在嘎吱嘎吱的槳櫓聲中娓娓道來:“當年真君見民生艱難,不忍咱們老璃月人總是過苦巴巴的日子,這才施展仙法招來蜜蜂催開糖花……”

    雖然不像田鐵嘴那樣繪聲繪色手舞足蹈,但也是個酣暢淋漓一氣呵成的故事。胡桃聽得津津有味,這可比戲折子里聽爛了的各種巖王帝君要有意思多了!

    “那后來呢,這位藤仙后來怎樣了?”善良的年輕人總是向往圓滿的故事。

    “唔……后來啊,我聽我祖上傳下來的說法,藤仙她老人家隨著荻花洲一同沉睡在水下,若有一天荻花洲重現天日,也許她就會睜開眼睛回到璃月港。”

    船夫當然不會說什么“仙人已經隕落”這種敗興的話,這個新段子和他祖上更是沒有半個摩拉的關系。

    只是近來坊間突然興起,有心人自然明白這世上空穴來風必有緣故。

    荻花洲要重建這個事兒街頭巷尾已經議論上了,卡著沉玉谷的喉嚨口修出一項水利工程對于生活在平原與港口的人來說私心里總有一股爽感。港內早已人滿為患,一代人里只有一代七星,輕易不會發生變動。位置就只有七個,人口卻越來越多。尤其經常這種事,真正能夠憑借白手起家成為商業巨子的人實在是鳳毛麟角,眼看上升的通道眼看越來越窄,隱患早已埋下。

    但是荻花洲不一樣,那里還是一片空白,比起璃月港這種被各大豪商家族精耕細作了幾輩子的地方,荻花洲意味著無數璃月港提供不了的機會。港內日漸加碼的壓力有了發泄的空間,大家出門見人臉上的笑意都多了幾分。

    誰不知道燒灶要趁早?別看冷鍋冷灶窮酸,人家要是不窮酸還能輪得著老百姓吃到好處?

    因此月海亭一放出這個消息,各種利好荻花洲的言論一下子就爆發出來,連“藤仙”這位逝去許久的仙人也被拉出來站臺。

    藤仙本人對此表示:別講了別講了!

    “蘇姑娘你是不是曬著了?臉怎么這么紅!”聽完故事胡桃心滿意足想要找人展開一下討論討論細節,沒成想蘇臉紅得跟個猴子屁股一樣。

    “海風,吹,吹的吧,哈哈哈哈哈哈,我很好,我沒事,不用擔心。”要不是還有別人在,蘇早就雙手抱頭瘋狂搖擺了,這真的不是一般尷尬,她還不能表現出來,否則看上去會顯得特別特別奇怪!十足十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話說回來,我倒是有些疑惑。”胡堂主瞇起眼睛,眼神犀利:“你們想啊,為什么魔神會這么喜歡人類?曬鹽和熬糖,不僅廢掉了鹽之魔神赫烏莉亞的絕對地位,而且拉起璃月烹飪行當半壁江山……這叫不擅爭斗?直接一鏟子撅斷了別人的命根子吶!”

    “嘖嘖嘖,嘖嘖嘖嘖嘖!不一般!深不可測!”胡桃右手拇指食指張開撐在下巴底下故作深沉道:“這是位不知不覺坑死對手的狠人!”

    “狠人”弱弱喵了一聲試圖拯救自己的形象:“有沒有一種可能……只是她自己想吃糖想吃鹽但又沒錢買……”

    “不可能!”船夫與胡堂主異口同聲:“絕對不可能!”

    “哪有把日子過得那么慘的魔神?蘇姑娘你看看這個客卿,天天出門身上不帶錢,照你那么想,難道巖王帝君也這樣嗎?”

    胡桃雙手叉腰挺胸抬頭,蘇陷入久久沉默,她難得遇上這種自己完全答不上來的問題。

    咱就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也許他真的是?

    明明只是在安靜看熱鬧,莫名其妙糟了魚池之殃,客卿先生接話接得無比流暢:“麻煩堂主回頭把我的薪水打到蘇賬戶上,謝謝。”

    工資上交,何嘗不是養家的一種方式?

    出于方便考慮,當然也是為了轉移話題,蘇立刻大點其頭:“是啊是啊,我在北國銀行有賬戶。”

    這次說不出話的人換成了胡堂主:“……”

    出息呢?你就慣著他吧!

    第178章

    須彌

    千壑沙地

    巨人峽谷

    “卡維設計師,有人從璃月給你寫信,還寄了不少東西給你!”

    伊迪婭是位好雇主,工地上很多事都多虧了有她才能正常運轉。她為人慷慨樂于助人,摩拉給得痛快不說人也實誠,雖然在溝通上存在一定小小阻礙,但卡維覺得這不是問題。

    只是語言和理解不在一條線上,并不意味著事情說不通。

    他還在計算那些軌道車的安全系數,聽說有人寄東西來多多少少有些疑惑。

    “璃月?誰啊?”

    宕機了一分多鐘后卡維突然意識到蘇就在璃月。

    賣房子的事兒讓妹妹氣了很久,如果不是身上背著債以及其他各種各樣的原因他早撂挑子跑去蒙德找她了。

    不,不該去蒙德,她現在在璃月。

    好心的雇主小姐提著一只大袋子走過來,梅赫拉克飛過去迎接她。

    直到懷里被塞了個沉甸甸的包裹,卡維才確認蘇終于軟化態度親自給他寫信寄東西而不是中途經由艾爾海森或是提納里轉交。

    “嘿嘿,謝謝您伊迪婭小姐,”卡維抱著包裹笑得傻乎乎的,伊迪婭彎起眼睛:“給你放半天假!”

    “那可真是太好了,您放心,我不會讓工期出現問題的!”他美滋滋的彎彎腰,把懷里的包裹往上提了提,高高興興回房間拆信。

    哼哼哼哼哼,讓我看看我可愛的妹妹都寫了什么呀~

    金發青年把包裹放在床上,顧不上找剪刀,就著包裹的縫線處挑開條縫,用力一扯包裹皮就裂了個大口子。

    包裹里面裝著來自璃月的特色蜜餞、清涼解暑的藥茶,一盒四小塊帶有花紋的精美點心,還有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滿滿當當撒了一床。

    他七手八腳找到信,打開信封取出信紙,讀了兩行就開始擦眼睛。

    蘇在信里仔細寫了她離開須彌前往蒙德發生的一切,包括在蒙德遇到意外,去璃月求醫,以及想要留在璃月的打算。

    父親去世后過了幾年母親就遠嫁到楓丹再也不回須彌,現在妹妹也不想回到須彌了。卡維尊重她們的選擇,并為她們找到人生目標而感到滿心歡喜。

    “真好,蘇在璃月得到重視,理想和抱負得以實現,真好呢。”

    他翻開第一頁信紙,第二頁讀到一半青年猛然抬起頭,過了一會兒他翻回去看看第一頁,又翻到第二頁順著往下讀。

    妹妹說已經不再生他的氣了,感謝大慈樹王和小吉祥草王的庇護。但是妹妹說她在璃月遇到了喜歡的人……好奇怪啊,什么人的名字會是“喜歡的人”?這么奇葩,肯定不是個好東西!

    璃月人的名字不是三字二字么!四個字,稻妻人?

    卡維就像突然智障了似的胡思亂想,一邊想又一邊強迫自己繼續往下讀。

    璃月在無郁稠林東北方向搞了個大型水利工程?哦哦哦哦!大手筆,有點興趣。

    這項水利工程的下一階段還要利用儲水沖擊河道加深河底?一舉多得!天才般的想法!

    河道加深后要在河岸兩邊筑土砌堤?合情合理。

    等等……卡維瞇起眼睛,反復閱讀蘇在信中描述的整體重建計劃——她這是打算把魔神大戰時沉入水底的一塊陸地強行打撈出來。事實上撈出來還只是第一步,后續的建設至少足夠支撐璃月百年興旺!

    搞基建實在是個花錢的事兒,可賬不能只看出的不看進的。國家花了錢,錢去哪兒了?承接項目的商人賺錢,參與項目的工人賺錢,中間各個環節所有經手的人,甚至住在附近的零散居民都能以各種形式吃到紅利。然后商人和小商販們交了稅,用賺到的錢繼續投資繼續流轉,工人賺到錢老有所養幼有所依,社會就會變得穩定。穩定的社會環境又能反哺促進商業的繁榮,商人們有了膽氣就敢走得更遠,璃月生產出來的東西才能找到更廣闊的市場——生產原材料的人,制作商品的人,大家都能在這件事里得到好處。

    看上去錢好像從庫房中流出去消失不見了,實際上它變成了維系國家繁榮的血液不斷流通輪轉。

    蘇在信中給哥哥挖了個大坑還畫了個大餅,不管是出于對妹妹的關心還是對荻花洲重建計劃的好奇,明年夏天等他現在手里的工程完工后他都會親自往璃月走一趟。

    只要卡維進了璃月國境,蘇就敢把他扣下——想跑?沒門兒!

    短暫假期的后半段時間里卡維一直在兩種心情中輾轉反側。

    有人打妹妹的主意,璃月搞了項不下于赤王陵的奇觀,說不來哪個消息讓他更坐不住。

    金發青年在差點把臥室地面走出兩道溝之后終于搬來凳子坐下,抽紙提筆寫了封情真意切的信請求蘇一定要在終身大事上認真思考反復權衡,不要輕易把后半生寄托在離家那樣遙遠的地方。

    “還以為艾爾海森那家伙對蘇有想法能采取些行動呢,沒用的家伙!”比起遠在天邊面目模糊的陌生男人,學弟固然同樣面目可憎到底還能打上門給妹妹撐腰。蘇將來要是真的嫁去璃月,這樣天高水長萬一被欺負了他這個做哥哥的都不一定能得到消息。

    妹妹在蒙德遇險的事他就是事后才知道的!這怎么能行?

    他再一次痛恨起自己,如果當初營造卡薩扎萊宮時能更小心謹慎些,如果在后面借錢墊付工程款時多長幾個心眼……如果當初能不那么熱血上頭不管不顧,他也不會欠下那樣一筆巨款。

    討債人的手段普通人根本無法想象,須彌又不是什么法令完備的地方,違法甚至犯罪的代價低到讓人不敢置信!對于學者而言最嚴重的處罰不過流放,像那些神出鬼沒的傭兵更是抓都不一定能抓住。如果只有自己一個人,卡維當然無所謂,反正他一個能賺錢的大男人不怕別人怎樣。可他還有妹妹啊!妹妹溫柔又善良,她是須彌城里遠近有名的漂亮姑娘,天知道討債人會不會趁機對她做什么?

    名譽、房產、理想,這些在見識過幾次討債人的手段后都變得不重要了,卡維只想把妹妹推出旋渦。

    這也是他果斷賣掉母親留下的房子還債的主要原因——房子財產終究只是身外之物,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如果不是有個常駐須彌的哥哥能隨時抓來處死,就蘇那篇堪稱“倒反天罡”的論文她很可能都無法活著穿過須彌邊境線,更不用提在蒙德經營點心店去璃月兼職修文物。

    卡維知道蘇在沙漠傭兵以及一部分須彌學者中的號召力,可正因為如此,阿扎爾才更不會放過她。他留在須彌苦苦償還債務,越是狼狽不堪蘇才越能擁有相對的自由。要知道可不是所有的風紀官都像賽諾那樣公正,大賢者完全可以授意想要往上爬的人趁政敵流亡海外大肆羅織罪名,尤其蘇是個女孩子,栽贓女孩子的成本幾乎是零!

    退上一萬步講,只消阿扎爾公開指責蘇褻瀆大慈樹王,卡維都不知道能有多少原教旨主義者埋伏在路上等著要把他妹妹大卸八塊。

    好在那家伙既壞且蠢,惡事沒膽子做到底,惡名也一點都不想承擔,關于那篇論文更是一絲口風都不敢露,生怕啟迪更多人。看著蘇的哥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得疲于奔命就能讓阿扎爾心滿意足,他還以為卡維和蘇會互相指責憎恨呢。

    但凡他有一點梟雄之姿狠下心來個物理毀滅,蘇現在墳頭的草怕是都已經有好幾米高了。

    卡維不認為蘇寫的論文有問題,他也不覺得妹妹不該發表那篇論文,她有證據能夠支撐論點,邏輯清晰內容豐滿,妙論派那些缺胳膊少腿連房梁都能畫歪的畢業設計好意思見人,他妹妹寫的論文怎么就不行?

    信寫到一半,金發青年手中的水筆慢慢停下。

    他沒法子閉上眼睛在須彌與璃月之間強行比較,須彌幾乎各方面都在向下,璃月幾乎各方面都在向上,蘇留在璃月前途肯定比留在須彌要強,而且強得多。

    卡維把寫了一半的信紙揉成一團扔掉,攤平下一張干凈的紙重新從頭寫。

    ——年輕女孩當然要以事業為重,璃月是個發展事業的好地方,哥哥一百萬個支持。但是璃月的男人哥哥不了解,希望妹妹能慎重考慮。

    嗯,這樣寫看上去就好多了,顯得不那么說教。他花掉剩下的時間寫滿了十二頁信紙,珍而重之的將信交給伊迪婭小姐代為寄出。

    信封上有蘇留下的地址,璃月港天衡山社區,也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樣子。

    “你還有妹妹?你妹妹也是建筑設計師嗎?”伊迪婭小姐好奇的瞪大眼睛,“你為什么不帶著她一起來沙漠呀?”

    卡維:“……”你看我是能做妹妹主的那種人嗎?

    “我當然有妹妹,我妹妹蘇是教令院生論派的見習陀娑多,與提納里一樣并稱為阿彌利多天才!”

    雖然自己很反感被人喊做“天才”,但是卡維一點也不反感“天才”這詞兒用在蘇身上。妹妹就是很聰明嘛,聰明還不能說了?

    “哦哦,原來如此,生論派的學者啊,那我這里的工作確實不太適合她。”一個小時以后,被卡維念得蚊香圈圈眼的伊迪婭慶幸沒有雇傭他的妹妹。

    太可怕了!這家伙活活念了整整一小時妹妹經!

    第179章

    “蘇——”

    逐月節之后,荻花州重建計劃正式啟動。當然了這個正式是指終于正式派人入住輕策莊。

    第一批工人的工作很簡單,清理施工區域內的荒草雜樹,整出一片寬敞的平地方便堆放物資,還要趕在一個月內蓋好“工棚”,也就是簡易宿舍,食堂,廁所。

    這樣大的工程用工量上萬一點也不奇怪,雖然工人會隨著項目進行有序進出,但是這么多人的日常起居不提前考慮到肯定要出亂子。

    作為項目發起人,也是事實上的項目負責人,蘇跟隨第一批施工隊出發前往輕策莊,她不可能在這種時候躲在人后。

    領了護送任務的空和派蒙一起押著部分物資從后面趕上來,小精靈遠遠揮手,蘇聽到聲音回頭看到她就笑:“你們也來啦?”

    “是呀是呀,冒險家協會發布了好多護送物資的任務呀!”見到熟人派蒙很是高興,空也難得開口說話,“薪水給得很合理。”

    “這家伙聽說工地招募了特別的一位大廚,非要過來看看。”他毫不客氣的掀了向導的底,派蒙背著小手嘿嘿笑:“我好奇嘛!”

    “哦……”提起那位“大廚”,別說派蒙好奇,這一路停下休息時不知多少人跑來看新鮮呢。

    “馬上就到輕策莊了,到時候給你們看看。”

    蘇賣了個關子,不管小精靈撒嬌也好許諾也好,她就是不松口。越是這樣派蒙越是抓心抓肝的好奇,恨不得用眼睛從一群人中猜出來哪位掌勺。

    可惜所有的工人都搖頭否定了她的猜測,更過分的是他們一面搖頭一面神秘微笑,誰看了不疑惑啊!

    “怎么這樣嘛……”她翻滾著飛回金發少年身后,趴在他肩膀上假做大哭,哼兩聲抬眼看看,再哼兩聲再抬眼看看,突然發現一圈人好整以暇看著自己。

    派蒙:“……”這就是旅行者所說的“社死”嗎?

    空笑瞇瞇的揉揉向導腦門心給她順毛,從背包里取出一封信交給蘇:“冒險家協會的第二個任務,送信。”

    這封信……有點厚啊!

    隨信還有一大包椰棗干葡萄干咖啡豆,全是吃的。

    蘇沒有當場就把信拆開,直到抵達輕策莊由村長若心奶奶安排好臨時住處,她才坐下抽出信紙閱讀。

    卡維說他在須彌沙海一切安好,工作順利還債也很順利,繼續這種勢頭明年夏天之后有望能去璃月探望妹妹。

    順便他還在信里大大贊美了一番現下經手的工程,說是今后無論如何也要帶蘇去玩一趟。

    “……沙漠里的樂園?”廣袤的沙漠里藏著太多秘密,哪怕赤王自己都不敢說能了如指掌。

    蘇收起厚厚的信紙,對于卡維花了上萬字推論希望妹妹一定要對感情慎之又慎這種話……她整整讀了半小時。

    這世上大概不會有人比她哥哥卡維更赤誠單純的人了,他對家人的愛也是如此直白熱烈,為了不傷她的心他只敢說自己對璃月男人不了解,其他一句不中聽的話也沒寫。

    看完信她把隨信送來的干果分成幾份,頭一份送過去給若心奶奶。

    “我們這么多人住在村子里,吵吵鬧鬧的給大家添麻煩了。雖說過上個把月就走,但也實在是個負擔。”

    她把禮物抵到老人家手里,若心奶奶推拒不過不得不收下:“你這孩子真是的,我們莊上真是巴不得能更熱鬧些呢,有你們來高興都來不及,別說什么添麻煩不添麻煩的話。”

    別人客氣是別人素質高,自己可不能就這么隨便聽。第一批工人一路行來也有那么多,其實是超出輕策莊接受能力的。

    蘇笑著扶若心回房間坐,邊走邊聊:“這是我哥哥從須彌寄來的當地特產,等會兒每戶我都送點,也就是個意思。今后大家常來常往的,要是有誰不守規矩啦闖禍啦什么的您可一定跟我說,我問清楚了當場就能給個交代。”

    這也是隱晦向村民示意不接受私刑,萬一真有不知道好歹的工人犯忌諱或是做錯事,能施以懲罰的應該是總務司而不是輕策莊的村民。

    若心奶奶這么大的歲數哪里聽不出她的言外之意?聽完她就點頭。

    “是是,我們莊里基本都是老人在了,這工程一開,年輕人在家門口就能找到活干也就不用再往璃月港跑,保不齊誰家的孩子就會回來,多好呢?大家都希望工程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璃月不可能永遠只有一個璃月港,憑什么輕策莊就不能重現生機了?

    “今后這一個多月,就要請大家多多忍耐忍耐啦。”蘇開了個玩笑,若心奶奶陪著她笑了一會兒,她就告辭要走:“本來應該多陪陪您,奈何我實在是懶,總想著一趟能跑完的事兒不樂意分好幾天,剛才還說得往別處去送些干果,這就先走了。”

    若心喜歡她這股爽利勁兒,端茶送客,一直送到大門外,等蘇都走遠了才轉身回房。

    在莊子里轉了一圈,蘇差不多摸清了每一戶的人口與脾氣,轉頭往回走了沒多遠就被還沒離開的旅行者攔住去路——主要是被哭唧唧的小向導給攔住了。

    “蘇~等會兒咱們吃什么呀?”派蒙搓搓小手,蘇看得好笑,“你是想著吃飯呀,還是好奇大廚?”

    “嘿嘿,都有,都有啦!”她不好意思的扭了幾下,“我真的很好奇嘛……”

    “來吧,我帶你去看。”蘇吊足了她的胃口,低低笑了幾聲便把派蒙和旅行者領到才收拾出來的谷場。

    “喏,大廚就在前面。”她笑得別有深意。前面明明沒有人,旅行者恍然大悟,派蒙如墜五里云霧:“哈?”

    “是只有少部分人才能看到的哦!”空惟妙惟肖的形容,“個子不高肚子滾圓,脾氣很好。確實是非常非常特別的大師傅啊!又能干又聽話。”

    “什么!難道只有我和大家不一樣,所以我才沒看見?”

    為什么啊!歧視會飛的物種嗎?

    派蒙一臉震驚,派蒙無法理解,派蒙著急的轉圈圈。

    “難道真的是因為我太笨了,所以才會看不到嗎!”

    小精靈難過得快要碎掉了。

    “嘎嘎,派蒙,笨!”她自暴自棄的模仿機械,“一定是這個原因!”

    “噗!你倒是好好看看呀!這么大一片空地上都有什么?”蘇拍拍派蒙的小腦袋給予提示,她轉了一圈也想不出自己這究竟是怎么了,還在難過呢。

    “嘎?”

    派蒙放下手飛高了些:“嗯?那邊是什么?有點眼熟……”

    空地上懸浮著三只一模一樣的球形金屬鼎,其中兩只正在工作,負責做飯的人在不同感應區走來走去,看上去很好玩!

    “哇!原來,原來這就是大廚的真面目,這不是留云借風真君的烹飪神機嘛!”派蒙鬧清了前因后果,大感吃驚:“我一直以為是個人呢!”

    “當然也有人,不過只需要處理食材就行,工作輕省了不少。”蘇不再逗弄派蒙,說好了等會兒把烹飪機做好的飯菜先給她盛一碗。

    小精靈興高采烈:“太好了!我和大家一樣,我可不是笨蛋!”

    “好好好,你不是笨蛋,你是小仙子。”空吃吃笑——派蒙的關注點就沒有別的了嗎?

    翌日第一批工人就開始干活了,預定的住宿區早已選好位置。頭幾天大家還不熟悉種種工具,拔草伐樹修整地面時鬧出不少笑話,過上幾日就好了,最靦腆的工人也排隊想要試試調整過的耕地機八號。

    男人的浪漫就是獨眼小寶!

    蘇不理解大家為什么熱衷于跑進遺跡重機肚子里玩耍,那里面地方又小線路又亂,還總是自帶噪音以及古怪難聞的味道。但是工人們愿意花力氣干活且無需額外安排班次,這點小小的愛好就只能縱容一下了。

    眾仙家也跟著第一批工人抵達輕策莊,花了半個時辰唏噓故地重游,然后蘇就看到侯章和接笏接下來的幾天內都在搶著玩同一臺耕地機——在至冬技術基礎上的進一步改造讓“耕地機”的用途無限貼進它的字面意義,改造它的閑云單手托起眼鏡架等著老友們給出修改意見。

    “你們兩個不要浪費時間,快點告訴我哪里還需要修改。”閑云只想繼續優化作品,奈何侯章和接笏實在是活了幾千年也沒玩過這種物件,“這么短時間怎么試得出來嘛!再等會兒再等會兒。”

    一鶴一鹿歡脫的輪換著駕駛遺跡重機平整土地,玩得不亦樂乎,天知道他們為何一定要猜拳解決爭端,一個只出蹄子一個只出翅膀,好像也沒有其他可能。

    沉重的機械碾碎石塊與土塊,只消三五趟就將空地上的荒草清理干凈。

    顧不上修建工棚,大家先趁著近來無雨趕緊花了幾天功夫將倉庫建起來。后面陸陸續續被冒險家或者其他護送隊伍送來的物資按照順序和時間送進去安放,負責管理倉庫的人自行收拾行李,工程隊給他留了個獨棟的小宿舍,就釘在倉庫門口,既能管到安全也方便調度,除了管理員自己以外皆大歡喜。

    第180章

    “蘇姑娘,我們發現了一顆奇怪的樹,您要不要來看看?”

    開工前蘇就與眾多工人提過如有遇到罕見動植物一定要告訴她,該移栽的移栽,該遷徙的遷徙。總不好人類修個水利工程,附近方圓百里的生物都得跟著絕種。

    類似的事已經在沉玉谷發生過,當地流傳著許多相關傳說,有經驗的艄公船夫都能講上幾段。比如說河水不再蔓延,河岸兩側的土地在日復一日的耕作中變得越來越貧瘠,魚類無法洄游繁殖,水平面上升吞沒瀕危物種棲息地等等等等。

    荻花洲大可以摸著沉玉谷的石頭過河。

    “我馬上就來!”

    她先應了一聲,人沒動,還在繼續與前來交代任務的人溝通,等這邊的話說完了,所有人都點頭表示聽懂了,蘇才走向前來通知的工人:“在哪兒?我和你去看。”

    “誒誒!就在前面山崖下側的凹陷里,長出來一簇奇奇怪怪的東西。”

    工人激動的搓搓手,蘇姑娘說過發現珍稀物種、瀕危物種、有價值的物種……只要是眼生的東西千萬別弄死了,及時上報就能換到一筆額外收入。

    因此大家干活兒時眼睛都比平時瞪大了三圈,生怕錯過豐厚的外快。

    蘇跟著那人去看了眼他發現的“奇怪的樹”,二話不說移栽到專門的花房里去悉心呵護著,當場就和工人結了筆賬,留下對方簽過字的收據,回頭一并遞交給月海亭。

    至于說這些卡著生死線救下來的新物種,璃月港自會再另派其他生論派學者過來接手動植物的生態學研究。

    現在有沒有用不知道,將來總歸是有用的。就好比家里騰屋子搞裝修,以前存下來沒派上用場的舊物件都得翻出來整整好叫心里有本賬,說不定過上幾天什么東西能有大用呢,也算是為籌辦璃月自己的研究機構進行先期積累——有東西可研究才會有人愿意不遠萬里往這兒趕嘛!

    別說已經闔家搬來的學者們了,誰還沒有幾個親朋舊故可以寫信聊天的,聽說荻花洲的消息后不少之前蘇拜訪過但不愿搬家的學者開始蠢蠢欲動。

    家不搬人可以去做研究嘛,這可都是活生生的課題!

    倉庫與堆場建妥后緊接著建造的就是建筑工人們的居所,這種完全以使用為主根本不需要考慮美觀不美觀的臨時建筑隨便那個正常畢業的妙論派學者都能主持,等蘇那邊才把收攏上去的陌生植物鑒定收錄完,這頭的四層聯排宿舍就已經能住人了。月海亭派遣的第二批工人正在路上,這次跟著一塊來的有廚子有醫士,當然還有往生堂的客卿先生。

    “一個房間里住八個人?好吧,不能再多了,兩頭的臺階必須要有,萬一發生意外險請方便人疏散逃生。”

    不過就四層樓咯,跑快點不到半分鐘就能跑出去。

    幾乎大家都還沒反應過來,一個月就過去了,第二批工人即將抵達,各種石料也即將進場,趁著工人們平整土地尋找“外快”的機會,蘇也大概摸清楚歸終沉睡的地點究竟在哪里。

    塵之魔神哈艮圖斯只是沉睡并未隕落,所以荻花洲才能撈起來繼續用。否則的話,以她的強大隕落后潰散的怨念怕是能喂出不遜于惡螭的兇獸。

    “我要去看看阿姐,如果環境安全條件合適就想辦法把她喚醒。如果不行,還是讓她繼續沉睡等待將來。”

    臨出發前蘇專門找到留云借風真君告知她自己的去向,沒辦法,除去鐘離仙人中最靠譜的就她了,理水疊山真君和削月筑陽真君還在爭搶著玩獨眼小寶呢。

    “若是歸終初醒無差別攻擊……”閑云既是歸終好友又是她的機關術搭子,站在她本人的立場上歸終能夠蘇醒當然是件好事。但她身后并不是只有仙人,還有千千萬萬手無寸鐵的建筑工,哈艮圖斯揚起沙塵能把一切活物統統活埋,她不能不為他們的生命著想。

    蘇對此早有準備:“我雇傭了旅行者一同進入神明沉睡的秘境,而且鐘離最晚一個時辰后跟隨第二批工人到達輕策莊,安全上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那您為什么不等帝君抵達后一同前去拜訪歸終呢?”萬一有個意外當場就能控制住。

    閑云剛說完前半句就反應過來:“是了,若是遇到困境脫身不得,帝君在外面想法子的同時還能兼顧工程。”

    “沒錯,咱們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

    正是因為考慮到歸終的武力值,蘇才一定要等鐘離趕到再采取行動,不然她抵達輕策莊的第一天就要挽袖子整活兒了。同樣也是因為歸終那堪稱奇詭的機關術造詣,她的沉睡之地困住個把魔神一點也不奇怪。

    “等過了人定之時我就和旅行者出發前往歸終沉睡的地方,冒險家在解機關上的手段獨樹一幟,放心吧。”

    她反過來安慰了閑云幾句,拿定主意便不再更改。

    失去歸終對璃月來說實在是一大遺憾,橫向比較一番后閑云同意了蘇的計劃:“那我就在這里預祝你們姐妹重逢了。”

    只要不講過去的故事,留云借風真君確實很擅長與人聊天。

    *

    “就在那里,緊挨著封印惡螭殘魂的山洞,西方向的湖底,即便陷入沉睡她也在警惕敵襲。”

    走過吱呀吱呀來回搖晃的吊橋,蘇登高眺望隱藏在山谷與梯田間的平湖。旅行者和他的向導走在她身邊,順著她的視線望向他們曾經探索過無數次最終無功而返的“普通”湖泊。

    為什么啊?難道這還帶認人的嗎?不科學啊!

    “歸終你們應該不陌生吧?就是設計天衡山隘口那兩座巨大床弩的魔神。塵之魔神,哈艮圖斯。我們要去找的就是她的沉睡之地。我在冒險家協會發布的任務是地形勘探,要是標成探索秘境恐怕來得人太多,顧不上他們。”

    想要喚醒歸終就得先把惡螭的殘魂解決掉。即便摩拉克斯當年用了種種手段封印到如今也有幾千年過去,輕易開啟封印要么惡螭殘魂逃跑,要么怨氣泄露污染土地和水源,那樣就得不償失了。

    不過這個問題對現在的蘇來說尚在能力范圍內。

    “咱們晚上行動是為了不要嚇到附近的居民和工人,喚醒魔神總會伴隨一定風險。白天人多口雜,看到聽到什么都不好解釋。”一百原石的代價就可以雇到旅行者這種能和雷神互毆的強者,蘇覺得這保鏢簡直就跟白撿的一樣,甚至還附帶一個會指路的向導。

    完事兒后不請人吃一頓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

    “為什么要解釋?直接說有個魔神醒了不行嗎?”派蒙背著手疑惑不已。

    蘇看了她一眼微笑著轉身帶路,換了個問題:“為什么提瓦特只有七個國家?”

    “額……因為有七個魔神?”派蒙撓撓頭發,蘇嘴角的笑意加深:“為什么只有七個魔神?”

    派蒙手足無措的看看空又看看蘇:“因為有七種元素?風、巖、冰、活、水、雷、草……”

    “楓丹有荒和芒,旅行者你也是在接觸到七神的神像后才能操縱相應的元素力吧。你原本是什么屬性?”

    蘇背對著二人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停下來回頭打招呼:“怎么不走了?”

    “啊,沒有……”派蒙和空交換眼神,小向導重啟話題:“這樣算來,元素確實不止七種,不過元素龍王確實是只有七位。”

    “元素龍王啊……”后面的話不適合在這種毫無防范的地方說,蘇也就不說了。

    “總之魔神蘇醒這種事,最好披張皮,大家彼此臉上都還能掛得住。”

    她這草木之主現在不也是個“普通”學者么,什么藤仙,什么妙法化生真君,不存在的,早就不存在了。

    “好吧,你是雇主,你說了算。”派蒙攤手,空跟著攤手:“你打算披張什么樣的皮?”

    “地質災害肯定不能說,會影響到荻花洲的工程。如果有聲音和動靜那一定是我晚上睡不著出門查看地形時遇到了不知打哪兒來的魔獸,然后被本地好心山民解救。璃月的大英雄親眼所見,人證物證齊備,我與救命恩人結拜姐妹相稱很合理吧,將救命恩人接去璃月港生活就更不奇怪了……”

    沒錯,金發少年此行的主要任務就是提供證據當一回工具人。

    “沒問題,我知道該怎么說了。”他點點頭,看向派蒙時笑瞇瞇道:“甜甜花釀雞,到時候派蒙就不發出任何聲音就好。”

    派蒙:“啊?”

    這個人是不是在寒磣我?是吧?是吧!肯定是啊!

    “我要三份!”小精靈豎起三根手指頭比劃,空爽快的答應下來:“小意思!”

    沒有人!可以阻止他!獲得一百原石!

    “成交!”派蒙高高興興履行起想到的職責,她飛起來看向那泓平靜的池水,忽然指著前方焦急道:“好像有人欸!愚人眾?數量好多!”

    “……”蘇詭異的沉默片刻,迅速轉向旅行者:“動手的事就交給你了,追加一百原石!”

    空更加迅速的抽出無鋒劍:“你想砍幾個?”

    派蒙:“……?”

    等等!這段對話的內容是不是有點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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