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心里裝著一個人就必須要和他在?一起嗎?
在?遇到沈屹驍之前, 夜濃的確是這么認為的。
她是個敢愛敢恨的性子,喜歡就追,不喜歡就放棄, 在?愛情里, 她覺得非黑即白, 絕不存在?灰色地帶。
然而和沈屹驍的分手讓她明白, 有些人是適合裝在?心里的。
當初分手是因為他對感情不認真。
如今再回頭看, 其?實家世才是橫亙在?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
當然,這并不表示她會看輕自己。
人,生來就不平等。
這個道理,她很?早就知道。
而他沈屹驍又?怎能不知。
沈屹驍當然知道,所以接到母親的電話, 讓他晚上和梁氏企業的梁正浩夫婦吃飯時,他就懂了。
“是不是還有他們家的千金?”
沈母避重就輕:“以前咱們倆家關系一直不錯, 不能因為你?父親走了,就讓這關系斷了, 你?說是不是?”
“那行,”沈屹驍答應著:“等下?我問?問?我女朋友晚上有沒有時間, 有的話我帶她一塊兒。”
“你?談女朋友了?”
相比話筒那邊的訝異,沈屹驍的回答帶著愜意的笑痕:“怎么,我談女朋友, 你?很?意外嗎?”
“誰家的?”
為什么一定要是「誰家的」。
沈屹驍笑了,語調端得散漫:“我自己家的。”
“你?這孩子——”
沈屹驍打斷話筒那邊的聲音:“我爸去世的時候,我就跟您說過,公司的事您別管, 我感情上的事,您更別插手。”
這么多年來, 沈屹驍對這位名義上的母親一直都是這個態度。
然而,沈母卻沒把他似是而非的警告當回事,“我怎么能不插手,你?父親——”
沈屹驍再次打斷她,“您若是拿我爸說事,那您應該記得,他去世前交代給您的任務是照顧好?老爺子,可不是來管我。”
他聲音還是那般的云淡風輕,但語氣卻能聽?出明晃晃的不善。
沈母不說話了。
沈屹驍也沒多少耐心給她:“飯局要么您自己去,要么就幫我推了。”
電話掛斷,沈屹驍看了眼時間,已?經九點五十,距離夜濃打來的那通電話已?經過去四十分鐘。
說不上來是想問?她手機找到了沒有,還是想看看自己是否被她從黑名單里放了出來。
短暫猶豫后,沈屹驍撥了電話過去。
聽?過太多次電話那邊傳來的忙音,以至于這次,他都沒敢立即將手機貼到耳邊。
可是辦公室里太靜了,靜到他不僅清楚聽?見急促的“嘟”音,就連自己心臟急劇跌宕的聲音也聽?見了。
震耳欲聾,讓他瞬間難掩煩躁地深吸一口氣。
想不通,明明都跟她解釋清楚了,怎么還不把他的號碼從黑名單里刪掉。
還是說,她壓根忘了這事?
沈屹驍抓起外套走出辦公室。
剛好?黎雪抱著一沓資料從秘書辦里出來:“沈總,您要出去嗎?”
沈屹驍雙腳一停,突然想起十點半有個會。
“會議取消。”
“好?的。”
“等等——”
黎雪本就站在?原地,見他轉過身來,忙迎上前:“沈總還有什么事要交代的嗎?”
視線掃過她臉,沈屹驍瞇了幾分眼角:“上次你?去給奶酪送藥的時候,在?電梯里跟夜濃說了什么?”
夜濃?
是前天那位夜女士?
黎雪反應迅速:“沒、沒說什么。”
“沒說什么?”沈屹驍氣勢一 沉,銳利的眼神鎖在?她臉上,“你?確定?”
黎雪被他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看得背脊一涼,定在?原地的雙腳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小步:“真、真的沒說什么,前天夜女士來找您之前,我連她姓什么都不知道的。”
說完,她又?突然想起來:“哦,當時她在?電梯里沒摁樓層,我就問?了一句,她說,她說”黎雪拼命回想:“說是什么東西?落在?樓下?了。”
見沈屹驍好?似還在?等她下?文,黎雪聲音都變了調:“真的就只說這些。”
沈屹驍也不是有意為難她,但是他實在?想不通,因為早上夜濃跟他說的是:我都看見她來你?家了。
可是當時他明明是站在?電梯門?口的,包括后來給奶酪喂藥,黎雪也是蹲在?門?口喂的,自己壓根就沒讓他進過家門?。
除非
沈屹驍眉心一凝,“在?那天之前呢,你?去給奶酪喂食,有沒有看見她?”
黎雪點頭:“有一天早上,我剛到,她去摁了門?鈴。”
沈屹驍頓時倒吸一口氣。
看出他情緒有了波動?,黎雪忙解釋:“但是當時我就只說了句你?好?,其?他就什么也沒說了。”
還需要說什么?
說什么能比出現在他家里更有說服力?
沈屹驍壓著情緒:“當時為什么不跟我說?”
這種小事也需要跟他報備嗎?
黎雪吞咽了一下:“抱歉沈總,以后再遇到這種事,我一定跟您說。”
“還有下?次?”沈屹驍差點氣笑了。
驀地,他心里突然閃過另一件事:“當時是哪天?”
“是”
不等黎雪記起來,沈屹驍就說:“關昇把喂貓這件事交給你?的第三天?”
黎雪愣了一下?,“您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
因為夜濃就是那天把他刪除拉黑的。
沈屹驍目光凝著一層冷意,“你?闖的禍,你?自己解決。”
看似平淡的語氣,卻字字如刀,不容置喙。
黎雪肩膀一抖,就這么懵怔地杵在?原地。
幾分鐘后,秘書辦的門?邊緩緩探出兩?顆腦袋。
“黎秘書?”
黎雪還整個人沒有反應過來,扭頭,對上兩?雙好?奇又?震驚的眼睛,然而頭頂攝像頭,她又?不敢多說一個字,直到被兩?個同事招手進門?。
她這才委屈地撇嘴:“我明天是不是不用來了?”
三個女秘書里,就數黎雪資歷最淺,工作時間也最短。
其?中一個女秘書叫王心蕊,在?東沈任職兩?年零四個月,深知沈屹驍的脾氣。
“你?就算不來,這事你?也得給沈總解決好?了才能走。”
黎雪兩?條眉毛都要撇成八字:“可我都不知道我闖了什么禍,怎么解決?”
王心蕊和對面另一個女秘書錢歆相視一眼后,又?齊齊看向她。
剛剛兩?人已?經豎著耳朵將來龍去脈聽?了個干凈,心里早就跟明鏡似的了,卻沒想到她這個當事人還傻傻摸不清狀況。
王心蕊簡直不敢相信,“沈總都說得那么明顯了,你?還沒明白?”
黎雪無辜地眨了眨眼:“他說什么了?”
平時看著那么機靈一姑娘,關鍵時候卻犯傻。
王心蕊壓低聲音:“那位夜女士啊,你?看不出她和沈總的關系?”
黎雪眸光閃爍了兩?下?:“她不就前天來找過沈總一次嗎,上次我去沈總那的時候,他倆面對面都沒有說話。”
“新人啊,”錢歆嘆氣:“看來有必要給你?科普一下?我們沈總大學?時的戀情了。”
沈屹驍大學?時的‘那點事’其?實不算秘密。
有心人只要多打探就能略知一二。
在?黎雪極為生動?的表情起伏里,錢歆端起保溫杯,喝了一口與?她二十六歲的年紀極為不符的枸杞茶。
“現在?知道那位夜女士是何方神圣了吧?”
黎雪臉上儼然一副知曉真相后的恍然大悟,但是有一個重要的信息,她沒捋明白。
“既然是夜女士提的分手,那沈總應該恨死她了呀。”
“沒有愛,哪來的恨?”
王心蕊在?一旁瘋狂點頭:“而且咱們沈總五年來都沒談過女朋友,這說明什么,你?還不懂嗎?”
黎雪倒吸一口氣:“那我豈不是只要從夜女士,哦,不對,”她立馬改口:“從我們未來沈夫人那里下?手就可以了?”
她突然一句「沈夫人」,差點讓錢歆把還沒來及咽下?的枸杞茶給嗆出來。
倒是王心蕊,“嘖嘖”兩?聲:“難怪關秘總說你?機靈呢,你?剛才如果在?沈總面前也這么喊,哪還有現在?這檔子的煩心事。”
黎雪眼眸一轉,心生一記:“那如果我幫著沈總讓他們和好?呢?”
王心蕊和錢歆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
“那我離升職加薪的好?日?子還遠嗎?”黎雪霍然起身:“我現在?就去!”
*
雖說昨天是自己的生日?,但夜濃卻沒吃幾口飯,肚子餓到現在?,早就饑腸轆轆地直叫喚。
誰知二樓分會所過了九點半便不再提供早餐服務,而午餐要到十一點才能開始。
服務生說:“女士,您也可以去我們的主會所,那邊的一日?三餐不限時。”
也只能這樣了。
夜濃說了聲謝謝。
到了一樓,經過服務臺的時候,管家程麥喊住她:“夜女士。”
夜濃回頭,見她拿著一個快遞盒走過來。
“這是您的快遞,昨天傍晚送來的,本來想給您送上去,但摁您家的門?鈴,沒反應。”
夜濃伸手接過時,心里閃過疑惑,這幾天,她沒從網上買過東西?。
“謝謝。”
程麥笑著回了聲不客氣。
出一樓大廳,往會所去的路上,夜濃看著盒身上貼著的快遞信息。
寄件地址是本地的,寄件人名她不認識,電話留的是固定電話。
好?奇心的驅使下?,還沒走到會所,快遞盒子就被她拆開了。
里面是一個墨藍色的玻璃狀盒子,看著很?是精巧。
拿掉上面的盒蓋,里面是一個圓狀球體?。
表面看似光滑,瓶身里卻做了切割設計,所以光線下?,它折射出來的光渙散而不刺眼。
看著像是一個精致的擺件。
夜濃湊近聞了聞。
有苦又?甜的混合氣味,很?霸道,有點像
黑咖啡和柑橘,好?像還有一絲茉莉的清新,但是咖啡的味道過于濃郁,將其?他的味道,蓋得只剩依稀。
是香水?
夜濃一臉疑惑地轉動?球身,可若說它是香水,它周身卻是封閉的。
路過一個果皮垃圾箱,夜濃剛想將盒子扔進去,卻發現里面還有一張卡片。
上面是手寫的四個字:生日?快樂。
龍蛇般矯健的筆鋒,讓夜濃捏著卡片一角的指尖驀然收緊。
這字跡,哪怕五年未再見,夜濃也依舊一眼認出是誰寫的。
快遞盒沒拿穩,掉在?了地上。
夜濃看向掌心那塊沉甸甸的玻璃球,明明托在?她掌心,卻好?像壓在?了她心頭。
她又?將快遞上的信息辨認了幾遍。
寄件人名不是他,號碼也不是他,可見他是不想被她知道這個東西?是他寄來的,可卻又?堂而皇之的親筆寫下?「生日?快樂」四個字。
他這是篤定五年過去,她認不出他的字跡了嗎?
幾分失魂落魄里,夜濃來到會所的三樓餐廳。
暖氣開得足,夜濃脫下?外套時,服務生送來菜單。
“一份海鮮炒飯,一杯果汁。”
她現在?沒什么多余的心情,只想將饑腸轆轆的胃填飽。
服務生走后,夜濃又?將那張看似硬實實則質地柔軟的乳白色卡片拿到手里。
很?奇怪,看到這四個字時,明明是那么的深信不疑。幾分鐘過去,她突然又?開始不確定。
夜濃照著快遞單上的寄件人電話,撥了過去。
“你?好?,東沈集團。”
不算意外的回答,還是讓夜濃心臟縮緊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打錯了。”
電話掛斷,她目光偏轉,視線剛一落到旁邊的玻璃盒,她就怔住了。
原本的透明玻璃球竟然變成了墨藍色。
她頓時想到早上那個蛋糕。
圓形糕身,立在?墨藍色的蛋糕底座上。
和這個玻璃球,異曲同工的像是一個系列款。
凝眸間,放在?一邊的手機震了。
是一串沒有存進通訊錄的陌生號碼。
“喂?”
“是我。”
短短兩?字,讓夜濃胸腔莫名緊了緊。
她掌心壓在?心口,將情緒調整才開口:“什么事?”
偏冷的音色讓沈屹驍拿著手機的手指悄然握緊。
黎雪說的那些話原本讓他心頭積了濃濃的郁氣,但是也讓他后知后覺意識到另一件事。
就是那個落雨的晚上,他在?環鼎大廈門?口看見的那個男人。
這段時間,他一直以為夜濃將他拉黑刪除是因為那個男人,原來不是,原來她是因為誤會了自己和黎雪的關系。
這怎能不讓他心生竊喜。
可是她此時此刻漫不經心又?夾雜冷漠的語調,讓沈屹驍抱有的那點僥幸突然就沒了。
“在?哪?”他聲音里有著明顯的小心翼翼。
默了幾秒,話筒那邊才傳來聲音。
不是——「要你?管」
也不是——「關你?什么事」
而是:“沈總有事嗎?”
一句話,將他們的關系拉遠至最初。
他喊她「夜小姐」
她喊他「沈總」
沈屹驍只覺一顆心被宕至谷底。
如果說昨晚發生的一切都沒有在?她心里掀起任何波瀾,那之前他在?辦公室里跟她說的那些話,她也有恃無恐嗎?
沈屹驍壓下?心底情緒,“我在?你?家門?口。”
雖然他剛剛有好?一陣的沉默,但夜濃并沒有掛斷電話。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在?期待什么,但是傳來耳邊的聲音,讓她心里蒙出失落。
她不冷不熱地“哦”了聲:“我不在?家。”
“什么時候回來?”
“不知道。”
沈屹驍無奈到失笑:“非得這么跟我說話嗎?”
還好?意思說她。
一個生日?,做了這么多,只字不提就算了,就連寄張生日?卡片,都不敢留自己的名字和電話。
偷偷摸摸的,生怕別人知道似的。
越想心里越堵得慌。
夜濃沒好?氣:“沈總平時聽?了那么多的阿諛奉承,都聽?不膩?”
整天就跟小炮筒似的。
還是醉酒了更惹人疼。
沈屹驍對她氣不起來,順著她的話說:“那你?說兩?句給我聽?聽??“
送禮物怎么不見這么厚臉皮?
夜濃懶得跟他說:“沈總如果沒有要緊事,那我就掛了。”
“你?這女人,”沈屹驍有些哭笑不得:“早上我怎么跟你?說的,都忘了?”
早上說了那么多,誰知道他指的是哪句。
夜濃嘴角往下?撇:“我酒后斷片,沈總又?不是不知道。”
都過了一夜了,還斷片。
“那你?現在?回來,我再跟你?復述一遍。”
夜濃看著面前還沒動?一口的海鮮炒飯。
真不知這人哪來的底氣,覺得自己比她填飽肚子還重要。
“那你?等著吧!”
不給他再開口的機會,夜濃就先?掛了電話。
自然也聽?不見拿著手機的人氣出一聲無奈。
沈屹驍看著已?經跳轉回通話記錄的手機屏幕。
這么多年了,敢這么掛他電話的,還是只有她。
電話掛得斬釘截鐵且迅速,點的海鮮炒飯更是被她三下?五除二解決。
一口氣將果汁喝得只剩淺淺一個杯底,夜濃眉心蹙了一下?。
她這么著急做什么。
然而她雖這么想,但卻沒有影響她離開餐廳的速度。
只是沒想到,剛走進一樓大廳,就看見了黎雪。
那位,沈屹驍口中,和他并無關系,只是來喂貓的女秘書。
第42章
接到對方看過來的眼神, 夜濃禮貌又?不失敷衍地笑?笑?。
但?是她明顯感覺到,對方這次看她已經和之前大?不相同。
帶著點探究的打量。
雖然沈屹驍說這人和他沒有上?下屬之外的關系,但?是夜濃心里?的懷疑并沒有完全?打消。
以至于她對自己夜宿沈屹驍家這事還有幾分心虛。
她甚至在想, 這人該不會是聽到了什么風聲?過來跟她興師問罪的。
如果?是這樣, 她要怎么解釋?
說昨晚她喝醉了, 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沈屹驍都說和她沒有關系了, 而且奶酪身上?穿的駱馬絨背心
心頭正亂著的時候, 只見對方朝她走來。
“夜女士,您終于回來了。”
夜濃微微一愣:“你在等我?”
“嗯,”黎雪嘴角挾一縷禮貌微笑?:“我想著上?去,但?沒有門禁卡。”
夜濃懂了,這是要‘蹭’電梯和她一塊上?12層。
她不免覺得好笑?:“你都有他家門鎖密碼了, 怎么會沒有門禁卡?”
“是這樣,”黎雪解釋得不露痕跡:“沈總家的門禁卡, 只有他出差期間,關秘才會給我, 沈總回來后,我是要上?交的。”
眼眸微轉間, 夜濃回憶起?摁響沈屹驍家門鈴的那個早上?,那天他的確是在出差。至于后來在電梯里?遇到這位秘書
夜濃眉心緊了一下。
當時沈屹驍是等在電梯外的,所以, 是因?為她沒有門禁卡,沈屹驍才會出門等她?
若是這樣的話,兩人的說辭就?對上?了。
那今天呢?
沈屹驍在家,她又?為何上?門?
而且還說在等她
在夜濃沒有明說, 但?暗含疑惑的眼神里?,黎雪輕嘆一口氣。
“實不相瞞, 夜女士,我今天是趁著沈總不在,偷偷過來的。”
“偷偷?”夜濃眉梢輕挑:“為什么?”
來的路上?,黎雪可謂是絞盡腦汁。
直接解釋顯得太刻意,講不好會讓沈總的這位前女友覺得她和沈總串通一氣。
若是婉轉的話,那方式方法可就?不止一種了。
到底是以聊天的方式帶出事實更讓她信服,還是以賣慘的方式博得她同情理解沈總對她的在乎。
想來想去,黎雪決定?中和。
既能?解了這位前女友對她的誤會,又?能?將沈總完美摘出來保全?他的面子。重點是,還能?表現出她處理問題的技巧。
如此一來,升職加薪還不指日可待?
黎雪低頭,指尖摳在左手中指位置:“我戒指找不到了,不知是不是上?次喂完奶酪洗手的時候摘在了衛生間。”
她心虛的眼神往旁邊瞄了一眼:“所以想趁著沈總不在,過來看看。”
說到這里?,她又?將表情一秒切換成委屈:“那戒指是我男朋友送我的,要是讓他知道我給弄丟了,指不定?要多傷心呢。”
夜濃怔在原地,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說不后悔是假的,如果?當時她選擇問他,而不是一味的將他拉黑刪除,他們現在是不是就?是另一種現狀。
但?是轉念一想,就?算他當時解釋了,她就?一定?會信嗎?
就?好像今天早上?,他也說和這個秘書沒有關系,她不還是深陷在對他的猜測里??
各種復雜的情緒從她眼睛里?跑出來,都被站她對面的黎雪看得清清楚楚。
她沒說話,給足了這位前女友自行揣摩深思的時間。
直到夜濃將視線凝回她臉上?。
黎雪忙做央求狀:“夜女士,我可以跟您一塊兒上?去嗎?”
短暫的時間里?,夜濃已經將所有情緒壓下,她點頭,但?同時她也善意提醒:“不過他好像在家。”
“啊?”
這么巧的嗎?老天也太會遂她的愿了。
黎雪壓下心頭竊喜,故作為難:“夜女士,那您能?幫我一個忙嗎?”
夜濃幾乎一秒就?猜到了她的意圖:“你想讓我去幫你找戒指?”
黎雪一連幾下點頭后,語氣真?切:“我知道我這個要求很唐突,但?我晚上?要和男朋友吃飯,我怕”
平心而論,自己和這位女秘書只有過幾面之緣,還遠不到去幫她這種忙的地步,可今天若不是她,自己對沈屹驍的誤會又?怎么可能?徹底解開。
但?是她要拿什么做借口去敲他的門?
想到這,夜濃不免皺眉:“說到底你也是因?為公事才不小心遺落了戒指,你跟他明說就?是了。”
黎雪當即把頭搖成撥浪鼓:“萬萬不可的!”
在夜濃不解的眼神里?,黎雪都佩服自己的反應力:“夜女士有所不知,沈總不喜歡他在家的時候讓外人進門。”
她就?這么順理成章的解釋了另一件事:“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奶酪生病嗎,就?上?次我在電梯里?遇到你那次,當時是關秘書打電話讓我過來的,就?那種情況下,沈總都沒讓我進門,我還是蹲在門口給奶酪喂的藥。”
夜濃:“”
黎雪嘆氣:“你說的因公遺落戒指是沒錯,可到底也是我粗心大?意,這對我們秘書來說是大?忌,而且還發生在沈總眼皮子底下,馬上?就?年終考核了,這要是被沈總知道”
她哭腔都漫出來了,夜濃于心不忍:“你別?急,我、我等下去幫你看看就?是了。”
黎雪頓時把臉一抬,淚盈盈的眼睛瞬間就?彎出了笑?痕:“真?的嗎?”
她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夜濃無奈又沒轍:“但是我不保證能?找到。”
說到這,夜濃想起?來:“你上?次過來是什么時候?”
本來丟戒指一事就?是她憑空捏造,再加上?她的確有段時間沒過來了。
黎雪閃爍其詞:“有段時間了,沈總這段時間雖然有出差,但?都是當天往返,所以我不需要過來。”
“你確定?是丟在他那兒了嗎?”夜濃問。
黎雪搖了搖頭:“也不是特別?確定?,主要是我在其他地方都沒找到,所以才想著來沈總這看看的。”
眼看她又?面露難色,黎雪忙說:“夜女士,您就?幫我去看看,沒有也沒關系的。”
幫人的話都說過了,夜濃也只能?硬著頭發點頭:“那你在這等我,我上?去幫你看看。”
“夜女士,”黎雪喊住她:“我給你留個聯系方式吧,如果?沒有,你發個短信告訴我一聲?就?行,就?不用再麻煩你下來一趟了。”
留了電話,又?目送夜濃進了電梯,黎雪輕輕揮擺的小手還沒來不及放下,大?腦就?開始高速運轉。
自己做了這么多的努力,怎么說也得讓領導知道吧,不然她圖什么?
但?是一想到沈屹驍那冷得幾乎躥出涼氣的聲?音
算了,還是發短信吧!
這樣也算給自己的‘補救’留一個證據。
黎雪拿出手機,指尖在屏幕上?迅速點著。
「沈總,我剛剛已經跟夜女士解釋過了,用的很婉轉的方式,相信已經消除了夜女士心里?的誤會。」
至于戒指,黎雪沒有提,畢竟這種小手段,她不保證能?被所有上?司接受并認同。
而夜濃上?門這事,她更是沒說,萬一那位夜女士臨時變卦沒去,那她豈不是給自己挖了另一個大?坑?
而此時的沈屹驍正壓著腰坐在沙發里?。
準確來說,他已經坐了將近二十分鐘,這期間,他一直看著對面茶幾上?的幾樣生日禮物。
一切都好像他走時的模樣。
蛋糕盒安安靜靜地卡在上?面,兩只陶瓷杯的杯耳相挨。
而那首飾盒里?的項鏈更是沒有一絲被取出來過的痕跡。
是沒有進門,還是沒有看見?
若是看見了,剛才電話里?不該是那種語氣的,還是說,這幾樣東西在她眼里?,壓根一點意義都沒有?
又?或者覺得他小氣了?
天知道他多想高調,多想給她一場鋪天蓋地的浪漫,可是他們現在這種局面,他哪里?敢?
萬一真?把她逼急了,兩手一甩回了香港
沈屹驍深深一個呼吸。
后背剛一壓進沙發,就?聽見外面電梯停落的聲?音。
夜濃知道他在家,但?沒想到他會把寬敞的雙扇裝甲門全?部敞開。
這是唯恐聽不見電梯的提示聲??
剛一抬腳準備往右轉,余光里?就?閃出一道深色的人影。
夜濃條件反射地看過去,不偏不倚的,和斜對面看過來的那雙眼撞了個正著。
雖說她答應了幫黎雪找戒指,但?該怎么面對沈屹驍,夜濃還沒想到。
而剛剛留了黎秘書手機號恰好給了她一個「不急」的借口。
夜濃抬手就?往自己家的方向指去:“我、我去穿件衣服。”
這話任誰聽著,都還有另一層意思:我穿上?衣服就?來找你。
沈屹驍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好。”
他雖答應,但?卻沒有站在原地等。
眼看他跟了過來,夜濃直接懵了。
她懵的時候,眼睛里?會眨出幾分不染塵色的清透。
在她的茫然無辜的眼神里?,沈屹驍卻淺淺笑?了聲?:“怎么這么看著我?”
“你、”夜濃忍不住結巴:“你過來干嘛?”
“等你。”
“不用,”夜濃抬手往他身后指了指:“你先回去,我、我等下——”
“多久?”沈屹驍都不等她說完:“等下是多久?”
夜濃:“”
起?碼得等她找出妥帖的理由吧,畢竟戒指在他家的衛生間。
想到這,夜濃頓時后悔。
這么樂于助人干嘛!
杵在她身側的高大?身影落下來的影子幾乎要蓋住她。
讓人無法忽視,無法冷靜。
夜濃抬手就?去推他,結果?掌心剛一貼到他胳膊,手腕就?被沈屹驍捉住了。
“剛剛去我那邊了嗎?”
夜濃表情一呆,來不及思考就?搖頭:“沒有。”
本來沈屹驍是不確定?的,但?是她眼神里?有著明顯的躲閃。
“奇怪,”沈屹驍蹙起?眉,聲?音帶出明顯的困惑:“那蛋糕盒上?的絲帶怎么解開了。”
有絲帶嗎?
夜濃眼眸轉了兩圈,她記得那圓形的蓋子,一下就?拿起?來了。
夜濃眼睫一抬,眼看他眼里?閃過狡黠,夜濃才后知后覺他在套她的話。
她臉一紅,抬起?另只手就?去砸他。
那只裝著玻璃球的快遞盒掉在了地上?。
夜濃往地上?看了眼,目光不由得變軟,然而捉在她手上?的力道讓她一點點下陷的心撈了出來。
再抬頭,夜濃眼里?的倔強又?回到了從前,“松手。”
“不松。”
“你這人,”夜濃用力掙了兩下,“你到底松不松?”
“那你去我那邊。”
以前怎么沒發現他這么纏人呢。
夜濃拿他沒轍,但?也不愿就?這么三言兩語被他哄好:“都說了過一會兒了。”
誰知道她會不會門一關就?再也不出來。
沈屹驍不妥協,但?退了一步:“那不然我來你這。”
來她這還怎么找戒指。
夜濃剜他一眼:“你怎么這么煩人。”
怨瞪瞪的小眼神,落在沈屹驍眼里?卻那么生動,他唇角一彎,松開她一只手,另一只從握著改成牽著。
夜濃就?這么低著頭,眼睜睜地看著他靈活地撐開自己的五指。
掌心相貼,十指緊扣。
那一瞬,夜濃明顯感覺到了自己心跳的加速。
雙腳一邊不受控地跟著他,夜濃一邊在心里?問自己:你就?準備這樣妥協了嗎?
妥協于他一樣又?一樣,讓她內心一次又?一次動蕩的生日禮物。
還是妥協在他「一年而已,遠不夠我盡興」的威逼下。
她不知道。
暖在她掌心與指腹間的溫度,讓她無法靜下心來思考。
但?被他這么牽進家門,卻讓夜濃意外找到了去衛生間的借口。
感覺到她手的掙脫,沈屹驍幾乎一秒收緊了她的指腹。
夜濃垂著眉眼:“我想去衛生間。”
短暫怔愣后,沈屹驍這才緩緩松了口氣,“你去。”說完,他才慢著動作松開她手。
視線追著她進了衛生間以后,沈屹驍回到門口,將雙甲門門關上?。
而此時的夜濃,視線掃過一覽無遺的雙人洗手臺。
別?說戒指,就?連一根頭發絲都沒見著。
夜濃輕輕拉開下面的幾層抽屜,也沒有。
難道在他臥室的衛生間里??
雖說這個可能?性不大?,但?萬一呢?
可是她又?要找一個什么樣的借口再去他主臥的衛生間呢?
想到這,她眉心擰出煩躁:“煩死了。”
沒有被刻意壓著的聲?音,透過門縫,實實在在地傳了出去,剛好被倚在門口等她出來的人聽了個正著。
沈屹驍瞬間站直。
等在門口,惹她煩了?
他來不及深想,轉身就?走,然而走了幾步,他又?回頭。
那么厚實的木門,她是怎么知道自己站在門口的。
“咔噠”一聲?,沈屹驍忙扭回頭去,默了幾秒,他才故作自然地轉身。
小心翼翼的眼神,不算刻意地落到夜濃臉上?。
眉心皺著,嘴唇抿著。
沒有明說的煩躁呼之欲出。
沈屹驍不自覺抬手勾了勾眉骨,再一回頭,見她往走廊方向看。
沈屹驍忙說:“奶酪應該在臥室。”
這句話狠狠提醒了夜濃。
上?一秒因?苦思冥想而深鎖的眉心一瞬展開。
“我去看看它!”
沈屹驍愣在她近乎雀躍的聲?音里?,等他反應過來剛要跟上?去,又?見夜濃突然轉身。
“你能?不能?別?跟著我?”
沈屹驍就?這么停在了原地。
雖說她忽起?忽落的情緒讓沈屹驍很是摸不著頭腦,但?她此時的好心情卻讓沈屹驍覺得不失為一個好時機。
只是沒想到,等她再出來,那表情似乎又?凝到了冰點。
沈屹驍一顆心隨她的心升起?又?墜下,“怎、怎么了?”
夜濃瞥他一眼:“沒怎么。”
沒怎么還有鬼了呢!
沈屹驍第一反應就?是:“它抓你了?”
話還沒落音,他就?幾個大?步走到了夜濃面前,只是沒等他捉到她的手,夜濃就?后退了一步。
唯恐被他沾到、碰到。
沈屹驍都快被她逼瘋了,手臂一伸,攬住她后退的腰肢。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樣?”
他下顎輪廓繃得緊,情緒想收斂卻壓根收不住。
夜濃愣了一下,似乎沒懂他為什么會說出這種話。
抬頭對上?他那雙壓迫感極強的眼,她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就?這么僵在了他的手臂與胸膛之間。
可對沈屹驍來說,她在面對他時表現出來的順從,又?或者風輕云淡才愈加讓他心慌。因?為這說明,他的存在已經在她心里?掀不起?任何的波瀾。
他不允許。
而兩人靜謐而長久的對視,讓周遭的空氣都滯住了一般。
面對她絲毫不露怯、不服軟的眼神,沈屹驍笑?了:“看來你是真?沒把我那天的話放在心里?。
“既然這樣,”沈屹驍主動松了摟在她腰上?的手:“那我就?只能?找阮總了。”
夜濃只覺眉心一跳:“你找她做什么?”
剛剛那么摟著她都沒有反應,提到公事,情緒卻一秒有了變化。
可見她對這份工作有多么重視,既然這樣
“去我那辦公怎么樣?”他眉梢一挑。
看似漫不經心又?幾分征詢的語氣,可每一個字每一個音節,都透著不給人置喙的斬釘截鐵。
夜濃只覺得胸腔一陣局促,“你開什么玩笑??”
“我像在開玩笑?嗎?霧色和你們萊歐的合同已經簽了將近兩個月,可你們卻連基本的立意都拿不出來。”
他轉過身,慢著步子往客廳去的同時,聲?音也慢慢悠悠地傳來。
“如果?不是你們的辦公條件有問題,難不成是你夜總監的能?力不行?”
夜濃追到他身后:“到底是我能?力不行,還是你故意刁難,沈總心里?難道不清楚嗎?”
沈屹驍轉過身來:“我清不清楚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夜總監清不清楚。”
后面的話幾乎被他一字一頓地說出來。
夜濃冷笑?一聲?:“所以沈總是準備用強的?”
沈屹驍目光定?在她臉上?,侵略的眼神一點都不藏著掖著。
“如果?強的對你有用,”沈屹驍朝她笑?了笑?,“我倒也愿意試一試。”
第43章
夜濃以為他就是說說, 沒想到他真的給阮瑜打了電話,而且還故意?挑她?走到自己家門口才說了最后兩句。
“當?然,夜總監已經答應了。”
“那就謝謝阮總了。”
隔著不遠, 卻也一點都不近的走廊, 夜濃氣得跺腳:“沈屹驍, 我什么時候答應你了!”
沈屹驍半個身子隱在門里側, 已經被他掛斷的手機被他揚手揮了揮。
“周一見, 我的”他還故意?停頓了一秒:“夜總監。”
門鎖“滴答”一聲的同時,夜濃口袋里的手機也震了。
不用?看?就知道是誰打來的。
本來沒想把沈屹驍和霧色的關系跟阮瑜說的,眼下,不說也不行了。
“喂?”
“怎么回事?”阮瑜整個人?一頭?霧水:“剛剛沈屹驍給我打電話,說要把你借調到他那邊。”
甲方向乙方借調員工, 雖說少見,但也不是沒有過。
但是真正讓阮瑜沒想到的是:“他剛剛還說霧色是他名下的公司, 你知道這事嗎?”
夜濃深吸一口氣:“知道。”
“你——”
夜濃知道她?想說什么,打斷她?:“但我也是剛知道不久, 還沒來及跟你說。”
阮瑜將信將疑:“真的?”
“真的,”夜濃問:“你能不能告訴我, 他剛剛電話里都跟你說什么了?”
阮瑜:“他上來就說兩家合同快到期了,然而我們這邊卻還拿不出一個讓他滿意?的方案,他問我要解釋, 我當?時都愣了,問他和霧色什么關系,結果?他說霧色是他名下的公司,還說我若是不信, 可以給我看?他和祁孟的協議。”
“然后呢?”夜濃問。
“然后他就問我方不方便?把你調去他那邊,我說當?然不方便?, 畢竟你手里不 止這一個項目,然后他就說如果?我們這邊有事,你可以隨時走,我就有點猶豫嘛,然后他聲音就變了,說若是這樣也不行,那以后咱們萊歐就別想在京市接到項目。”
夜濃:“”
剛剛阮瑜在電話里沒來及琢磨,如今自己再?說一遍過程,覺察到了不對勁。
“他突然這么不講情面,你倆是不是吵架了?”
夜濃想都沒想就否認:“沒有。”
隔著手機,阮瑜看?不到她?表情,只能從聲音里辨她?情緒:“所以他把你調過去,是假公濟私還是真的為了溝通方案?”
夜濃當?然希望是后者?,但眼下,他的目的已經很不單純。
不該妥協的。
畢竟只是一份工作。
可真的就要因為他,放棄這四年來的努力嗎?
憑什么。
原本眼里失焦的閃爍突然凝出了堅定。
不是說要對她?用?‘強’的嗎,她?倒要看?看?,他能‘強’出什么花樣來。
夜濃走到落地?窗前,“我會盡快把方案定下來,你放心吧。”
*
周末兩天,夜濃都沒有見到沈屹驍,也沒去注意?聽隔壁的動?靜。
直到周一早上她?出門,才突然想起來自己的車還在公司。
晨霧籠著冬日?里難得的綠色,也將葉片上晶瑩明亮的露珠籠出微光。
夜濃裹緊及膝的黑色大衣。
雖說她?的衣柜里添了幾件看?似輕薄卻很保暖的羽絨服,可她?還是覺得臃腫而沒有穿。
更別說帶絨里的高跟鞋了,更是難看?。
兩只腳的腳趾都快要凍僵了的時候,還是沒等來一輛出租車。倒是一輛黑色的車從小區里駛出來,繼而停在她?身側。
后座玻璃窗落下時,夜濃剛好瞥過去一眼。
和里面那雙黑漆漆看?過來的眼神一對上,夜濃就遞過去一雙白眼,外加一道“嘁”聲。
沈屹驍不理她?的各種冷眼嘲調,“上來。”
一大清早的,開口就命令人?,還真拿自己是她?的上司了。
夜濃不僅不上,反倒走遠了兩步。
沈屹驍坐在車后座,八風不動?里,他視線從頭?到尾將夜濃打量了兩個來回。
“非得我用?強的?”
夜濃一個眼神瞪過去,然而下一秒,她?就笑了:“好啊,我倒要看?看?大庭廣眾之下,沈總準備怎么——”
話還沒說完,后座車門就打開了。
夜濃條件反射地?往后連退兩步:“你干嘛?”
她?眼里的防備讓人?看?著實在是
可愛。
生動?到可愛。
沈屹驍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生出了這么奇怪的感覺。
總之比她?昨天中?午,被他摟住腰時的不反抗要讓他心安,又喜歡。
沈屹驍在她半米遠的距離處停下,就這么凝眸看?她?,也不說話。
其實也不用?說,那直直籠在她?臉上的眼神寫明了:自己上車,或者?扛你上車,選一個。
夜濃斜過去的眼神,從他臉上,斜到車身,最后又斜到主駕駛的車窗玻璃上。
沈屹驍就這么追著她的視線:“夜總監若是想和我獨處,我也可以讓司機下來。”
“不用?!”
沈屹驍嘴角隱笑,頭?一歪:“需要我給夜總監開車門嗎?”
夜濃是真想把肩膀上的包砸他臉、不,砸他頭?上。
可是砸了之后呢,爛攤子不還得她?來收?
夜濃身子一轉,繞過車頭?,去了另一邊。
誰知,手剛握住副駕駛的車門,門就‘自己’主動?向外打開了。
夜濃頓時往后退了一步。
也不知沈屹驍是什么時候走到她?身后的,被冷風吹得,已經感覺不到一絲暖氣的后背突然被貼緊。
夜濃頓時扭頭?,又是那雙黑漆漆看?不到底的眼睛,夜濃沒好氣地?回瞪他一眼,還沒開口,就聽他說——
“怎么能讓夜總監坐副駕駛。”
下一秒,另一道男聲從前面傳來:“抱歉,夜總監。”
夜濃回過臉,視線落到幾分熟悉但又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的男人?的臉上。
“這是關昇關秘書?。”沈屹驍略微一提。
記憶像是一瞬被喚醒。
夜濃想起來了,五年前,就是他來學?校找的自己,而后將她?帶到了沈屹驍父親面前。
“原來是關秘書?,”夜濃嘴角微微一勾:“好久不見。”
作為秘書?,關昇一直都恪盡職守地?依上司要求辦事。
五年前是,五年后亦是。
所以他神色不見絲毫異樣,淺淺一個禮貌頷首后,他打開了后座車門。
然而夜濃站著未動?。
沈屹驍不懼有外人?在場,垂在身側的手摟上了她?腰。
“真想讓我抱你上車?”
這一聲,他是低在夜濃肩膀處說的,以為又會挨她?一記冷眼,誰知下一秒,站他身前的人?突然轉過身來。
“你吃早飯了嗎?”說話的同時,她?胳膊已經繞進了沈屹驍的臂彎里。
沈屹驍一時愣住,低頭?看?向被她?纏繞在懷里的那只胳膊,又抬眼看?她?。
還是那雙漂亮到驚心動?魄的一雙眼,唇角微掀,凝眸看?人?時,不自覺就露出了幾分媚氣。
但是她?的這份明艷妖嬈又怎么會在這個時候展現給他。
這樣的一個,冷到她?身體微微發顫,又對他心生怨念的寒冬清晨。
凝眸對視間的沉默,讓夜濃眉梢微微一挑。
說不清是她?無意?識的微表情,還是對他不回應的不耐,沈屹驍捕捉到了她?眼睛里不易察覺的攻擊性。
「好久不見,關秘書?。」
剛剛就覺蹊蹺的一句話,再?次響在沈屹驍耳邊。
沈屹驍眼皮一掀,視線越過夜濃頭?頂,落到了關昇的臉上。
他目光攫人?時,壓迫感逼人?。
但見關昇目光不躲不閃與他直視。
換做別人?,疑惑該打消,然而沈屹驍卻沒有。
眼角漸瞇間,他探究的眼神愈加明顯。
關昇知道他對夜濃剛剛那句暗含意?味的招呼起了疑心,但職業素養告訴他,無論是對已過世的董事長沈文宏,還是對現如今掌管東沈集團的現任董事長,他都是恪盡職守。
“沈總,需要我給您和夜總監預定早餐嗎?”關昇適時出聲。
沈屹驍眼里不善的眸光淡了兩三分,他往旁邊偏了下臉。
關昇立即懂了他意?思,矮身向車廂里的司機交代兩聲后,主駕駛的車門打開。
似乎是沒想到兩人?會這么走掉,夜濃在沈屹驍的懷里半轉過身,然而下一秒,她?肩膀就被沈屹驍扳了回去。
“什么時候見過關昇?”
他不僅有敏銳的直覺,讓人?捉摸不透的一雙眼,更是能抓住一些細枝末節。
夜濃松開他的胳膊,淡淡然的表情下,聲音卻挾幾縷嘲音:“沈總的名號享譽京市,你身邊的秘書?又能低調到哪去。”
若是她?還抱著他的胳膊不松,沈屹驍真就想信了她?。
但是很明顯,她?剛剛的動?作是做給別人?看?的。
不過沈屹驍沒有再?追問,伸手將副駕駛車門打開。
夜濃擰眉看?他:“你把他們支走干嘛?”
沈屹驍把臉一偏:“這么想坐副駕駛,當?然要給你騰出位置。”
知道自己拗不過他,夜濃也懶得做無畏的掙扎。
雖然上了車,但是她?說:“我上午有例會,去不了你那邊。”
“我知道。”
夜濃余光往他那邊瞥了眼:“那就麻煩沈總送我到公司了。”
“夜總監不用?這么客氣,”他左手很隨意?地?搭在方向盤左上角,開口的聲音也慢著調:“又是鄰居,又是甲乙方,再?加上”
他停頓的間隙,夜濃已經猜到他后面要說什么。
“既然沈總知道我和你是已經分了手的男女朋友,又何必這么死乞白賴地?苦苦糾纏。”
后半句實在難聽到不入耳。
然而沈屹驍卻笑了,嘴角笑痕落不下去似的,他余光看?了眼后視鏡。
“你還可以把話說的更難聽一點,就當?是”他扭頭?看?過去一眼:“那晚的利息。”
要不是他在開車,夜濃恨不得用?腳下的細高跟戳在他腳尖。
但是她?不能氣,氣了,不僅助長了他囂張的氣焰,還會顯得他太能拉扯到她?的情緒。
夜濃輕吸一口氣,再?勻勻吐出。
然后,她?聲音裹上蜜糖:“不知那晚沈總可盡興?”
真要盡興就好了。
天知道那晚他暗火明火生了幾遭,又用?幾個冷水澡才壓下。
沈屹驍余光瞥她?一眼:“如果?我說沒盡興,夜總監是準備再?補償我一次嗎?”
補償?
他竟然用?「補償」二字?
說不清是惱他還是氣他,又或是被他的話給羞到。
夜濃紅著臉罵他:“你不要臉!”
沈屹驍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在你面前,要什么臉。”
夜濃:“”
余下的路程,夜濃一直偏臉看?著窗外。
接連路過幾家早餐店,夜濃都會多瞄一眼,以為旁邊的人?會多嘴問她?一句早飯吃了沒有,結果?在那句不要臉的話之后,突然就不會說話了似的。
一直到車在樓前廣場停穩,夜濃解開安全帶,沒好氣地?說了聲謝謝。
結果?下了車,見他也從主駕駛里出來。
夜濃斜他一眼:“你跟下來干嘛?”
沈屹驍扣著西裝外套的紐扣:“認認門。”
夜濃:“”
沈屹驍走到車頭?前,扭頭?看?她?,見她?還杵在副駕駛門邊。
“怎么,是改變主意?去我那了?”
夜濃回他一記「你想多了」的眼神,拉開和他的距離,徑直往入口走。
原以為他會因為沒有通行卡而擋在外面,結果?一扭頭?,見他挨著自己溜了進來。
夜濃氣笑一聲:“你也不怕被人?趕出去?”
“你說物業嗎?”
夜濃愣了一下,這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這個大廈里的物業和鉑悅府的物業是一家。
還真是走到哪都躲不開他們東沈的爪牙。
正值上班高峰,電梯里擁擠。
眼看?轎廂里還能再?站一人?,夜濃第一反應就是擠進去,然而一抬腳,胳膊就被沈屹驍從后面拽了回來:“坐下一班。”
夜濃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胳膊,正猶豫著要不要大庭廣眾給掙開,就見他率先松了動?作。
剛剛被她?壓在喉嚨里的話,頓時就不想壓了:“沈總難道不知道,打卡遲到要扣錢嗎?”
這會兒節省上了。
當?初也不知是誰大著口氣說要賠那小男人?的會員卡費的。
但是腹誹歸腹誹,說出來的話就變成——
“我倒要看?看?,誰敢扣你的錢。”
這口氣。
夜濃歪頭?看?他一眼的同時,“嘁”了聲:“真要是扣了,沈總還能賠我不成。”
不等她?眼神收回去,電梯停落,沈屹驍胳膊往她?肩膀上一圈,帶她?進了電梯。
隨著一大波人?涌入,夜濃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擠到了電梯的最里面。
轉過身來時,一個男人?剛好和她?迎面站著。
夜濃剛瞥到被男人?舉在手里的飯團,她?人?就被拉到了拐角,這次迎面堵在她?面前的人?換了。
換成了沈屹驍。
抬頭?,剛好撞進他漆黑眉眼下的深邃眼神,像是要看?進她?心里似的。
夜濃忙垂下眼。
西裝外套的紐扣不知什么時候被他解開了,入目一片冷然的黑,是穿在里面的黑色西裝馬甲。
夜濃有心想避,然而不管她?眼眸幾經流轉,始終都避不開他壓迫感極強的胸膛。
離得太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水質香。
與其說聞見,不如說充斥。
隨著自己的呼吸,漸漸充盈她?的鼻息。
感覺自己呼吸都要被他掠奪了去。
夜濃只覺一片暈眩。
膝蓋控制不住地?軟了下,剛好抵到了沈屹驍的腿。
“怎么了?”隨著他聲音響起,沈屹驍的手也握住了她?兩只肩膀。
周末兩天她?幾乎沒好好吃飯,加上昨晚和今早空腹,想必是低血糖。
夜濃搖搖頭?:“沒事。”
電梯幾停幾升,轎廂力已經松出自由的空隙。
然而沈屹驍依舊站在她?身前,依舊將她?禁錮在角落里。
中?途夜濃推過他一次,但是沒用?。
雖說她?會和他拌嘴,也時常懟他,但她?很注意?場合。
所以一直到電梯停落三十層,夜濃都沒再?做無謂的掙扎,一副隨他的態度。
電梯門開,沈屹驍摟著她?肩膀走出去:“上午是不是有例會?”
就這么隨口的一句,分散了夜濃上一秒想抖掉他胳膊的注意?力。
夜濃皺了皺眉,抬頭?看?他時,剛好對上他眼神。
“很意?外嗎?”沈屹驍聲音波瀾不驚:“大部?門的公司,每周一上午都會有例會。”
用?門禁卡開了門,夜濃側著身子堵在門縫里:“門也認過了,沈總請回吧。”
沈屹驍往里瞥了眼:“夜總監是覺得我拿不出手?”
天。
他一個集團董事長若是拿不出手,還有誰能——
等等,他說這話是什么意?思,他又不是她?男朋友,有什么拿不拿得出手一說?
就在她?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時,沈屹驍抬手掌住了玻璃門邊。
門就這么被他敞開成九十度。
夜濃頓時壓低聲音:“你干嘛!”說完,她?心虛地?往后掃了眼。
夜濃今天已經來晚了,但還有比她?來得更晚的。
“不好意?思,借過。”兩個女同事,一前一后從沈屹驍的胳膊下鉆了進去。
夜濃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打卡,但是已經晚了,也就不急于這一時。
眼下最急的,是將面前這尊大佛請走。
然而不等她?開口,剛才急沖沖進去打卡的兩個女同事又調頭?回來。
“夜總監,這位是?”
夜濃雖然還沒來及趕沈屹驍走,但她?的手已經先做出了動?作——掌心正貼著沈屹驍的胸口。
若不是兩名同事定睛看?著的眼神,夜濃自己都沒意?識到。
她?這才觸電似的,慌忙將手收回來。
比她?動?作還要急的還有她?的否認:“他不是我男朋友!”
然而其中?一名女同事聽了卻捂嘴笑:“夜總監,我們也沒問你,他是不是你男朋友呀。”
所以她?剛剛那句否認成了什么?
此地?無銀三百兩?
不打自招?
夜濃頓時臉一紅,“馬上開會了,還不快去準備。”
她?心虛的聲音過于明顯,在此時毫無震懾力。
兩名女同事不僅不走,還大大方方地?打量起門口的男人?來。
辦公室向來是盛產八卦的地?方。
如今八卦還沒來及傳播,夜濃就已經能腦補出各種流言了。
這要是讓人?知道她?和沈屹驍不清不楚,又或者?以前有過一段,那她?以后還拿什么服眾?
拿他沈屹驍的名號嗎?
夜濃朝他使了個「你快走」的眼神,然而沈屹驍卻眉梢一挑。
“會議兩個小時夠嗎?”他嘴角笑痕明顯。
不等夜濃開口,其中?一個女同事就急忙應道:“不用?那么久,一個小時就差不多了。”
夜濃:“”
幾分感謝的笑意?從對方臉上掠過,沈屹驍看?向夜濃。
眼神意?味深長不說,說的話更是惹人?遐想。
“那我在樓下等你。”
然而這還沒完,二十分鐘后,沈屹驍拎著一包早餐又折了回來。
是門里側的前臺給他開的門。
“你好,可以幫我把這份早餐帶給我女朋友嗎?”
第44章
沈屹驍剛到樓下, 夜濃的電話就?打?來了。
看著出現在手機屏幕,久違的兩個字母,沈屹驍沒?有立即接。
他就?這么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 垂眸看了許久, 直到通話因無人接聽而自動斷開。
沈屹驍這才抬起手, 指尖輕點, 電話回撥過?去。
終于不再是之前循環在他耳邊, 猶如悶雷一般的急促“嘟”音,而是最正常不過?,在這一刻讓他猶覺悅耳的等待音。
不過?,隨著電話接通,話筒那邊傳來的質問聲可就?沒?那么好聽了。
“沈屹驍, 誰讓你跟別人說我?是你女朋友了?”
雖然沈屹驍眉眼里的深濃笑意壓不下,但嘴上還要?裝一裝:“我?沒?說。”
“你還不承認?前臺都把你說的話原封不動說給我?聽了!”
沈屹驍輕“哦”一聲:“她怎么說的?”
夜濃一字不差地說給他聽:“你好, 可以幫我?把這份早餐帶給我?女朋友嗎?”
“是不是你的原話?”
“是。”
他就?這么沒?有預兆的突然承認,夜濃一時語塞, 緊接著,又聽他說——
“但我?并沒?有提到你的名字, 難道她把早餐送給你了?”
“夜濃看著面前鐵證如山的早餐,惱得額頭都紅了:“不然呢?”
電話那頭,沈屹驍嘴角壓笑:“如果是這樣的話, 夜總監可不能怪我?,是那個人太會”他還故意停頓了一下:“揣摩人心了。”
明知他是強詞奪理,偏偏還找不到反駁他的話。
夜濃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樓下那輛低調卻?在她眼里異常招搖的黑色轎車:“你就?在樓下等著吧, 你慢慢等。”
沈屹驍怎么可能慢慢等,一個小時一到, 他就?從車里下來了。
每周一的例會都是阮瑜主持,但是她今天來晚了,會議剛進?行到匯報本周工作?計劃,敲門聲響。
夜濃下意識看了眼時間,剛好十點。
她心臟一緊,該不是沈屹驍——
“進?來。”阮瑜看向門口?方?向。
自然而然的,參會的所有人都看過?去。
門開,是前臺。
那一瞬,夜濃心都要?提到嗓子眼,甚至都能預感到前臺接下來說的話——
夜總監,您男朋友來了。
所幸,前臺喊的是:“阮總。”
夜濃這才很松一口?氣,手剛壓在心口?,耳邊又傳來——
“門口?有一位自稱姓沈的先生找您。”
阮瑜眼神一偏,與此同時,夜濃也看過?來。
四目相?對里有一種?心照不宣的無聲交流——
阮瑜:到底是找我?還是找你?
夜濃:喊的是你,跟我?沒?有關系。
兩人幾?乎是同時別開眼,夜濃以為她會起身出去,結果卻?見她波瀾不驚地看向門口?:“讓那位沈先生先等著。”
前臺自然不會把阮瑜的話原封不動地傳達給門口?的那位沈先生,畢竟二十分鐘前,她耳聽目睹了夜總監和這位沈先生的關系。
“我?們阮總在開會,您在這邊坐一會兒,我?去給您泡杯茶。”
沈屹驍說不用,他看了眼時間,“冒昧問一句,會議還有多久結束?”
前臺抱歉地笑笑:“ 我?也給不了您確切的時間,不急的話,您就?先坐一會兒。”
沈屹驍上午也有會,而且還是兩個。
但是關昇很有眼力見,盡管沒?有收到他的任何電話和短信,也已經?將會議臨時取消。
在休息區的沙發里坐了會兒,帶著幾?分百無聊賴,沈屹驍掏出手機,剛好看見短信上面顯示著十九個未讀短信,他隨手點開,這才看見周五那天黎雪發來的短信。
「沈總,我?剛剛已經?跟夜女士解釋過?了,用的很婉轉的方?式,相?信已經?消除了夜女士心里的誤會。」
將短信來回掃了兩遍,沈屹驍冷笑一聲。
他倒是要?問問,這位秘書到底是做了什么樣的解釋,讓她那天的情緒忽起忽落成那樣。
沈屹驍一個電話撥過?去。
“沈總。”
“周五你都跟她說什么了?”
黎雪萬萬沒?想到,這件事會在兩天之后才被沈屹驍提及。
因為那天中午她回到車庫沒?一會兒就?收到了夜濃的短信,說沒?找到戒指。
可見她已經?和沈屹驍見了面。
若是發生了什么預料之外的‘意外’,沈屹驍若是找她算賬也該是當天啊,怎么會拖到現在才跟她秋后算賬。
黎雪不敢隱瞞,便將當時的前因后果都如實說了一遍。
沈屹驍被她那拙劣的借口聽笑了:“你解釋就?解釋,有必要?多此一舉讓她去幫你找戒指?”
黎雪頓覺委屈:“我?、我?只是想給您和夜女士創造見面的機會,沒?別的意思。”
“那事后你就不能給我打電話說一聲?”
黎雪忙解釋:“我?、我?給您發短信了。”
沈屹驍氣笑一聲:“你能做到每天都能及時查看短信嗎?”
但凡他及時知道,他就?不會說那些話去刺激她。
夜濃什么樣的性子,沈屹驍太清楚了。
她感性在前,理性在后,在理性沒?有占據主導之前,一定要?給足她一個人獨處思考的時間,等她想清理清,一切都會迎刃而解,甚至都不需要?你說一句話。
可若是不等她想清楚就?跟她理論,或者拿話刺激她,那她就?會直接跳過?思考的時間,只計較當下。
就?好比這件事,若是沒?有周五他的逼迫,經?過?周末兩天她一個人冷靜,講不好今天她還會主動敲他的門,問他能不能捎自己一段。
現在好了,前功盡棄。
黎雪算是知道這件事被她搞砸的原因了。
“沈總,那、那現在怎么辦,我?還能做些什么補救嗎?”
“補救?”沈屹驍冷出音:“你覺得呢?”
電話掛斷沒?兩分鐘,不遠處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傳來。
沈屹驍坐在沙發里八風不動,支起的右手蜷抵在唇上,就?這么看著阮瑜和夜濃一前一后朝自己走來。
“讓沈總久等了。”說完,阮瑜看向前臺的小姑娘:“不是跟你說了,讓沈總去我?辦公室里等的嗎,怎么能讓人坐在這兒。”
沈屹驍不理她那些表面功夫,站起身,“請問阮總,我?可以把我?的人帶走了嗎?”
他還故意把「我?的」這兩個字咬重了幾?分。
夜濃皺眉看他:“能不能好好說話?”
沈屹驍彎下腰,聲音低在她耳廓:“我?若是不好好說話,你覺得她這個經?理的位置還能坐得住?”
夜濃眼里盛著些許薄怒,側頭瞪他:“你敢!”
沈屹驍直起腰,眉眼輕挑,似笑非笑著:“那就?要?看夜總監的表現了。”
說完,他看向夜濃空蕩蕩的兩手:“包呢?”
想起會前他又是女朋友又是早餐的,夜濃送他一記諱莫如深的微笑:“不是男朋友嗎,那男朋友的分內事,沈總應該挺有經?驗吧?”
她唇角一彎,眼尾挑出絲縷媚意:“我?去個洗手間,沈總自便。”
結果等她從洗手間里一出來,就?見沈屹驍站在門口?,手里不止有她的手包,就?連平時裝筆記本的托特都一并拎在了手里。
心細的毛病,真是不減當年。
夜濃不露痕跡地將眼底情緒壓下:“上個衛生間都在門口?等著,沈總難不成還怕我?跑了不成?”
“你也不是沒?跑過?。”
還好意思拿當年說事。
夜濃扭頭瞪他一眼:“跑也是被你氣跑的!”
倒是會給他扣帽子。
沈屹驍不跟她掰扯那些陳年舊事。
“早餐吃了嗎?”
時間太趕,他就?只在樓下買了杯熱牛奶和一個火腿三明治。
夜濃本來想說沒?吃。
轉念一想,這人肯定是去她辦公室拿包的時候看見了桌上空了的牛奶瓶才故意這么問她。
心機男,不就?想逮著機會看她嘴硬嗎?
“吃了。”她回得理直氣壯:“送上門的早餐,為什么不吃。”
“可那是我?買給我?女朋友的,你吃算怎么回事?”
夜濃萬萬沒?想到他會在這里等著她。
一時愣住,反應過?來,她話都說結巴了:“不、不就?一杯熱牛奶和一個三明治嗎,等下買了還你就?是了。”
又羞又惱的表情,看著就?讓人心生愉悅。
沈屹驍歪頭多看了她兩秒,視線收回時,他眉峰一挑,故作?驚訝:“嚇我?一跳,我?還以為夜總監是想做我?女朋友呢。”
把夜濃說得臉一紅,“你想得美?!”
不想和他走并肩,夜濃索性走到了他前面,沈屹驍也隨她,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后,眼看她走到門口?,沈屹驍一個大步走過?去,給她推開了玻璃門。
夜濃抬頭看了他一眼。
就?很奇怪,心里的那股氣,不知怎的,突然就?沒?影了。
到了樓下,眼看她真往隔壁的蛋糕店進?,沈屹驍伸手摟住她腰,“開個玩笑,誰要?你真還。”
“不還豈不真吃你女朋友的東西了?”
“吃就?吃了,又不值幾?個錢。”
“沈總別小看人,我?可不喜歡占人便宜。”
“一份早餐而已,能有多大便宜。”
“那也得算清了,一粒芝麻也得跟你算清。”
光顧著和他斗嘴,卻?沒?注意自己的腰一直被沈屹驍摟著。
摟得緊,摟得實,就?這么被他一路摟到了車邊。
眼看沈屹驍伸手打?開副駕駛車門,夜濃愣了一下,回頭往樓下大門看了眼,像是沒?反應過?來自己怎么就?走到這了。
看似挺精煉的外表下,卻?藏著一顆迷糊的心。
以前沈屹驍就?喜歡在她睡著的時候看她,然后將她睡態時的嬌憨和清醒時的冷傲做對比。
不能比,越比越覺得她是個矛盾的集合體。
偏偏每一個矛盾點都是吸引他的致命武器。
以至于這五年的時間里,沒?有一個與她有關的片段隨著時間而被消淡。
沈屹驍的手已經?從她后腰悄悄拿開了,他往車廂里抬了抬下巴:“還不上去?”
夜濃突然想起來自己的車在車庫,她往旁邊站了點:“我?開我?自己的車去就?行了。”
現在才說這話,沈屹驍歪頭看她,“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一上午白等了?”
夜濃余光瞄他一眼,剛想說是你自己要?等的,跟我?有什么關系的時候,又聽他說——
“早餐也白買了,包也白拎了,”沈屹驍把臉往她面前湊近:“是這個意思嗎?”
夜濃:“”
以前陪她逛街,在她猶豫的時候,沈屹驍都會給她拿主意,這次也一樣。
“先坐我?的車去,你的車,我?一會兒讓人過?來取。”
但是這次夜濃卻?沒?像以前一樣聽從他的建議。
“我?要?是不呢?”
“那我?就?把我?的車停在這,坐你的車走。”
夜濃被他的這股纏人的勁弄得無語又沒?轍:“你是鐵了心非要?跟我?一塊嗎?”
“對。”
沈屹驍一個停頓也沒?有,攆著她尾音回答的聲音,讓夜濃瞬間語塞住。
“以前也沒?見你這么纏人。”幾?分咕噥的埋怨聲里,夜濃不情不愿地鉆進?車廂。
車門關上,將車外一道很輕的笑音阻隔在外,但十多層高的落地窗前卻?好似炸開了鍋。
“真的是夜總監的男朋友嗎?”
“那還用說嗎,早餐都送上門了。”
“我?的天吶,我?一直以為夜總監的男朋友會是矮胖挫那一類,沒?想到這么帥!”
“你這什么腦回路,夜總監長這樣——”
“這你就?不懂了吧,有錢人里,十個有九個都是矮胖挫。”
“那這個帥成這樣,豈不是小白臉?”
“什么小白臉,你剛剛沒?注意到他戴的那只表嗎?帕瑪強尼,那可是全球限量款,咱們夜總監有這么有錢嗎?”
“真的假的你分得清嗎?”
“那人家開的車總不會貼個假標吧?”
“就?看個車頂,認得出哪款車嗎你。”
“看不起誰呢,就?那雙圓燈,除了飛馳,還有哪款車有?”
飛馳是賓利歐陸車系的定制款,不僅全手工打?造,車內的木料和真皮也都是采用世界頂級材料。
然而坐在這樣一個奢華與藝術感兼具的車廂里,夜濃卻?無暇去感受它?的舒適。
沈屹驍已經?是第三次回頭看她:“你這么看著我?干嘛?”
從坐上車后,夜濃就?半側著身子,一直盯著他看。
“我?在看你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沈屹驍笑了聲:“那你看出來了嗎?”
哪需要?看,都明明白白寫?他臉上了。
夜濃剜他一眼后才坐正回去:“不管你打?什么鬼主意,在合同期限之內必須讓我?方?案通過?。”
沈屹驍好整以暇地看了她一眼:“要?是沒?通過?呢?”
“那我?就?辭職回香港。”
沈屹驍:“”
夜濃斜他一記眼尾:“到時候你就?是不想釋懷也得釋懷了。”
原來知道他不想釋懷。
沈屹驍眼底的黯淡一閃而過?,他嘴角滑出笑痕:“那我?就?期待夜總監接下來的設計方?案了。”
平時司機都是把車停在車庫,今天沈屹驍直接把車開到了大門口?。
門里側的警衛立即小跑出來,“沈總。”
“把車停對面去。”
說完,他扭頭看向副駕駛,見車門緊閉,里面的人坐在里面八風不動,沈屹驍垂眸低出一聲笑的同時,繞過?車頭。
剛走到副駕駛門邊,車窗落下了。
“你先進?去。”
還以為她是在等他開車門,結果是想和他分開走。
沈屹驍氣笑一聲:“不和我?一起,你覺得自己能上得了36層?”
夜濃:“”
沈屹驍壓下腰,手肘搭在車窗上:“都能當著關昇的面抱住我?胳膊,怎么,這會兒又怕了?”
夜濃吃軟也吃硬,但就?是不吃激將。
“我?有什么好怕的。”她心虛卻?嘴硬,動作?慢了又慢,這才打?開車門。
下了車,她往沈屹驍手里看了眼:“我?包呢?”
沈屹驍往后座抬了個下巴,“你拿還是我?拿?”
夜濃站著沒?有動作?:“你說呢?”
可當沈屹驍真的將兩個包拿出來,她又伸手了:“給我?。”
沈屹驍把手往旁邊一避:“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落得清閑,何樂而不為。
夜濃身子一轉,繞過?車頭。
沈屹驍兩個大步追到她身側的時候,夜濃立馬和他拉開一臂遠。
怨叨叨的眼神瞥過 ?去:“你離我?遠點。”
沈屹驍:“”
行,他倒要?看看,等下她會不會回頭等他。
夜濃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看似低調,卻?也招搖。
特別是她穿了一雙細高跟,踩在大理石地面,落了一連串的“噔噔”聲。
十點多鐘,一樓大廳里的人不多,正是因為不多,進?出的人才格外醒目的一一落進?前臺的兩雙眼睛里。
“是上次沈總交代的那位夜女士吧?”
“是,但是今天王秘書報過?來的預約名單里沒?有她——”
“噓,沈總在門口?呢。”
夜濃看似目不斜視地越過?前臺,然而余光卻?能清晰感覺到兩雙視線正追著她。
六個電梯,三個門口?都站著人,夜濃不露聲色地走到邊口?那一個。
她知道自己走到哪,多多少少都能引來幾?雙眼睛的注視,但今天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
扭頭看過?去,果然,五六個人看她的眼神里,「探究」二字呼之欲出。
夜濃蹙了蹙眉,反應過?來自己沒?有按電梯,剛想伸出手,動作?又停住。
董事長所在的樓層,她怎么可能上得去。
下意識扭頭,卻?發現身后空蕩蕩的。
夜濃往后退了兩步,視線掃過?一眼看盡的大廳,卻?見那人還站在門口?。
夜濃茫然地眨了眨眼,心里剛閃過?疑問,就?見他朝自己歪了下頭。
夜濃先是一愣,繼而氣笑一聲。
她掏出手機,指尖在通話記錄界面的最上面一點。
然而等待音響了好幾?聲,卻?不見門口?的人有絲毫的動作?。
難不成手機沒?帶在身上,落車里了?
夜濃沒?有深想,徑直往門口?走。
成功讓她回頭,且主動朝自己走來。
沈屹驍偏開臉,低笑出聲。
隨著高跟鞋聲音漸近,沈屹驍壓下嘴角的笑,回頭。
剛好夜濃也走到了他跟前,“非得讓我?過?來請你是吧?”
沈屹驍一臉無辜:“不是你說讓我?離你遠點?”他還伸手比劃了一下:“夠遠的吧?”
夜濃瞪了他一眼,“那你就?在這站著吧。”
沈屹驍伸手攔住她腰:“不聽你話不高興,聽你話還不高興。”
“你那是聽不聽話的問題嗎?”
夜濃一生氣,關注點就?容易被分散,比如從榕港大廈出來,比如現在,光顧著反駁他話,又沒?注意自己的腰被他一只手臂圈著。
沈屹驍摟著她,一邊往大廳里走,一邊和她斗嘴:“不是聽話是什么?”
“你就?是想讓我?給你低頭!”
“你不是沒?低嗎?”
“但我?回來了呀!”
沈屹驍硬生生的將嘴角的笑抿下去,但是晚了,被夜濃瞧了個干凈。
“你還笑?”
“總不能哭吧?”
大廳里的人雖然不多,但加上前臺,少說也有十來個人。
若是平時沈屹驍出現,往來的集團員工都會頷首,繼而一聲“沈總”,但是今天,沒?有一個人上前。
說不清是被眼前的畫面震驚到了,還是不敢貿然上前打?斷他和身旁那位——被他親密摟腰,疑似女朋友的女人的對話。
就?這么目光追隨著二人走進?電梯。
八卦的熊熊烈火這才開始燃燒。
“是沈總的女朋友嗎?”
“應該是吧,不然沈總能摟著她嗎?”
“臉有點生啊!”
“聽說上次沈總特意交代過?前臺接待過?一個女人,不知道是不是這位。”
“問問前臺?”
“前臺那嘴嚴實的能問出來什么,正好一會兒我?要?上去找黎秘書,問她不就?知道了!”
電梯里,夜濃眉心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幾?個來回后,她突然扭頭。
“你剛剛是不是摟我?了?”
沈屹驍就?知道她會后知后覺,所以在電梯門合上的時候,他就?收回了手。
如今他站離夜濃半臂遠,聽她這么問,故意似的,低了低頭,再抬頭看她。
視線落到她狐疑的臉上,沈屹驍沒?有說話,但眉心微蹙,像是在說:你什么時候看見我?摟你了?
夜濃咬了咬唇,視線從他的臉,落到他的肩,又看向他抄在西褲口?袋里的手。
是她防備心太重了嗎?
夜濃剛把手伸到后腰,電梯“叮”的一聲。
夜濃這才想起自己的包還在他手里,覺得問他要?也是白搭,她索性不出聲,電梯門緩緩向兩邊敞開時,夜濃右腳一跨,繞到他身前,然而剛抓住包帶,沈屹驍就?連人帶包往后退了一步。
夜濃始料不及,順著他手往后縮的力道,左肩撞進?了他懷里。
剛剛沈屹驍后退的動作?也是條件反射,眼見她趔趄一步,手下意識圈住了她腰。
如此親密的姿勢,恰好被門口?的黎雪眼睜睜地逮了個正著。
“沈總”黎雪吞咽了一下后,心一橫,豁出去了:“沈太太!”
第45章
接連兩聲, 讓沈屹驍抬頭看出去的同時,夜濃也?心臟一緊。
她下意識就?要扭頭,結果后腦勺卻被沈屹驍用掌心覆住。
“別動。”
夜濃頓時停了?動作。
黎雪整顆心臟怦怦直跳, 看似平靜的臉上, 眼睫毛一個勁地在抖。
但她目光很大膽, 鎖在沈屹驍的臉上, 絲毫不?敢放過他細微一個表情。
心臟搖搖欲墜之際, 她看見沈屹驍嘴角勾出了?輕微的一絲笑痕。
黎雪整個人如獲大釋般狠松一口氣,心里偷樂,卻又絲毫不?敢表現出來?,眼看沈屹驍朝她使了?個顏色,黎雪頓時心領神會地悄悄轉身。
電梯門合上的聲音傳來?, 夜濃立馬從他懷里掙了?出來?。
不?放心地往后看了?眼,她才出聲質問:“你剛剛干嘛——”
“不?讓你回頭?”
夜濃嗓子眼一噎, 其實她是?想說?他為什么摟她。
沈屹驍解釋的波瀾不?驚:“回頭不?就?讓人看見沈太?太?長?什么樣子了??”
夜濃:“”
“放心,沒看見你的臉。”說?完, 沈屹驍將包遞到她面前,隨口岔開了?話題:“想要說?一聲不?就?行了?, 還?搶。”
等到沈屹驍摁開電梯門走出去,夜濃往后退了?一步:“你先走吧,我過十分鐘再去找你。”
沈屹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要不?要給你找身外套換上?”
這話還?真就?提醒了?夜濃。
“你有門禁卡嗎, 給我一張。”
沈屹驍眉心一緊,但是?很快,他嘴角又勾了?一記笑:“等著。”
秘書辦里,黎雪翹著的嘴角到現在都沒落下來?, 門口突然有個人影擋進來?,抬頭間, 黎雪忙站起身,隨之起身的還?有王心蕊。
“沈總。”
“沈總。”
沈屹驍往黎雪臉上一瞥:“電梯卡給我一張。”
黎雪將她一回來?就?備好的電梯卡雙手遞過去,隨著沈屹驍轉身,黎雪立馬朝王心蕊挑了?挑眉。
王心蕊佩服地朝她豎起大拇指:“這都能被你猜到!”她是?真的服氣。
黎雪嘴角撇出沾沾自喜:“等著瞧吧,等會沈太?太?要么不?來?,來?了?一準換身衣服。”
王心蕊不?信:“瞧你說?的,好像跟我們沈總談戀愛多丟人似的。”
黎雪“嘁”了?聲:“不?信啊,不?信賭個晚飯啊,就?樓下那家新開的輕食,怎么樣?”
王心蕊不?甘示弱地“哼”回聲:“賭就?賭。”
沒兩分鐘的功夫,沈屹驍只身人影從秘書辦門口經過。
黎雪輕輕一個嘆氣:“聽說?那家輕食店人均200啊~”
王心蕊不?信這個邪:“聽財務Anja說?,沈太?太?今天穿的是?黑色的大衣。”
黎雪目視電腦屏幕:“還?有1955的小號馬鞍和Panda的托特哦。”
王心蕊:“”
不?過剛剛沈屹驍從門口走過時,兩人都沒有注意到那只Panda托特正被沈屹驍拎在手里。
進了?辦公?室,沈屹驍還?特意環視了?一圈,像是?在給它?找一個好去處。
這么明晃晃的一個棕色女包,放在黑色沙發里著實扎眼,講不?好她回來?看見,會說?他故意。
那是?掛起來??和他的外套掛一起?
又覺得哪里不?妥,最后,他看向自己的辦公?桌。
兩米多寬,似乎坐兩個人也?綽綽有余,沈屹驍徑直走過去,手一抬一落,包被他放倒在了?辦公?桌上。
那距離,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把手探進包口里。
但是?旁邊缺把椅子。
沈屹驍按下電話免提:“黎秘書。”
很快,黎雪腳踩一雙三厘米高,落地無聲的軟底小羊皮站在了?門口:“沈總。”
“去訂一把跟我這個一樣的椅子,關秘書應該有電話。”
黎雪視線從他手邊一掃而過:“好的。”
身子一轉,黎雪看了?眼時間,距離午餐時間也?就?只有五十分鐘,她覺得
她又轉身:“沈總,中午需要給您訂一間餐廳嗎?”
沈屹驍抬頭瞥過去,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你覺得呢?”
黎雪:“”
心里正暗叫一聲糟糕的時候,對面傳來?的聲音有了?幾分溫度。
“等下我把菜單給你,提前半小時讓劉廚準備。”
劉廚是?員工食堂的主廚。
黎雪眉眼一彎:“好的。”
半小時后,夜濃的電話打?來?,沈屹驍抬了?抬手,站在辦公?桌對面的工程部劉經理忙止住聲。
“怎么了??”
夜濃問:“你車停哪了?”
沈屹驍眉心微蹙:“你要干嘛?”
“不?干嘛,想把換下來的衣服放你車上。”
沈屹驍眉心一瞬展開,他朝劉經理揮了?下手,繼而拿起被前臺送上來的車鑰匙起身:“在樓下嗎?”
夜濃“嗯”了?聲:“在隔壁的咖啡店門口。”
跟偷家的小賊似的,沈屹驍笑了?聲:“就?只買了?外套?”
“不?然呢?你還?想我去把頭發也?染了??”
“不?用,”沈屹驍大步出了?辦公?室:“現在這顏色就?挺好。”
栗子色,很自然的波浪卷,散下來?明艷嫵媚,盤起來?又像只曬著太?陽的貓,帶出幾分漫不?經心的慵懶。
突然就?想起生?日那晚,她摟著他翻身在上,散開的頭發垂下來?,她抬起手,手指從額頭往后一拂,為了?不?讓頭發遮住自己的視線,她偏著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么妖嬈的一張臉,笑起來?卻有一種迷糊的天真。
當時她說?:你和我男朋友長?得好像哦。
他手一伸,扣住她的后腦勺,將她拉到自己面前,吻住她。
她回吻得很主動,勾纏出的曖昧聲里,她咬住他放肆又作亂的舌尖,把他咬出悶哼的疼意,她卻咯咯地笑,笑完哼了?聲。
埋怨他:你吻技不?行,沒有我男朋友的好。
五年沒接吻過。
吻技當然不?如從前。
他循循善誘:那你教教我?
她噘著嘴,搖頭,說?不?行,還?說?:我男朋友要是?知道,會生?氣。
他又問:他生?氣會怎樣?
她抿唇偷著樂,說?:他生?氣了?會在書房,會把桌上的東西全部揮在地上,然后讓我跪在上面。
他聽完愣了?好一會兒。
他的確有在書房過,的確會把東西揮在地上,但什么時候讓她跪過了??
那么硬的桌子,他就?算是?想,也?舍不?得。
他懷疑她是?記錯了?人,眸色沉了?,問她:你男朋友叫什么?
她一字一頓:沈屹驍。
就?這么把他心底躥出的酸意,輕輕松松壓了?下去。
但那份壓制只壓得了?一時,這幾天,他還?是?會突然想起這茬。
剛剛不?經意地回想,又勾出了?他心底的疑惑和酸味,結果看見她拎著一個手袋站在涼風中的咖啡店門口
沈屹驍嘆了?口氣,走過去。
“這么冷,不?知道去里面等?”
涼風把她鼻尖吹得紅紅的,但是?她嘴硬:“我有帽子。”
黑色過膝大衣換成了?駝色短款,微卷的頭發依舊披在肩膀,但是?頭上多了?頂同色系的貝雷帽。
比之前還?多了?對珍珠耳飾。
沈屹驍皺眉:“怎么還?戴耳釘了??”
夜濃戴耳飾總是?會癢,戴不?過半天就?會又紅又腫。
“是?耳夾,”她嘴角偷笑:“看不?出來?吧?”
沈屹驍撥開她耳邊的頭發,瞇眼定睛:“你倒是?會武裝。”
“那是?當然,”她下巴一抬:“我可不?想頂著你沈太?太?的頭銜。”
一張小嘴,說?不?過三句就?得氣他一下。
沈屹驍接過她手里的袋子:“沈太?太?三個字就?這么對不?起你?”
夜濃不?理他這句,“你把衣服放車上后就?先上去吧。”
都換了?一身裝備了?,還?要和他分開走。
沈屹驍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不?想頂著沈太?太?的頭銜,還?這么使喚我?”
他眼里涼嗖嗖的,“你這個乙方,膽子未免太?大了?點。”
夜濃撇嘴朝他伸手:“那你鑰匙給我,我自己去。”
沈屹驍手往旁邊一背,幾分命令的調子:“去里面等著。”
等他把衣袋放到車里再回來?,夜濃手里多了?兩杯咖啡,她遞過去一杯:“喏。”
沈屹驍看了?眼:“我不?喝外面的咖啡,你不?知道?”
她當然知道,但是?吃了?他的早餐,又使喚了?他一個來?回,總得回個禮。
夜濃抬了?抬手腕:“買都買了?,你不?喝就?給扔了?。”
沈屹驍真的恨不?得把她抵她身后的玻璃門上咬住她唇,昭告天下。
他克制地深吸一口氣,從她手里接過那杯咖啡:“什么時候上去?”
“等我把咖啡喝完。”說?完,夜濃抬手在杯口抿了?一口。
見她蹙眉,沈屹驍在心里無奈,明明不?喜歡喝這東西,干嘛非得買。
真要等她把這杯喝完,不?知道得什么時候。
于是?他限制了?時間。
“如果我一壺花茶泡好你還?沒上去,你今晚別想著準時能走。”
夜濃不?以為意:“我又不?是?你東沈的員工——”
她話還?沒說?完,沈屹驍就?轉身走了?,走了?兩步,他又回頭:“把握好時間,夜總監。”
夜濃:“”
沈屹驍對茶的喜好多過于咖啡,集團里的人都知道,上好的咖啡他都鮮少喝,更別說?幾十塊一杯的了?。
如今他拿著紙杯咖啡從外面進來?,前臺兩名接待眼睛都要直了?。
但是?很快,兩人心里就?了?然了?,因為沒一會兒的功夫,走進來?的夜女士,手里也?拿著一杯同款包裝的咖啡。
但是?隨著她越過前臺,兩名前臺又面面相覷。
“是?我記錯了?嗎?我記得她之前穿的是?黑色大衣啊。”
“你沒記錯。”
“那——”
兩雙眼睛無聲交流了?兩個來?回后,兩人同時倒吸一口氣。
“不?會吧,一大早誒!”
“可是?換也?應該換里面的吧?”
“看你,咱們沈總是?那么小氣的人嗎,要換肯定換全套。”
電梯門前總是?不?斷人。
夜濃站在專屬電梯門前,看著屏上的數字鍵從36一點一點下落,她盡量做到目不?斜視。
電梯門一開,她徑直走進去,直到電梯門緩緩閉合開始上行,她這才深深一個呼吸。
也?許那些人會以為她是?新來?的秘書呢!
對,等下上去就?讓沈屹驍給她安個秘書的頭銜。
但是?下一秒,她就?被自己的想法笑到了?。
她是?來?工作的,又不?是?來?偷.情,有什么好心虛的。
眼看電梯就?要停落,夜濃下意識摸了?摸頭上的帽子。
剛剛那個喊她“沈太?太?”的人就?只看見了?她背影,沒看見臉,如今她衣服也?換了?,帽子也?戴了?,想必應該認不?出來?。
電梯門開,夜濃勾頭往外看了?眼。
走廊里空無一人,夜濃盡量將腳步放輕,想到等下還?要經過一個前臺,夜濃心臟不?自覺地快了?兩拍。
結果雙腳剛一轉彎,還?沒看清站在前臺里的人臉,對方就?走了?出來?:“夜女士。”
夜濃強作鎮定:“沈總在嗎?”
對方已經給她開了?門:“在的,您請進。”
想到以后每天都要過來?,夜濃覺得自己有必要解釋一下。
“我是?過來?和沈總討論工作上的事的,他有跟你說?,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每天都會過來?吧?”
對方嘴角一直掛著禮貌微笑:“沈總沒有說?,不?過他交代,只要您過來?,無論他在不?在,您都可以直接去他辦公?室。”
給了?她這么一特權,不?是?明擺著讓人多想嗎?
夜濃笑了?笑:“沈總真是?太?客氣了?。”
秘書辦的辦公?室是?雙向可視的全幕玻璃。
里面兩雙眼睛緊盯著她的人影。
黎雪抿嘴笑:“王秘書,也?別等晚上了?,就?中午唄?”
王心蕊想不?通:“為什么呢?”
黎雪一副經驗老道的口吻:“因為沈總還?在考驗期啊!”
王心蕊覺得不?是?:“我覺得是?沈總一廂情愿,而夜女士”她想了?想:“或許是?迫于沈總的身份,表面妥協,但心里是?想和咱們沈總劃清界限的。”
黎雪震驚她的腦回路:“怎么可能,他們在電梯里都抱一塊了?!”
“人前裝不?熟,人后猛親”王心蕊眼睛瞇出沉思:“難道夜女士是?想和咱們沈總搞地下戀?”
黎雪:“”
王心蕊更想不?通了?:“她圖什么呀?”
黎雪開始托腮在那看她碎碎念。
“難道是?沈總家人不?同意,棒打?鴛鴦,但是?兩人愛得深分不?開,只能轉為地下?”
黎雪遞給她一支筆:“你可以去寫小說?了?。”
王心蕊卻突然倒吸一口氣:“難道當初他們分手就?是?因為沈總家里反對,然后一別五年,如今兩人再見烈火點干柴”
沈屹驍辦公?室的隔音效果,即便是?真的干柴烈火熊熊燃燒,外面也?聽不?到一點。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僅要來?這上班,還?要和你共用一個辦公?室?”
沈屹驍目光在這一百多平的辦公?室離掃了?一圈:“夜總監是?覺得這辦公?室不?夠大?”
說?完,他又將視線橫掃過身前的辦公?桌:“還?是?說?,這辦公?桌不?夠長??”
夜濃:“”
視線從他的臉,落到他身前的辦公?桌,最后又看回他。
“還?、還?要和你用一張桌子?”
她簡直不?敢相信:“你們東沈是?要破產了?嗎?連張多余的桌子都沒有?”
沈屹驍卻點頭,“有。”
但是?他又話鋒一轉:“但是?我想和你坐一塊兒。”
夜濃:“”
她差點就?以為對面這人要開始深情告白了?,結果——
“而且我思來?想去,也?就?只有我這個位置能配得上夜總監。”
但是?夜濃注意到,偌大的辦公?室里,一張多余的椅子都沒有。
“我坐哪?”夜濃冷笑一聲:“坐你腿上嗎?”
“也?不?是?沒坐過。”
“你——”
“開個玩笑。”
沈屹驍見好就?收地把話拽回來?:“我已經讓黎秘書訂了?一把跟我這一模一樣的椅子,天然麂皮,是?你喜歡的。”
夜濃不?領他情:“沈總還?是?給我換個辦公?室吧,在你這,”
她視線從他臉上瞥開:“我怕我靜不?——”話被她霎時止住,她迅速換了?個詞:“我怕是?做不?出讓沈總滿意的方案來?。”
“不?急,”沈屹驍站起身:“若是?到了?期限夜總監實在交不?出來?,合同也?可以再擬。”
之前拿著期限說?事,如今又被他一語推翻。
夜濃看不?透他了?:“你香水到底還?上不?上市了??”
沈屹驍卻不?應她話,繞到她身后,兩手壓她肩膀,把她往辦公?桌前推:“去試試椅子坐不?坐得慣,若是?不?喜歡——”
不?等他說?完,夜濃身子一偏,抖掉他手:“我才不?坐。”
見她徑直往沙發方向去,沈屹驍也?不?氣,走到臨窗茶室,將她進門前剛沖泡好的花茶,倒在了?那只粉色杯身,藍色杯耳的陶瓷馬克杯里。
走到她身前時,沈屹驍拎起一只膝蓋的西褲布料,蹲下身來?,“這就?生?氣了??”
剛剛還?趾高氣昂,這會兒又卑躬屈膝。
夜濃瞥他一眼暗含笑意的眉眼,“沈總可真是?能屈能伸。”
聽著不?像好話,但她微噘的唇瓣,明顯是?賭氣的成分更多一點。
沈屹驍用溫暖的杯身碰了?碰她的手背,開起了?玩笑:“去掉一個字更好聽。”
去掉一個字?
夜濃心里泛起嘀咕,驀地,她微蹙的眉宇一松,幾分羞惱的眼神砸他臉上。
“想什么呢你!”
他想錯了?嗎?
大丈夫才能屈能伸。
讓她去掉一個字而已。
以前沈屹驍就?喜歡拿她說?的話來?繞她。
沒辦法,她苦思冥想時的表情總是?過于生?動。
每次都忍不?住拿手去掐一掐她臉。
但是?現在
他有點不?敢。
但是?拿話軟她的心,他還?是?敢的。
沈屹驍低頭看著手里的杯身,“那天是?我自己去的,也?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就?做主選了?這兩種顏色配在一起。”
夜濃剛剛從他身前轉身的時候就?看到茶臺上的杯子了?。
又粉又藍的,和旁邊那些沉穩雅致的茶器一比,格外的不?倫不?類。
卻偏偏有一種讓人多看兩眼的魔力。
她真就?多看了?兩眼,結果呢,莫名其妙把她的心都看軟了?。
這次,夜濃不?上當了?,抬著下巴,努力不?讓視線往下落。
甚至還?嫌棄了?一聲:“土死?了?。”
然而下一秒,她手腕就?被抓住了?。
沈屹驍把溫暖的杯身塞她手心里,然后將剩下的三分之一杯壁用自己的掌心接上。
沙發不?高且松軟,他一條腿蹲著,另一只膝蓋抵地。
其實和夜濃坐著差不?多齊平,但他卻仰著臉,給盡了?讓她俯看他的高度。
掌心連著指腹,很快被杯身染上溫熱。
還?有她的指背,被他指腹壓著。
都快分不?清傳遞在她手上的溫度到底來?自哪里。
夜濃很想忽略掉,然而她的兩只手溫度差異太?大。
好像她的心,一半滾燙,一半溫涼。
像是?感性與理性的一場拉鋸戰。
渾渾噩噩的,讓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敲門聲驟響。
夜濃慌忙將手從他手里掙開。
橙黃色的茶水因她挪遠的動作,而激起一波水漾。
沈屹驍唇角含著絲縷笑意,將她剛剛的驚慌與無措捕捉在眼里。
起身時,他很隨手的,掌心在她戴著貝雷帽的頭頂,揉了?一把。
這個動作之后,他才看向門口:“進來?。”
門開,是?黎雪。
她端正地站著,視線一點都沒有往里偷瞄:“沈總,已經到午餐時間了?。”
沈屹驍眼神說?不?上善,語氣更是?說?不?上好。
“你倒是?積極。”
在黎雪茫然又無辜的眼神里,沈屹驍轉過身。
誰知剛剛還?坐在沙發了?的人,一眨眼就?沒了?。
再一扭頭往里看,見她坐在了?茶桌前。
看似在喝茶,人卻扭頭往窗外看。
真不?知是?在看風景,還?是?在躲人。
沈屹驍把黎雪晾在門口,轉身走到茶桌前坐下:“準備午飯就?喝這個?”
夜濃依舊沒有把臉轉回來?:“我不?餓。”
“我餓,”沈屹驍伸手奪走她手里的青色小瓷盅,“陪我去吃點,嗯?”
他聲音里帶著幾分不?明顯的哄音。
夜濃這才收回視線,瞥他一眼:“多大人了?,吃飯還?讓人陪。”
“二十七,你呢?”
還?有心情開玩笑。
夜濃剜他一眼:“那我比你小。”
“比我小?”他站起身,繞過茶桌:“十八?還?是?十九?”
黎雪站在半敞著門的門口,聽到里面的玩笑聲,她整個人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一想到平時不?茍言笑的沈總,竟然會開玩笑,她整個人都有點不?適。
王心蕊從秘書辦里出來?的時候,見她歪著一邊肩膀,臉也?往門邊歪著。
她輕輕“嘶”了?聲:“你干嘛呢?”
嚇得黎雪頓時一個激靈,她下意識做了?個“噓”的動作,繼而朝她招了?招手。
誰知,王心蕊剛一走到門口,兩道人影就?從門里蓋了?出來?。
“沈總!”
聽見聲音,黎雪也?忙轉身:“沈總。”
沈屹驍視線掃過兩人心虛亂瞟的眼神,“到下班時間了??”
兩人頓時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但是?黎雪反應比王心蕊快:“沈總,剛剛劉廚打?電話來?問,可不?可以上菜了?。”
“人還?沒到,他上什么菜?”
黎雪突然覺得,他還?是?開玩笑時候的聲音好聽。
不?算特別溫柔,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懶傲在里面——
“愣什么呢,”王心蕊揪了?揪她身后的衣擺:“沈總都走了?。”
走廊里安靜,夜濃聲音壓得低:“先說?好,不?許跟任何人說?我是?你的前女友。”
說?的好像這是?個多大的秘密似的。
雖說?沈屹驍不?是?個理會流言蜚語的人,但他也?不?是?完全的兩耳不?聞窗外事。
不?管是?公?司里的,還?是?外面認識他的,但凡多打?聽兩句就?知道,這么多年,他就?只談過一個女朋友。
戀愛談得轟轟烈烈,分手鬧得滿城風雨。
不?過她這個當事人當初走得頭也?不?回,自然不?知道那段日子,他被人看盡了?笑話。
見他不?說?話,夜濃站住腳不?走了?:“你聽沒聽見?”
沈屹驍抬起手,食指剛勾到眉骨,手腕就?被夜濃捉住了?。
她一雙看破他的眼神:“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一有鬼主意就?喜歡撓你那眉骨?”
不?等沈屹驍給出反應,不?遠處就?傳來?了?“噗”的一聲笑。
沈屹驍和夜濃幾乎是?同時扭頭。
黎雪條件反射地捂住自己萬惡的嘴巴。
沈屹驍眼里瞇出警告的意味:“我有在你們面前說?過任何夜總監的什么嗎?”
黎雪直搖頭,手放下來?后,她一臉無辜狀:“沒有,沈總您什么都沒說?過。”
王心蕊也?隨之補上一句:“對對對,都是?我們亂猜的。”
夜濃:“”
沈屹驍眼里蒙著濃濃一層無辜,看她:“聽見了?吧?”
信他才有鬼了?呢!
但是?轉念一想,他一個董事長?,怎么可能和下面的人說?這些。
倒是?她,總是?和他針鋒相對。
試問,哪個乙方會這么不?給甲方的面子?
這要沒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還?真沒人信。
所?以,她是?不?是?要對他恭敬一點呢?
夜濃剛一抬頭看他,被沈屹驍一秒看破心思。
“溫柔一點就?行。”
夜濃被他說?得面色一窘。
她匆忙收回視線,然而心里卻在琢磨「溫柔」二字。
她自問自己并不?是?一個溫柔的人,但她也?不?是?沒有試過,哪怕是?故意。
可當初沈屹驍是?什么樣的反應,她可真的太?記憶猶新了?。
想到這,夜濃抿住唇角的壞笑。
偏偏她臉上的微表情被沈屹驍抓了?個正著。
進了?電梯,沈屹驍伸手去按電梯,本該停在數字鍵「8」上的指尖,被他停了?一秒,最后往下一落。
電梯在六層停穩。
門開,夜濃伸手擋在門邊。
沈屹驍本以為她會先自己一步出去,結果卻見她唇角掀起禮貌微笑。
“沈總,請。”
這是?要開始她的表演了??
沈屹驍不?動聲色地打?量她一眼。
出了?電梯,沒走幾步就?是?餐廳正門。
剛剛在樓上哄她下來?時,沈屹驍說?的是?:帶你去的是?包廂,沒別人。
但是?現在呢?
出現在她眼前,用「烏泱泱」三個字來?形容都不?為過的畫面,直接讓夜濃愣在原地。
第46章
沈屹驍也?沒想到會這么多人, 那種嘈雜的、似乎連經過都要從人群中?側身的擁擠,讓他排斥的同時,又有那么點竊喜。
余光瞥到旁邊, 那雙上翹的眼睫, 似乎是被面?前的畫面?震驚到, 好?一會兒都沒有眨一下。
沈屹驍這才扭頭, 明知?故問的:“怎么了?”
夜濃表面?鎮定, 心里卻在打退堂鼓:“你剛剛沒說有這么多人。”
沈屹驍皺了皺眉,“平時的確沒這么多人。”他轉過身,“那我們等會兒再來。”
夜濃忙拽住他胳膊:“不能走!”
來都來了,而且這么多雙眼睛都看見她了,再轉身走掉, 豈不是讓這一大廳的人看出她心虛?
夜濃抬頭看他:“你平時都在這層吃飯?”
她不信這么大的集團總公司,餐廳就只有這一層。
當然不止這一層, 這一層是普通員工就餐的地方。
上面?的七層是中?級管理層。
而沈屹驍平時會去的,也?就是高級管理層的餐廳, 是在八樓。
但是沈屹驍說:“今天不是周一嗎,每周一公司所有員工, 不分級別,午飯都必須來這一層。”
夜濃:“”
所以今天,她是有多不趕巧!
她硬著頭皮:“包廂在哪?”
六層壓根就沒有包廂。
沈屹驍回頭, 直接用眼神把這個難題交給了身后的黎雪。
「機靈」這兩個字,在黎雪身上被發揮到了極致。
本來進電梯后,沈屹驍快她一個動作? 按下六層的電梯時,她還是懵著的,
但隨著電梯下行,她很快就反應過來——沈總這是要向全公司的人宣告他和夜女士的關系。
果然, 剛剛沈屹驍的那句「所有員工不分級別都要在周一來六樓就餐」驗證了她的猜測。
心領神會沈屹驍的眼神,黎雪默不作?聲地先?走一步去準備。
再回來,她臉上掛著禮貌微笑:“夜女士,包廂在這邊。”
在不知?多少雙眼睛的注視下,夜濃并肩走在沈屹驍身側。
時不時會有人和沈屹驍打招呼。
“沈總。”
“沈總。”
看似喊他,但夜濃明顯能感覺得那一雙雙眼睛都往她身上瞄。
其中?夾雜了多少的意味不明,夜濃心里太清楚了。
沒事,一會兒到包廂了。
她目不斜視,無論有意或無意的眼神,她都不接。
當黎雪站住腳,示意“包廂”到的時候,夜濃再次看怔住。
是用一人多高的淺色屏風隔出來的一處——有‘墻’無頂的小?天地。
如果非要說它是包廂的話。
夜濃不可置信地看一眼黎雪,又將視線落到站她身旁,沈屹驍的臉上:“你、你說的包廂就是這個?”
“夜總監。”
黎雪換了個她自認為更合時宜的稱呼,解釋道:“您別介意啊,這層的員工餐廳沒有包廂,今天是因?為您在,沈總才讓我臨時安排了這個,不然以往的周一,沈總都是和其他員工一塊兒用餐的。”
這種說法,其實夜濃并不覺得意外。
的確是有一些?集團公司,會安排特定的時間,規定高層與?員工一同用餐。但是卻因?為自己和沈屹驍的關系,讓她心有別扭。
說到底,是她心有狹念。
她快速調整情緒,一改之?前的小?心謹慎,落落大方地看向沈屹驍:“既然這樣,那就別坐里面?了。”
在沈屹驍深感意外的神色里,夜濃環視周圍,最后指著一處空位:“坐那邊怎么樣?”
視線收回來后,她禮貌又客氣地喊他:“沈總?”
面?色沉靜、風輕云淡,再也?不見之?前的瞻前顧后、小?心謹慎。
可沈屹驍卻獨愛她的那種心虛與?慌亂。
因?為他知?道,她越是那樣,越說明她心里有他。
而她之?所以擰巴,是因?為她還沒有捋清自己的內心。
但是她現在卻一改之?前的態度。
這反倒讓沈屹驍惴惴不安了起?來。
但是他不信,不信她心里真?如此時面?上這么風平浪靜。
“好?,”沈屹驍不動聲色地提了提唇角:“那就坐外面?。”
黎雪反應迅速:“沈總、夜總監,你們坐,我去讓劉廚——”
后面?的話被沈屹驍截斷:“不用。”
他看向夜濃:“夜總監,介意親自打飯嗎?”
夜濃莞爾一笑:“當然不介意。”
黎雪:“”
看來劉廚的六菜一湯是白做了。
那菜色,她光是想想都直流口水。
正值午餐時間,每個窗口都排著長龍。
一眼看去,幾乎每個員工的手里都自備餐盒,白的、藍色、黃的。
就只有沈屹驍和夜濃拿著餐廳提供的不銹鋼餐盤。
兩人一前一后走過來時,好?幾個員工都自告奮勇地讓出位置,但都被沈屹驍婉拒。
見五號窗口的人最少,夜濃走過去。
排在最后的幾個人立馬有眼力見地移到另一邊。
兩人就這么名正言順地插了隊。
雖然她看似很順從,但沈屹驍知?道,她的反抗說不準哪一秒就來了。
果然,眼看前面?就只剩三?個人了。
夜濃側了點身子。
“你之?前不是說,我那邊有事的話可以隨時走嗎?”
沈屹驍以為她說的是現在,剛一皺眉,又聽她說——
“明天開始,我上午就不過來了。”
什么上午不過來,不就是想避免再像今天這樣,和他一起?吃飯?
沈屹驍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任何讓她不高興的話,索性不回她這句。
他看著她露在帽子下的那只耳垂,“不是耳夾嗎?”
夜濃愣了一下,這才把臉又往后側了幾分:“什么?”
沈屹驍食指指尖碰了碰她的耳垂:“紅了。”
夜濃沒有躲,抬起?手摸了摸:“紅了嗎?”
從心理學?的角度,有過親密接觸的兩人,才不會對這種隨手的碰觸生出戒備,甚至抵觸。
東沈集團就有心理疏導部門,恰好?站在旁邊隊伍里的一個女人就是這個部門里的一員。
在不知?多少雙偷瞄的眼神里,沈屹驍拿開夜濃的手:“知?道自己對這些?金屬過敏,還戴干嘛?”
他就這么將那只珍珠耳夾取了下來。
夜濃下意識就把腦袋往旁邊躲,倒不是躲他的碰觸:“我就戴一會兒,你別——”
“別動。”
眼看他又將她另只耳朵上的耳夾也?取了下來,夜濃剜他一眼:“戴個耳夾也?管。”
眾目睽睽之?下,沈屹驍隨手將兩只耳夾放進了西?裝外套口袋,見她手指揉著耳垂,沈屹驍又握著她手腕:“別揉了,越揉越紅。”
夜濃就是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剛剛和他的對話,以及他的碰觸——
然而沒等她大腦做出下一步的反應指令,沈屹驍已經松開她,并推了推她肩:“到你了。”
八種菜色,夜濃只要了三?種:辣子雞、香菇青菜,還有打飯師傅推薦的肉末茄子。
到了沈屹驍,打飯師傅明顯拘謹了。
打了三?年飯,第一次給老板‘掌勺’,他眼神一個勁地偷瞄,差點把湯汁淋到餐盤邊。
結果等沈屹驍轉身,卻不見夜濃人影。
打飯師傅大膽開口:“沈總,您女朋友回餐桌那兒了。”
「女朋友」三?個字,讓沈屹驍轉過身來,他心情好?,眉眼里的笑也?不壓著:“明天開始,午餐多加一份水果。”
“好?、好?的,沈總。”
回到餐桌前,沈屹驍眉眼里的笑就收了:“怎么不等我?”
夜濃埋頭吃飯不看他,也?不理他。
沈屹驍便知?道她是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了。
“生氣了?”
“沒有。”
連睫毛都不愿抬一下,還說沒有。
沈屹驍故意伸手,手指還沒碰到她帽子,夜濃就反應迅速地往后一躲。
那虎視眈眈的眼神,恨不得把他吃了似的。
“還說沒生氣。”
夜濃白了他一眼:“你剛剛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沈屹驍想都沒想就否認:“只不過和你一樣,沒想那么多。”
夜濃不知?該不該信他。
其實她剛剛也?不是完全氣他的碰觸,她也?氣自己。
明明一而再再而三?在心里提醒自己,要跟他保持距離,可有時候,腦袋就是會空白一下。
但若歸根結底,還是與?他的主動有關。
什么時候摸她耳垂不行,非得撿這個場合。
這下好?了,所有人都知?道她和他不清不楚了。
夜濃戳著餐盤里的米飯,“我才不信。”
“我知?道。”
似乎是沒到他會說這三?個字,夜濃抬頭看他。
沈屹驍幾乎是同一時間抬起?臉。
一陣無言的對視里。
沈屹驍垂眸苦笑一聲:“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可不僅僅只是現在這樣被人注視。”
那是比注視惡意千倍萬倍的譏諷與?嘲笑。
當然,其中?一大部分都是不甘導致的嫉妒。
而那些?難聽的話,都是潑向夜濃的。
因?為他是沈屹驍,是站在金字塔頂端,東沈集團的獨子。一出生就擁有別人可能努力多少輩都得不到的財富。
而她夜濃,除了有一張漂亮的臉蛋之?外,一無所有。
可那時的她,卻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么的隨心所欲,那么的不管不顧。
她不會為了迎合他改變自己;
也?不會要求他降低身段去感受她的生活。
她不會因?為流言蜚語就與?他拉開距離;
也?不會仗著他給她的寵愛出去耀武揚威。
她對感情看似很含蓄,卻也?熱烈在骨子里。
當時覺得可愛。
如今覺得珍貴。
可是再美好?的開始,再鮮甜的過程,都抵不過殘破的結局。
夜濃抬頭看他,“你也?說了是以前。”幾分失望的聲音里,又暗含些?許無奈。
沈屹驍幾乎是攆著她的尾音:“不能回到以前嗎?”
能回到以前嗎?
回到以前,回到他拿「玩玩而已」對待她「掏心掏肺」的狀態?
就算他們之?間身份地位家世不對等,可對待感情,對待彼此的心也?應該旗鼓相當、勢均力敵。
更何況,為什么一定要回到以前?
重新開始不也?
夜濃壓下心頭一閃而過的念頭,垂下眼:“沈總這么想回到以前,那還不如將我以前報上來的設計方案多看兩遍。”
沈屹驍:“”
見他許久都不出聲,夜濃掀著眼皮往對面?瞄了眼。
剛好?對上沈屹驍定在她臉上的視線。
“你不吃飯,老看著我干嘛?”
沈屹驍這才慢慢悠悠地拿起?筷子,將她餐盤里那份青菜香菇里的香菇,一塊一塊地夾到他的餐盤里。
“你——”
“我故意的。”
夜濃嗓子里一噎,下意識就往周圍掃了眼。
果然,那些?人都不好?好?吃飯,全在看他們。
視線收回來,再克制地落到對面?,夜濃壓著聲警告:“你再這樣,我以后都不來了。”
“你試試?”他聲音聽似漫不經心,卻又帶著濃濃的脅迫,偏偏在他說完之?后,又把自己餐盤里的一塊筋肉相間的牛腩夾到她的餐盤里。
夜濃:“”
她是真?的不想去看周圍那些?人的眼神,偏偏忍不住。
重點是,那些?人在接到她的眼神后,眼里的八卦之?火燃燒得更迅猛了。
就差把話筒懟到她臉上,質問:你和我們沈總到底什么關系。
什么關系?
已經沒有任何關系的前任男女朋友!
夜濃深吸一口氣后,決定跟對面?這人好?好?講講道理,結果還沒開口,就見他接了個電話。
等到夜濃把飯都吃完了,還不見他掛電話。
想一走了之?,又覺得大庭廣眾,會讓他難堪。
再加上她現在是乙方的身份。
試問,有幾個乙方會這么不給甲方面?子。
怕是她前腳一走,更讓周圍這些?人多了道茶余飯后的甜品了。
沒轍,夜濃只能坐著等他。
結果沒幾分鐘的功夫,就見沈屹驍起?身,還朝她招了招手。
夜濃看了眼他面?前沒吃幾口的餐盤,“你不吃了?”
沈屹驍一手舉著手機,一邊朝她偏了偏臉。
誰知?,夜濃剛一起?身,手腕就被沈屹驍捉住了。
她下意識就要掙開,卻見關昇迎面?走來。
動作?就這么止住了。
“沈總,夜總監。”
沈屹驍因?為在講電話,只朝他點了點頭。
夜濃一邊被沈屹驍牽著手往外走,一邊朝關昇莞爾笑了笑,“一上午都沒見到關秘書,很忙嗎?”
關昇頷了頷首,才回答說:“沈總上午交代?,要給夜總監訂一把一模一樣的椅子,為了不影響您下午使用,我親自去了工廠。”
“那真?是麻煩關秘書了。”
“夜總監客氣了。”
“關秘書在東沈工作?很多年了吧?”
“到今年正好?十五年。”
“十五年,”說話間,夜濃視線一直追在他臉上:“那真?是挺久的了。”
關昇聽著,但笑不語。
走到電梯門口,沈屹驍的電話終于掛斷。
“怎么樣?”他問。
關昇這才摁下電梯按鈕:“椅子已經送到您辦公室了。”
沈屹驍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
有點意外,竟然沒有掙開。
沈屹驍牽著她走進電梯:“等會兒到辦公室里面?的休息間睡一會兒。”
夜濃瞥他一眼:“我不困。”
知?道她嘴硬,沈屹驍索性順著她話:“也?行,正好?馬上我要開個視頻會議,你在旁邊陪我。”
提到嗓子里的「我是來工作?的,又不是來陪你的」被夜濃硬生生給咽了回去。
她瞥了眼左前方:“關秘書,你吃午飯了嗎?”
關昇轉過身來:“還沒有。”
“那正好?,沈屹驍也?沒吃。”
被她連名帶姓地點名,沈屹驍眉心微蹙。
不是不悅,而是意外。
畢竟這段時間,她一直“沈總沈總”地叫他。
在沈屹驍再一次低頭看向被他包裹在他手心里的手時,關昇頷首:“我知?道了。”
沈屹驍抬頭看他,早上就在他心頭閃過的不解,此時再次涌了出來。
而關昇,也?依然如早上那般鎮定,視線不躲不避間,他問:“沈總,是讓劉廚給您做,還是訂之?前那家餐廳?”
電梯“叮”的一聲里,沈屹驍開口:“晚點再說,”他往外偏了偏臉:“你先?去吃飯吧。”
“好?的。”
關昇前腳一出電梯,沈屹驍就緊了緊握在手里的手。
夜濃順勢有了掙開他的機會。
“你弄疼我了。”她低著頭,揉著自己都快要被他握出汗的手指。
“我都沒用力。”
音調抬得高,但垂眸看她揉手的眼神,卻軟得厲害。不過這不影響沈屹驍問出心里的疑惑。
“我怎么感覺你對關秘書很有意見似的。”
“我哪敢。”
不是「沒有」,而是「哪敢」。
沈屹驍視線追著她下垂的眼睫:“抬頭看我。”
夜濃抬頭瞥他一眼,但也?只是短暫的一眼。
眼看她又垂下眼,沈屹驍心里了然了。
不過他沒有再追問。
沈屹驍摟著她肩往外走,一邊走,一邊感受著被他壓在掌心的肩膀。
沒有掙開。
一丁點掙開的動作?都沒有。
一直走到辦公室門口,都不見她有絲毫的抵觸反應。
乖的都不像她。
乖的,讓他不生疑都說不過去。
進了辦公室,沈屹驍將她帶進最里面?的休息間。
夜濃環顧了眼房里的陳設。
和外面?一樣,冷色調。
若不是開著暖氣,都要被這非灰即白的顏色凍出冷顫。
真?不知?這人的審美什么時候變的。
“睡一會兒,兩點喊你。”
見他轉身,夜濃不自覺地跟上前兩步:“你不餓嗎?”
沈屹驍回頭看她,嘴角斜一縷笑:“等你睡醒再說。”
餓不餓的,干嘛跟她睡覺掛鉤。
好?像她不睡一覺,他就要絕食了似的。
門緩緩關上,合緊的那一瞬,沈屹驍嘴角的笑也?隨之?落了下去。
從口袋里掏出的手機一直到他出了辦公室才點了撥通。
對于沈屹驍的電話,關昇從來都不會讓他聽到第四聲的等待音。
“沈總。”
“吃完飯到會客室找我。”
第47章
電話掛斷不過五分鐘的時?間, 關昇就回來了。
會客室的門?敞開著,沈屹驍掀著眼皮瞥去一眼,“這么快就吃完了?”
關昇走過去, “剛到餐廳就接到了您的電話。”
沈屹驍靠著沙發椅背, 眼里的探究絲毫不壓著。
“知道我為什么找你嗎?”
夜濃話里行間對?他的針對?那么明顯, 關昇對?沈屹驍心里的疑惑自然心知肚明, 但他只能故作不解地搖了搖頭:“不知道。”
“不知道?”沈屹驍皺眉卻輕笑:“據我所知, 你之前并不認識夜濃吧?”
關昇避重就輕:“不算認識,但有過兩面之緣。”
“哪兩面?”
“在?鉑悅府的車庫,接您上班的時?候。”
沈屹驍目光沉在?他眼睛里:“若只是這樣,她?犯不著這么針對?你吧?”
關昇略做無奈:“這我就不清楚了。”
沈屹驍抓不到他神色里的絲毫破綻,但他的解釋, 又實在?消不下他心頭的疑惑。
沈屹驍從沙發里起身:“你是我父親身邊的老人了,對?你, 我從來都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但你也應該知道, 信任這東西,一旦崩塌, 就很難再撿起來。”
關昇眉眼微垂:“我沒有要欺騙您的理由。”
但是對?已逝的人的承諾,他必須要遵守。
沈屹驍定定地看?了他半晌:“你先去吃飯吧,另外打個電話, 把一點的視頻會議推到兩點十分。”
“好的。”
休息間里,夜濃已經?脫了鞋,正?靠著床背發呆,聽?見門?鎖擰動的聲音, 她?慌忙坐正?。
似乎是沒想到一開門?就對?上她?看?過來的視線,沈屹驍愣了下:“怎么還沒睡?”
夜濃往后挪坐了幾分:“剛準備睡, 你就進來了。”
眼看?他脫掉西裝外套,還將領帶擰松,夜濃皺起眉:“你不是要開會嗎?”
“推遲了。”說?完,他抽掉了領帶,隨手扔到了床尾。
視線掠過去一眼,夜濃心里突然一咯噔。
這人該不會是
想和她?一塊兒睡?
夜濃剛往身下一米五寬的床掃了眼,就見沈屹驍坐到了床邊,又不及一個怔愣的功夫,見他往后一躺。
距離近到,手臂都要碰到她?的兩只腳了。
“你這么躺著,我還——”
“過來。”不等夜濃說?完,沈屹驍就橫起手臂在?床墊上拍了拍。
夜濃想都不想:“我不要。”
“聽?話。”
“我不聽?。”
房間里陷入一陣沉默,安靜的,都快聽?見他沉穩的心跳聲了。
見他不說?話,眼睛閉著的同時?,眉宇也微微蹙著,夜濃往前傾了幾分身子,“你怎么了?”
“頭有點疼。”
他聲音低到讓人生不出懷疑。
夜濃抿了抿唇,眼眸幾次流轉后,才慢慢挪過去。
午后刺眼的眼光,穿不透淺灰色的窗簾,在?沒有開燈的房間里,氳了一層輕暖的光,讓他那張男人氣十足的臉都多了幾分女人的精致。
夜濃盤腿坐在?他身旁,交錯的雙腳離他肩膀不過咫尺。
“剛剛不還好好的嗎,怎么就突然頭疼了。”
沈屹驍深吸一口氣,均勻,但氣息微沉,能看?見束縛在?他深色西裝馬甲下的胸膛有明顯的起伏。
“被氣的。”
夜濃一聽?,直接將矛頭對?準了自己?:“我什么時?候氣你了。”
“不是你。”說?著,他橫著的手彎回來,不偏不倚地搭在?了夜濃的膝蓋上。
“我在?想,要不要換個秘書。”
夜濃愣了一下:“你說?關秘書?”
矛頭指的倒是準。
這兩人之間若是沒發生點什么事,他沈屹驍的名?字倒過來寫。
他握著掌心下的那只膝蓋,指腹輕輕摩挲著的同時?,“嗯”了聲,“你不是不喜歡他嗎?”
夜濃心臟微微一提:“我、我什么時?候說?我不喜歡他了。”
沈屹驍這才緩緩睜開眼,視線落到她?臉上,他眼角微瞇,“那你老拿話嗆他?”
夜濃:“”
天?知道她?多想控制自己?的情緒,可一看?見那個男人,她?就忍不住回想起那個下午。
可若真的論起來,她?又憑什么怪人家一個秘書呢?
不過是領著工資,替老板辦事。
見她?不說?話,嘴巴還委屈地扁了起來。
沈屹驍抬起手在?她?下巴勾了一下:“一個秘書而已,你若是真不喜歡,我換掉就是了。”
可是人家都是干了十五年的老員工了,難道就因為她?心里不舒服,就害得人家丟了工作嗎?
那她?成什么了。
“都說?了沒不喜歡,”她?埋著臉,揪著床單,揪著揪著就揪到了沈屹驍手臂上的襯衫布料。
說?不清是委屈,還是失落,她?食指開始往他胳膊上戳:“你爸爸以前是不是很器重他?”
又提到了他父親。
沈屹驍視線攫著她?低垂的眼睫:“你怎么知道他以前是我爸的秘書?”
夜濃手指動作一頓,視線抬到他臉上時?,和他目光撞了個正著。
“嗯?”
夜濃眼眸不安生地轉了轉,又落了回去:“猜的。”
“猜的?”
那一瞬,夜濃突然很想知道,如果?讓他知道他的父親找過她?,他會怎樣。
會恨他的父親嗎?
可他父親也沒有捏造事實。
頂多就是怪他父親插手,導致了這段感情急速結束,畢竟他也說?了,一年而已,還不夠他盡興。
夜濃從來都不想做感情的弱勢方。
可這一刻,她?竟然天?真地在?想,如果?當時?她?裝作不知道,繼續和他在?一起,他會不會就和她?‘玩’出了真感情
天?吶!
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怎么可以把自己?放到這么卑微的位置。
一段感情,若是從開始就不純粹,那后面即便?是付出再多的真心也是無用功。
夜濃不理他一直盯在?她?臉上的眼神,剜過去一眼后,她?挪回到枕頭邊躺下,不想碰到他,夜濃把腿蜷得厲害。
沈屹驍早就習慣了她?陰晴不定的性子。
她?不過來,他就過去。
她?不想碰到他,那他就主動去碰他。
但是來硬的還不行。
沈屹驍翻了個身,手臂太長,伸過去時?,剛好能握住她?的腳腕,但他沒有握,而是彎著食指,蹭了蹭她?的腳心。
夜濃很怕癢,渾身一個激靈地縮了縮腳。
沈屹驍又在?她?另只腳的腳心撓了一下。
“你再——”
“聲音小點,”他溫聲細語地打斷她?:“頭真的疼。”
夜濃不說?話了,默了會兒,她?很輕地“哼”了聲:“叫你不吃飯。”
沈屹驍一直在?等她?心軟。
等到了,如愿了,他伸出手,“過來。”
回答他的不是之前的「不要」了。
“過去干嘛?”
當然是想抱抱她?。
可是又只能借著頭疼:“不是頭疼嗎,過來幫我按按。”
見她?不說?話,也沒有動作,沈屹驍索性主動挪過來。
床是一米五的床,枕頭也只有一只。
夜濃剛好枕在?枕頭的中央。
沈屹驍沒有越矩得太過分,故作可憐地枕在?枕頭邊。
不過一個手掌寬的距離,近得能看?見對?方眼睛里的自己?。
沈屹驍以為她?會往后挪,卻見她?一動不動,就是那蜷在?面前的手指,一點一點地收緊了。
沈屹驍默不作聲地閉上了眼,“就像以前那么按就行。”
在?夜濃的印象里,他身體素質特別好,別說?傷風感冒發燒,就算是大冬天?洗涼水澡都沒事。
唯獨有一次,他和他父親去異地出差,原本計劃三天?就能回來,結果?到了第五天?都沒能脫身。
于是周六晚上的那場演唱會,夜濃就自己?去了,誰知卻在?體育場門?口看?見了他。
當時?他一身西裝,挺拔地站在?人群里,即便?風塵仆仆,也依然那么耀眼。
她?問他怎么脫得身,他連騙都不騙她?一下:和我爸吵了一架,他一氣,就讓我滾回來了。
當時?的她?,想法真的好簡單,只有感動,沒有擔心,也沒有后怕。
于是他們在?熒光棒里狂呼,在?人山人海里擁吻。
她?不知道他去的那個城市沒有機場,也沒有直達的高?鐵,不知道他為了回來,轉了三趟車,花了九個小時?才出現在?她?的面前。
鼓聲、掌聲、歌聲,在?他耳邊轟炸了兩個小時?。
他卻沒有表現出一丁點的疲倦,直到演唱會結束,直到回到公寓,他才把臉埋在?她?頸窩,說?他頭有些疼。
或許真的只是有些疼,可他卻疼了一夜。
那是夜濃第一次見到他不舒服時?候的表情。
眉宇鎖得很深。
但卻比平時?要黏人,抱著她?,不讓她?離開一步。
讓他吃藥,他不吃,拉著她?的手,讓她?給他按眉心,卻又舍不得她?一直按,怕她?手酸。
如果?不去想他們分手的那晚。
他和她?的回憶只有甜,甜到完美。
甜到像是一場被幻想出來的夢。
等她?從‘夢里’回過神來,右手的食指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按在?了他的眉心。
夜濃微微一愣,在?他眉心打著旋的指腹也不自覺地停了動作。
“還記得帶你去聽?演唱會那晚嗎?”
夜濃看?向他闔著的雙眼,意外他竟然和她?想到了一塊。
“我不讓你按,你還不愿意,趁著我睡著,坐在?我頭頂”說?到這兒,他笑出了聲。
夜濃知道他在?笑什么,原本停在?他眉心的手,收回蜷起,輕輕錘在?他肩膀。
“還好意思笑我,”她?嘁了聲:“當時?也不知是誰嚇得一下就坐起來了。”
“能不嚇嗎?”沈屹驍睜開眼:“額頭就那么砸在?我嘴上。”
這話越聽?越不對?勁。
“所以你不是心疼我,是疼你自己??”
她?記得可清楚了,他當時?坐起來的第一反應就是看?她?的額頭,然后是摸,接著是吹。
可一點都沒有笑。
哦,現在?露出本性了——
“要不要再試試?”
思緒被他打亂,夜濃一時?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試什么?”
沈屹驍看?向她?的唇:“再讓你砸一下。”
不等夜濃反應過來,沈屹驍就主動把頭低在?了她?的面前。
心甘情愿的,為她?俯首稱臣。
但他又留了那么一點點的距離,等著她?主動把唇貼到他額頭。
他說?過,如果?強的對?你有用,我倒也愿意試一試。
可是相?比用強的,他更想要她?的心甘情愿。
可是他低了很久的額頭,卻久久等不到她?柔軟的唇。
沈屹驍緩緩抬頭,這才看?見她?眼里蒙了厚厚一層水汽。
他頓時?就慌了,“怎么了?”
不過一個很輕的眨眼,眼淚就從她?的眼角流了出來,橫過她?秀挺的鼻梁骨的時?候,被沈屹驍用指腹接住。
她?把她?心底最?深最?深的,貼在?傷疤上的那塊創可貼撕掉了。
“你當初真的只是玩玩而已嗎?”
她?淚流不止,抽噎得厲害。
沈屹驍從沒見她?哭成這樣過,準確來說?,是從沒見過她?為他流過眼淚。
即便?是分手那天?,他那么求她?,她?也一臉的不屑與決絕。
以至于此時?此刻的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而他的沉默,換來的是夜濃更為洶涌的眼淚,還有她?幾近撕心裂肺的質問。
“你說?話呀!”
沈屹驍把頭搖得先慢再快,神識一點點回了過來,他眼里終于凝了幾分色彩。
他是雀躍的,然而在?她?的眼淚面前,他又不敢將心里的歡喜露出來。
只能鎖著眉:“怎么又說?這種傻話,嗯?”
傻話傻話,她?說?的都是實話。
等著吧,等周末她?就回香港。
到時?候把那只錄音筆找出來扔他面前。
鐵證如山,看?他還怎么狡辯。
但是沈屹驍哪知道她?的心思,在?她?的哼哼聲里,不管她?的反抗,將她?摟到懷里。
“我一共見你哭過三次。”
他聲音能聽?出淡淡的笑音:“第一次看?見你哭,我就在?想,怎么可以有女孩子把眼淚流得這么漂亮。”
夜濃濕著眼睫撇嘴:“少?來。”
“真的,”他說?:“當時?我還在?想,要是那眼淚是為我流的就好了。”
一句話,把夜濃說?得鼻腔再度酸了起來。
他不會知道,在?那晚的宿舍樓后,在?她?轉過身時?,在?她?大拇指的指甲從深陷的肉里松開后,她?眼底瞬間就紅了,但她?還是咬牙忍著,忍到她?踩上樓梯,這才讓眼淚絕了堤。
他更不會知道,在?那晚之后,她?沒有一天?不想他,沒有一個晚上不夢見他。
就是從那時?候起,她?養成了開燈睡覺的習慣。
因為她?害怕在?黑夜里睜開眼,因為看?不見他,會無意識地伸手去找旁邊的人。
開燈就不會了。
身邊的空蕩蕩,會將血淋淋的事實擺在?她?面前。
不僅會止住她?所有無意識的動作,也會斷了她?所有不該有的念想。
可是她?深陷這剜心之痛的時?候,他在?做什么?
她?許久的不出聲,讓沈屹驍松開了摟著她?的力道。
他看?見了她?空洞的眼神,在?仰起臉回望他的時?候,灰暗得讓人心慌。
“不是真的讓你哭。”
他把唇壓在?了她?額頭,像是彌補了剛剛她?沒有主動的遺憾。
話好聽?,動作也溫柔,偏偏下一句就沒了正?形。
“其實還挺想你在?床上哭的。”
第48章
夜濃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可能?是在他那句話之后又被他摟回了掙脫不開的懷里,也可能?是她?真的困了。
但是等她?醒來,身邊只剩一片空蕩, 若不是床單上的褶皺, 還有這休息間里壓抑的顏色, 她?差點以為自己又做了一個夢。
坐起身時, 夜濃看見床尾的領帶沒?有了, 再?細聽,外面隱約有說話聲。
所以這種情況下,她?要怎么?出去?
夜濃在房間里轉悠了幾個來回后,這才想到手機這個東西?。
一墻之隔的休息間外,因為擱在桌上的手機震了一下, 讓沈屹驍停留在電腦屏幕上的視線偏轉。
因為他看手機的動作,電腦里的聲音暫時停止。
沈屹驍垂著?眼皮, “繼續。”
“是,沈總。”
休息間里, 夜濃都快把腳脖子給走?酸了,還是不見沈屹驍的回復。
拉黑的時候一個勁地打打打。
如今把他放出來了, 開始不回她?了。
夜濃手指迅速點在屏幕上:「再?不回——」
字還沒?打完,聊天界面跳出來幾個字:「出來吧。」
夜濃以為他這么?說是因為外面沒?人了,結果?門一擰開, 就和斜對面一個男人循聲望過來的視線直直對上。
此時的夜濃,帽子沒?戴,外套也沒?穿,側臉還有她?自己不知道的壓痕, 再?加上她?從休息間出來
個中深意?,不言而喻。
偏偏沈屹驍回頭看過去的時候, 說了句:怎么?才睡這么?會兒?
夜濃一手握著?門把,另只手捏著?針織衫的衣擺,無論是動作還是表情,都是一眼看盡的局促與慌張。
而此時站在沈屹驍辦公桌對面,正在匯報工作的是財務總監陳楊,他弟弟陳煦是沈 屹驍的大學同學,當初夜濃剛回來時,沈屹驍參加的那次同學聚會就是他弟弟陳煦組的。
夜濃不知道這層干系,但沈屹驍知道,不然也不會在收到她?短信到回復這段時間,掐斷了視頻會議,喊來了這個‘傳話器’的財務總監。
視線收回,沈屹驍朝對面揮了揮手。
已經聽到些?流言,但卻?怎么?都不信的陳楊,又往斜對面瞥了眼,之后才頷首轉身。
直到辦公室門關上,夜濃那顆怦怦直跳的心臟才歪歪扭扭地落回去。
“有人在,你讓我出來干嘛?”
沈屹驍不應她?這句,將桌子上,他剛剛才喝過一口的花茶遞過去:“還是熱的。”
夜濃眼神里的不安還沒?有完全壓下,走?過去,伸手接過他手里的那只藍色馬克杯時,又往門后看了眼。
“剛剛那人是誰?”
“財務總監。”
財務總監
而且是個男人。
應該不會那么?八卦。
她?喝了口清香留齒的茶液,眉梢不自覺地一挑:“你放蜂蜜了?”
“嗯。”沈屹驍將旁邊和他身下坐的那把一模一樣的椅子拉近:“坐。”
夜濃瞥了眼:“你就不能?重新給我換個地方?”
“換到哪?”沈屹驍抬了抬下巴:“你看我這里還有第二個地方適合辦公嗎?”
夜濃真就環視了一圈,最后看向她?剛剛走?出來的那扇門。
沈屹驍看過去一眼:“在我睡覺的地方?”
夜濃:“
好像是有點不妥,可起碼不會被人看見。
可轉念一想,中午那么?多?雙眼睛都看見了,這會兒再?躲,好像也沒?什么?意?義。
但也不能?真的就和他坐一塊辦公吧。
像什么?樣子。
“不然我去沙發那兒。”
沈屹驍看向離他十多?米遠的地方,氣笑一聲:“坐我旁邊是有毒還是有刺?”
夜濃把杯子往他面前一擱,“有毒又有刺。”
沈屹驍:“”
可惜沙發那兒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開始的時候,夜濃是坐在五人位的沙發里。
只要門一開,就能?被走?進來的人看個正著?。
后來,她?就坐到了旁邊的單人位,當然也好不到哪去。
偏偏一個下午,進進出出的人不斷。
好像他這個集團董事長?的辦公室,大門向所有人敞開似的。
而那些?人,進來時看她?一眼,走?時又瞥她?一眼。
也幸虧是坐在沙發里,這要是坐在某人旁邊,那眼睛還不都長?在她?身上?
四點,又一個男人進來。
聽說話,能?明顯感覺到這個男人的受寵若驚,在沈屹驍簡單幾句詢問后,夜濃覺得可以把「受寵若驚」這四個字換成「驚嚇」。
可也沒見沈屹驍語氣有任何?的不好,至于嚇成這樣?
夜濃忍不住扭頭,剛好男人轉過身,正提著?袖子擦額頭上的汗。
不想對方尷尬,夜濃忙收回視線。
等對方出了門,夜濃才把視線落到沈屹驍臉上。
輪廓松弛,眉目舒展。
看上去,頗有幾分愜意?。
所以剛剛那個人到底為什么?嚇成那樣?
敲門聲響,關昇站在門口:“沈總,方遠生物的廖總到了。”
沈屹驍抬頭,“請他進來。”
看樣子是有商業上的事要談。
夜濃本能?地合上電腦起身,走?到他辦公桌前時,沈屹驍也站了起來。
“你談事情,我就不在這了。”
“不用,沒?什么?需要避著?你的,”沈屹驍抽走?她?抱在懷里的電腦,繼而往對面的椅子偏了下臉:“你先坐那。”
不等夜濃開口說不,關昇就領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走?了進來。
“沈總——”
沈屹驍看向門口,“廖總。”
似乎是與對方關系熟絡,他沒?有過多?的客套,甚至摟著?夜濃的肩,把她?安頓到辦公桌前坐下后,才走?過去與其握手。
廖楚志輕輕一個眼神:“女朋友?”
沈屹驍但笑不語,朝沙發那兒招手:“坐。”
廖楚志今天來的確是公事,但眼下,他明顯對沈屹驍的私事更?感興趣:“上次吃飯,沒?聽你說啊。”
輕輕一個敲門聲,黎雪端茶進來:“廖總,您愛喝的黑蜂村普洱。”
廖楚志一臉笑意?地看過去:“黎秘書好記性啊。”
“廖總抬舉我了,是您來之前,沈總特別交代的。”說完,她?頷首,但卻?沒?有離開,而是轉身往夜濃那兒走?。
“夜總監,需要給您沖杯咖啡嗎,或者茶?”
夜濃笑了笑:“不用,我這有。”
沙發那兒,廖楚志一點都沒?收著?眼里的好奇,打量了好幾眼才收回視線。
“都坐你位置上了,還不承認?”
沈屹驍瞥他一眼,“以前沒?發現你好奇心這么?重。”
他雖皺眉,但臉上并沒?有不悅。
廖楚志更?不愿岔開話題了:“這不是沒?見過你身邊有過女人嗎。”
“現在不是見了?”
此話一出,廖楚志頓時眉心一展,“抽個時間,一塊吃個飯?”
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沈屹驍含糊其辭:“再?說。”
雖說夜濃所坐的位置離沙發那兒一點不近,但兩人說的話,特別是那位廖總沒?有收著?聲的音調,夜濃聽得一清二楚。
本來她?沒?多?想,但隨著?這位廖總的出現,她?越來越覺得今天下午辦公室人來人往有一種蓄謀的味道。
夜濃掀著?眼皮往沙發那兒看了眼后,掏出手機。
如關昇所說,黎雪真的個機靈的。
看見夜濃發來的短信,她?警覺心頓起。
黎雪:「回夜總監,今天周一,各部門都會來跟沈總匯報工作的。」
這個說法,讓夜濃挑不出毛病。
想想,中午食堂那么?多?人都見了,下午這些?人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夜濃摒棄雜念,開始把心思放在方案上。
結果?沒?兩分鐘,手機震了一下,是whatsapp彈出的一條消息。
是她?的大學同學韶觀遠。
「我聽說你和沈屹驍復合了?」
把夜濃這個當事人看得一愣。
她?回復過去:「你聽誰說的?」
韶觀遠:「陳煦,他剛在同學群里說的。」
夜濃知道這個人,是當時學校的學生會主席。
但是他又是從哪聽到的這個‘莫須有’的消息?
韶觀遠:「你要進群嗎,進的話,我把二維碼發給你。」
大學時,夜濃就和同學沒?什么?交集,這幾年?更?是斷了聯系。
夜濃:「不用了,謝謝。」
韶觀遠知道她?不想被關注:「沒?事的,這個群里人很多?,你不說話,不會有人注意?到你的。」
夜濃猶豫著?,問他:「群里有討論我嗎?」
韶觀遠:「正說著?呢。」
就這么?把夜濃的好奇心挑起來了,她?把自己的新手機號發了過去:「你加我微信吧。」
她?思索一件事的事情,總是皺眉又咬唇,偏偏這些?小動作都被沈屹驍幾下看了個干凈。
“你先坐。”他壓低聲音跟廖楚志說了聲后,就起身往辦公桌前去。
夜濃已經加了群,里面正熱火朝天地說她?和沈屹驍的事。
「他倆復合??你搞笑呢吧!」
「就是,當初分手鬧成那樣,怎么?可能?復合!」
「陳總,你該不會是看群里太冷清,故意?想把我們引出來吧?」
「來自現場的一手消息,信不信隨你們。」
「陳總,正好也年?底了,你組個同學聚會啊,到時候看沈屹驍會不會把她?帶著?不就有圖有真相了?」
「陳總,組起來,我迫不及待想看見那個女人現在變成什么?樣了。」
「就那張臉,混得不會差到哪兒去。」
「也對,你們這些?男的就喜歡為漂亮臉蛋買單。」
看到這兒,夜濃嗤出一聲冷笑,然后手機頂端探出一條消息,點開,是韶觀遠發來的:「學校那些?人以前就愛酸你,別放在心上。」
夜濃:「不至于。」
韶觀遠:「你回來有段時間了,什么?時候有時間出來坐坐?」
“韶觀遠?”
頭頂突然傳來的一聲,讓夜濃肩膀一提,抬頭看見沈屹驍站在自己旁邊,夜濃一愣,下一秒,她?看向沙發那兒,見那位廖總還在。
提到嗓子眼想怨道他的話就這么?咽了回去。
然而,沒?等她?想好說什么?,沈屹驍就先開口了。
“你和他一直有聯系?”
夜濃把搭在桌子上的手拿下去,去推他的腿。
然而不僅沒?推動,還被他反手抓住。
“在我之前還是之后?”
堂堂一個董事長?,竟然這么?不分場合。
夜濃被他無語到了,不想惹他情緒起伏,她?說:“之后。”
以為這么?說就能?把事情翻過去,誰知弄巧成拙。
“在我之后還能?和他聯系上”
那語氣酸的,夜濃都想笑話他兩聲。
但是還有別人在。
夜濃把手機界面退到消息欄,結果?上下翻了幾圈,卻?沒?找到他的微信。
心里剛一“咯噔”,一直黑色手機放到了她?面前。
沈屹驍手指點在和她?的聊天界面,只見上面顯示著?——
夜濃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好友
再?往上,是一條沒?有發出去的消息:「中藥罐我已經安排人晚上給你送去,你別買了」。
雖說沈屹驍的手機號被夜濃從黑名單里放了出來,但他的微信,夜濃還沒?加回去。
“不用解釋,給個結果?就行。”
說完,他還抬手在她?頭頂揉了一把。
夜濃:“”
他人一回到沙發,就惹來廖楚志一聲嘲:“我還在呢,能?不能?注意?點?”
沈屹驍視線落在沒?有被他退出聊天界面的手機屏幕,直到看見通訊錄顯示出一條好友添加申請,他眸光像是被那條紅色的數字照出了色彩。
他嘴角提笑的同時,將手機鎖了屏,“說正事吧,我一會兒要出去。”
一個正事說到了六點。
把人送走?,剛一折回來就見夜濃拎著?她?的兩個包走?了出來。
沈屹驍皺眉:“你干嘛去?”
“下班呀,都六點十分了。”
“我都沒?下班,你下什么?班?”
“那是你——”
不等她?話說完,提在手里的托特就被沈屹驍截了去:“等我忙完。”
夜濃轉身跟在他身后:“你講不講理??”
沈屹驍徑直往辦公桌前走?:“方案做好了?”
一句話,把夜濃噎住。
沈屹驍這才回頭:“沒?做好,你著?急下什么?班?”
夜濃剜了他一眼:“那我要是做好,你一句不行,那我豈不是連覺都不能?睡?”
“你不是沒?做好嗎?”
夜濃:“”
沈屹驍把她?電腦拿了出來,打開,指骨嗑了兩下:“過來。”
就該讓他在「前男友」這個棺材里長?睡不醒。
夜濃不情不愿地走?過去,將他身旁的椅子,“嘩啦”一聲拽到了辦公桌的側面。
眼看她?把電腦也拿了過去,沈屹驍眼皮一掀,視線落到她?臉上。
卻?發現,這個角度,也挺好。
比在他旁邊好,臉都不用轉就能?看見她?。
夜濃注意?力被分散得快,集中也快。
倒是沈屹驍,看著?電腦屏幕,看著?看著?,視線就往左手邊偏。
夜濃雖然沒?正眼瞧他,但余光卻?能?將他那張臉盡數籠在其中。
“如果?我在這讓沈總注意?力不能?集中,”她?手指動作停住,眼睫一抬看過去:“那我明天就不來了。”
“你敢。”
本該威懾力十足的兩個字,卻?被他說出了幾分委屈的味道。
夜濃壓著?嘴角的笑,“趕緊忙完走?,我都餓了。”
沈屹驍何?嘗不想早點結束工作,帶她?去吃飯,帶她?回家。
可就像夜濃說的,她?在這,他的確是沒?辦法集中注意?力。
可也因為她?在,那種靜不下心的背后,卻?是另一種心安。
沈屹驍被自己的矛盾惹出一聲笑。
夜濃瞥他一眼,本來想視而不見的,又總覺得他現在的每一個表情都與她?有關。
但她?沒?有直接問,婉轉的,迂回的,帶著?幾分試探:“明天我能?不來了嗎?”
沈屹驍眉眼里的笑痕就這么?淡了下去:“不來這去哪?”
看,一不對他的心思,臉色立馬就變了。
真不知別人怎么?從哪看出他喜怒不形于色的。
夜濃索性當沒?看見,理?直氣壯地說:“當然是回我自己的公司。”
“所以你是想今晚連夜把方案趕出來,且有十分的把握能?讓我滿意??”
又拿這副公事公辦的氣勢壓她?一頭。
夜濃“嘁”出一聲:“沈總公私不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誰知道會不會心里滿意?,嘴上卻?說不行。”
視線從紙質文件上抬起,沈屹驍瞇著?眼角看她?:“我在你心里就是這樣的?”
以前不是,但現在是。
夜濃拖著?調兒:“但愿我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嘍。”
“別以為我是在刁難你,”沈屹驍神色認真了:“你之前做的方案,我沒?說不好,只不過不是我想要的。”
他就事論事:“包括以前和霧色合作的那些?設計公司,也是一樣。”
沈屹驍合上手里的文件,拿出了他對待工作的一貫態度。
“你也不是第一天做設計了,應該知道,滿足客戶的需求才是你們設計方案通過的關鍵。
當然,這中間需要各種溝通,之前的確是我不想曝光身份才讓設計方案無法順利進展。”
說到這兒,他微微停頓,椅子微轉:“但現在不一樣了。”
他將自己深邃的一雙眼,直面呈在她?面前:“你的客戶,現在就在你面前。”
這是不是代表,無論她?想知道什么?都可以問他。
可是她?還需要問什么?呢?
他想要的,難道她?不知道嗎?
夜濃垂下眼睫:“我會盡快把方案做出來的。”
沈屹驍猜到她?會是這個反應,畢竟他已經把心思都表露得這么?明顯了。
他現在更?為好奇的是,她?到底會拿出一個怎樣的方案。
畢竟,她?現在做的已經不僅僅只是一個香水的設計方案,而是對他心意?的回應。
秘書辦里的燈隨著?董事長?辦公室里的燈一起亮著?。
王心蕊雙手托腮:“都快十點了,沈總到底還要忙到什么?時候。”
錢歆重重嘆了口氣:“早知道我就趁他們去吃飯的時候溜了。”
黎雪是三個秘書里年?紀最小的,膽子卻?是最大的。
“不行,我得去問問沈總,我家的貓還在等著?我回去喂呢!”
王心蕊忙拉住她?胳膊:“萬一打擾到沈總的好事,你這剛保住的工作豈不是又要沒?了。”
黎雪頓時哭喪起臉:“那怎么?辦,就這么?在這干等著?呀?以前咱們陪沈總加班,那是真的在忙工作,可現在呢?”
陪老總談戀愛。
這不是虐狗、不,虐貓嗎?
黎雪推掉她?手:“我去聽聽。”
沒?想到,沈屹驍辦公室敞了一扇門。
彈軟的小高跟踩在地板上,悄無聲息。
黎雪走?到門口,輕輕敲了下門,眼神剛往里一瞟,就接到比外頭夜色還要涼的一雙眼。
黎雪倒吸一口氣的同時,臉往下一埋:“對、對不起沈總”
她?在心里驚呼一聲“天吶!”
竟然真被王心蕊說中了!
可是這門都不關,這是真不把她?們三個秘書當外人嗎?
第49章
沈屹驍也沒?想熬這么晚, 但是在樓上餐廳吃完飯回來,夜濃就直奔電腦。
那股子的勁頭,他都不忍心打斷。
筆記本的鍵盤發出好一陣的敲擊聲, 眼看她從眉目舒展, 到咬起唇, 再到托腮, 沈屹驍就知道她是被思路被卡住了?。
“別想了?, 去沙發那兒坐會兒,我把手里剩下的一點事情忙完就送你回去。”
也沒?一會兒的功夫,再抬眼,就見她歪在沙發里睡著了?。
隔著距離,看她熟睡的模樣, 像是籠了?一層薄霧,美好到有點不真實。
沈屹驍走過去, 將歪在她腿上,下一秒就要滑掉地的電腦拿起放到一邊。
然后, 他就蹲在了?她腿邊,安靜地看著她。
若是沒?記錯, 這是他第四?次看她睡著。
冷白的光線下,她的皮膚白得?近乎通透,襯得?她唇櫻粉粉的。
就這么闔著眼, 整個人的氣質如同一株含苞待放的春蘭,嫻靜清雅。
可是清醒的時候呢,與他針鋒相對時那不服輸的模樣,簡直就是只難馴的小野貓。
天差地別得?好像是兩個人。
偏偏哪種都讓他喜歡。
凝想間, 沈屹驍嘆出一聲無奈的笑?,嘴角的弧度還沒?落下去, 就見夜濃抵在掌根處的下巴往下一點。
沈屹驍忙伸手接住她臉。
這一接,就很難放下去。
想叫醒她,又實在于心不忍,或者說,貪戀地想以這種方式多和她待一會兒。
沈屹驍一只胳膊伸著,慢慢直起腰,坐到她旁邊時,松軟的沙發下陷。
不等他猶豫要怎么把她抱到懷里又不擾醒她的時候,夜濃就自己支起了?臉,靠到了?他肩膀。
睡著可不比酒醉,既不會斷片,醒來也只是一個睜眼的動作。
沈屹驍給了?她一段睡意漸沉的時間。
就在他垂眸看她胳膊、膝蓋,想著要怎么把她抱起來的時候,夜濃主動摟住了?他腰,順著那姿勢,她又主動把身子往他懷里歪。
主動的,都讓人懷疑她是不是在裝睡。
沈屹驍真就盯著她的眼睫看了?會兒,甚至還喊了?她一聲,見她眉心輕輕蹙了?一下,心頭的那點懷疑這才打消。
默了?會兒,沈屹驍把身子往前傾,夜濃的后背也隨著他的動作離開了?沙發背。
胳膊環到她后肩,沈屹驍又撈起她并攏的膝蓋,微微一用力,就把人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然后呢,是把她抱去車里帶她回家?,還是直接抱去里面的休息間湊合一夜?
舉棋不定?的時候,懷里的人突然“唔”出一聲極淺的睡音。
沈屹驍低頭看她,然后就見她一邊蹭著臉下的襯衫布料,一邊試圖把身子往外翻。
沈屹驍忙把撈在她腿彎的手拿出來,摟住了?她的另只肩膀。
往外翻身不成,她就往里翻。
把臉悶在他的臂彎里不說,手也開始往暖和的地方找。
總之就是各種不安生。
直到把手擠進他襯衫的兩顆紐扣中間——
也不知是那地方暖和,還是手被卡住。
老實了?。
沈屹驍呢,被氣笑?了?。
偏偏還只能在心里。
他低頭看著露在黑色布料外的半截手背,突然就想起第一次抱著她睡的那晚。
當時她的動作比現?在更過分。
過分到
讓他一秒驚醒。
他在黑暗里捉住了?她的手,聲音都被她手指圈緊的動作惹出低沉的砂礫感。
“還想要?”
結果他話?音一落,懷里的人卻抽回了?手,翻身背對他了?。
這些勾纏人心的細枝末節根本不能回想。
特別是在霓虹漸變的夜幕下,懷里還抱著她。
愛意會變成銀河,讓人失了?分寸。
黎雪敲門?的前一秒,沈屹驍剛號低頭吻在夜濃的唇上。
“叩叩”兩聲,讓沈屹驍眼皮一掀,嚇得?黎雪縮回手的同時,腳也頓時后退了?兩步。
“對、對不起沈總”
就是這嚇出魂的聲音,讓夜濃眼皮抖了?兩下。
睜開眼的時候,沈屹驍的唇還輕輕貼著她唇。
夜濃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眼睛茫然地眨了?兩下后,發現?不對勁,就是這時,沈屹驍沉在門?口的眼神收了?回來。
這才發現?懷里的人醒了?。
不僅醒了?,眼睛還圓睜睜地盯著她看。
沈屹驍心里也慌,但這個時候,他只能強裝鎮定?,而且要趕在她開口前開口才能掌握主動權,雖然可能隨時會被反噬。
結果剛一離開她唇——
“你在干嘛?”
沈屹驍:“”
夜濃看著他唇上沾到的口紅印子:“你竟然趁我睡著偷親我?”
的確是偷親,可這話?聽?著就是沒?那么順耳。
“你說反了?,”他不僅否認,還倒打一耙:“是你親的我。”
夜濃都不想說他:“上次我喝醉,你說這話?騙騙我也就算了?,我今天可是一滴酒都沒?喝。”
因為分心和他爭,夜濃都沒?注意自己正睡在他腿上,也正是因為這樣,沈屹驍心底愉悅得?厲害。
他壓著嘴角的笑?:“力都是相互的,這有什么可爭的。”
圓的都能被他說成是方的。
夜濃瞧著他嘴角的笑?,一抬手,兩指捏住他下巴:“要不要我拿個鏡子給你照照?”
沈屹驍順勢握住她手,“不用。”
夜濃剜了?他一眼:“忙完了??”
“嗯。”
夜濃手還在他手里,她也沒?掙開:“拉我起來。”
沈屹驍愣了?一下。
這是知道自己睡在他腿上?
他一邊抬起壓在夜濃后肩膀的胳膊,一邊盯著她的表情看。
沒?瞧出什么所以然,倒見她一臉松弛地站起身。
夜濃低頭扣著外套的隱藏紐扣,“明天上午我就不過來了?。”
沈屹驍這才回了?幾分神,站起身:“下午呢?”
“再看。”
都開始拿話?敷衍他了?。
沈屹驍朝衣帽架抬了?個下巴:“把外套拿給我。”
以為她會不情愿,又或者即便拿給他也會說兩句懟他的話?,結果卻見她不聲不響地走過去,將西裝外套拿到手里后,還抖了?一下,走過來時,不是遞,而是走到他身后。
雖說沈屹驍滿心意外,但卻反應迅速地展開胳膊。
將外套給他穿上后,夜濃轉到他身前:“我車還在公司的車庫里,等下——”
“明早我送你。”
不是濃情蜜意的一句話?,卻讓夜濃的心跳漏了?一拍。
也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捏在他西裝的平駁領邊緣。
她在做什么。
在給他整理西裝嗎?
夜濃陡然收回手。
顫個不停的眼睫被沈屹驍看在眼里。
不想她去反思,又或者懊惱自己剛剛一系列的舉動,沈屹驍將電腦遞給她的同時,岔開話?題:“回去吧,奶酪估計在家?要餓得?叫喚了?。”
此?時的秘書辦,王心蕊和錢歆正捂著嘴,在聽?黎雪各種夸張的聲情并茂。
“你是不知道,沈太太當時真的好乖,像只小貓咪似的,動都不動,還有沈總,我的天,你都想象不出來他當時,有多——”
“你們?怎么還不下班?”
突然一道聲音插進來,讓八卦味彌漫的房間頓時安靜下來。
三人幾乎同時站起身,但是開口說的話?卻出奇的一致——
“沈總、沈太太。”
夜濃嘴角一僵。
沈屹驍也被這個稱呼聽?愣住,但是身邊的人突然轉身走掉,讓他迅速回神。
警告的眼神往三人臉上一掃,沈屹驍抬手指了?指:“讓我說你們?什么好!”
訓斥的語氣里,若是細聽?,又能琢磨出幾分無奈的
黎雪眼瞅玻璃外追出去的身影:“我怎么感覺沈總在夸我們?似的?”
電梯門?口,沈屹驍拉住夜濃的胳膊:“跑什么。”
夜濃埋著臉,掙開他手,也不理他。
那委屈又難為情的表情,惹得?沈屹驍忍不住多看兩眼。
他壓著嘴角的笑?:“她們?就是亂喊,沒?認出是你。”
“你少來,”夜濃哼了?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沈屹驍歪頭看她:“我怎么想的?”
還能怎么想,心里肯定?樂開花了?。
夜濃瞪他一眼:“少裝蒜。”
進了?電梯,夜濃從包里掏出電梯卡,“還你。”
沈屹驍笑?不出來了?:“你這是打算以后都不來了??”
還來什么呀,都被人戳穿了?。
虧她還覺得?自己偽裝得?天衣無縫,原來是自欺欺人。
夜濃把卡塞進他口袋:“方案我在公司做,保證這周五給你。”
“不行?。”
“沈屹驍!”
調子抬得?高,偏偏跺腳的動作卻很輕。
跟撒嬌似的。
要命。
沈屹驍一點都不想心軟。
“那就放你一天假,”他在心里告誡自己只能退這一小步,“但是明早我照常送你。”
電梯門?開,沈屹驍都走出去了?,夜濃還站在里面不動。
沈屹驍也不急,就這么杵在門?口等她。
電梯門?幾度往中間合,都被他用手擋住。
但是夜濃就是不為所動。
最后嘆氣的是他。
主動往里邁進一步的也是他。
低頭又先開口的還是他。
“我保證,以后沒?有你的允許,她們?絕對不會再喊你——”
他停了?兩秒才將那三個字說出來,但是說出來的方式
“沈太太,”他皺了?皺眉:“不是挺好聽?的嗎?”
夜濃把肩膀上的包往他肩膀一摔,“好聽?個大頭鬼。”
沈屹驍轉身看向她頭也不回的背影。
她好像很不喜歡回頭看。
大學還沒?和她在一起之前,有段時間,沈屹驍經常跟在她身后,圖書館、食堂、教室走廊,但凡她有過回頭,就會發現?他。
后來和她在一起了?,她也不愛回頭,甚至還因此?挎錯過別人的胳膊,反應過來,她漲紅了?臉,可即便這樣,她也只是轉身,原地一個跺腳:“沈屹驍!”
更別說分手那晚她的頭也不回了?。
那現?在呢?
沈屹驍知道自己不該有期待,可還是忍不住地在想,也許她真的會回頭呢,哪怕不是轉身往回走,哪怕只是回頭看他一眼。
他控制不住地在心里默數。
從十到一,數完,他垂下眉眼,嘴角現?出苦澀——
不該對她有這種奢望的。
因為無論她回不回頭,他都會——
“你還走不走了??”
聲音響在安靜的大廳,入耳,那么清脆動聽?。
沈屹驍抬頭,只見都快要走到大門?口的人正一步步地折回來。
哪怕她聲音帶著不耐煩。
哪怕她眉心皺得?厲害。
哪怕她走了?幾步又停在了?原地。
可沈屹驍還是偏開臉笑?了?。
不得?不承認,人一旦嘗到了?甜頭,就會忍不住得?寸進尺。
沈屹驍掌心朝上,朝她伸出了?手。
大廳看似安靜,可前臺卻有人值班。
夜濃也是往回走,在說出那句「你還走不走」之后才注意到的。
如今那人就隔在兩人之間。
夜濃一時進退兩難。
她甚至都能想到,自己若是走過去,那人肯定?是二話?不說就牽住她手。
到時候再被前臺里的人看見,這不是又多制造出一個讓人背后議論的話?題?
夜濃站在原地,盯著他看的同時,微微騙了?下臉,意思是說我先走,你快點出來。
結果聽?到的卻是——
“沈太太?”
天!
他該不會以為大廳沒?別人了?吧!
剛想跑過去,卻見前臺里的接待突然背過身。
夜濃:“”
這是什么意思?
但她哪有時間去想那么多,在前臺背過身去的疑惑里,夜濃踮著腳尖,一溜煙地往里跑。
生怕他再沒?遮沒?攔地說出其他危險的詞來,夜濃剛一在他身前站定?,掌心就捂住了?他嘴。
“你瘋啦!”她聲音壓得?低,生怕被前臺的人聽?見。
沈屹驍也不躲,任由貼在她掌心下的唇角上彎,任由笑?意從眼睛里跑出來。
夜濃不放心地回頭看了?眼,臉再轉過來時,她警告:“不許再說話?!”
沈屹驍知道她在顧忌什么。
但是等夜濃把手拿下來,他卻故意:“怎么了??”
夜濃忙朝他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前臺有人!”
沈屹驍當然知道前臺有人。
只要他在公司沒?走,前臺勢必會有人值班。
他故作吃驚:“那我剛剛那么喊你,豈不是被人聽?見了??”
夜濃朝他遞了?個「你說呢」的死?亡表情。
大廳肯定?是不能走了?。
夜濃拖著他胳膊,把他拽去了?安全通道。
厚重?的金屬門?一推開,漆黑的樓道頓時亮如白晝。
夜濃腳上穿的是高跟鞋,“蹬蹬蹬”的下樓聲響在耳邊。
沈屹驍‘好心’提醒:“聲音輕點,別把保安招來了?。”
夜濃往下踩的腳頓時往回一收:“你怎么不早說?”
誰知道她會小心翼翼成這樣,偷偷摸摸的,四?處給他找機會。
沈屹驍走到她身前,腰身一彎:“上來。”
夜濃看著他寬厚的,彎到自己面前的后背,愣了?一下:“不用。”
沈屹驍不管她是真的不想被他背,還是嘴硬,反手摟到她后腰,往前一壓。
夜濃就這么伏在了?他背上。
她瞪著他的耳后皮膚,“你現?在這么怎么無賴?”
“喜歡君子?”他每一步都踩得?很穩,偏偏把話?說得?不正經:“那我以后裝裝看。”
沈屹驍背她不喜歡勾著她的腿彎,而是用掌心托在她屁股下,他覺得?這樣她會舒服。
而事實,也的確很舒服。
不知不覺的,夜濃就像坐在小凳子上似的,坐在了?他的兩只手掌心里。
只可惜,從一樓到負一樓,臺階太少。
夜濃兩手勾在他身前,抓在手里的托特包隨著他走路的動作,一啪一啪地輕輕拍在他胸口。
出了?樓道,夜濃扭頭看了?看,周圍別說人了?,就連車都看不到幾輛。
她晃了?晃自己的腳:“放我下來吧。”
沈屹驍步子沒?停,“好幾天沒?鍛煉了?,再背一會兒。”
夜濃不禁撇嘴:“你可真會給自己找理由。”
理由也是結果,而導致這個結果的,除了?她,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
所有的情緒都被她牽著系著,本該放在公事上的精力全部因她而分散。
一天里,也就只有早起的那兩三個小時,腦子會有點空,會讓他騰出清晰的思路處理公事。哪還有時間去會所鍛煉。
但現?在不一樣了?,睡在他腿上她也不生氣,親 她,她也不像之前那么排斥,就連現?在,隨便找一個理由想多背她一會兒,她也會借著岔開話?題而間接的愿意了?。
貪戀掌心下,屬于她的溫度和柔軟,沈屹驍背著她走的步子原來越慢。
“明早要不要一起?”
見她不說話?,沈屹驍微微側過臉去看她:“嗯?”
夜濃抿了?抿唇:“我不一定?起得?來。”
聲音軟軟糯糯的,輕輕縈繞在耳邊。
視線從她的鼻尖落到她說完話?又抿合的唇瓣上,沈屹驍輕笑?一聲:“睡你的。”
所以呢?
是不去了?嗎?
夜濃垂眸看著被壓在深色西裝下的那片肩膀。
好像比以前寬厚了?許多。
以前被他這么背著,她總會側著臉趴在他肩膀。
夜濃偷偷往前瞄了?眼,這是出地下車庫上坡的路,再走一段就要到樓前停車場了?,到了?車邊,她就要從他后背下去了?
這么一想,她突然就覺得?時間好緊張,緊張到她心一橫。
誰知,下巴剛一低下去,剛碰到他肩膀布料,她整個人就被往上托了?一下。
再低頭,原本離他肩膀的下巴就這么高出了?二十公分。
夜濃頓時卷起眉,“你干嘛!”
沈屹驍停在原地,茫然地回頭。
只見她小嘴扁著,正惱著一雙眼在瞪他。
以前背她的時候,沈屹驍偶爾會使壞,故意把她往上一托,惹得?她臉頰一抬一壓。
所以他猜:“磕著下巴了??”
難不成說因為他把她往上托高,讓她沒?辦法趴他肩膀了?嗎?
夜濃蹬了?蹬自己的腿:“放我下去。”
要是以前,沈屹驍會說:我不放。
但是現?在,他多加了?一個字:“我不想放。”
心跳漏了?一拍,摟在他身前的兩只胳膊也因為大腦袋突然的空白而松了?幾分,腕心擦過他頸口的皮膚時,能清楚感覺到他的體溫。
有點燙。
燙得?她眼睫顫悠了?兩下。
夜濃錯開他眼里直白的灼熱,“難、難不成你還想把我背回家?啊”
“也不是不可以,”沈屹驍側著臉臉,追著她不安生的眸光:“我什么體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這人真是
夜濃瞥他一眼,聲音帶著幾分咕噥的調:“我哪知道。”
“也是,”沈屹驍把眉一挑:“你那天喝醉了?。”
夜濃收回一只手,砸在他肩膀:“再說明早就不要你送了?!”
但是話?還沒?說完,她抽回去的那只手又攀上了?他的肩,環過他頸口,能感覺他喉結明顯滾動了?了?一下。
十二月的京市,晚風是那么的涼。
但后背被她貼的那樣實,脖子被她摟的那樣緊。
她的一呼一吸,挾著香氣的溫熱,一下又一下地拂在他耳后。
心底突然生出一個念頭,還沒?經過思考,就從他喉嚨里滾了?出來。
“今晚要不要去我那邊睡?”
第50章
迎面一陣風, 將他微沉的?,試探里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聲音吹散,也吹到了夜濃的?耳邊。
夜濃一時怔住, 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那道聲音卻還帶著回音, 盤旋在她耳邊。
會不會是她會錯了他的?意?
夜濃壓住眼睫的?抖顫, 看著他的?側臉, 問:“睡哪?”
剛剛她短暫的?沉默已經讓沈屹驍有些?后悔,如今她的?突然?出聲,又讓他壓回心底的?期待瞬間潮漲了出來。
“你不是說冬天冷,焐不熱床嗎?”
夜濃:“”
“開暖氣你又喜歡踢被?子。”
沈屹驍站住腳不走了,扭頭看她:“去不去?”
夜濃瞥他一眼:“那你跟我說老實話, 那天晚上,你、你到底有沒有那什么”
這兩天, 她總會不經意地想起那天早上醒來時,他赤著的?上身, 罩在她身上空曠曠的?襯衫,還有那褶皺的?床單, 丟在枕頭上的?惹眼胸衣。
真?若發生了,不知道當時的?她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窘態。
可若是沒發生,她都穿成那樣了, 他怎么忍得住
但若是真?發生了,那她身體怎么就感?受不到一丁點?的?異樣呢?
這和過去她事?后的?感?受,完全對不上。
見?他不說話,夜濃夾了下他的?腿:“問你呢!”
沈屹驍不知道要給她怎樣的?答案, 因為他不確定她想聽什么。
這種非對即錯的?判斷題,一不小心就會讓自己葬身火海。
商場上, 沈屹驍一向都視風險為機會,他不怕輸,這個輸了,還有下一個。
但她夜濃不一樣,全世界就她一個夜濃。
他賭不起,也不會賭。
這種情況下,只?有再發生一次,才能將上次的?記憶給淡化甚至抹去。
“你先跟我說,去不去我那。”
不回答就算了,竟然?還跟她談條件。
夜濃把?臉一偏,壓在了他肩膀:“不去。”
風把?她的?頭發吹起來幾絲,擦過他鼻尖。
蹭出的?一陣癢意里,沈屹驍只?能看見?她栗色的?發頂,看不見?背對她的?那張臉,眉眼藏著狡黠又滿足的?笑。
回到鉑悅府,已經快十一點?。
走出電梯就意味著下一秒要與她背對而馳。
沈屹驍喊住她:“困嗎?”
夜濃一時沒懂他意思:“怎么了?”
“不困的?話,幫我喂下奶酪。”
夜濃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要干嘛去?”
他隨便捻了個理由:“我有個重要郵件要回復。”
回個郵件能花他多?長時間。
當然?,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還挺想去看看奶酪的?。
“行。”夜濃答應得爽快。
門一開,夜濃就先沈屹驍一步走了進去。
“奶酪?”
夜濃一邊朝里喊,一邊去脫腳上的?靴子。
沈屹驍站在她身后,看著兩只?靴子東倒西歪地橫在地上,他笑了聲。
看著她自己主動打開鞋柜,拿出他那雙男士拖鞋穿上而不管他是否會赤腳,他又笑了聲。
“它應該在臥室。”
他話音一落,夜濃就直奔臥室的?方向。
沈屹驍將她靴子上的?拉鏈拉上,放到一邊,腰還沒完全直起來,他又把?靴子拎到手里,繼而收進那面從未沾染過女人氣息的?鞋柜里。
但是里面清一色的?黑色,讓他眉心擰出不滿。
是不是有點?太單調了。
是買一雙粉色的?拖鞋放進去,還是買一雙鮮艷的?高跟鞋提一下色?
可是她對高跟鞋的?顏色喜好?,好?像只?有黑。
記得以?前給她買過一雙紅色的?,惹她嫌棄了好?幾天。
夜濃抱著奶酪從臥室里出來的?時候,沈屹驍還站在鞋柜前。
“你干嘛呢?”
沈屹驍這才轉過身,看了眼她懷里,他走過去,揉了把?那團白色的?腦袋。
“貓糧都在那邊。”他指著客廳的?方向。
夜濃卻說到了另件事?:“它身上這背心,你什么時候買的??”
沈屹驍哪里知道她的?心思,笑了聲。
“怎么,”他手指撓在奶酪的?下巴,眼睛卻在看她:“吃醋了?”
眼看她剜人的?眼神?投過來,沈屹驍這才說:“上次她感?冒,我就讓關昇去給它訂做了兩件。”
夜濃都佩服自己的?想象力?:“那我以?前穿的?那些?呢,也是關秘書買的??”
沈屹驍皺眉:“給你的?東西,我什么時候假手過第二個人?”
眼看她眉眼漸垂,沈屹驍小心思動了一下。
“你先去給她喂吃的?,我去書房。”但是他提醒:“她吃東西的?時候,你別在旁邊看著。”
夜濃抬頭看他,“為什么?”
沈屹驍胡亂編了個理由:“它護食。”他往沙發那兒抬了個下巴:“你就去沙發里坐著就行。”
說完,他轉身。
夜濃就是這個時候看見?他赤腳的?。
給奶酪的?小碗里倒了貓糧,夜濃真?沒在旁邊等著,但她也沒閑著,去了沙發里,掏出手機,從網上買了雙拖鞋,付了款才突然?一拍腦袋。
她買男士拖鞋干嘛,是她鳩占鵲巢,買也該買雙女士的?,留她過來時穿。
于是她又給退了,買了雙女士。
再抬頭,奶酪已經吃完,正在用自己的?小爪子擦嘴。
夜濃走過去將它抱起來:“很?晚了,我們去睡覺吧。”
沈屹驍正坐在書房的?椅子里閉目養神?,大門開合的?聲音讓他眼皮一掀。
一出去,果然?,拖鞋放在了換鞋凳旁邊。
沈屹驍氣笑了。
走了都不跟他說一聲。
準備給她發短信埋怨兩句的?時候,夜濃的?短信先他發來了。
「時間很?晚了,你也早點?休息。」
兩句中間還有一個打哈欠的?表情包。
平平無奇的?,和可愛絲毫沾不上邊的?表情包,就這么把?他的?心給看化了。
沈屹驍:「晚安。」
如果這個時候洗澡上床,那他也算和她隔著一堵墻差不多?的?時間晚安。
但是明早還要和她去會所鍛煉,沈屹驍只?能又回書房將今天剩余的?一些?公事?處理完。
等他再出來,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以?后,沖完澡,他倒了杯熱水,繼而去了陽臺,卻發現,隔壁臥室的?燈還亮著。
這么晚了不睡,難不成又在忙方案?
沈屹驍二話沒說就轉了身,沒有發短信沒有打電話,他穿過客廳,直接開門出去。
摁了門鈴,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他索性用密碼自己開了門。
客廳里漆黑一片,但隨著他走近,低在墻角一圈的?感?應燈一截一截地亮了。
像是給他引路,一路將他引到了臥室門口。
房門半敞,在門口泄了一截暖黃的?光。
沈屹驍垂眸笑了聲。
這是有多?專注,竟然?都聽不到門鈴響。
然?而當他輕敲一下門,不等里面給出回應就推門走進后,卻不見?床上有人。
準確來說,是不見?床上坐著人。
視線落到被?子邊緣露出的?那顆腦袋,沈屹驍怔了一下。
這是睡著了?
他看向床頭柜上亮著光的?圓頂燈盞,雖然?不算刺眼,但鋪在枕頭上的?一圈光暈卻足夠明亮。
她一向都不喜歡亮燈睡覺,會嫌刺眼,會連眼睛都閉不上。
可現在,卻呼吸清淺有規律,睡得很?沉。
突然?想起之前給她買早餐的?那個早上,當時這盞燈好?像也亮著,不過當時窗外有光,他并沒有多?注意。
所以?,這個習慣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了的?呢?
沈屹驍在床邊坐下時,注意到枕頭邊緣高出了一塊,他把?手伸進去,摸出來的?卻是一個玻璃球。
他眸光一頓。
這不是
下意識的?,他扭頭看向床頭柜,以?及床里側的?梳妝臺,然?而幾度梭巡卻沒有看見?那只?淚滴型的?透明玻璃瓶身。
所以?那張卡片,她也收到了嗎?
那卡片上的?「生日快樂」呢,她還能認出是他的?字跡嗎?
出了臥室,沈屹驍給關昇打了一個電話。
“沈總。”
“這個月12號一共寄出去幾份生日禮物?”
關昇說:“一共九份。”
“都是誰寄出去的??”
“是王秘書,”關昇猜到了他的?意思:“沈總是想問寄給夜總監的?那份嗎?”
沈屹驍眉心漸漸攏起:“你知道這事??”
關昇說知道:“離瑰的?客戶購買信息,我都會留意。”
這是當初沈屹驍交代給他的?,幾年下來,他一直都有認真?做記錄。
“夜總監是十月九號在盛悅廣場買的?,十號我跟您匯報過這事?,也是那天,您讓我去查萊歐廣告分公司的?員工情況,我才知道夜總監在萊歐上班。”
關昇以?為自己說得滴水不露,然?而沈屹驍聽完,卻輕笑一聲。
“你對她的?名?字,印象似乎很?深。”
關昇硬著頭皮:“夜總監的?姓,的?確讓人印象深刻。”
這話,沈屹驍反駁不出絲毫。
當初知道她叫夜濃后,自己也曾在很?多?個夜深人靜,一次次地默念過她的?名?字。
“沒事?了,你休息吧。”
電話掛斷,沈屹驍再度回到臥室。
剛剛還側躺著的?人,如今已經翻了個身。
開著暖氣的?房間,每一個角落都被?暖意填滿,以?至于她將被?子踢的?只?剩一個邊角蓋在腰上。
雖然?熄燈睡覺的?習慣變了,但再冷的?天都要穿吊帶睡裙的?習慣卻還在。
沈屹驍沒有走,在床邊坐了很?短的?時間就躺上了床。
松軟的?床墊因他的?重量而有下陷。
沈屹驍屈著胳膊,掌心托在耳后,就這么看著背對他的?那只?漂亮的?后腦勺,等著她自己轉過身來。
可是夜太靜了,靜到時間都被?放慢了速度,等得人耐心不足。
怕壓到她頭發弄疼她,沈屹驍將散在枕頭上的?頭發拂到一邊,再把?自己的?胳膊從她頸下擠進去。
人就這么被?他弄醒了。
眼看那張臉轉過來,四目相對。
沈屹驍整個人愣了一下,倒是夜濃,惺忪迷蒙的?眼睛遲鈍地眨了好?幾下,側著的?身子也慢慢轉過來。
就在沈屹驍等著她發火又或者質問的?時候,盯著他看的?那雙眼睛又闔上了。
像是不相信她就這么睡過去,沈屹驍喊了她一聲。
他聲音很?輕,說不上來是真?的?想把?她喊醒,還是又怕她醒。
而回應他的?那聲“唔”音更是輕到需要細聽才能聽得見?。
沈屹驍的?胳膊還在她頸子下面,明明壓在上面的?重量很?輕,卻清楚能看見?青色的?脈絡青筋。
之前幾次抱著她睡,全都是在她醉酒的?狀態下。
如今和她之間的?關系漸明朗,沈屹驍當然?不再滿足單方面的?清醒。可就是因為關系還沒有完全明朗,會不會因為他一個不小心就讓他們又回到起點?。
沈屹驍不敢賭,但又忍不住想試一試。
他慢慢蜷起胳膊,握住她肩膀,還沒將她平躺的?身子扳過來,夜濃就自己側了過來。
他又聞到了她身上的?果香,和之前不一樣的?是,多?了幾分葡萄柚的?清爽。
清清淡淡地縈繞在他鼻息處,竟讓他心頭的?灼熱消了兩三分。
沈屹驍深吸一口氣,想著還是算了,即便想造次,也得在他那張床上。
然?而,離他胸膛咫尺的?人卻不放過他。
就在沈屹驍打算再躺一會兒就回他自己那邊時,腰上突然?纏上來一股力?道。
藤蔓似的?,纏緊的?同時,還把?人往他懷里送。
沈屹驍身上只?一件絲滑透氣的?睡衣,很?輕薄的?布料,剛好?給了呼吸一滲就透的?機會。
他低頭看著貼緊他懷,恨不得將身體融進他的?人。
很?無奈,但難耐更多?。
一陣糾結里,突然?聽到一聲低笑。
沈屹驍全身僵了一下。
這人該不會是醒了又裝睡,然?后故意試探他反應?
帶著這份不確定,沈屹驍把?身子往后挪遠了兩分,然?而,剛拉開的?一點?距離又因她貼過來而嚴絲合縫。
沈屹驍氣出一聲笑音,“滿意了?”
他自己都能明顯感?覺到身體的?變化,更何況把?他抱得這么緊的?人。
然?而房間里又陷入一陣只?剩清淺呼吸的?靜謐里。
沈屹驍不禁皺眉,但是懷里的?人貼得他太緊,他看不見?她臉,索性,他翻身在上。
然?而,落入他眼底的?卻是闔著的?眼,輕卷的?眉。
完全沒有他以?為的?狡黠,又或者偷笑。
還挺會裝。
沈屹驍朝她卷密的?眼睫輕輕一吹,目光攫著她唇,就等著抓住她因為忍不住笑而往上翹的?唇角。
然?而等來的?卻是一聲極為不耐煩的?鼻音。
再然?后,他胸口被?推了一下,軟綿綿的?力?道,像是排斥他身體重量的?本能反應。
沈屹驍沒有立即起身,視線掃過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每一處都被?他細細凝眸許久,直到身下的?人有點?不安生地想翻身,沈屹驍才躺回到她身邊。,
床頭燈被?他關了。
就著窗外隱約的?亮色,沈屹驍將人重新摟回懷里。
這種不清不楚的?關系,總要有一個結束才能重新開始。
“寶貝。”
這一聲,在過去那一年,被?他喊了無數次,專屬于她的?。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月震嗎?”
他略微停頓:“據說遙遠的?月亮每年都會發生一千多?次月震,月亮輕顫,而地球上人卻渾然?不知。”
他聲音很?輕,響在這撩人的?夜色里,溫柔地撞開了貼著他胸口的?那片心窩。
夜濃緩緩睜開眼,深咖色的?一雙瞳,若是有光照進來,能清楚看清上面覆著的?一層晶瑩。
她想起那個初秋的?夜,她枕著他的?胳膊,和他躺在距離京市一千八百公里外的?一條名?為「望月湖」湖邊的?草地上。
他摟著她,細膩的?指腹摩挲著她肩膀的?皮膚。
像剛剛一樣,他喊她寶貝。
“你知道月震嗎?據說遙遠的?月亮每年都會發生一千多?次月震,月亮輕顫,而地球上人卻渾然?不知。”
那是夜濃第一次聽到「月震」這個詞。
她仰起頭看他:“是不是還有后半句?”
他笑著點?頭:“不過放在我們倆身上不合適。”
因為那剩下的?后半句是:就像此?時此?刻你站在我面前,我的?心震動,而你卻渾然?不知。
更像暗戀者深埋于心的?難以?啟齒。
而當時的?他們,是那么用力?地愛著對方。
可誰又能想到,在五年后的?今天,這句話也會應驗在他們身上。
就在夜濃輕輕闔上眼,任由兩行清淚滾過鼻骨時,聽見?他說——
“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夜那么深,那么靜。
夜濃忍著眼眶里的?眼淚,將他抱緊。
沈屹驍低頭吻在她發頂,“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可她要怎么說,她還想著周末回一趟香港,將那只?錄音筆拿回來。
如今可好?,害得她都想忽略那根插在她心頭的?刺了。
要不要再給他一次機會呢?
這個想法讓夜濃心亂如麻,再無困意。
也不知過了多?久,摟著她肩膀的?那只?手漸漸松了,頭頂也傳來均勻的?呼吸。
夜濃這才輕輕抬起頭。
就著窗外清淡的?月色,她視線一寸寸地掠在他臉上。
可是月色太淡了,淡得只?能看見?他的?輪廓,卻看不清他英挺的?鼻骨,更別說他冷然?的?眉眼里只?會對她才會露出的?溫柔。
其實,何止他一個人的?心震動。
她也是。
從再遇他那天起,她的?心就亂了。
很?難讓她情緒起波瀾的?人和事?,到了他這,情緒總是易如反掌被?他牽扯。而她,表面看似排斥,可內心卻又偷偷期待下一次的?再見?。
真?的?見?到了,她又總是控制不住地與他針鋒相對。
這兩個月,她像是在演一個精神?分裂的?病患。
一邊任由自己的?心下陷,一邊又警告自己不可以?再重蹈覆撤。
就像現在,她的?心,她的?人,都那么柔軟地躺在他懷里。
可明早起來呢?
想到明早,夜濃不禁撇嘴。
竟然?趁她睡著偷溜進進來,不僅堂而皇之地躺在她床上,還睡著了。
不是問她可不可以?重新開始嗎?
行,如果明早她睜開眼,他還這么大的?膽子躺在她床上,她就既往不咎,如果偷溜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