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這樣的話，燕總為什么不直接告訴我們角色設定呢？”二把手越想越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這就是燕總的不同之處。”項華嘉嘆了口氣，想到那些熱衷于教廚子做菜的甲方，感慨道：“從《幸福的一家》開始我就知道，燕總是個與眾不同的游戲制作人，如果他真的想賺快錢，完全可以去做那些流水線的垃圾游戲，但他并沒有這么做。”
“同樣的，燕總明明可以直接告訴我們設定，但卻用這種迂回的方式暗示我們，你們知道這是為什么嗎？”項華嘉看向自己的團隊小伙伴們。
二把手皺眉思索，額頭甚至冒出細密汗珠，只可惜他到底還是沒有項華嘉這樣的悟性，思索片刻也只能困頓地搖了搖頭。
項華嘉拍了拍他的肩膀，肯定道：“燕總是什么人？燕總可是將游戲當成藝術創作的，因此燕總不愿意用條條框框來拘束畫師，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燕總這是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畫師的想象力。”
“我們一定不能辜負燕總的期待！”
項華嘉握拳錘了錘自己的胸口，成功把自己那瘦弱的身子板給錘的一陣咳嗽。
“無妨。”
項華嘉趴到電腦前，噼里啪啦地在對話框內打字，詳細地向宋千闡述自己的構思。
《百鬼夜行》的所有卡牌角色無一例外都是鬼，但和一般抽卡游戲不同的是，不論是ssr，sr還是r卡，燕祈一共設計了57張卡牌，每一張卡牌對應一個獨立的角色，完全沒有偷工減料。
其中r卡著墨最少，全部都是哥布林一樣的常見小怪，sr卡則是屬于劇情中出現的常見配角，最珍貴的是九張ssr，看得出燕祈花了很大的心思設計，光看設定就讓項華嘉驚艷不已。
擁有致幻能力的黑暗蘿莉膽小鬼、惡魔與影鬼的混血阿西忒斯、美艷動人的御姐蛇女、雙重人格的正太木偶人、以及像一團黑霧般的瘦長鬼影……
項華嘉尤其喜歡阿西忒斯，他的資料卡也是內容最豐富的，燕祈不但詳細標注了阿西忒斯的身高體重這些基礎信息，更是額外補充了阿西忒斯的性格。
阿西忒斯作為混血產物，從小在欺凌中長大，性格孤僻而扭曲，寬大的惡鬼面具下是一張蒼白病弱的臉，作為一個半惡魔，他無法以人類的痛苦為食，他的一切能力都源自于自己的痛苦，直到他遇上主人——
阿西忒斯會像小狗一樣依戀主人，可如果主人拋棄他的話，他便會毫不猶豫地咬碎主人的脖子。
“關于ssr卡面的設計，我想燕總的意思應該是讓我們采用黑暗和光明兩個主題，一段卡面的設計要展現9張ssr的惡鬼形象，二段則要有一個強烈的反差，比如阿西忒斯的一段卡面可以是戴著面具的陰郁惡鬼，二段則是摘下面具的美少年騎士。”項華嘉推了推眼鏡，鏡片折射出一絲反光，“當然，這是我個人對燕總那份文檔的推測，宋總你覺得呢？”
為了方便溝通，兩人直接打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宋千其實完全沒聽懂項華嘉在說什么。
他沒想到對方那么快就對燕祈的文檔做好了閱讀理解，心想難道這就是專業人士的速度嗎？
作為自認為是最了解燕祈的人，宋千雖然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但是輸人不輸陣，肯定道：“英雄所見略同，其實我也是這么覺得的。”
項華嘉不由面露喜色。
宋千是誰？
宋千可是燕祈手下一員臥龍鳳雛的大將，是最能揣摩燕祈言外之意的人。
既然宋千都是這么覺得的，那說明他的方向完全沒錯啊！
“那等合同簽好后我這邊就開始動筆，盡快出一份草稿給您和燕總過目。”
宋千比了個ok的手勢。
“沒問題。”
掛斷電話后，項華嘉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在噼里啪啦作響。
他看向自己的團隊小伙伴。
“兄弟們，這幾天得加班了。”
.
燕祈從隔壁老陳那里接回了膽小鬼燕茵。
幾天不見，燕茵明顯被照顧的很好，從頭到腳都是名牌童裝，連手里拿的冰淇淋都是三位數起步的冰淇淋刺客，儼然已經是個資產階級鬼了。
隔壁老陳滿臉不舍，沖著兩人揮了揮手：“有空常來玩啊。”
對于這個背刺自己的大功臣，燕祈多少有些感官復雜。
不過隔壁老陳的引流實打實給了他七位數的進賬，燕祈沖他點了點頭，而后便帶著膽小鬼離開了酒店。
燕祈在校外租了個套房，權當是員工宿舍，不過他這次之所以找來燕茵，主要還是為了他另外一樁事業——鬼屋。
賺了錢的燕祈奢侈地選擇打車，帶著膽小鬼來到江州市郊區的云霄游樂園。
燕茵舔了舔唇角，抬頭望向那人流量約等于無，園內設施老化嚴重，旋轉木馬生銹的好似鬼屋，附近唯一的活人還是門口看門的老大爺的游樂園。
“這游樂園是要倒閉了吧？”燕茵看向自家老大，一時之間很擔心老大被人騙了。
來這種地方開鬼屋，真的會有人過來嗎？
“這地方居然這么荒涼。”燕祈摩挲下巴，認真道：“那待會得把租金談得更低點。”
沒有丁點意外的燕茵：“果然，我就知道老大是看中這里租金便宜。”
燕祈笑著揉了揉她的頭。
云霄游樂園是江州市一家老牌游樂園，雖然地處郊區，但名聲一直很響，算是江州不少人的童年回憶，并且附近不遠處就有地鐵站，本不該如此荒涼。
如果燕祈沒記錯的話，去年他們班還來這里團建過一次，雖然他沒去。
現如今居然變成這副樣子，到底發生了什么？
燕祈帶著膽小鬼朝園內走去，以燕祈目前的資產當然是無法租下整套游樂園，他是在網上看到轉租消息，知道這里有一家鬼屋掛牌招租，這才動了一些心思。
當然，江州市有不少鬼屋出租，這家鬼屋之所以如此吸引燕祈，主要是由于它那遠低于市場價的租金。
總面積超越八百平米的大型鬼屋，年租金只要不到九萬，以江州這種一線大城市來說，這個價格簡直可以說是白送。
老板在門口已經等候多時。
明明還沒入秋，鬼屋老板便已經裹上軍大衣，哆哆嗦嗦像根木筷似的地立在那里，整個人像張被抽干了的紙片，兩眼烏青地看向燕祈。
“你就是燕先生吧？”老板熱絡地招待燕祈，“具體的情況我們在網上已經談過了，沒有問題的話不如現在就簽合同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著完全不像正常人的老板，燕祈沒忍住詢問道：“老板，你這家鬼屋正常嗎？”
“鬼？我們家的鬼屋怎么會有鬼呢？”老板五官扭成一團，一臉肉痛地咬緊后槽牙，從牙縫里擠出一行字：“五萬！這已經是我的最低底線了，我真的不能再虧了！”
燕祈流暢地在落款處簽下自己的大名。
管他有沒有鬼，五萬塊的便宜不撿他還叫燕祈嗎？
至于這間鬼屋是否真的有鬼？
燕祈看了一眼在旁邊裝空氣的膽小鬼，自動忽略這個問題。
拿到合同后，老板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留下一句“鬼屋里那些設備也送你了”，整個人便像只氫氣球似的瞬間飄遠。
見老板走遠，燕祈抬頭看了一眼這家裝潢不錯的鬼屋。
“進去看看。”
燕茵跟著燕祈進了鬼屋，在踏入大門的那一刻，她皺了皺眉，嗅到空氣中那股熟悉的黏膩后，她下意識朝燕祈湊近了一些。
這家鬼屋其實剛開業沒多久，光是裝修都不止花了幾十萬，目前只開放了一個場景——中式靈異副本《僵尸新娘》。
這也是燕祈和膽小鬼去的地方。
踏入這里的那一刻，燕祈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不對勁，實在是太不對勁了。
燕祈下意識環顧了一眼周圍，只見無數穿著鮮紅嫁衣的模特如同亂葬崗的尸體，扎堆靠在角落里，奇怪的是不管燕祈往前走了多少步，這些模特都能和他保持相同的距離，只要一回頭就能碰上那空洞的眼睛。
耳邊似乎被誰吹了一口氣。
燕祈的身體莫名僵硬了幾分。
“其實我一直很好奇，”燕祈看向膽小鬼，緩緩開口：“為什么我離開恐怖游戲后，只有你跟了過來。”
房間逐漸暗了下來，光線似乎被誰抓在了手中。
膽小鬼沖燕祈笑了笑，狡黠的大眼睛折射出幾道流光。
她伸出手指卷了卷耳邊的發絲，稚聲道：“啊，我沒有跟主人說過嗎？”
“主人離開后，大家都很生氣，尤其是阿西忒斯哥哥。”
她回憶著那個永遠戴著惡鬼面具的少年，語調也不由變得沉了幾分。
“阿西忒斯那么忠誠主人，為了主人寧愿舍棄自己的生命，主人卻像對待一條狗一樣拋棄了他。”
“阿西忒斯哥哥非常生氣，說要挖出主人的心臟當作他的收藏品。所以他也跟過來了哦。”
房間中的一切都在此刻暫停。
濃稠的黑暗中，一只修長的手如同毒蛇般撫上燕祈的脖頸，那蒼白陰郁的少年在他身后出現，整個人形如鬼魅，眼神幽暗而晦澀。
他貼在燕祈耳邊說：“主人，你為什么要拋棄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