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第 261 章
丫鬟:???
剛才不是還說不吃了嗎?
但這話她可不敢說出來, 夫人怎么說她就得怎么做。
張夫人說完就去前面的酒樓了,丫鬟留下來排隊。
這家陸記酸辣粉的鋪子光是排隊就排了兩列,又不能堵著街道, 中間還拐了下彎,她去排的時候前面有好多人, 剛站了沒一會兒, 后面又多了很多人。
丫鬟十分驚訝,這家鋪子的生意也太好了些,這一天得掙多少錢啊!
她排了一會兒隊,發現前面還有幾個人才能排到她。她心里暗暗著急, 她家夫人脾氣不好, 排隊排太久, 夫人肯定會埋怨她的。
她想了個法子,看了一眼荷包, 掏了幾個銅板出來, 給前面排隊的幾個人每人幾文錢, 讓人家跟她換一下。
有便宜誰會不占?不過就是多等一會兒,她的法子很好用,一會兒就排到了前面。反正等會兒多花的錢她就跟夫人說都是買酸辣粉了,這錢也不是她出。
很快,一碗香噴噴的酸辣粉出鍋了。她要帶走,鋪子里是能打包的, 只不過是用碗給打包, 就要多付一只碗的錢。如果需要食盒的話, 還需要再付一個食盒的錢。
這種飯食又不好拿, 丫鬟只好又多花錢買了個食盒提著。
好不容易把酸辣粉提到了酒樓,張夫人已經等的不耐煩了。
丫鬟問了前臺的掌柜后直接去了包間, 一進去就被張夫人劈頭蓋臉罵了一頓。
丫鬟不敢頂嘴,只能連連認錯,張夫人心里頭的氣這才順了一點。她打開食盒,一股酸辣粉的味道撲面而來,她已經把剛才的事情拋在了腦后,拿起筷子就要嘗一嘗。
只吃了一口,她就喜歡的不得了。這個味道實在是太好吃了,正合她的胃口。
這東西吃著又酸又辣的,中間她喝了不少水,但越辣越好吃,沒一會兒就把一碗吃完了。就連那一碗紅紅的湯都喝了不少。
丫鬟不能上桌吃飯,在旁邊看她吃的那么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打算等月休了也去買一碗嘗嘗。
吃完之后張夫人擦了擦嘴,然后打了個飽嗝,起身說道:“走吧。”
回去之后張夫人還在回味剛才吃的酸辣粉的味道,一到家就把自家的廚子叫了過來,讓他琢磨著學一學酸辣粉怎么做的。
廚子回去之后一打聽,這酸辣粉是用粉條做的。何為粉條?他又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粉條是官府做出來的,聽說原料還是用不值錢的番薯做的。
廚子打算買兩斤回來,準備試著做一做夫人說的酸辣粉。
結果等他去買粉條的時候,發現粉條已經賣光了。
最新出的一批粉條也都全被預定光了,粉條實在太難買了。
因為跟張夫人想法一樣的人大有人在,都想買一點粉條回去自己做,這樣隨時隨地都能吃到了。
然而等他們去買的時候才發現粉條并不是那么容易買到的,即便是加價都難買到,現在屬于有價無市的情況。
這也多虧了附近酒樓無聲的宣傳,因為他們買了一些粉條回去做菜,發現有很多客人都喜歡吃這道菜,所以加大了購買力度。最新出的一批粉條,大概有五六十斤,就全被城里最有名的酒樓買走了。
不過有陸清在,陸記酸辣粉的貨源還是充足的。
只是這么一來,粉條直接賣脫銷了,官府這一次賺了不少。
官府后衙。
一大早李如成就喜氣洋洋的走了進來,看宋聲已經在辦公房坐著了,高興的過來說道:“宋大人,還得是您啊!”他這一高興都用上了敬稱,話語里充滿了對宋聲的尊重。
“您知道嗎?現在咱們的粉條作坊已經生產不及了,這一批的粉條都還沒做出來呢就全都賣光了。外面好多人都在加價要買呢!”
粉條現在在城里太受歡迎了,這是個新鮮東西,從前大家見都沒有見過,現在剛一出來,做出來的菜口感也好。再加上陸記酸辣粉生意很火爆,這名聲逐漸就傳開了。
宋聲點點頭,微笑道:“嗯,這事我知道,讓下面的兄弟再加把勁兒,不能松懈,等到年底給他們發分紅。”
李如成一聽還有分紅,更加高興了。
“我這就跟下面的人傳話去,他們聽了一準高興。”
要知道他們衙門里的人每年只有那點固定的俸祿,有時候衙門里頭的公賬太過緊張,還會給他們降俸祿。導致大家伙做事的情緒一向都不高,大部分時候還有些懶散。
現在知府大人發話,說干得好年底還有分紅,這誰不高興?都是打工人,沒有比多掙點錢來的更實在的了。
他們雖然在衙門里頭當衙役,但到手的俸祿并不多,只是看著比較體面罷了。
果然,李如成親自到作坊里跟那些正在干活的衙役們一說,衙役們紛紛高興的合不攏嘴。
李如成走了之后,衙役們忍不住說著閑話。
“天哪,咱們知府大人也太好了,我本來還以為被派到這作坊里面干活是個苦差事呢,李五之前還嘲笑我被派到這地方干活來了,哈哈哈哈,現在他該羨慕我了!”
李五是另外一個衙役,還在衙門里頭當差,當時來作坊里面干活本來是要派他來的,但他跟帶頭的那個管事關系不錯,就沒過來。
旁邊的人接話道:“可不是嘛!我一看就知道咱們知府大人不一般,搞出了別人都不知道的粉條,聽說粉條賣的可快了,咱們手上這一批還沒做出來的都已經賣出去了。”
“大人就是厲害,誰能想到這么便宜的番薯竟然還能做出那么好吃的粉條呢!”
“咱們可要多做一些,大家伙賣力一點,大人說了,咱們年底可以拿分紅!那豈不是賣出去的粉條越多,賺的也就越多?”
“對啊對啊,看粉條現在這么受歡迎,咱們多做一點,肯定做多少都能賣出去。年底能領點分紅回去,我家婆娘也高興,肯定不會還嫌棄我掙的少了。”
他一說這話大家伙都笑了起來,他家媳婦兒是個悍婆娘,兄弟幾個關系好,他們都知道。
于是有人開玩笑說道:“你把咱們做的粉條買回去一些讓她嘗嘗,保管把她哄的開開心心的讓你怎么干都行。”
幾個大男人在一塊說著說起就開起了黃腔,那人憨憨的傻笑了幾下然后懟了回去。
小作坊里一時之間充滿了歡聲笑語,氣氛都是愉悅的。甚至還有人直接脫了衣服光著膀子干活,瞧著十分賣力。
晚上宋聲回到家,一家人吃過飯之后兩個人上床睡覺,不過睡覺之前按照往常的習慣都會聊一會兒天。
宋聲沒有主動問陸清生意怎么樣,陸清自己就打開了話匣子,“宋曉可有天分了,我教她的東西她一學就會,而且手腳也很麻利,有她在鋪子里我很放心。”
宋聲笑了笑,夸道:“說明你的眼光好,一挑就挑中了她。”
陸清抿嘴微微一笑,伸手握起拳頭輕輕捶了他一下,不帶任何力道,似是有些撒嬌,“相公,你變調皮了。”
“我哪里調皮了,不是一直都這樣?反倒是清清你啊,調皮了不少。”
“我哪兒有!”陸清據理力爭,隨后他又說起正事,“鋪子的生意可好了,這地方還是有很多喜歡吃酸辣口味的人的。我感覺酸辣粉很有前途,我自己也很喜歡吃。”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上揚,眉飛色舞,臉上的表情十分生動。說著說著還提到了以后要開大大小小的分鋪,就像之前開奶茶鋪子一樣,把那個加盟的法子套用在這個上面,他發現一樣毫無違和感,照樣可以。
宋聲感嘆了一聲他學的真快,他們走之前京城里已經開了好幾家奶茶鋪子,都是加盟的一枝春茶,如今陸清已經想到了把這個法子用在酸辣粉的鋪子上,他道:“孺子可教。”
陸清跟他在一塊兒時間長了,耳濡目染下也學到了一些知識,像是這個孺子可教,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相公在夸他!
從前他總沒自信,相公那么優秀,他還有些自卑,覺得自己配不上相公。現在一開啟鋪子干起事業來,他覺得自信好多。
又過了半個月,宋聲正在衙門辦公的時候忽然收到了一封來信。
他收到的時候有些驚訝,看到信封上的落款,才知道這是一封從宋家村寄來的家書。
也是,當時在這邊安頓好之后他寫了一封平安信回去,上面還寫了自己如今的地址。官驛的人看到收件人寫的是他,大概是圖個方便,沒有往家里面送,而是直接給他送到衙門來了。
他是七月份到任的,如今已經是十一月了,即將年底,這個時候收到家書,宋聲十分高興。
拆開信一看,前面一看就是奶奶說的話,關心的瑣碎事情多,然后提到了團團和圓圓,問他們兩個現在好不好,說自己想他們了。
下面是大伯二伯他們說的話,也都惦記著他呢。這信寫了厚厚的一沓,宋聲卻覺得有些奇怪,怎么里面沒看到自己親爹的話呢。
翻到最后一頁才看到,奶奶說自己做夢夢見他在這邊過得不好,聽村里回來的人說了肅昌這個地方不僅偏還窮,很擔心他,就讓他爹過來給他們幫忙了。
宋聲看到這里,眉心微微皺起,按照這信的時間來算,他爹這會兒應該已經到肅昌府城了呀,這會兒還沒動靜,難不成是迷路了?還是遇到危險或者發生意外了?
他心里有些擔心,中午飯就沒在衙門吃,直接回了趟家。
他把這個事兒跟陸清說了一下,陸清立刻說道:“我讓韓青和宋喬他們兩個去不同的城門口守著,也不行,他們沒見過爹,不知道他長啥樣。”
宋聲想了想,讓鄭昀和春生跟著一起去了。他們兩個都認識宋老三,有他們跟著,韓青和宋喬也能幫忙去別處打探一下消息。
而這邊肅昌府下面的安陽縣的一家客棧里,宋老三正在里頭坐著歇腳。
他這一路趕過來可費了老大勁了,他是自己趕著騾車來的,結果路上車轅還卡在了路縫里,好不容易弄出來,又因為用力過猛,把它給弄壞了。
結果這一路上就一直耽擱著,再加上這次出遠門全靠問路,中間小路多,還走岔了一截。
趕路這么久,他中間洗澡的次數屈指可數。這不想著快到肅昌府城了,剛好路過這家客棧,就進來歇歇腳,打算洗個澡換身干凈的衣服再進城。
在樓上洗了個熱水澡換了身衣服下來準備點點飯吃,路上出來雖然帶的錢不多,但盤纏還是夠的。
一路上走的都是官道,還算安全。銀子他都藏到了鞋縫里頭,沒辦法,出門在外就是要謹慎一點。
他叫來了店小二點菜,店小二熱情地給他推薦這本店新上的菜色。
“我們這里的這道菜呀,叫小雞兒燉粉條,別看名字有些土氣,味道卻是頂好的。而且我跟你說,這粉條可是很難買的,現在可是我們肅昌的特色,別的地方可都沒有呢!”
宋老三聽的很懵,啥東西,粉條是啥?難不成是這邊的特產?
第262章 第 262 章
既然是特色, 宋老三現在也不缺這點飯錢,出來走一趟,全當是體驗各地的風土人情了。
他道:“那就給我來一份吧, 再上兩個招牌菜,加兩個饅頭。”
宋老三不會說官話, 一口外地方言, 店小二便知道他是從外地來的,一看對方好說話,又熱情的給他推薦了兩個招牌菜,看對方都應了, 高興的下去傳菜。
一頓飯吃完, 已經過去半個多時辰了。宋老三吃的頂飽, 還別說,人家這客棧里做的小雞兒燉粉條就是好吃。粉條吃著滑滑的, 配上燉的濃郁的雞湯, 把軟乎的白面饅頭泡到這湯里面就著粉條吃格外的香。
沒想到這偏僻的地方竟然還有如此美食!等他到了地方一定要跟兒子說一說這道菜。
吃完飯, 他在房間休息了一會兒,就出來趕路了。
到城門處問了城門口的士兵去府城的路,他又駕著騾車一路朝著肅昌府城趕去。
宋老三遲遲未到府城,這邊陸清和宋聲心里都有些擔心,怕他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每天一大早就讓韓青他們到城門口盯著點。
又過了兩天, 宋老三終于到了肅昌府的城門口。
一看這城門處的城墻有些破敗, 不知多久沒有翻修過了, 整個透著一股荒涼。宋老三嘆了口氣, 兒子在這里當官肯定也撈不著什么油水,日子估計過得也清貧。
進了城門就好找了, 直接去問守城的士兵府衙怎么走就行了。
而在城門口一直盯著的鄭昀眼尖的瞧見進來一個駕著騾車的人,雖然蓬頭垢面胡子拉茬的,但看著就像是宋三叔。
他快步走上前,仔細一看還真是他。
鄭昀十分高興,趕緊迎了上去,熱情的喊道:“三叔,你可算到了!”
宋老三一進城門正準備向士兵打聽府衙怎么走呢,就被鄭昀叫住了。
“小昀,是你啊!看見你那就方便多了,我還尋思著問一下府衙怎么走呢?”宋老三前面去過京城,也算是出過遠門的人了,這次出遠門他倒不害怕了,嘴長在自己身上會問路就行。
不過這會兒看到鄭昀,他心里更有底了。有他在,直接就能去見兒子了,還問啥路呀!
鄭昀接過他的騾車,幫忙趕車,宋老三則是坐到車櫞的另一邊,順利的趕到這里,這會兒總算松了口氣。
鄭昀一邊駕著車一邊道:“老爺前幾天收到了家里寄來的信,說是您過來了,算算時間,應該也到了,遲遲沒見您人,免不了有幾分擔心,這兩日就讓我和春生幾個人一直在幾個城門口守著呢!”
“也是巧了,您從這個城門進來的,剛好碰見您。”
宋老三笑了笑,說道:“這有啥可擔心的,咱們大景這兩年治安好了不少,我都是走的官道,出不了事兒。就是這板車不頂跑,走到半路還壞了一次,耽誤了點時間。”
“好在您是平安趕到這里了,姥爺和夫人這下能放心了。”
宋老三心態好,一般不往心里放事兒,這會兒沿路走來,看到府城里這般荒蕪的景象,眉頭微微皺起,悄悄打聽道:“小昀吶,這是府城嗎?咱們會不會走錯了?這地兒咋還不如咱們宛平府呢?”
鄭昀笑了笑,“三叔,這里就是肅昌府城,我們剛來的時候也嚇了一跳。這地方偏僻,土地有一些貧瘠,聽老爺說每年的稅收都達不到最低標準。不過老爺很厲害,您都不知道他才來幾個月,干了多少事情!”
尤其是在平安縣做的事情,還有前一陣子把原來的梁知府趕下臺的事情,鄭昀恨不得竹筒倒豆子似的把這些全都講給宋老三聽,一邊說還一邊帶著十分驕傲的語氣。
“三叔,您別看這地方貧瘠,但老爺說了,地方越偏越貧,越容易發展,也就越容易做出政績來。您還不知道吧,前段時間老爺弄出了一種叫做粉條的東西,口感特別好,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都快成咱們當地的特色了。”
一說起粉條,宋老三聽著有些耳熟,這不就是他在安陽縣的時候吃的那個粉條嗎?他還以為這就是當地的土特產呢,原來是自家兒子弄出來的。
宋老三與有榮焉,夸道:“我兒就是聰明,這腦袋瓜子隨我。”
鄭昀尷尬的點了點頭:“……”
從城門直接去了宋府,一路上大概走了半個多時辰才到府門前。
陸清這兩日在家里沒出門,就怕宋爹啥時候過來了,他得把人安頓好。
等到下午晚飯前,宋老三終于到了。鄭昀敲開門,宋老三打量著這座宅子,笑呵呵的說道:“不錯不錯,這宅子看著敞亮。”
陸清一聽說宋老三到了,趕緊出來迎接。看到人進了院子,他拉著宋老三的手關心道:“爹,您可算是到了。這兩天急死我跟相公了,這一路上沒出什么事兒吧?身體可還好?”
宋老三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沒出啥事兒,我好著呢,你們不用擔心我。這不是趕的板車在路上壞了嗎,那個輪子陷在泥地里出不來了,當時路上又沒啥人,好不容易來了幾個人幫忙把車子給推了出來,我又花了一番力氣才把它修好。”
“要不是收到家書,我跟相公都不知道您過來了。沒事就好,您餓了吧,我讓人打盆水你先洗洗臉休息會兒,我這就讓劉姑姑做飯。”
也快到做飯的點兒了,劉姑姑十分有眼色,一聽這是大人的親爹來了,不等陸清發話,她就自覺的去了灶房準備做晚飯了。
宋老三前兩天是在客棧梳洗過的,只不過又趕了兩天路,這胡茬又長出來了,頭發也亂了,是得好好梳洗一下。
不過這先不著急,他這一趟來拉了個板車,上面放了不少東西,都是走之前張杏花還有大嫂二嫂給準備的,全都是讓他幫忙帶給宋聲和陸清的。一路上走了兩個多月,他愣是把這些東西看的好好的,順利拉到了地方。
他走到板車前,從上面搬了一個麻袋下來,說道:“這是你奶奶呀,給你們專門準備的炭,全都是上好的銀骨炭,天冷了,怕你們凍著。”
說完又搬了另外一個袋子下來,“這個里面裝的都是新鮮的棉花,全都是今年咱們家自個兒種的,今年種的多,是你大嫂幫忙給裝的。”
“還有這個,這是你大伯母弄的臘肉,這一路過來天氣也冷,臘肉能放,應該沒壞,等會兒你讓人拿出來瞅瞅。”
“這個是你奶奶他們估摸著團團和圓圓的個頭,給他們做的小衣服。都是新的,買的布料也都是好布,上面還繡了花樣,我瞅著挺好看的。”
陸清接過這個裝衣服的包袱,打開一看,里面各種小孩子的衣服都有,有藍色的,青色的,還有幾身紅色的,衣服的針腳細密,上面還有漂亮的繡花,一看就是用心做的。
宋老三這小小的板車上塞了不少東西,接下來他又從上面拿了好幾樣東西下來,都是從宋家村那邊帶過來的。
陸清看著看著鼻子就酸了,離家這么遠,難為家里人都還惦記著他們。
宋老三把板車上的東西都卸下來后這才去洗了把臉簡單收拾了一下。
他沒著急去休息,而是跟著進了屋里,其他事情不著急,得先趕緊讓他見見兩個寶貝孫子。
怕自己的胡茬扎到他們倆,他還特地讓鄭昀嗯給找了個刮胡刀來,簡單刮了一下胡子。
一進屋,看到正坐在小方桌前規規矩矩拿著筆寫字的團團和圓圓,宋老三快步走上前,咧開了嘴:“阿爺的兩個小寶貝喲,還認不認得阿爺啦?”
團團和圓圓已經三歲多了,自然認得這個阿爺。宋老三一過來,兩個孩子就放下了手里的筆下了小凳子,朝他撲了過來,嘴里甜甜的喊著阿爺。
宋老三一邊摟著一個,頓時心花怒放。這一瞬間對他來說什么兒子啥的都不重要了,他的兩個孫子才是他最珍貴的。
特別是圓圓還是個嘴甜的,一聲聲阿爺叫的宋老三渾身舒暢,高興的合不攏嘴。
圓圓在旁邊奶聲奶氣的說:“阿爺我好想你!阿爺累不累?阿爺有沒有給圓圓帶好東西?”
宋老三一聽他說這話,嘴角的笑容咧的更大了,這小機靈鬼還知道問他要東西,但他一點都不覺得不好,反而很喜歡這股子機靈勁兒。
他從懷里掏出了兩個繡著小虎頭的荷包,里面塞了幾個金豆子。
金豆子可不得了,那可是比銀子還要值錢的東西。還是用精致的虎頭和包裝著,一看就是提前準備好的。
“這是阿爺給你們攢的小金豆,看看喜不喜歡?”宋老三笑呵呵的說道。
“(⊙o⊙)哇!團團好喜歡!好喜歡阿爺!阿爺棒棒!”圓圓毫不吝嗇的夸道,各種好聽話不停的往外蹦,宋老三被他哄的嘴角都沒下來過。
團團剛端了一杯茶水過來,他嘴巴不滑,但知道端茶倒水,十分懂事。
看著弟弟從阿爺這里哄過來的小荷包,他小小年紀在心里忍不住嘆了口氣,弟弟這張嘴也不知道還要騙多少人。
接過宋老三給的荷包,團團奶聲奶氣的說了聲謝謝阿爺。
宋老三看著老大年紀小小的就這么穩重,還這么懂事,更欣慰了。把兩個孩子抱在懷里,一邊一個腿上坐著,旁的啥都不管了,就在那兒跟兩個孩子聊天,他自己也開心的像個孩子。
陸尋在旁邊看著也露出了笑容,他從屋里出來了,讓他們爺孫三個人好好說說話。
他出來之后則是幫著陸清清點宋老三帶過來的東西,這一看東西還真不少,直到這一路上路途遙遠,宋家的人往車上裝的東西全都是低溫下容易儲存的,所以即便是拉到這里也不會壞掉。
這會兒是十一月,天氣已經冷了下來,屋里開始燒炭了。這邊最好的炭也沒有他們家燒的銀骨炭好,宋老三帶過來的這一批炭剛好派上用場。
棉花就更不用說了,肅昌的土地不適合種棉花,不過這里有賣棉花的,但價格非常高,一般只有城里的富戶才有錢買得起。
宋老三帶過來的這一麻袋棉花裝得十分瓷實,套兩床被子都足夠了。
他們在這邊收拾著東西,劉姑姑在灶房做著飯。今天晚上的飯菜得做豐盛一些,大人的親爹來了,肯定得整一桌好的,最好再配一些當地的特色菜,她心里一琢磨就有數了,把需要的食材準備好,就開始燒火做飯。
鄭昀回來之后又出去了一趟,先是去了一趟衙門,告知宋聲他已經接到宋老三了,然后去了另外一個城門口,跟春生和韓青他們說一聲人接到了,不用在那等著了,把人都叫回來。
宋聲一聽人接到了,這一路上沒出什么事,他心里這才松了口氣。在衙門忙了一天,下午他提前回來了。
最近這幾日他每天都忙到很晚,今天回來的時候剛好到晚飯的時間,算是早的。
一進院門就聽到屋里頭傳來一陣歡聲笑語,仔細一聽就能辨認出來是他爹在跟團團和圓圓鬧著玩兒,嘻嘻哈哈的笑個不停。
他嘴角忍不住向上輕揚,陸清聽見動靜出來一看他回來了,趕緊迎上去說道:“相公回來了,今天回來的倒是早些。爹來了,正在屋里逗團團和圓圓呢。”
宋聲嗯了一聲,進屋后說道:“爹,你來了。”
宋老三扭頭看了他一眼,宋聲身上知府的官服還沒脫下來,他這一身官服跟從前通判的官服是不一樣的,跟在翰林院的時候的官服也不相同,看著顏色更深一些,腰間的腰帶紋路也很特別。
宋老三還是第一次看到兒子穿這樣的官府,眼神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樂呵呵的說道:“我兒穿官服就是大氣!看看這氣質,一看就是隨我了。”
宋聲手虛握拳頭放在嘴邊輕輕笑了笑,他爹就是這么幽默。
“爹,我先去換衣服,等會兒咱們吃飯。”
宋聲說完去換衣服,陸清跟著他一塊進了里屋,幫他把脫下來的官服掛好。
劉姑姑做了八個菜,四葷四素,還有一個湯,一桌子十分豐盛。
家里買來的粉條劉媽媽全都給用上了,做了一個素菜白菜炒粉條,又做了一個葷菜粉條炒肉。
飯桌上,宋老三把團團和圓圓抱上桌,一邊放一個,在他身邊坐著,寵的不得了,就差給他們倆喂飯了。
都說隔輩親,這下午回來之后宋老三就沒去休息,孫子長孫子短的,滿眼都是兩個寶貝孫子。
陸清無奈的笑了笑,也就隨他去了。只是這會兒到了桌上吃飯,陸清提醒道:“爹,團團和圓圓會自己吃飯,給他們盛好就行,他倆會自己端著碗吃。”
宋老三才不聽,“沒事沒事,我喂也是一樣的。”
陸清只好隨他去了。
吃飯的時候宋聲問了幾句宋老三這一路上過來遇到的事情,宋老三這才把路上的事情都跟他們詳細說了一遍。
“誰知道這車輪子那么不耐用,半路上就壞了。光是修好就耽誤了好幾天,結果走到一個山路的時候還遇上了岔路口,我就給走錯了。好不容易繞了個山頭,一問路,好家伙,走遠了。我又返回來走,這么一耽誤,又耽擱了好些天。”
宋老三一會兒說著迷路的事兒,一會兒又說起了自己在路上遇見的一些八卦的事。路過哪個村口的時候看到一對夫妻在吵架,他忍不住駐足聽了一會兒,結果吵架的原因竟然是因為早上的一鍋粥。
類似這種小事,宋老三嘟嘟囔囔的說了好多。
陸清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的捧個場問一句然后呢?宋老三這時候就會接著講。
宋聲聽完后放心許多,沒遇到什么危險的事情就好。
“爹,奶奶和大伯他們身體怎么樣?吃飯如何?”宋聲關心道。
宋老三擺擺手,語氣散漫道:“好著呢,你不用擔心他們。你奶奶這兩年操心的事兒少了,身體倍兒棒。村里那些跟她一個年紀的老頭老太太不知道有多羨慕她了。就今年六月的時候,還有一個老頭看上你奶奶了,看你奶奶孤寡,說是想跟她一塊兒搭伙過日子。”
宋聲和陸清聽了這話之后一邊驚訝一邊笑道:“那奶奶呢,她怎么說?想再找個老伴嗎?”
景朝這兩年流行寡婦再嫁,尤其是那些已經嫁過人生養過的婦人,還挺受歡迎的,就是因為好生養。
不過像張杏花這種已經年過半百的人,竟然還有老頭想娶她,也是少有了。
宋老三笑道:“你奶奶才不同意呢!她拿著掃帚就把人趕出去了,說是現在一個人過的可好了,從前伺候一大家子還不夠,再嫁個老頭子,以后接著伺候人?你奶奶說,就不能讓她享享清福?”
宋聲笑了,的確像是他奶奶會說的話。反正一切都遵從奶奶自己的意愿,不論她選擇什么樣的生活,他都會支持她的。
問完張杏花,宋聲又問起了兩個伯伯伯母,例如身體還好嗎,最近怎么樣之類的。后面還問了宋平和宋峰兩個堂哥。
宋老三道:“你二嫂又懷孕了,我走的時候懷了三個多月了。咱們老宋家又要添丁了!”
添丁是大喜事,宋家的人都很高興。李氏也很開心,她第一胎生了個女兒,中間隔了很長時間,才盼來一個兒子。如今順利懷上第三胎,不管是男是女,她都高興,也算是為他們二房開枝散葉了。
宋聲沒想到二嫂又懷孕了,也為二哥感到高興。
陸清先是愣了一下,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團團和圓圓已經三歲多了,這兩年他跟相公之間的做的次數還算頻繁,但卻一直沒能再懷上孩子。
雖然有團團和圓圓他已經知足了,但誰會嫌寶寶多,尤其是他和相公的孩子。雖然說生產的時候有幾分驚險,但他本身很喜歡孩子,自然也想多生幾個。
這兩三年都沒動靜,恐怕以后也不會再有了。團團和圓圓這么可愛,已經是上天賜給他最好的禮物了。
他不再糾結這個事情,想著到時候趕在孩子出生前給二嫂寄個禮物回去,叫二嫂知道他們雖然離得遠,但也是惦記著他們的。
聊完這些,宋聲又問道:“爹,好端端的你怎么突然過來了?”
家書里面其實提到了幾句,說是不放心他們在這邊,讓宋老三過來幫忙照顧。
但宋聲還是想問一問,宋老三道:“還不是你奶奶太擔心你了,咱們村兒的劉旺今年從外面回來了,一聽你調去了肅昌府任職,他就說肅昌這個地方又偏又窮,不僅民風彪悍,治安也不太好,反正說的可嚇人了。把你奶嚇的連著幾天晚上沒睡好覺,這不就讓我過來了。”
劉旺這個人宋聲有點印象,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人還是何蘭香的外甥。肅昌府的確貧窮,還不如宛平府城,但也沒劉旺說的那么不堪。八成是有意渲染的,就為了讓宋家人平白擔心。
“明天我給家里寫封平安信,跟他們說我已經接到你了,好讓他們放心。”
而且再過一個多月就要過年了,也要寫封年信回去的,剛好一并寄出去。
這個時代沒有快遞,寄信全靠各個驛站之間人力派送,時間就會很慢。這封信寄出去,估計要等到年后春節的時候家里才能收到了。
飯桌上宋老三吃飯吃的很香,他本來就餓了,再加上劉姑姑的手藝不錯,做的菜很合他的胃口。尤其是這兩道粉條的菜,他可太喜歡吃了。
想起今天鄭昀說的話,宋老三一邊吃一邊說道:“這個粉條我在安陽縣的時候也吃過,那里的店小二還說是這里的特色呢,聽鄭昀說這東西是你帶頭琢磨出來的法子做的?”
宋聲聞言解釋道:“嗯,是之前在書上看到過的法子,試了幾次才做出來的。味道怎么樣?”
宋老三夸道:“三郎,你真厲害!這玩意兒還挺好吃的!”
聽到宋老三說在安陽縣的客棧里吃到了小雞燉粉條,他十分驚訝。粉條這么快就傳到了下面的縣里嗎?看來這東西不是一般的受歡迎啊!
既然粉條作為一種新型的吃食開始流行起來,那就要加大產量了。
做粉條的原料是番薯,那就意味著需要大量的番薯。宋聲琢磨著明年開春的時候說服一些老百姓把土壤肥力不好的那些地塊都種成番薯,到時候他提高收購的價格,老百姓也能多賺一些錢。
此時的京城。
御書房。
景帝的眉頭緊緊皺著,臉色沉著,旁邊伺候的李德福一看就知道陛下心情不好。
而不好的原因他多少也能猜到一二,還不就是前不久提拔了宋聲做了肅昌知府,內閣有幾個老臣思想迂腐,上折子反對,說是對方資歷淺,屬于破格提拔,不合規矩。
本來在早朝上,景帝就發了一通火。沒想到這些人還不識趣,倚老賣老,折子上繼續上書陳詞。
還好宋聲在肅昌事情干得漂亮,不僅把平安縣的縣令和師爺干的骯臟事兒抖落了出來,還把梁知府貪贓枉法的事也查了個清楚,他做的都是為民除害的事。
有這些事情在前,景帝破格提拔宋聲也站得住腳,底氣十足。
已經過了半個月了,那幾個老東西還揪著宋聲不放是有原因的。
梁知府雖然被宋聲直接收押判刑了,可還有個跟他一丘之貉的巡撫魯連暉沒處理,直接捅到了景帝這里,還連帶著送了一份名單過來。
宋聲在折子里把前因后果說的很清楚,證據確鑿,還有名單在,景帝震怒,一下子處理了好幾個朝臣,基本上名單上面的人能動的都動了。
這些人里面有好幾個都是士族里頭的,一下子除了好幾個,內閣里頭有幾個出身士族的老頑固當然不樂意了,還暗示了他們在御史臺的人一塊上書彈劾宋聲。
用的借口幾乎都差不多,一邊說著宋聲藐視王法,仗著擁有尚方寶劍和金牌御令胡作非為,事情沒有查清楚就處置了原肅昌知府梁文昌,另一邊又說他年紀太輕資力不足,不足以堪當知府的重任。
反正就拿著他這個資歷和年紀說事兒,硬是勸諫景帝把尚方寶劍和金牌御令收回來。
這些也就罷了,如今肅昌府通判一職還空缺著,這些看宋聲不順眼的人想方設法的想把自己的人塞過去給宋聲使絆子。
景帝很頭疼,這些個大臣整天就知道嘴皮子上說事兒,好不容易有個宋聲這種純臣的苗子在一心一意的干實事,他們不幫忙也就罷了,還在說三道四的各種阻攔,他心情能好到哪兒去?
不過即便如此,景帝心里對宋聲這次辦的事情還是極為滿意的。此子做事有分寸,即便是有尚方寶劍在手,也只是除了一個梁文昌,剩下的全都寫到了折子里,包括魯連暉和名單上的那些人,一并移交給了他這里處置,這個分寸把握的很好,讓景帝更加對他刮目相看了。
所以即便是御史臺和內閣都有人上奏彈劾他,景帝依舊不管不顧的把他保了下來。甚至還給了他權利,讓他自己挑選通判的適合人選。
景帝悶聲咳了幾下,他這個身體操心操的太多,虧空了不少。
宋聲的出現讓他迫切的想把這個人培養出來,這樣一個純臣,一旦培養出來,那就是江山社稷之福,即便是日后他不在了,也能對這個江山放心一些。
第263章 第 263 章
這粉條如此暢銷, 原先收購的番薯消耗的也就快。如今已經十一月底,等到明年四五月份才是種春番薯的季節,大概三個月, 等到九月份才能收。
這期間番薯定然是不夠用的,所以在新一波的番薯下來之前, 粉條是個非常緊俏的東西。
宋聲想了想, 打算新年過后開春就張貼告示,告知下面的老百姓現在外面流行的粉條是用番薯做的,到時候他會開設粉條廠,大量收購番薯。
如此一來就能調動老百姓們種植番薯的積極性, 官府親自出面, 肯定有大膽的愿意嘗試。
這段時間通過賣粉條, 衙門的公賬也多了一筆收入,雖然不是很多, 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能有這么多進賬, 已經非常可觀了。
衙門上下的衙役都在背后悄悄說現任的知府大人很能干呢!
宋聲忙了一天回到家, 劉姑姑和往常一樣已經做好了飯菜。
十一月的肅昌天黑的更早,他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的透透了,只能借著月光走夜路。
宋老三來的這幾天里也沒閑著,白天有空的時候他就出去轉了轉,轉完之后回來心里也拔涼拔涼的,村里的阿旺說的也沒錯嘛, 這地兒就是又偏僻又荒涼, 那街上賣東西的人都很少, 還有那個城墻, 看著就不是啥好地方。
兒子被派到這種地方當官,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個頭。他越想越憂心, 索性也不出去逛了,專心在家幫忙照看孫子。
宋聲回到家吃過飯后去檢查了一下團團和圓圓的課業,雖然他不想那么早就開始雞娃,但從從小開始學習三字經沒什么壞處,還能增長見聞。
檢查了一下兩個娃娃學習的進度,他驚訝的發現團團在學習上進度非常快,三字經全會背不說,已經開始看其他書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看啥,就在他的書房里面瞎找了一本。宋聲一看,竟然是四書五經。
仔細一問才知道,團團的三字經早就背的滾瓜爛熟了,而且一本書他認字認得很快,讀過幾遍之后就能八九不離十的背下來,簡直遺傳了宋聲過目不忘的能力。
宋聲感到高興的同時,也隱隱有幾分擔憂。早慧的孩子身體容易出問題,不都說天妒英才英年早逝,越是聰慧,身體就越容易出岔子。
宋聲想了想,把團團抱在腿上捏了捏他的小臉溫聲說道:“團團,四書五經現在還不適合你這個年紀的看,等過幾日我給你找兩本別的書來看好不好?”
團團乖乖點點頭,然后奶聲奶氣的說道:“爹爹,我想去上學。”
宋聲驚訝:“上學?”
“我看隔壁的朱哥哥每天都會去上學,他比我認的字多,我也想學。”
團團已經四歲多了,宋聲不想讓孩子這么早背負沉重的課業,想著再過兩年送他去私塾念書。
沒想到這孩子今天竟然主動提出來了,他口中所說的朱哥哥是隔壁家的孩子,人家孩子如今已經七歲了,今年剛上私塾。
“團團真的想去私塾上學嗎?每天都要早起的,還要背書,夫子還會抽查的,如果背不過,會打手板的。”
團團搖搖頭,一副稚氣的模樣自信的說著:“不會的,我背得過。”
宋聲想了想,團團屬于早慧的類型,從小就不愛跟同齡的孩子玩,這要是放在前世,估計也是小學就跳級的那種。
他尊重孩子的意愿,說道:“如果團團想去的話,那等過完年,爹爹給你找個私塾去上學。”
只是團團和圓圓兩個娃娃一樣大,團團要去私塾上學了,圓圓就沒有玩伴了。
宋聲又把圓圓抱過來溫聲問道:“圓圓想不想一塊兒跟哥哥去私塾上學呀?”
圓圓眨了眨一雙萌萌的大眼睛,小奶音兒出口道:“不要,圓圓要陪阿爺,外爺,阿爹,不想去私塾。”
宋聲眉頭一皺,他就知道會是這樣。圓圓雖然讀書也不差,但平時里愛玩,而且不喜歡拘束,讓他去私塾,他肯定是不愿意去。
他只好又道:“那好吧,過完年就讓哥哥先去私塾上學,你一個人在家陪爺爺還有阿爹吧。”
一聽要跟哥哥分開,圓圓不樂意了。小嘴一撇,萌萌的大眼睛瞬間蓄滿了淚水,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不要,我要跟哥哥一塊兒玩兒。”
“可是哥哥要去私塾上學。”
圓圓抽抽噎噎道:“那、那圓圓也去吧。”
宋聲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全都送去私塾了也好,清清也能省些心。
此時的宋聲還沒有意識到讓圓圓去上私塾的嚴重性,每天都有別的小朋友非要跟著圓圓回來到家里面做客,還有賴著不愿走的,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晚上睡覺之前,宋聲拉著陸清在床上說了會兒話。天冷了,屋子里雖然燒了炭,但還是有涼氣的。宋聲他們兩個蓋的是新套的棉花被,躺在被窩里熱乎乎的。
宋聲把人摟在懷里,輕聲說道:“明天晚上讓劉姑姑不用做我的飯了,我不回來吃。”
“明晚有應酬嗎?”陸清問道。
“嗯,明天跟府城的幾個富商約了飯,談談建粉條廠的事兒。明年新一茬的番薯下來后,小作坊肯定不行,得有個大廠子才能收購制作粉條。建廠的事不能馬虎,從選址到修建,再到所需要的工具和人手,也都需要時間。”
宋聲的打算是先把事情談好,修建廠子還有找工匠制作工具等等全都需要資金。他自己手上的錢肯定是不夠的,衙門的公賬上也沒什么錢,只能找有錢人來投資。
不過這個人選也要好好挑一挑,畢竟以后是要合作的,相當于他出技術對方出錢,當然他也會出一部分錢當做資金,不可能讓對方全資控股,他得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陸清想了想,說道:“相公,需要我幫什么忙嗎?”
這段時間他在府城也認識了不少官家夫人和富商夫人,只是他不愛交際,很少出去應酬。
“不用,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事就行。其他的事你不用操心,我心里有數。”
“好,如果需要幫忙的話你跟我說。”
“好。”宋聲低頭親了他的額頭一口,已經吹了蠟燭,窗邊的炭盆燒的火熱,屋里的溫度也逐漸升高。
宋聲翻了個身把人壓在下面,手往腰間撫去。陸清知道他想做什么,雙手摟過他的脖頸,把人拉了下來迎了上去。
晨起的時候一開門外面格外的冷,一股冷空氣撲面而來,宋聲發現外面下雪了。
北面的天氣到了冬天干冷的厲害,下雪也十分頻繁。十一月中的時候下過一場小雪,不過只下了半天,落到地上都未曾積雪就化了。
今天的雪看起來下的有些大,看起來是從后半夜就開始下了,地上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雪花有些大,簌簌的往下落,天邊灰蒙蒙的,今天看起來是個大雪天。
宋聲一起來,被窩就少了一些溫度。陸清醒了之后也跟著起來了,一看外面下雪了,從床頭的衣柜里拿出了一件大氅,脖頸間是一圈兔毛,這是陸清前不久剛剛做好的,里面縫了一層薄薄的棉花,穿起來柔軟又暖和。
他拿出大氅給宋聲披上,叮囑道:“下雪了,穿上這個暖和。等會兒喝點熱粥吃了早飯再出門,讓春生趕車的時候走慢些,小心地滑。”
只是給宋聲寄個大氅的功夫,陸清溫熱的手已經被凍得冰涼涼的了。
宋聲拉過他的手輕輕搓了搓哈了口氣,“我曉得,放心吧。這會兒還早,你再去睡會兒。”
陸清嗯了一聲,昨天晚上折騰的有些晚了,相公做那檔事兒的時候格外的用力,撞到他現在大腿根都還是酸疼的。
宋聲出去之后把門帶上,吃了個早飯就出門了。陸清則是又回被窩里躺了會兒,迷迷糊糊的睡了個回籠覺才起來。
宋聲相比于肅昌前幾任知府和通判,是非常勤勉的。每日按時到崗,在衙門忙公事一忙就是一整天。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衙門里頭的衙役都知道了他們現在這位知府是個好官,如此勤政,是他們老百姓的福氣。
宋聲到了衙門跟幾個已經來了的官員打了聲招呼就去了案房,案房的窗是開著的,屋里太暖和了,坐的久了容易打瞌睡,他便把窗戶開了半開,涼風偶爾吹進來能讓他清醒不少。
衙門里往年的各項稅收記錄他已經看完了,現在看的是衙門里積攢了幾年的宗卷,很多都是一些懸案,他先挑揀了一些出人命的案子看了看,打算一樁一樁的查。
他時不時的抬頭通過窗子向外看了看,外面的雪下了一上午了,簌簌的雪花急急的落下,一個上午過去,已經積了一個臺階厚度的雪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宋聲是在后衙和李如成他們一起吃的,他們飯桌上沒有那些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大家經常一邊吃飯一邊聊天。
宋聲問道:“往年肅昌下過大雪嗎?”
趙游道:“下過,肅昌的雪每年都下的可厚了,光是清掃就得好幾天呢。”
“雪下的太厚,老百姓的房子有被雪壓塌的嗎?”宋聲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李如成道:“這倒是很少,本來肅昌這個地方一到冬天天氣就惡劣,經常刮風下雪,百姓們的房子還算堅固,下的太大的話,即便是下著雪他們也會上房清掃的。”
宋聲聞言稍微放心了一些,畢竟在這個時代,最讓人無力抗衡的就是天災。水災雪災都不是老百姓們能夠輕易承受的,一旦出現,就會有不小的傷亡。
而且這種災害過后因為死傷太多,往往會伴隨著出現瘟疫,那將又會是一場災難。
說完這些,趙游問道:“大人,最近粉條賣的太火了,咱們作坊里頭的番薯要不夠用了。”
“這么快就不夠用了?”
趙游點點頭,“是啊,您是不知道,現在有不少從下面的縣里來的人專門來買粉條的,根本不夠賣。”
說起這個趙游就一臉喜意,沒想到大人弄的這個粉條竟然如此好賣,這一陣子他們衙門的賬上多了不少錢,年底大家伙終于能多發一些了。
宋聲想了想,說道:“我讓人再去收購一些番薯來,不是什么大事。晚上你們兩個跟我一塊兒去吃個飯,我約了張員外和李員外,想跟他們談一談建粉條廠的事。”
崔海年紀稍微有些大,不適合跟他一塊出去應酬,所以他叫上了李如成和趙游。
二人欣然答應,要知道他們整個肅昌府壓根就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產,更別提什么廠子了。
聽說人家南邊擅長養蠶和絲制品的就會開設染坊繡坊,大大小小也都是廠子。哪像他們這肅昌府,偌大一個府城,包括下面的七八個縣,都沒有一個像樣的廠子。
現在宋大人來了,一來就搞了個大的,賣粉條不說,現在還要建廠子。現在粉條賣的這么好,一旦廠子建起來,肯定能有不少盈利。
時間長了,還不愁賺不到錢嗎?
中午吃過飯之后,宋聲又開始操心著粉條廠的事兒。
粉條小作坊現在人比較少,還全都是從衙門抽調過去的。番薯不夠用,宋聲又讓魏五郎再收購一批番薯來。
這次魏五郎去的地方就遠了,他直接跑去了安陽縣,他們家附近幾個村的番薯已經被他收購的差不多了。干脆跑遠一些,其他地方的番薯比較多,雇幾輛騾車拉回來就行。
魏五郎沒想到知府大人又讓人給他傳話說要收購番薯了,他高興極了。把消息跟家里人一說,幾個哥哥拍著大腿都要幫忙。
一回生二回熟,這次魏家幾個哥哥也不怯生了,每個人租了一輛騾車,一人一個村子,到村子里收購番薯。
幾個人一個干的比一個起勁,甚至還有隔了幾個村兒的窮苦人家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消息知道他們家收購番薯,特地大老遠背過來賣的。
魏家兄弟五個干得十分賣力,也不嫌累,每天早出晚歸的趕著騾車出去收番薯。眼瞅著家里的進賬比之前多了許多,魏大嫂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要知道從前他們村要說誰家最窮,他們家可是排得上號的。
她嫁過來的時候娘家其實是不愿意的,只是她跟魏大郎情投意合,而且魏大郎人老實,沒有什么花花腸子,成親后這些年也一直對他一心一意的,不論掙多少錢,除了交給娘那份,剩下的全都交給她保管。
只是他們這種地方日子過得實在清苦,家里的男人們只能出去干苦力活才能多掙幾個子兒。
現在不一樣了,一家人都開始收購番薯,靠著這個最近兩個月掙了不少錢。
上次回來后大郎他們還說他們其實是給知府大人干活的,這讓她跟魏母都嚇了一跳。還說親眼見到了知府大人,還跟知府大人說了話,每個人都高興極了。
魏大嫂聽了之后也與有榮焉,那可是知府大人啊!沒想到他們這種老百姓還能跟這種大人物見得上面說得上話。
不過回去后魏大郎說了這些事情,也叮囑了家里人要低調一些,不能給知府大人惹麻煩,不然以后這么好的差事就沒有了。
魏家人都牢牢記著,沒把是給誰干活的事兒往外說,還是每天都在外面跑著收購番薯。
晚上下衙后,宋聲帶著李如成和趙游去跟張員外和李員外吃飯。
地方是張員外定的,在本府城最好的酒樓香云樓吃飯。
約的時間換算過來是晚上七點,雪下了整整一天,晚上宋聲出發的時候雪還沒停。
不過城里的街道上已經被清掃出來了一條路,走馬車完全沒問題。三個人坐在一輛馬車里,一路朝著香云樓去。
因為下了雪,路上濕滑,春生趕車趕得慢,到香云樓的時候,已經過了約定的時辰。
進門之后,一提張員外,店小二直接帶他們去了樓上的雅間。
推開雅間的門,張員外和李員外已經在里面坐著等他們了。
宋聲在京城歷練了兩三年,這種應酬的場合他也經歷過不少,進去之后趕忙客氣道:“兩位久等了,今天外面的雪下的有些大,我們來的遲了些。”
這兩位都是肅昌有名的富商,家里的家產多的數不清。即便宋聲是知府,也沒敢端著架子,還是得給幾分薄面的。
張員外和李員外也都十分上道,笑了笑說道:“哪里哪里,知府大人能來,此間蓬蓽生輝,什么時候都不算晚的。”
張員外是肅昌首富,宋聲剛坐上知府的時候,他約宋聲吃過一次飯。
宋聲當時連著跟城里的好幾個員外吃過飯,以后府城的發展肯定還是要依靠這些人出資出錢呢,宋聲剛剛上任知府,不敢輕易得罪。
只是他們吃完飯之后又叫了一些漂亮的女人和哥兒過來陪酒,宋聲瞬間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婉拒之后就回家了。
今天也算是第二次見面,宋聲本來只約了李員外的,只是這張員外不知怎么也聽說了,托人給他遞了話,所以今天的飯局就多了一個人。
宋聲也不是不上道的人,坐下之后他先帶頭自罰三杯酒,說是來晚了賠罪。李如成和趙游也緊跟著跟了三杯,張員外和李員外心里頭十分舒坦,男人們談事情,不喝酒怎么能行?
李員外心里對宋聲十分欣賞,這人看著年紀輕輕的,卻很會來事兒。一點都沒有鄙夷他們商人和地主的身份,反而給了他們很大的尊重,李員外對他印象非常好。
張員外自然也是高興的,只是心里多少還是有些自傲,畢竟上一任之父梁文昌還在的時候,把他捧得很高,要知道他可是全城第一首富,很多時候梁文昌都還得靠他辦事。
對于上一次宋聲拒絕了他安排的那些女人和哥兒并且不顧他的面子一走了之的事兒,張員外多少還是有些小心眼兒的。
宋聲和李如成他們各喝了三杯,張員外和李員外也不能干看著,每人都陪了一杯酒。
酒過三巡之后,開始談正事了。宋聲說了一下想要建一個粉條廠的想法,張員外和李員外眼睛放光,要知道這個粉條的前景可是非常好的,現在直接被炒出了高價,賣的十分火熱。
如果建一個粉條廠,應該很快就能回本。他們手里的地不少,經商也十分廣泛,一聽就嗅到了其中的商機。
兩個人都夸宋聲這是個好的想法,然后熱情的跟他討論著從選址到修建再到經營方面的事情,宋聲沒透露太多,只是說了一下初期的想法。
等聊到投資的時候,宋聲把自己的想法擺在了他們面前,希望他們每人可以出四成,宋聲這邊出兩成,另外帶技術入股。
也就是說他這邊出兩成的資金,外加整個做粉條的技術。每年他們都能拿分紅,但是粉條廠宋聲最有話語權,有關決定他來做主。
聽到這個,張員外和李員外不大滿意。四成的錢對他們來說其實不算多,只是他們還想要話語權。
張員外率先說道:“宋大人,這就有些過分了吧,你出兩成的錢,加整個技術,就要全部的主事權?建廠子需要的錢可不是幾百兩就能打發的,四成,還只能拿分紅,不能主事,宋大人當我們是個搖錢樹嗎?”
在商言商,他們自然要為自己爭取最大的利益。瞎子都能看到粉條廠未來的前景,不能拿到主事權,還要出資這么多,張員外自然不樂意。
李員外多少也有些不樂意,不過他沒多說什么,一直在聽張員外說話,默認了張員外說的話代表了他們兩個的立場。
宋聲就知道他們沒那么容易同意,說道:“那張員外想怎么樣?”
“要不你給我們倆主事權,以后廠子招人我們說了算。要不然這錢我們最多出兩成,不怕您笑話,雖然我們地位不及宋大人,但在整個肅昌的商道上,我張某人說話還是很管用的。宋大人可得考慮清楚了再做決定。”
這話里面多少帶了點威脅,他們兩個算是整個府城富商的龍頭了,敢說這話,就說明整個城里稍微有些錢的富商都以他們馬首是瞻。
他們要是放出話,誰敢接下這個建廠的項目就是跟他們作對,那宋聲這邊的確不太好找其他的投資人。
但宋聲是個軟柿子嗎?
顯然不是。
作為一城知府,他跟梁文昌可不一樣。梁文昌愿意給他們面子,他宋聲可不樂意給。
他直接站起身,冷淡的道:“既然如此,那看來今天是沒什么談論的必要了。李大人趙大人,咱們走。”
張員外和李員外顯然沒想到宋聲直接站起來要走,壓根不再跟他們商量一番,討價還價都沒有。
宋聲一站起來說要走,張員外和李員外慌了,趕緊道:“幾位大人,有話好商量,別這么著急走嘛!”
宋聲看他們倆這樣子,就知道在這里討不到什么便宜。有些人越富就越貪心,粉條廠的前景好,他們就想多分一杯羹。
宋聲瞬間就不想跟這樣的人合作了,整個肅昌府城這么大,實在不行,他就從各個縣里面找人投資,這兩個人雖然有錢,但在這肅昌,也不是能只手遮天的。
宋聲拒絕的干脆,“不用了,機會只有一次。剛才本官已經給過你們了,既然錯過了,就算了,以后有機會再合作吧。”
一直到宋聲他們三個走出門口,張員外和李員外都沒有松口說聽他一開始的建議,還是死咬著說有話好商量。
宋聲知道即便他們愿意出四成的錢,也不會放棄這個主事的話語權。
但宋聲想要建的這個廠,他想要擁有絕對的話語權。其實他也不是不能接受股份制,有什么決斷大家投票表決。但不能是他不信任的人,尤其是這種貪婪的。
第264章 第 264 章
宋聲走的干脆, 張員外和李員外有點懵了,面面相覷的看了對方一眼,這是一點都不再商量了?
李員外有點埋怨道:“你說你剛才提那么些過分的要求干啥?現在的知府跟以前的知府可不同, 這位一看就是辦實事兒的,如今這粉條的前景你看不出來嗎?”
張員外也有些生氣:“我也沒想到他直接站起來走了啊, 我以為多少還能再商量商量呢。誰知道咱們這位知府大人脾性這么大, 商量都不商量的直接走了。”
李員外嘆了口氣,“那你說咋辦?如果粉條廠開起來,肯定不愁賺錢。但這核心的技術還掌握在宋大人手里,你就算想單獨弄都沒法弄。”
張員外此時也有些后悔, 四成的錢對旁人來說可能算多, 但對他來說無傷大雅。他就是有點貪心, 想再爭取一些利益,卻沒想到對方直接走人了。
可在府城第一首富的位置坐久了, 難免會飄會傲。讓他再去找宋聲, 同意他一開始說的想法, 他根本拉不下臉來。
而李員外一向為張員外馬首是瞻的,只聽張員外道:“且等等吧,明天找個時間在咱們這行放出話去,就說咱們兩家要跟宋大人合作開辦粉條廠,諒他們也不敢跟咱們搶。”
李元外眉頭皺了皺,這不就是在私底下跟宋達人作對嗎?
“這能行嗎?要是讓宋大人知道了, 會不會記恨上咱們啊?”
張員外十分自信的道:“你怕什么, 咱們這個宋大人資歷尚淺, 初來肅昌又沒什么根基, 他想要大刀闊斧的發展事業,還不得仰仗咱們多一些?”
張員外不僅是個商人, 他家中祖上三代也有當官的,甚至還有親戚在別的地方做官,再加上他又是府城首富,整個肅昌但凡是行商的都要給他幾分薄面,不會輕易得罪他,所以他才這么有自信。
上一任知府梁文昌跟他相處的就很不錯,沒少從他這里頭撈銀子,不過在別的方面官府也給他行了許多方便,他們二人是互惠互利。
如今換成了宋聲來當這個知府,他就沒這么方便了。
宋聲從酒樓里出來,直接上了馬車。李如成和趙游跟他是一塊來的,三個人同乘一輛馬車,宋聲讓春生先送他們兩個回去。
馬車里,李如成有些擔心的看著宋聲,低聲說道:“大人,您怎么直接拒絕了張員外和李員外?他們兩家可是這府城中最有錢的了,涉及大大小小的行業買賣,手中還有很多土地,是名副其實的鄉紳富豪。如果能有他們出錢幫忙,這粉條廠肯定能順利開起來。”
宋聲知道他的意思,他道:“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只是他們二人有些貪婪,就算讓他們每人出五成的錢,估摸著也是愿意的。他們的目的就是想要主事權。”
這樣的話粉條廠就不在宋聲的掌握之下了。
打個比方,宋聲是想把粉條廠做大做強,將粉條發展為這里的特色農產品往外銷售的,有他在后面主事,而他的背后就是官府,相當于以后這粉條廠算是國企。如果把這個主事權讓出去,變成張員外他們的一言堂,相當于變成了私企,以后再想收回權利,就很難辦了。
以后粉條廠招工,能解決很大一批百姓們的就業問題,商人逐利,沒幾個是真正為百姓們考慮的,所以他是不會把這個主事權給讓出去的。
不過這些他就不跟李如成他們細說了,他有自己的打算。
李如成也聽出來了宋聲的意思,趙游沒勸他,而是問道:“那大人接下來有什么想法?”
宋聲想了想,問道:“衙門的公賬上還有多少錢?全都拿出來吧。”
這個時候拿多少錢出來,就相當于入股投資。除了賬上的錢,他也會出一部分,不過對外說是自己夫人投資的。
趙游點點頭,“好,我回去讓人把衙門賬上的錢清算一下。”
“把年底給大家伙發的錢留出來,剩下的錢拿出來建廠子用。”
“哎,好嘞。”趙游應了。
“你們幾個有想法嗎?想要投資建廠嗎?”
李如成和趙游一愣,不太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李如成問道:“大人的意思是……”
“我如今改了主意,不借助張員文他們的財力了。咱們把衙門公賬上的錢拿出來,我再出一部分,你們如果想要投資的,也可以拿點錢出來。不拘多少,以后按總比例來算分紅。”
宋聲跟他們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相當于股份制,衙門出一部分,他出一部分,剩下只要有人出錢投資都能拿到一部分的股份,等廠子開起來每年年底都能拿分紅。
李如成和趙游聽了之后很心動,他們愿意啊!
大家都能看得出來粉條長以后的前景有多好,這東西最起碼在幾年內都不愁賣,趁著別人還沒有掌握這門技術,他們做的這個粉條廠就是獨一無二的。
宋大人都自己出錢投資了,定然不會坑他們。
不過他們也沒一口答應,畢竟這要拿出不少錢來呢。他們倆當官這些年,也沒攢多少錢。
李如成道:“大人,容我回去跟我家夫人商量商量。”
趙游也如此說。
宋聲道:“這是大事,的確應該跟家里人商量一下,明天再給我答復吧。明天你們跟崔海也說一下這個事兒,看看他愿不愿意拿出一部分錢來做投資。”
宋聲在心里算了算,公賬上的錢他大概有些數,他自己再出一部分,加上李如成,趙游和崔海他們的,資金方面還是差一個缺口。
宋聲想了想,打算找一些可可的小商戶再問一問,實在不行也可以到平安縣問一下,如今他在平安縣的威望很高,張員外他們再有影響力,總不能把手插到那么遠的平安縣吧。
于是第二天,在張員外放出消息的同時,宋聲也讓官府對外透了風聲,說是正在找人投資建粉條廠,這個吸引力可不小,也許有膽大的人愿意來。
魏五郎和幾個哥哥一塊兒把新一批的番薯送來的時候也聽說了這件事,回家后晚上吃完飯他把全家人都叫到了一塊,說了這個事兒。
“娘,哥哥們,嫂嫂,我想把咱們家的余錢拿出來幫助宋大人。現在外面粉條賣的可好了,粉條廠如果建起來,肯定還會需要更多的番薯。宋大人對咱們家很照顧,如果咱們能幫上忙,以后在收購番薯上,宋大人肯定會更照顧咱們的。”
魏五郎沒想到什么分紅的事兒,不過他想的長遠。互惠互利你來我往才能長久,像是收購番薯這種活,換個人也能做。可知府大人把這么重要的事兒交給了他,說明信任他。所以聽說宋聲想要建面條廠,他也很想幫忙。
魏五郎的想法一說,魏母有些猶豫。因為他說的這筆錢可不是小數目,他們家攢了好久的錢,這一下子全都要拿出去,她多少有些舍不得。
反倒是魏大郎很支持這個小弟,“五郎說得對,咱們應該看長遠一些。不是有句話說,什么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難。咱們現在如果能幫一幫知府大人,那以后這收番薯的事兒咱們家豈不是更穩了?”
說完之后他又勸魏母:“娘,您想想,咱們光靠這幾次收番薯掙了多少錢?家里一共多少錢?這一大部分還不是咱們靠收番薯掙的?不怕掙不回來,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咱們不能因小失大。”
魏大郎早些年讀過幾年書,不光會識字認字,還懂得一些道理。這番說起來,頭頭是道。
魏大嫂自然是聽夫君的,她一個婦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不過竟然能跟知府大人攀上交情,想必對于以后他們做番薯生意也有幫助。
家中幾個兒子都同意了,魏母也不好阻攔,最后把錢拿了出來,交給了魏五郎。
第二日下午的時候魏五郎揣著沉甸甸的錢袋子去了衙門。他沒進去,而是一直在外面等著。
等到天都黑了,宋聲才從里面出來。
他趕緊跟了上去叫住了宋聲:“宋大人!”
宋聲扭頭一看,是魏五郎。
他上馬車的動作停住了,轉身說道:“你特地在這里等我?”
魏五郎小跑走上前去,從懷里拿出了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子遞了過去,說道:“大人,我聽說您要建粉條廠,錢不太夠,我就跟家里人商量了一下,把家里的錢拿過來了。我也想幫您,您能不能收下?”
宋聲十分驚訝和感動,沒想到這小小少年竟然有這份心思。如今他的確缺錢,看這么多錢,應該是這小少年家里攢了多年的積蓄。
他看著魏五郎充滿期盼的眼神,還是接過來了。
“好,我收下了。這些錢算是你投入粉條廠的股份,等以后年底的時候記得按比例來領分紅。”
這下輪到魏五郎驚訝了,他脫口而出道:“還有分紅?”
宋聲笑了,這孩子真傻,就這么眼巴巴的把錢送來了,都不知道可以拿分紅,如此赤誠之心,真是少有。
“當然,每一個投資粉條廠的人,年底都可以拿分紅。”
魏五郎聽完之后更高興了,粉條現在賣的這么好,等粉條廠開起來,肯定能掙錢的。那豈不是每年他都能分到一些錢回去?
他回家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家里人!這不就是鐵飯碗了嗎?
魏五郎走之后宋聲便回了家,他在耐心等待,消息已經放出去了,他就不信沒人咬鉤。
這一等就是三天,沒想到三天后還真讓他等到了一個。
蘇昌平想了三天,他挑了一個晚上來的,沒有直接去衙門,而是去了宋聲的府上。
夜間還穿了一個黑色的斗篷,很明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來。
宋聲在前院的書房接見了他。
“知府大人,小人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蘇昌平,是咱們府城的一個商戶,經營了一家酒樓和幾間商鋪。”
宋聲道:“不知蘇先生深夜到訪,是有何事?”
其實他多少猜到了一些,只不過這事兒不該由他來先挑明。
蘇昌平并沒有繞彎子,直接說明了來意。
“大人,我聽說您打算開辦一個粉條廠,只是在錢這方面還有些欠缺?”
宋聲點點頭,也沒藏著掖著,“的確如此。”
蘇昌平直接從懷里拿出了十幾張銀票,“大人,這是小人的全部家當,希望能夠幫到大人。”
宋聲聞言十分驚訝,這些銀票用來填補他的資金空缺那是綽綽有余的。對方竟然把全部家當都拿過來了,著實讓他大吃一驚。
“蘇先生這么相信本官?不怕把錢投到我這里賠本?”
蘇昌平看起來四十多歲,年紀并不算大,只是兩鬢已經有了些許白發,眼神也有些滄桑,不知道前些年都經歷了什么。
蘇昌平也是慎重考慮了之后才過來的,他把酒樓跟鋪子都抵押了,只留了兩間門面,這些銀票也算是他的全部家當了。
“不瞞大人您說,小人其實跟張員外有些私人恩怨。即便是不把錢投到大人這里,過不了多久,小人這生意怕是也做不下去了。”
原來蘇昌平開的那家酒樓因為做的都是一些別的地方的特色菜,生意不是一般的好。但在他開的酒樓同一條街沒隔多遠還有另外一個酒樓,是張員外開的,其實就是香云樓。
他的酒樓一開張,香云樓的生意被搶走了不少。蘇昌平被一再打壓,張員外的報復心還強,讓他另外幾間鋪子的生意經營的也十分艱難。
如果沒有宋聲要開粉條廠的事兒,他的這個生意也撐不了多久,最多兩個月就得關門倒閉。
蘇昌平又不想離開這里肅昌,他老家就是這里的,如今年紀大了,便想回到老家發展。年輕的時候在外面掙了些錢,就回來發展了。沒想到又碰到張員外這種蠻橫不講理的,他這段時間愁的掉了好多頭發。
這兩天他想過了,不如狠狠心,把酒樓跟鋪子都出售了,把錢投到知府這里,這個粉條以后肯定能大賣,不愁賺不到錢。他得趕緊抓住這個機會,錯過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兒了。
而且他聽說知府大人一開始本來是想找張員外他們合作的,但是不知怎么的沒有談成,這不就是他的機會嗎?如果他要是能跟知府大人合作,那張員外知道了肯定能氣他一氣。被打壓了這么久,他心里多少也憋了些氣的。
宋聲沒想到這人頭腦如此清醒,竟然這么大膽的直接把家產變賣了,直接把錢送了過來。
不過事情還是要提前說好的,宋聲看他遞上來的這些銀票,道:“蘇先生,我感受到了你的誠意。不過有些話還是要跟你說清楚,建粉條廠從衙門的公賬出兩成,我和衙門的幾位大人一起出三成,剩下這五成算你出。不過做粉條的技術我來出,算是以技術入股,所以綜合算下來,衙門出兩成,我這方占五成,剩下的三成算你出的。”
李如成,趙游和崔海他們跟家里商量了之后都愿意出一些錢當做投資,已經把錢拿來交給宋聲了。
“另外,粉條廠以后本官說了算,如果遇到大事,咱們一起舉手表決。每年年底,都會按比例給你一定的盈利分紅,如果你想要經營分銷粉條,可以從粉條廠直接拿貨。但關于粉條廠官府擁有最終的話語權,你同意嗎?”
蘇昌平聽完了之后完全沒有猶豫,果斷說道:“我同意!”
等以后粉條廠發展起來,他這一部分的分紅肯定有不少。每年什么都不干,光靠這些分紅都能拿不少錢呢。
他不是傻子,輕重利弊它還是掂量的清楚的。而且宋大人還許他可以分銷粉條,能夠直接從廠里拿貨,這可不就更方便了嗎?
對他來說這條件已經很不錯了!得趕緊抓住這個機會,他立刻就同意了。
“大人,您看需要我簽什么契書嗎?”這事敲定了之后得留個憑證,按照宋大人的話來說,等到粉條廠建起來,以后他也算是股東之一了。
雖然還不太明白股東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他出了一份錢,以后每年都能拿分紅。
“契書肯定要簽的,你先稍等一下,本官這就擬寫。”
不然今天晚上人家拿了這么多銀票過來,他收了錢卻不給收據,回頭出了什么事情可是說不清的。
宋聲把這次說好的交易在契書上寫明,一共寫了三份。蘇昌平簽字畫押,然后一人一份收好,另外一份以后就放到廠子的資料室里。
蘇昌平拿到契書之后就告辭了,直到出了宋府的大門,他才重重出了一口氣。
上了馬車之后,幫忙趕車的家丁關心道:“老爺,事情辦的還順利嗎?”
蘇昌平點點頭,“順利,老天保佑,以后粉條廠能夠前景廣闊,大富大貴。”
蘇昌平走了之后,宋聲把這些銀票收了起來交給了陸清。
今天晚上答應的這么爽快,其實是因為宋聲原先是聽說過蘇昌平的。
原因也是因為香云樓,陸清到蘇昌平開的酒樓吃過一次飯,第一次去的時候人很多,過了一段時間再去的時候就門可羅雀了。
他很驚訝所以問了一下店小二,店小二就把自家酒樓被打壓的事跟陸清說了。當時陸清回來還跟宋聲提過一嘴,只是當時他不知道這家酒樓背后的老板是誰,也就沒有在意。
今天蘇昌平一提起他開的那家酒樓的名字,他就想起來了這事。
蘇昌平今天看起來心力憔悴的,干的也都是本分生意,宋聲提的那些條件他也都一口答應了,宋聲也沒什么糾結的,他看人的眼光還可以,干脆就簽了契書。
這下資金一次到位,建粉條廠的事情可以張羅起來了。
反倒是張員外這里,他等了好幾天,都沒等到那邊給他個臺階下,這事就一直拖了五六天。眼瞅著宋聲已經開始讓人尋摸著建廠子的地方了,他這才著急起來。
李員外急急忙忙的跑到他家問道:“老張,這到底咋回事兒啊?你不是說萬無一失的嗎,怎么好幾天了,宋大人那邊都不見動靜,還開始找人選址了?”
張員外心里也有些慌,要知道這個粉條廠可是一塊肥肉啊。他原本胸有成竹的,這才幾天啊,難道這位毫無根基的宋大人已經弄到了錢不成?
“你別急,我讓人先去打聽打聽。”張員外道,他嘴上這么說,臉上一副鎮定的表情,但心里卻慌的厲害。
李員外嘆了口氣,“你要是拉不下臉來,我就去問問算了。我的臉皮不值錢,我去說。”
張員外臉上一僵,誰都知道李員外家里的生意都是依靠他下面的生意吃飯的,他這般說可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臉嗎?
“你去說什么?背著我去給他錢嗎?”張員外不大高興。
李員外也不敢吭聲了,只能應了下來,等張員外打聽消息。
宋聲不知道他們兩個的把戲,反正現在錢籌到了,廠子得張羅起來了。
首先就是選地方。
這廠子如果發展的好以后說不定會擴展規模,所以得找一個空曠的地方建廠。這樣以后就算是擴建了,也能有地方。
背靠官府,有一點好處就是用地的問題不用再向上申請,他看中哪塊可用的地只要不是私人的,他都能直接批復。
看了好幾天,最后他把地方選在了城西,準確來說是西郊,只是離城西近而已。
他當初進府城的時候就是從城西進來的,一片荒蕪不說,整個街道也都亂糟糟的,臟亂差是給他的第一印象。
而城西的勞動力也最多,百姓們大多日子過得都不好,到時候也方便在這里招工。
宋聲考慮的長遠,廠子建在西郊,以后可以在城西建一些員工宿舍,把一些小作坊挪到城西來,逐漸從城西開始發展,讓這個貧窮的府城一步一步富裕起來。
西郊那塊地很大,有官府的批復,接下來就是建房子。
宋聲說的這個建房子,是建工業廠房。要考慮到做粉條的工業環境,把房子的格局設計出來。
這個不能讓別人來,只能他自己親自畫圖。
前世他輔修的一門專業就是建筑學,這對他來說并不難。只是涉及到工業方面的建筑,他得考慮的仔細一些。
他讓人找了幾個老工匠來,一塊商量著規劃粉條廠的格局,還把小作坊里面做粉條的一個衙役叫了過來,說了一下具體的工作環境,幾個人熬了好幾天,才把設計圖完善出來。
圖紙設計好之后,下一步就是蓋房子了。蓋房子要花錢買材料,請泥瓦匠來蓋的。
蓋廠子不比蓋其他房子,宋聲讓人用的最好的磚瓦,要經得起風雪,保證堅固保暖。
第265章 第 265 章
一轉眼已經是臘月了, 天寒地凍的,并不適合蓋房子。宋聲打算先把材料買齊,等到來年開春冰雪融化天氣轉暖之后招工蓋房子。
這個時候的張員外也已經打聽到了消息, 知道宋聲已經找到了另外的合作伙伴,只是沒打聽到是誰罷了。
張員外一邊氣的牙癢癢一邊又悔恨不已, 早知道當時人家找上門來主動尋求合作的時候他就答應了, 最起碼也能撈點肉湯喝,現在就是想喝湯都沒得喝了。
李員外平時總跟在他屁股后面不敢吭聲,這次因為這事兒還跟他鬧了矛盾。
后來李員外還專門去找過宋聲一次,甚至愿意出五成的錢幫忙蓋粉條廠, 但被宋聲拒絕了。錢他已經籌夠了, 像李員外這種人, 別看平時一直跟在張員外后頭不說話,但能跟張員外共事這么久, 心思深沉著呢。
宋聲自然不敢再跟他合作, 便都拒絕了。
就因為這事兒, 張員外氣的好幾天沒吃好飯,偏偏自家夫人還特別愛吃陸記酸辣粉,這個鋪子長眼睛的人都知道背后的人是知府夫人。
張員外本來就生宋聲的氣,一看自家夫人竟然還拆自己的臺,二話不說直接找由頭把張夫人訓了一頓。
張夫人心里也是一肚子氣,她就好好的吃個酸辣粉, 這是招誰惹誰了?
她也不想去陸記買酸辣粉, 找了廚子去偷學模仿人家做酸辣粉, 可也不知道這酸辣粉里頭到底放了什么重要調料, 廚子做的跟人家做的味道相差遠了,她也就是嘴饞了他讓人去買回來吃的。平時也沒什么事, 今天被自家老爺看到了竟然還被罵了,真是活久見。
一起合伙開廠子的事兒沒成,張員外又做不得主,宋聲是官,還是知府,再怎么著在整個肅昌也沒人能夠越過他去,張員外只能憋著受著。
過了臘八就是年,這是宋聲一家第一次在這么遠的地方過年。
肅昌跟宛平還有京城都不大一樣,這里過年的習俗多少有些不同。
不過過年貼對聯放炮竹的習俗還是有的,只是不像在宛平那時候一樣逢年過節要炸雞炸魚,這邊一般都是煮肉,買回來一大塊豬肉,肥瘦相間帶骨頭的,直接放到大鍋里頭煮。
煮出來的帶骨頭的肉給家里孩子啃著吃,其他的時候撕成碎片存放起來煮肉湯或者炒肉菜。除此之外,這邊還會做一種肉丸,象征著團團圓圓。
前幾天下過雪之后,天氣放晴,一大早天才剛蒙蒙亮的時候宋老三就起來了。
一晚上過去,屋檐上結了一層長長的冰棱,他從屋里出來先搓了搓手,到旁邊拿起一根棍子,將這些冰棱全都打下來,不然等太陽出來天氣暖和起來,這些冰棱掉下來很容易砸到人。
外頭的空氣十分冰冷,呼吸起來都十分刺鼻。還有冷風往袖筒褲筒里鉆,宋老三把冰棱全都打下來之后跺了跺腳暖和了一下,就去找鏟子清理這些落下來的冰棱了。
宋老三在家里干慣了農活,在府城里住都閑不住。雖然家中屬他輩分最大,但他一點都不享受這知府太爺的生活,家里的活照干不誤。
沒過一會兒陸尋也起來了,團團和圓圓兩個孩子睡得早起得早,陸尋幫他們穿好衣服,這才把他們都帶出來。
兩個娃娃一到院子里看到宋老三在忙,高興的撲過去說要給他幫忙,結果過了一會兒,宋老三要干的活沒少一點反而還多了起來。
宋老三臉上掛著笑,嘴上一邊夸著兩個孫子懂事,一邊跟陸尋這個親家說讓他把兩個孩子帶遠一點,等會兒再過來玩。
今年新氣象,老百姓們一年到頭的日子過得再窮再苦,過年的時候總是喜慶的。平日里再節省的人家也都會買幾匹像樣的布做新衣服,再怎么舍不得吃肉的人家也會買上幾斤肉,讓家里的孩子過過嘴癮。
這是宋聲初來肅昌的第一年,時間短,暫時還看不到什么變化特別大的地方。宋聲想,再有一年,等粉條廠建起來正式運行,情況一定會好轉的。
過了一會兒宋聲和陸清也都起來了,難得睡個懶覺,他們起的相對晚一些。家里的其他下人早早就起來了,劉姑姑一早就去了集市買菜,宋喬和韓青他們則是幫忙在門口兩側各掛了一個紅燈籠,瞧著就喜氣洋洋的。
團團和圓圓鬧著要貼對聯,兩個寶貝孫孫提出的要求,宋老三這個寵孩子的怎么可能不滿足?
他讓劉姑姑和了一團濃稠的漿糊,拿了一把小刷子就帶著兩個娃娃去貼對聯了。
大年三十晚上,宋家一家子過的還算熱鬧。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宋老三和陸尋算是家中最年長的長輩了,再加上團團和圓圓兩個娃娃,就更熱鬧了。
翻過年,初一是親朋好友串門聊天的時間。宋聲和陸清來此地也不過半年,陸清大部分時間又都在家里忙,結交了幾個城里頭的夫人,但并沒有特別投緣的,所以初一也就沒出門,在家待著。
如今依照宋聲的地位,初一就算他們不出門,也有的是人往他們家來拜年。
李如成,趙游和崔海他們幾個都來拜年了,還都是帶著自家夫人和孩子一塊來的。
還有城中一些得臉的商戶,想要在這里好好做生意,當然要跟這里的官員打好關系。有不少生意場上的人都派人送來了年禮。
像是開首飾鋪子的,還有綢緞鋪子的,布莊,糕點鋪子等等,基本上全都送了自家的東西過來。
這個年過完,陸清光是在家就收到了不少年禮,不過這些也都不是白收的,禮尚往來他也要給人家回禮的。
依照每家送來的東西貴重排序,陸清把這些登記在冊,哪家送來了什么東西,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得回一樣差不多的年禮回去,這叫禮尚往來。畢竟之前在經常呆過兩三年,跟京城官員的夫人打過交道,在這方面他已經游刃有余了。
這方面宋聲就不如陸清了,陸清對這里的門道門清,不出半天的時間就把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
宋聲在旁邊看著直點頭,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還是夫人厲害,這些禮節上的東西做的十分周全。”
陸清朝他看了一眼說道:“在京城的時候跟著羅夫人學了很多,這方面羅夫人可厲害了,還好當時跟她學了不少,不然現在哪有這么快把事情安排好。”
“嗯,那這么說來還得好好謝謝羅夫人呢。等以后回京城了,咱們挑個日子上門看看她,到時候也拜訪一下羅大人。”
雖然他們離開了京城,但京城里的奶茶鋪子一直在經營著,里面的鮮奶一直都是依靠羅大人幫忙從牛場供應的,若是哪一天真的回京城了,可得上門好好拜訪感謝一下他。
陸清把各家送來的年禮全都收到了家里的庫房里,又全都讓人按照規矩還了禮。整理東西的時候他還看到有人送來了幾顆好大的珍珠,瞧著就很漂亮。
這東西一看就很貴重,他還特地問了相公,這東西能不能收。
宋聲看了一眼,說道:“沒事,收下吧。咱們給他回個差不多的年禮。這珠子好看,回頭找匠人打孔,可以做個珍珠手串,你戴上肯定好看。”
陸清搖搖頭,“這東西在手腕上硌得慌,還是算了,先收起來吧,沒準以后就能用得上了。”
宋聲看著收到的年禮,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怪不得身居高位的人容易被金錢動搖初心,她如今只是一個貧窮地方的知府,過個年就能收到這么多東西。還有人直接送黃金的,不過他直接拒絕了,直接送錢這不就是變相的賄賂嗎?
宋聲一家子在這邊沒什么親戚,過完年也不需要走親戚了,只是時不時的有人來家里給他拜年,帶的東西太過貴重他一概不收,只說是心意到了便可。
這個舉動不知道怎么傳了出去,周圍的百姓紛紛說新任的年輕知府是個清廉的好官,他這清廉的名聲不知道怎么開始慢慢的往外傳了。
一過十五,宋聲就把蓋粉條廠的事提上了日程。
買磚料之類的不需要他操心,附近就有磚廠,只要出錢,說買多少塊磚,對方直接就能把磚拉來。
不得不說身居高位辦事就是方便,他只是下個命令,底下就有很多人為他辦事,效率也奇高。
一月剛過,所需要的材料就買齊了,接下來就是招工了。
宋聲沒有讓下面的人去招工,而是直接讓人在城里面的公告欄上都貼了告示,招募泥瓦匠。
一般干泥瓦匠的都是村里面的百姓,廠里頭的也有,但是不多。
宋聲想要縮短工期,就要大量招募工人。十個人同時干活跟二十個人同時干活效率自然不一樣,反正現在不缺錢,趕緊把廠子建出來才是最緊要的。
招募泥瓦匠的告示一貼,尤其是城西集市里的人,都燥了起來。
這是城西最破落的一個集市,也是當初魏五郎在哪里擺攤的地方。這里每天都會有人舉著牌子等著招工,活不好找,誰家蓋房子需要人手的時候都會來這里挑人。
城里出來買菜的人路過這里給他們提了個醒:“你們去城里看看,府衙張貼了告示,說是要招泥瓦匠去干活。你們這里面有會干泥瓦匠的嗎?會的話趕緊去吧,去晚了就沒名額了。”
這些人一聽官府在招人干活,先是驚訝,驚訝過后趕緊跑去確認情況。
一到府衙門口就看見已經有好些人在那里圍著了,人群中有人小心翼翼的問道:“官府招人?有工錢嗎?該不會是今年的徭役吧?”
“當然有工錢啊!你沒看告示嗎?一天三十文,中午還管飯!哪門子的徭役有這么好的待遇!”
這話一說,前來圍觀的人內心蠢蠢欲動,紛紛舉著手說我要報名。
不過一天的時間,干活的人就招滿了。
被選上的人臉上十分驚喜,剛過完年活不好找,沒想到還碰上了個大的,給官府干活竟然還有錢拿,看來他們這個知府大人還真是個好官呢!
人手找好了,接下來就是開工了。這些人身材壯碩 ,基本上都是家傳的泥瓦匠,宋聲讓原先一塊跟著畫圖紙的工匠跟他們說了要怎么建,才讓他們開始動工。
不過因為天氣還冷著,只能等到太陽出來,土地開化的時候才能干活,不然土地被凍的僵硬要費很大力氣才能挖。
到了春三月的時候,粉條廠的大概框架已經建出來了。剩下的一些細節正在讓下面的人抓緊時間完善,宋聲又讓人貼了一則告示,全城收購番薯,價格漲到了兩分錢一斤。
建粉條廠的消息關注的老百姓并不多,但收購番薯的消息一出來,尤其是兩分錢一斤的收購價格,這讓很多老百姓都興奮了起來。
家中最不缺的就是番薯了,每年都吃不完還浪費。而且這東西還漲價了,原先賣都賣不出去,現在兩文錢一斤,可真是太好了!
官府一張貼告示,魏五郎這邊收購番薯的價格也往上升了。只是這么一來,就不是他獨家收購了,附近肯定也會有別的人跟他動一樣的心思,下鄉大量收購之后再販到城里來賣。
宋聲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還是很欣賞魏五郎這個人的,他腦子轉的快,算數算的也好,所以宋聲直接把他叫來了府城,讓他負責官府這邊對番薯的統一收購,按照收購的量給他算錢。
而他家中的幾個哥哥則是繼續到鄉下收番薯,按照一斤一文的價格收,他們跑遠一點收,再放到城里來賣,能賺一文的差價。
畢竟這年頭山路不好走,再加上路不好,不是誰家都能買得起牛車,所以導致運輸困難,很多人想把番薯賣到府城本身就是一個困難的事情。
有魏五郎在府城里負責總的番薯收購,他的幾個哥哥到鄉底下收購番薯再翻騰到城里來賣也更方便一些。
城西的一家破落宅子內,一個上了年紀的婦人正在院子里蹲著洗衣服,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飛奔回家,猛地推開院門嘴里不停的喊道:“阿奶!阿奶!我聽說知府大人的粉條廠要建成了!外面的人都在說到時候粉條廠會招工,還會給工錢!”
少年越說臉上越興奮,“阿奶,到時候我要去粉條廠里干活,到時候多賺點回來就可以給阿爺賣藥治病了!”
他今年十五歲,但因為身體瘦弱,城里唯一一個磚瓦廠還不要他,阿爺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得掙錢給阿爺賣藥。所以粉條廠建好會招工的消息讓他興奮極了。
第266章 捉蟲
年后粉條廠建好會招工的消息是宋聲讓人悄悄放出去的, 等過段時間正式弄好之后官服會發告示,這樣百姓們不會覺得突兀。
殊不知這個消息對于底層貧窮有沒有土地生存艱難的百姓來說是多么的珍貴。
嚷嚷的厲害的少年沒有什么像樣的名字,長到十五歲了一直被鄰里鄰居的喊吳二郎。
他其實是個野孩子, 被人丟棄在外面的,他的阿爺阿奶以前是從外面逃荒過來的, 兒子兒媳都沒能活下來, 來到這里之后陰差陽錯撿了二郎回去,這一養就是十幾年。
吳阿奶年歲大了,身體不好,他們家也沒有田地可種, 早些她年經常給人做針線活掙錢, 熬壞了眼睛。
聽到自己唯一的孫子說知府大人正在建粉條廠, 建好了之后會招工,還會給發工錢, 她其實是不大相信的, 顫著聲音問道:“二郎啊, 你這是哪來的消息?靠譜嗎?”
吳二郎拍了拍胸脯說道:“靠譜,阿奶,這是我從外面打聽來的,很多人都知道了這個消息。還說過段時間官府會張貼告示的!”
吳阿奶聽完之后又皺起了眉,她有些擔心。自家孫兒啥都沒有,就算是去報名, 能招得上他嗎?
屋里又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咳了幾聲, 吳阿奶站起身, 沒有打擊孫子的積極性,而是笑了笑鼓勵道:“二郎這么能干, 肯定能行的。我進屋給你阿爺倒杯水,你先歇會兒。”
吳二郎聽了之后臉上的表情更興奮了,他到時候一定要去報名參加招工!雖然他從小沒讀過書,但這幾年他零零散散的在外面也一直都在干活掙錢養家,這一身的力氣也不是白養的。
這還是府城,就有很多像吳二郎這種家庭的老百姓,尤其是住在城西這塊的,家里沒有任何門面生意,無法經商,也沒有任何田地可種,每年的收入來源只能靠給別人做工。
運氣好的可以到酒樓里當個店小二,或者去別的鋪子里頭幫忙,這還都是清閑的活。他們城南有條河,河邊的碼頭往來的船只需要卸貨,很多只能賣力氣的百姓只能到這里去干活。
一天干下來也掙不到多少錢,甚至只有可憐的幾文錢。吳二郎也去干過,但是那些麻袋太重了,他干半天就沒力氣了,也只掙了十幾文錢。
現在他主要在城里面跑著當一個小貨郎,賣一些散貨,生意不太好,但好歹也是一門進項,阿奶的眼睛越來越不好了,阿爺咳的也越來越嚴重,他必須得找到一份穩定的工做。
他告訴自己,粉條廠是個絕好的機會,他絕對不能錯過。
宋聲并不知道粉條廠建好之后招工的消息放出去會引起多大的水花,他現在正在操心做粉條這些設備的安裝問題。
做粉條的這些東西都是找工匠打的新的,做了十幾套,因為零件要求做工精細,從過年前就開始做了,一直到年后粉條廠都快建好了,這些設備才做好。
這個時代不通電,想要照明只能靠油燈或者蠟燭。這些都是明火,在制作間內容易引發火災,所以宋聲當時設計廠子的時候做了很多扇窗子,就是為了方便采光,盡量不點燈工作。
對于粉條廠的建設蘇昌平幾乎沒有發表任何印象,一切都按照宋聲的想法來,他只默默的在背后充當一個投資人的角色。
一來是怕被張員外知道了報復他,二來對方是知府大人,能夠跟他合作已經是自己攀了高枝了,他可不敢有任何意見去指手畫腳。
一轉眼到了春三月,春暖花開草長鶯飛的時節,宋聲忙活了幾個月的粉條廠終于建好了,用來做粉條的各種儀器設備和工具也都準備齊全了。
接下來就到了招工的環節。
原本的傳聞成了真的,府城周邊的村子都已經傳遍了,不過仍舊有些人將信將疑,不敢相信這個消息是真的。直到官府張貼了告示,說是粉條廠從明天起開始正式招第一批工人進廠工作。
每人進廠工作一天,工錢是三十文,一日三餐都包,有需要住宿的人還可以免費提供住宿。
宋聲在建廠的時候特地在旁邊讓泥瓦匠蓋了一排用來住人的房子,屋子不大,一間一間方方正正的排列著,里面都是大通鋪,專門給工人住的宿舍。
工作一天三十文其實并不算很高,如果去碼頭上扛包,勤快一點一天干下來差不多也能拿三十文,但人家管一日三餐呀,能吃飽飯這個對于大多數的百姓來說可太重要了。
尤其是去廠子里面干活肯定要比到碼頭上扛包輕松許多,而且還能提供住宿,這給街邊流浪無家可歸的人帶來了福音。
還有一些家住的比較偏遠的,平日里往返路途遠,就可以申請住在宿舍。
官府的告示一貼出去,就有不少的人到粉條廠前面不遠處設置的報名處報名。
等報名的人過去一打聽才知道,原來工人一個月還能放兩天假的。
綜合下來這種待遇真的很不錯。
吳二郎在官府貼出告示的那一刻直奔粉條廠的報名處,他皮膚黝黑,但雙眼卻炯炯有神,聲音興奮又洪亮道:“我報名!我報名到廠里當工人,您看可以嗎?”
報名處是鄭昀在負責,他是帶著韓青來的。
他會寫字,還讀過書,而且選人進廠這種事并不是一件隨隨便便的事,不是想報名就可以通過的。
宋聲設置了門檻,前來報名的人首先不能有疾病,他特地請了一個大夫在旁邊坐著把脈,一定要身體康健才可以。主要也是為了防止有居心叵測的人利用身體上的疾病進行訛詐。
其次品行不能惡劣,像那種經常偷雞摸狗干壞事吃牢飯的人不要。另外對年齡也有限制,不能超過五十歲。
還有最后一點,家里無田無生意的優先。這年頭也不怕有人冒充,來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互相認識的,都不用打聽,但凡有人說謊,立馬就有人站出來戳穿。
第一天來報名的人就有好幾十個,第二天來的人更多。
宋聲的計劃時間招第一批工人,等到工廠正式運作之后看情況再招人。
魏五郎他們收購的番薯也都送了過來,還有其他的人在別的縣里收的番薯也都拉了過來。粉條廠光是倉庫就建了好幾個,主要就是用來存放番薯和成品粉條的,有的也會存放一些番薯淀粉。
鄭昀連著好幾天都在粉條廠這邊忙,廠子附近宋聲還派了幾個衙門的捕快過來充當保安維持秩序,一是防止有人搞破壞,二是怕有人在招工的時候鬧事,給鄭昀留著用的。
此時鄭昀正低著頭埋頭寫字,一邊寫一邊問:“姓名,籍貫,年齡,家中是做什么的?”
排隊的人老實巴交的一一回答,鄭昀把這些都記錄成冊,然后旁邊的韓青說道:“可以了,回去等著吧。如果通過了會有人通知你過來上工的。”
光是報名登記鄭昀就忙了好幾天,符合條件的人全都勾出來還得派人下去核實一下情況,確定都是實情,才會通知他們來正式上工。
等到招工的事情徹底忙完已經是半個月后了。
那些被通知到來上工的百姓都高興極了,這些里面有男有女還有哥兒,宋聲沒有限制性別,但凡有能力符合條件的都可以來報名。
只是這樣一來,安排的宿舍就得按性別分開。不過他往廠里派了好幾個捕快經常去巡邏,去廠里面做工的人都老實本分,不敢鬧事。
當有人來告知吳二郎說他通過篩選成為了粉條廠的實習工人的時候,他高興極了。
不過不知道實習工人是什么意思,他不敢親自問來人,等進廠干活之后,他悄悄問了旁邊跟他一樣干活的人。
然后才知道他們這些第一批通過篩選進來做工的人還不算是正式工,前面還有一個考驗期,如果工作做得好,不鬧事,老實本分,一個月后就能成為正式工。
如果在這一個月內干活消極,還尋釁滋事,一旦被抓住,就會被踢出去,重新換別的人來。
他們一進來還按人數被分成了小組,成為正式工之后,如果干得好,每隔三個月都會進行一次評比,評出來的前幾名還有分紅可以拿。
吳二郎了解過之后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做工,干活十分積極。一天三十文工錢,一個月就是九百文,而且這里包吃住,相當于一個月凈賺九百文,四舍五入也就是快一兩銀子了。
吳二郎越想越高興,這工作可真是太好了。
被選上的人又興奮又激動,落選的人則是一臉的落寞和失望。尤其是那些家本來就在城里住的,不在廠里住宿,每天干完活回來跟他們這些沒選上的人一吹噓廠里的待遇有多么好,他們的心里頭就更發酸了。
還有一些第一次招工的時候不知道這個粉條廠到底如何,沒報名的,聽了那些人說的話后也都紛紛摩拳擦掌盯著官府的消息,等著第二批招工的告示。
吳二郎家就在城西住,就沒住在廠里,他每天晚上干完活都會回家住。
今天回來后他激動的跟家里的阿奶說著今天在廠里的事兒。
“阿奶,您知道嗎?我今天見到知府大人了!他來給我們大家講話,他說了好多,不過我站在后面聽的不大清楚。知府大人長得可好看了,說話聲音也好聽。”
“后來等他走了之后我還問了我們那些廠里的其他工,他們說知府大人說了,只要活干的好,到年底還會發獎錢呢!”
“阿奶,您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干的。這個月底我就能發錢了,到時候拿來給阿爺買藥!”
吳二郎嘴巴不停的說著,吳阿奶眼角露出笑意,生活終于有盼頭了。
她略微蒼老的聲音透著一股驚喜,語調起伏般說道:“真的!二郎,那可真是太好了!你可要好好表現。”
說完她又感嘆道:“咱們肅昌以后就要換一片天了。”
吳二郎不太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阿奶,什么換一片天?”
“肅昌窮了多少年了,終于要不一樣了。也不知我這老婆子還能不能瞧見這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的那天。”
第267章 第 267 章
粉條廠如期開工, 第一批進廠的工人是流水線進行作業的,一組人只負責其中一個流程,這種模式可以讓他們更快的上手, 做的多了就熟練了。
一來可以防止他們偷學核心技術,二來也能更高效率的完成工作。
靠著粉條廠建的宿舍并沒有住滿, 每間房子一個大通鋪能住十幾到二十人左右, 宋聲計劃以后粉條廠人多了可以搞一個優惠政策,按照他制定的規定,干活干得好,可以分到單人宿舍或者雙人宿舍。
畢竟大同步跟很多人住在一起并不方便, 尤其是女人跟哥兒, 都愛干凈。還有一些兩口子都在廠里干活的, 住雙人間或者單人間也會更方便一些。只是這些急不得,得一步一步進行。
此時的魏家村, 第一批到粉條廠里干活的村民回來了。
他們一回來, 村里就有不少人為了上去問東問西。
“咋樣啊李大郎, 在這廠里面干活累不累?給多少工錢?聽說是知府大人主辦的廠子,拖欠工錢嗎?靠譜不?”
“聽說你們還管飯?吃的咋樣?能吃飽不?”
“我看你們一個月沒回來,在哪兒住啊?城里的租金可不便宜啊?”
“現在回來了,是不是干不下去了?我就說這活沒那么好干,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
……
眾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話,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李大郎都不知道該回答哪個。
他是經常在碼頭扛包的散工, 因為經常在城里頭接活干, 所以小道消息靈通一些, 提前幾天就得知了粉條廠要招工的消息。
所以招工的當天他一大早就去排隊了,他力氣大, 身體又好,毫無意外的被選中進廠了。
每個月他們是有兩天的休假時間的,只不過需要申請排班,他趕到這個月底休的,他今年都二十三了,還沒娶上媳婦兒,家里還有爹娘在,所以月底了得回家看看,幫爹娘干點活。
他為人老實,所以一回來就有不少人圍上來問東問西的。也就是他家里窮,要不然早娶上媳婦兒了。
看這么多人七嘴八舌的過來問,他撓了撓頭,開始挨個回答問題。
先挑揀著說了最關鍵的那個,“不是不干了,廠里每個月都有兩天的休息時間,這兩天剛好沒排我的班,我申請休假了兩天,回來看看爹娘。”
“廠里待遇很好,管吃飯,一天三頓飯頓頓都有肉,再不濟也都有肉湯喝。反正每頓都能吃飽,不會餓肚子。”說到吃飯這個,李老大越說越高興,咧著嘴笑了。
圍上來的鄰里鄰居們一聽廠里面管的飯竟然這么好,能吃飽不說,還頓頓有肉,這待遇也太好了,他們有的心里就開始后悔,自己當初怎么沒積極的去報名呢。
李大郎又接著說道:“沒在城里租房子,廠里是可以申請住宿的,知府大人給提供了宿舍,是大通鋪,免費住。我們那個屋住了十八個人,就是晚上睡覺有點吵,好多人都打呼嚕。不過不影響,白天干完活,晚上睡得香。”
這話一說完,眾人心里更泛酸了,甚至還都一臉驚訝,不可置信的說道:“你該不會是騙我們呢吧?廠里還管住?”
李大郎鄭重的點了點頭,“沒騙你們,說的都是實話,村里的阿旺也在廠里干活,不信你們可以去問問他。”
這下不少人都信了。
一個人這么說還尚存懷疑,要是都這么說,就說明這是真的了。
“那你們干活累不?在里面都干啥呀?”有人問道。
李大郎道:“每個人干的活都不太一樣,我也不知道咋跟你們形容,反正比我在碼頭上扛包輕松多了。”
“那你們一個月工錢發多少啊?”
李大郎笑了笑沒說,工錢這個還是不說了,讓別人知道了也不太好。
但他不說,不代表別人不說。
村里的阿旺家里此時也圍了不少人,阿旺性格張揚,跟李大郎完全不同。
別人問他一個月工錢有多少的時候,他臉上帶著一股子驕傲說道:“一天三十文,你們算算一個月有多少?快一兩銀子了!”
他說話頓了頓,用一種別人羨慕不來的語氣說道:“雖然不太多吧,但一天管三頓飯呢。還頓頓都有肉吃,而且免費吃不說,還管住呢!”
他這話驕傲的都沒邊兒了,又接著吹噓道:“我跟你們說,剛開工第一天的時候我還見到了知府大人!”
一個平民老百姓,能見到知府大人已經是莫大的榮耀了,要知道他們平時見到一個官差都害怕的腿抖,那可是知府大人啊!
“阿旺啊,你真的見到了知府大人?知府大人長什么樣啊?你可真給你爹娘長臉面呀!”
阿旺想了想那天見到宋聲的畫面,當時他站的比較靠后,其實是看的不大清楚的。不過他記得他整個人的身形,又瘦又高,讀書人有句話怎么說來著?哦,是長身玉立。而且說話聲音也很好聽,溫和有禮。
“不光我見到了知府大人,咱們村在廠里干活的都見到了!知府大人是真的好,這份工真的是打著燈籠都難找!”
這么一說村里人羨慕的牙都酸了,而在廠里干活的人回去把這些事情一說,自家的人都高興的不得了,夸完自家孩子有福氣,就夸他們現在的知府大人是個好官。
消息在村子里傳了幾天,就往村外傳開了。畢竟當時招工的消息是在城里發的告示,城外村子里的人知道的并不多,這一批工人里面有很多都是城西的人家的孩子,村里的孩子很少。
但經他們這些在廠里干活的村里人回去一說,起到了非常好的宣傳效果。
現在家家戶戶都知道了城外西郊建的粉條廠待遇有多么的好,管吃管住一個月還能發小一兩的工錢,這么好的工真的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
粉條廠后面的倉庫,魏五郎正清點著別人剛送來的一批番薯。
來人是他們一個村的,叫阿四,他正熱情的跟他套近乎:“五郎,你現在這活干的不錯呀,咱們村有幾個都進了這粉條廠干活,我也挺想去的,你有沒有啥門路啊?”
魏五郎清點的很仔細,讓人把番薯全都抬到了倉庫里,把錢給結清后抬頭笑了笑說道:“我哪有什么門路?你要是想進廠里干活可以等一等,等到廠里招工的時候你再報名。”
阿四臉上有些尷尬,他跟魏五郎關系一般,從小一塊長到大,但并不是什么好哥們。這會兒也是厚著臉皮跟他說這話的,沒想到對方一點沒看同鄉的面子,直接拒絕了。
“好吧,那我回去再等等。”
阿四也是聽村里回來的人說了廠里的待遇有多么好,十分動心,就趁著這次買番薯過來問一問。
拿著錢走的時候他又不甘心的回來問道:“五郎,這粉條廠真的還會招工嗎?”
魏五郎其實也不太清楚,他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現在廠里人并不多,如果以后粉條賣的好,人手不夠用的話,肯定會再招的。只不過是具體什么時候招,我就不知道了。”
這些也只是魏五郎的猜測,廠里現在工人的確不多,所以他才會這么想。
阿四眼里看到了一抹希望,點頭道:“那我等下次招工的時候來報名!五郎,等招工開始的時候你能不能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到時候一定早早過來等著!”
這個忙魏五郎還是能幫的,“沒問題,我到時候給你捎個信兒回去。”
像阿四這樣的人村里有很多,他們沒能趕上粉條廠的第一波福利,紛紛摩拳擦掌盯著第二次招工的消息。
粉條廠不光通過工人做出來粉條,還得配有賬房先生,對所用的原料,以及產出的粉條數量進行入賬。
包括賣出去的數量和錢數,都要記錄在冊。宋聲直接請了一個靠譜的賬房先生過來,剩余的事情就交給了鄭昀負責,可以說鄭昀是粉條廠的對外話事人。
生產出來的粉條肯定不愁賣的,除了在本城內銷售,附近有好幾個縣都來人訂購買粉條。
收購番薯的價格上漲了,也就是原材料價格上漲,這對外的售價自然提高了一些。
但即便如此,來買的人依舊很多。這東西的熱度一旦炒了出去,漲價自然也是必然的。
第一個月生產的粉條不出所料全都賣光了,要不是鄭昀每次都會專門留出來一些供本城內購買,城里面很難買到粉條。
陸清開的陸記酸辣粉鋪子生意也相當火爆,喜好酸辣口的人吃過一次后就愛上了這個味道,尤其是那些富家夫人和小姐們,都很愛吃這個。
一時間粉條成了整個肅昌新興的產品,下轄的幾個縣內幾乎都會來府城里購買粉條回去做菜。
最靠西邊的西平縣縣衙內,劉縣令正在跟一旁的李師爺說話。
“我聽說知府大人最近弄出了一種新的吃食,叫粉條,炒菜很好吃,你聽說了沒?”
粉條都傳到他們縣了,李師爺點點頭,“聽說了,沒想到咱們這位知府大人還挺厲害的,我還是頭一次見升官升的這么快的,才上任幾個月呀直接從通判升到了知府,現在又搞出了粉條這種吃食,感覺咱們肅昌發展有望啊!”
說到這兒,劉縣令卻嘆了口氣。
“要發展估計也是發展另外幾個縣,咱們這個破落的小縣城估計早就被遺忘了。”
肅昌府下轄范圍一共八個縣,其中并不包括西平縣。但西平縣這個地方實在是太窮了,跟當初的平安縣差不多,但因為地理位置更靠近毗鄰的藍州府,所以后來有一次劃分區域的時候就把西平縣劃出了出去。
但因為這地兒太窮了,藍州府又不想要,說這個地方靠近肅昌的地界,把地方又推了回來。這么一來二去的,西平縣快弄成了三不管的地界。
所以劉縣令不喜反嘆氣。
李師爺自然也明白自家縣令的難處,他道:“大人,依我看,咱們這位知府大人是個干實事兒的。咱們就當還是肅昌下轄的縣,有什么困難就給知府大人寫信,他不會不管的。”
上一任知府倒是接管了他們這個縣,但壓根不作為,接管了跟沒接管一樣,劉縣令愁的頭發都要禿了。
他已經很努力的在治理這個縣了,但實在是苦于沒有錢,想干什么都干不了。
“現在這個粉條不是很受歡迎嗎?大人,不如咱們也派人去府城買一些回來,我看咱們這里的酒樓菜色很一般,不如再派幾個廚子去府城取取經。”
“我聽說府城還開了一家賣酸辣粉的鋪子,是一種新型的吃食,就是用粉條做的。生意非常火爆,咱們要不也派個人過去嘗一嘗取取經,學習學習,回來在咱們縣里也開一個這樣的鋪子?”
劉縣令想了想,覺得第一個想法還可行,第二個就算了。
光靠一個酸辣粉的鋪子有什么用,他們可是一整個縣,光靠著一個鋪子的吃食也沒辦法讓整個縣的經濟好起來呀。
不過這個粉條用來做吃的做法倒是可以學習一下,如果能發展為當地的特產就更好了,因為是兩個州府的臨界地,如果粉條口味做得好,他們可以把這些粉條賣到隔壁的藍州府去,這也是個好主意。
至于那個通判的位置,劉縣令是不想了,就他們縣這種情況,他覺得自己壓根就沒指望。
宋聲作為一州知府,肉眼可見的越來越忙。他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晚了,一天到晚處理不完的事情。
好在陸清知道他的情況,只管把家里的事情全都料理好,不讓他操心,讓他在外面想做什么做什么,做他堅實的后盾。
整個府城隨著粉條廠的建立,好像有什么東西開始不一樣了。
四月的時候,陸清給團團和圓圓在附近的一個私塾給他們報了名,兩個四五歲的娃娃開始去私塾上課了。
每天接送他們的任務交給了宋老三,陸尋則是幫陸清打理酸辣粉的鋪子。
每天鋪子里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根本忙不過來。陸清雖然不出面,但每天的賬務和流水他都堅持過目清賬。
除了這些,陸清作為知府夫人,逐漸開始有一些必要的應酬,這樣一來,鋪子里的事他就開始忙不過來了。陸尋跟著他學了一段時間看賬本,現在鋪子里的事兒已經由他負責看顧了。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就到了七月,進入盛夏時節,整個大地都被炙烤著,樹上的知了白天黑夜像是不嫌累的叫個沒完。
粉條廠的工人們脖頸上都掛著一條汗布,天太熱了,干一會兒就要拿著布巾擦擦汗。
經過這幾個月的發酵,肅昌終于打響了粉條的名氣,陸續吸引了一些外地客商過來進貨。
因為粉條的熱銷,導致番薯供應量不足,在春季耕種的時候,宋聲特地下了一道告示,讓下面的老百姓把那些肥力不好的地全都種成番薯,新鮮的番薯可以賣到粉條廠,他們無限量收購。
現在番薯兩文錢一斤,這東西沉,番薯塊頭又大,一塊地能產好幾千斤的番薯。這么下來,比種地還要掙錢。
很多老百姓都開始種番薯,只是新一輪的分數等到九月才能成熟,這期間番薯還是不夠用。
不過夏天天氣熱,酸辣粉明顯沒有天冷的時候受歡迎,吃粉條的人也少了起來。
粉條廠進入了淡季,但外面涌來的訂單卻一直在增加。
宋聲忙的腳不沾地,一天下來喝水的時間都很少。
他在案房坐著看最近幾個月粉條廠的流水,下面的鄭昀跟他匯報著情況。
“廠里接了不少訂單,不過都跟他們說好了等新一茬的番薯下來才能交貨,最早也要到九月份了。”
宋聲翻著賬本看了看,粉條廠的發展比他想象的要順利很多。主要原因還是因為沒有同類競品,做粉的只有他們這么一家廠子,最主要的核心技術并不好學,所以才能這么順利。
現在已經是七月了,再有兩個月新鮮的番薯就要下來了,一進入九月溫度就會下降,冬天吃粉條的人多,到時候就會進入旺季。
這幾個月粉條廠掙的錢除了給下面的工人發工錢,剩下的按照比例是給他們幾個股東的分紅。
蘇昌平拿到第一筆分紅的時候,絲毫不敢相信,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竟然有幾百兩銀子。
雖然這跟他當初投入的錢相比差了許多,但卻讓他十分高興。這才幾個月呀,就賺了這么多。看來他當初把鋪子都賣掉,孤注一擲做的這個決定是對的。
這也讓蘇昌平更加堅信跟著宋聲這個知府大人做事情了,跟著人家干事情有肉吃呀!
粉條廠掙了錢,雖然還沒有回本,但按照這個速度,一年之內回本完全不是問題。
這么一來,衙門的賬上就富裕了很多。之前那些最初做粉條的那些衙役也都拿到了分紅,他們是最早跟著宋聲做粉條的人,現在在廠里面做技術指導,每個月的工錢都比以前多。
衙門賬上有錢了,宋聲給衙門里所有當差的都漲了俸祿,要知道他們這個俸祿一直都很低,好幾年都沒漲過了。
宋聲給他們這么一漲工錢,大家臉上都喜氣洋洋的,心里都十分感激宋聲,在心里打定主意以后更加死心塌地的給知府大人辦事。
不得不說宋聲在為官一道上很有天賦,懂得在合適的時機收買人心。
宋聲在衙門里忙的壓根找不著閑,每天都回家很晚,回去的時候團團和圓圓兩個娃娃已經睡了,早上走的時候他們都還沒起,跟他們的互動也就少了很多。
以至于這天他特地騰出空來早些回家想要多陪陪孩子時,發現家里有些不對勁。
剛一踏進院門,他就聽見屋子里吵吵鬧鬧的,陸清看到他回來這么早,迎上來說道:“相公,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事情都處理完了?”
宋聲身上出了汗,打算把官服換下來,一邊走一邊說道:“今天的事情不著急,可以往后放一放,這段時間太忙了天天早出晚歸的,跟你和孩子都沒好好說過話。今天特地騰了點空出來早早回來了。家里怎么這么熱鬧?是有人來了嗎?”
陸清聞言捂嘴笑了笑,“你還說呢,這段時間你忙的厲害,都沒機會跟你說倆孩子在私塾里上學的事兒。”
“團團還好,夫子夸他學東西學的快,有心好好培養他。至于圓圓,我都懷疑他在私塾沒好好學習,光顧著交朋友了。”
“天天下午從私塾回來都有一堆小朋友要跟著他一塊兒回家,咱們家這段時間就沒清靜過。你瞧瞧,今天又一塊跟著回來五六個,這里面還有些不是他們班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認識這么多小朋友的。”
陸清說著說著忍不住笑了。
宋聲聽完陸清的話十分驚訝,他放輕步子,逐漸靠近屋子,還沒到門口,就聽見屋里傳來一句句稚氣的話。
“歡歡,我今天給你帶了我爹給我買的小蜻蜓,你跟我玩兒好不好?”
“歡歡才不要跟你玩兒呢,他要跟我玩。我給他帶了他愛吃的糖葫蘆!”
“你們說的都不作數,歡歡答應我只要送給他這段時間他最喜歡的那個小風火球,他就跟我玩兒的!”
……
屋里一瞬間吵鬧了起來,宋聲悄悄站在門口往里面看了看,幾個孩子手里都舉著東西給他那個不省心的寶貝兒子看,他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這孩子怎么這么會哄人?
屋里傳來圓圓的聲音,雖然還是奶聲奶氣的,但他說話聲音有些軟軟的,一聽就可愛極了。
他道:“你們都別吵了,咱們一起玩不就好了嘛!”
宋聲沒有上前打擾他們,而是后退幾步走到陸清旁邊,湊近他的耳邊輕聲說道:“咱家現在每天這個時間都這樣嗎?”
陸清無奈的點點頭,“是啊,看看你的寶貝兒子多能耐,這才多大點兒啊,每天屁股后頭跟著一溜的小朋友,嘴里一口一個歡歡,叫的那叫一個熱情。”
宋聲扶了扶額頭,這孩子,還真不知道隨了誰了。
“算了,讓他們玩兒吧,我先去換衣服。”
他說完拐了個彎兒,走到廊下準備到他們的臥室換衣服,才剛走兩步就聽見屋里頭又傳來孩子們稚氣的聲音。
其中一個孩子帶頭說道:“你們都別跟我爭,以后我要娶歡歡當媳婦兒!”
這么大點的孩子哪知道媳婦兒是什么?但有人這么說了,他們哪里肯讓?
紛紛跟著爭搶道:“我也要娶歡歡當媳婦兒!”
宋聲:……
第268章 第 268 章(捉蟲)
宋聲去屋里換衣服, 陸清跟著他一起走了進來。看他臉上神色冷淡,他抿嘴輕笑,就知道自家相公一準是聽到屋里那些孩子們稚言稚語不高興了。
宋聲把官服脫下來, 陸清在旁邊幫忙接過來掛到一旁的屏風上,嘴上問道:“掛著個臉做什么?誰惹你不高興了?”
宋聲哼了一聲, 抿著嘴說道:“看看現在的小娃娃, 才幾歲呀,懂什么呀就開始張口閉口的娶媳婦兒,毛都沒長齊呢,就開始說大話了。”
陸清沒忍住, 哈哈大笑了起來。他就知道是這樣, 相公也太可愛了些。
“你跟一群孩子較什么真?他們懂什么呀, 肯定是在外面聽大人說多了就跟著瞎說的。”
宋聲自然也知道這個理兒,可是一想到自家白白嫩嫩可愛又漂亮的小白菜以后要被別的豬拱走, 他就生氣。
他嘆了口氣, 換好衣服之后天色還不算太晚, 就拉著陸清在旁邊的桌子旁坐下說道:“我這段時間也忙,陪兩個孩子的時間也少,都沒問問你他們最近在夫子跟前表現怎么樣?”
陸清努力控制住嘴角的笑說道:“剛才你回來的時候不都跟你說了,團團學什么東西都很快,夫子很喜歡他。至于圓圓,該學的東西也都學了, 有時候也有些調皮, 交的朋友比較多。”
其實圓圓在私塾經常闖禍, 他的小腦袋瓜子總是能想出很多不同的點子, 但每次他都是負責指揮,因為只要他一發話, 下面就有很多小朋友幫他去做。
導致每次闖禍被夫子發現,他沒有一次被抓到的。
圓圓跟團團不同,團團作為長子,以后是要撐起這個家的。他學東西學的又快又好,宋聲我想了想,打算有空回來教他一些別的。
而圓圓宋聲也準備晚上跟他好好說一說,教育一下他,不能這么小就開始利用別人對他的喜歡做一些過分的事情。
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話,又坐在屋里歇了一會兒,天色才漸漸暗下來。
屋里頭的幾個孩子也到了該回家的時間了,每次一到這個時候,宋聲他們家外面總是有不少人過來接孩子。他們上的這個私塾夫子從前是個舉人,在這城里很有名氣,所以在這個私塾里上學的小孩們都是這城里非富即貴的孩子。
來接他們的都是下人,傳了好幾遍話他們還不愿意回去。
最后沒辦法,他們又不能住在圓圓家里,只能含淚揮著小手告別,約定明天再一起玩兒。
等到這些小朋友們都走了之后,宋家終于清靜了下來。
劉姑姑早就做好了晚飯,家里人雖然不多,但兩個孩子都正在長身體,飯量也漸漸大了不少,她便多做了兩個菜,還熬了湯給孩子補身體。
宋聲這段時間都忙,有一段時間沒有跟兒子們一塊同桌吃飯了。是以團團和圓圓看到爹爹回來跟他們一起吃飯時十分高興。
圓圓撒嬌讓宋聲給他夾菜喂他吃飯,團團覺得不好意思,自己都是個小男子漢了,怎么還能讓爹爹喂飯呢?他依然乖乖的坐在旁邊吃飯,不過吃飯的時候總是時不時的看宋聲的小眼神出賣了他。
宋聲坐在他們中間,自己飯沒吃幾口,給他們倆一會兒喂一口飯,哄的團團和圓圓臉上一直露著笑容。
陸清在他們對面坐著,看的直搖頭,看自家相公把孩子慣的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模樣,他就忍不住說道:“相公,你就別再慣他們了,你再慣下去以后我就管不了了。”
宋聲在孩子的教育上其實并不嚴厲,他在兩個兒子面前一向都是一個慈父的形象。眼瞅著自家夫郎要不高興了,他努努嘴,跟兩個兒子說道:“聽見了沒有?飯要自己吃,只要自己喝。你們阿爹說了算,爹爹要是不聽話,也要挨你二爹的罵的。”
宋老三和陸尋在桌子的兩邊坐著一邊吃飯一邊笑,都老大不小的人了,還是這么風趣。
一頓飯吃完之后,宋聲帶著兩個孩子回了屋。先是檢查了一下他們最近的課業,很明顯能看出來團團的確要比圓圓學得更好。
不過他兩個都夸了夸,教育目標不一樣,跟團團講了一些他所知道的歷史上有名的故事,圓圓也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講完這些,宋聲開始給他們講孫猴子的故事。
一說起孫猴子,圓圓就來勁兒了。他圓潤潤葡萄似的大眼睛里閃著光直直的看著宋聲,聽得十分入神。
團團在旁邊聽著聽著時不時的提出一兩個問題,宋聲耐心的給他做了解答。
父子三個相處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半個時辰,看時間差不多了,宋聲拐了個彎,想起今天那些小朋友在屋里說要去圓圓做媳婦兒的事兒。
他問圓圓:“今天爹爹聽見來咱們家里玩的小朋友都說以后要娶你當媳婦兒,你怎么想的?”
圓圓想了想,小奶音在宋聲耳邊響起:“爹爹,我能娶他們當媳婦兒嗎?”
宋聲忽然笑了,“這是為何?”
“他們人太多了,好多都說想娶我當媳婦兒,我覺得他們都很好,總不能只給一個人當媳婦兒吧?所以我覺得,還是我娶媳婦兒吧,把他們都娶來當媳婦兒,這樣每天都能有人陪我玩兒了,多好呀。”
宋聲沒想到他的想法竟然會是這樣的,被他的這些話驚了一下,這……
他思索著圓圓口中說的他們,他扭頭忍不住問團團:“團子,弟弟在私塾究竟交了多少好朋友啊?”
團團看了圓圓一眼,十分板正的說道:“也不多吧,我數一數……我們班大概有二十個吧。”
“你們班上……一共多少個小朋友啊?”
“二十一。”
宋聲:……
私塾里男娃娃以及哥兒都有,畢竟年紀小,就沒有分開教導,全都放在一起上課的。
宋聲想,還好還好,二十個也不算多。
團團又道:“隔壁班也有二十個。”
宋聲:……
你為什么記得這么清楚?
團團看著他爹的眼神,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接著說道:“每次一到中間下課休息的時候,好多人都過來找弟弟玩,我見過一次的人都記得。”
宋聲實在是沒想到,兒子才這么大點,就已經這么受人歡迎了。
不過他還是語重心長的跟圓圓交代了一些話,比如不能利用別人對他的喜歡做壞事,如果自己犯了錯也不能找別人給自己頂罪等等。
其他的也就隨他去了,想想還是清清說的有道理,小孩子的喜歡都是一陣一陣的,沒準到時候等他們再長大幾歲,審美就改變了。
至于圓圓,他年紀還小,等以后慢慢長大了,他多注意著點,防著以后想來拱他們家小白菜的豬就行了。
圓圓眨巴眨巴眼睛看著自家爹爹,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他有些心虛,因為之前捉弄夫子的事兒被夫子知道了,有好幾個他的“好朋友”都紛紛自高奮勇說是他們干的。
想了想,他在心里暗暗說道,沒關系,明天去給他們道個歉好了,以后大不了不做這種事了,不然會惹爹爹不高興的。
宋聲不知道自家兒子腦袋瓜子里的小九九,倆孩子整體來說都還算乖,在不違背道德底線的情況下宋聲會給予他們限度最大的自由,盡量不干涉他們做事。
又陪兩個兒子玩了一會兒,宋聲這才回自己屋。陸清已經洗漱好躺床上了,不過他還沒睡,在等宋聲。
宋聲脫下鞋子和外衣,在床的另一側躺下,拉過陸清的手放在懷里,輕聲說道:“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陸清知道他在說什么,這段時間宋聲待在家里的時間很少,家里很多事情以及出去對外和那些夫人以及哥兒之間的應酬,都很費心神。
“相公,我不覺得辛苦,反而覺得很充實呢。”
現在酸辣粉的鋪子又擴大了一倍,原來挨著鋪子旁邊的那家店鋪也被他盤了下來,中間打通,做了擴張。
“原來的鋪子地方不夠坐,現在好多了。相公,你是不知道咱們這個酸辣粉賣的有多好,廠里好多人都喜歡來吃。我聽宋曉說,前幾天還吸引了一些關外的商人過來,他們吃的時候被辣的不行,一直不停的喝水,我都以為他們要走人了,結果卻把一整碗的酸辣粉吃完了。”
陸清說起自己的事業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十分生動,看得出來他是樂在其中的。
“我們家清清真能干,現在經營起鋪子來有模有樣的。”
陸清抿嘴羞澀的笑了下,說著自己的想法。
“相公,我想把陸記酸辣粉多開幾家店鋪,現在只有府城有,要不咱們往各個縣里面也都開上一家,看看效果?”
說完這個,陸清又跟他說了這段時間鋪子的流水,宋聲有些震驚。
他一開始就知道酸辣粉很受歡迎,但卻沒想到生意竟然這么好。一個月光靠賣酸辣粉,凈收益竟然有九百多兩,平均一天就有三十多兩的進項。
他仔細琢磨了一下陸清的這個想法,以后時間長了,肯定會有人模仿著陸記酸辣粉的模式開新鋪子的。
既然相同的鋪子早晚都會有,不如他們先開起來。
在縣里面開一家酸辣粉的鋪子是可行的,陸清的意思是想當初開奶茶鋪子分鋪的時候一樣,吸引縣里的人來加盟,這樣他就不用多花錢在鋪子的選址和裝修上面了。
光靠一家酸辣粉的鋪子對于整個縣的稅收來說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但宋聲想的不是這個,如果酸辣粉的鋪子能夠在整個肅昌做起來,做成一種獨屬于肅昌的美食,那么以后這將成為這個地方的標志性食物。
一提起肅昌,就能知道這里的特色吃食有肅昌酸辣粉,是這里的招牌,長此以往,逐漸就能把這個地方的名聲帶出去。
“這個想法不錯,你看看能不能物色到人來加盟,我明天上衙了也跟下面的縣令透個信兒。”
陸清聽到他說這話,就知道肯定沒什么問題了。天氣逐漸炎熱起來,靠得太近會出汗,兩人稍微親熱了一會兒就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宋聲就去上衙了,陸清則是忙著鋪子加盟的事兒。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粉條廠逐漸投入運營當中。九月份的時候第一批新鮮的番薯下來了,附近那些村的老百姓們把家里不肥沃的田地全都種成了番薯,所以新鮮番薯一下來,就讓家里的人都拉到了粉條廠這里來賣。
像是怕番薯多了后面就不收了一樣,這些人急得很,排隊排到天黑都要賣掉。
粉條廠的人早就得了準話,今年新鮮的番薯一直都收,價格依舊是兩文錢一斤。
這導致粉條廠倉庫外頭排滿了長隊,全都是在這里登記等著賣番薯的。
九月的天涼涼的,不像八月的時候那樣烤的慌,村民們穿了一身薄衫就來了。
門口排隊的人七嘴八舌的說著話,等著賣番薯。
“你們拉來的不少啊,多少斤啊?稱了沒?”這人跟前面的人打聽道。
閑著也是閑著,互相不認識,多說幾句也沒什么。
“我們家拉來了兩板車,沒稱多少斤,等會兒讓人家稱就行了。”
“你們就種了兩板車呀?沒我們家種的多。我們種了好幾塊地,這一次拉不完,準備明天再拉來兩車賣。”
“還是你們會種啊,當初要種的時候我們家老婆子非說這東西種多了不靠譜,我是好說歹說才勻出來了兩塊地種的!”這人一邊說一邊嘆著氣。
像他們這種情況有不少,前面排著隊,像是賣糧食一般,直接過秤,稱完之后按斤結賬。
魏大郎他們也來了,他們家除了魏五郎,剩下四個都來了。今天他們也是來賣番薯的,這是他們家自己種的番薯。
他們家的田地只有一塊是肥沃的,留著種糧食了。其他全種成了番薯,這次拉了好幾車過來賣。
正排著隊,前面忽然傳來了一陣興奮高昂的聲音,這人臉上全是喜意,他今天拉了好幾車過來賣,板車上堆得番薯多,算下來賣了好幾兩銀子。
他高興啊!
從前賣糧食也沒賣過這么多錢。
而且這從三月種到九月,還只是第一茬。知府大人說了,他們這里的氣候還可以在五月種一茬,等到十一月的時候收。
想一想這一年靠種番薯就能攢不少錢,哪個種地的莊稼人不高興?
還是這粉條廠好呀!他們大家伙種的番薯都有地兒賣了!
這收的番薯一多,粉條廠也就更加忙碌了。
一忙起來,人手就不夠用了。
所以粉條廠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就迎來了第二次招工。
第二次招工的消息一傳出來,都不用貼告示,每天都有不少人過來問情況。
第269章 。
粉條廠在短短大半年的時間內發展迅速, 收購的番薯也多,做出來的粉條也多。
靠著酸辣粉吸引過來許多外地的客商,吃了粉之后都買了一些回去。
粉條廠第二次招工的時候前來應聘的人一大早就排起了長隊, 這次負責招工的不是鄭昀了,鄭昀現在是粉條廠的大管家, 要忙的事情很多, 招工的事情交給了底下培養的其他人。
現在不論是城里還是周邊村里的百姓們,誰家要是有一個在粉條廠當正式工的,往外說起來比誰都驕傲。
這可是穩定的工作啊,因為有這個因素, 就連一些到了年紀該成親的小伙子都好找媳婦兒了。
上次過來問魏五郎的那個阿旺第一時間過來, 一大早排隊排到了他, 他緊張的渾身是汗,老老實實答了幾個問題, 又到旁邊讓大夫把了脈, 心撲通撲通跳的回去等結果去了。
他本來就身體強壯, 平時也是干慣了苦力活的,這次來的又早,如愿以償的得到了錄用通知,高興的在原地直接蹦了起來。
現在誰家要是有一個在粉條廠工作的,誰不羨慕呢?管吃管住一日三餐都能吃肉,每個月還發差不多一兩的工錢, 每隔三個月考核的時候, 干得最好的還能拿獎錢!
聽說每次的獎錢最低都有二兩銀子, 往上還有更高的, 里面的人干起活來都跟不要命似的,生怕被別人趕超了, 都想著拿獎錢呢。
阿旺得知自己被粉條廠錄用了之后,全家人都高興的不得了,當天晚上還殺了一只雞慶祝。
粉條廠的效益好,但大部分都是把粉條銷往了下面的各個縣里,還有本地府城。
宋聲看著這大半年來的流水,心里琢磨著怎樣把粉條賣到外地去,最好是賣到關外。
不過還沒等到他琢磨出好用的法子,就聽說有個從外地來的大客商過來了,想要見見粉條廠的掌柜,說是看上了這里的生意,想要尋求合作。
鄭昀先把人留住了,這頭趕緊來稟報給宋聲。
宋聲身為一介知府,不好出面跟人談生意,就讓鄭昀把陸清請去與人商談此事。
陸清這些年一直都在經營生意,對于這方面他已經很熟練了。
等到晚上宋聲回來的時候,陸清跟他說了跟那個外地客商談生意的事兒。
“這人不是關外人,不過他經常去關外做生意。他拉的都是一些關外沒有的東西過去賣,比如玉德鎮的瓷器,還有錦繡坊的緞子,這些到了關外都能賣出高于本錢好幾倍的價格。”
“他把東西拿到那里賣完之后,再買一些當地獨有的東西拉回來賣,又能賺不少。不過平時他的貨物都是經過篩選的,比如瓷器,都是專門生產瓷器的玉德鎮買的,還有那些錦緞,也都是有名的錦繡坊出的。”
“估計是不知道從哪里聽到了酸辣粉的名聲,得知咱們這里有一種別地兒沒有的特產,也就是粉條,所以引起了他的興趣。”
陸清分析完之后,宋聲拉著他的手溫聲問道:“如此說來,咱們這次說不定要走運了。”
陸清聞言眉眼彎起,捂著嘴輕笑道:“我也這么想的,你知道嗎相公,這個客商一下子要了兩千斤的粉條,好大一個單子呢。我當時聽到的時候心里可震驚了,但又不能讓他看出什么,所以盡量保持著淡定,跟他談完了事情。”
“清清真厲害!談的如何?”宋聲非常捧場的抬起手給他鼓了個掌。
陸清仰起小臉做了個有些小驕傲的表情,“那自然是成了!”
宋聲給他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如果這批粉條能夠成功賣到關外去,就能打開外面的銷路。關外有很多牧民,平時吃的牛羊肉比較多。粉條燉肉味道很不錯,到了關外不會賣不出去的。
不過他雖然有這個自信,但也要看情況。這次這個客商拉到關外的粉條如果賣的好,那他以后可以考慮組建一個小型商隊,專門往外賣他們這里的粉條。
粉條廠的生意越來越好,收益自然是越來越高的。蘇昌平當時冒著風險把大半個家底兒都填了進去,現在收到了不少好處,原本被擠兌的差點就要搬走到別的地方發展的他現在躺著都能賺錢,每天笑的嘴巴都快咧倒了牙后根。
有人歡喜自然有人憂。當時本來能一塊賺這個錢的張員外后悔的腸子都快青了,他當時知道粉條味道不錯,是個值得發展的商機,但他沒想到這生意竟然發展的如此之快。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就經營的如此紅火,甚至養活了整個城西的老百姓。
現在就連隔壁州府的人提起他們肅昌來,都會問一句:“聽說你們那兒有種吃的叫粉條,是真的嗎?”
李員外因為這個事兒跟他也鬧了矛盾,現在對他的態度也不如從前了。
張員外忍了一段時間,眼看著粉條廠的生意越來越好,終于忍不住了,特地備了厚禮上門找宋聲談投錢的事。
他是這么說的:雖然現在粉條廠經營起來了,但現在這個規模還是太有局限,應該再擴大一些,還有聽說那些宿舍建的也不多,擴建肯定還需要不少錢,他愿意出當初三倍的價格擴建粉條廠,分紅就按照原先他們談的來。
這個條件相當優厚了,張員外特地拉下臉來又給了這么大的面子就是希望能夠分一杯羹。畢竟現在粉條廠前途不可限量,現在多花點錢算什么?按照這情況一兩年說不定就回本了。先前他也是目光短淺了,現在醒悟過來想要挽救一下。
但宋聲會給他這個機會嗎?
當然不會。
宋聲本來都不太想見他的,但他三番五次的登門,他家清清實在是不堪其擾,想想還是見面把事情說清楚的好,也好讓對方死了這條心。
張員外被宋聲拒絕的時候猶如在寒冬臘月里被澆了一盆冷水,可對方是官,他就算是全城最有錢的人,也不敢與官斗。
最后只能灰溜溜的回去了。
而最初拿錢入股建設粉條廠的幾個人每天都高興的合不攏嘴。這里面最開心的要數魏五郎了,當時他拿來的可是他們家這十幾年來所有的家當,現在都不知翻了多少倍了。
魏母開心的不得了,夸她兒子有眼光,跟對了人,夸完自家兒子又開始夸宋聲這個知府當的好,帶著他們家的人發家致富,是個為百姓做實事的好官。
家里有了錢,也不愁給兒子娶媳婦兒了。
不過半年的功夫,魏二郎,魏三郎就已經定了親。剩下魏四郎和魏五郎自然也不愁娶媳婦兒的,只是他們倆現在一心想干事業,還沒空去相親呢。
不止魏五郎一家,有很多原本過得十分貧苦的老百姓因為粉條廠的緣故,家中的日子也好過了起來。
粉條廠招人并不看出身,相反,在身體素質都很好的情況下,還會優先招一些家中沒有田產沒有生計生存艱難的人進廠工作。
街頭有幾個流浪的乞丐甚至都進了廠工作,每次輪到他們休假的時候就會出來找以前的乞丐同行炫耀自己現在的日子過得有多好。
城西的吳家也是一樣。
吳二郎在粉條廠干了有大半年了,他干活麻利,而且學東西快,每次活都能干的又快又好,已經連著兩次拿獎錢了,一次拿了二兩,一次拿了三兩。
再加上他每個月的工錢,這大半年下來,攢了不少銀子。
這天是他休假的日子,他為了干活方便,早在幾個月前就申請了住宿,現在跟其他人一起住在大通鋪里。
一大早起來后他先去廠里的食肆吃了個早飯,然后回到屋里端著臉盆兒把臉清洗干凈,又借來別人的刀子刮了刮胡子,隨后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這才高高興興回了家。
吳阿奶老遠看到孫子回來,高興的走到門口迎接。
“二郎回來啦,累不累?快進屋里坐著歇會兒。”
吳二郎咧嘴哈哈笑了兩聲,露出一排泛白的牙齒,攙著吳阿奶一塊兒進屋,“阿奶我不累,跟你說多少回了不要到門口站著,天已經涼了,吹風吹的多了容易生病。”
吳阿奶笑了笑,孫兒體貼,她心里也高興。
一進屋,吳二郎就從懷里拿了一個錢袋子出來塞到了吳阿奶手上。
“怎么又往家拿錢呀?二郎,這些錢你自己留著花吧,上次你拿回來的錢都還沒花完呢。”
吳二郎自然是不收的,“阿奶,這是我這幾個月的工錢,這次又發了二兩的獎金,加起來快有五兩銀子了。您快收好,阿爺的病好不容易有了起色,正是用錢的時候,您可別舍不得花。我不是跟您說過了,廠里的待遇可好了,你看我現在比以前還吃胖了幾斤呢!”
吳二郎沒說假話,他的確吃胖了幾斤。只不過看著并不顯胖,他每天干的活多,身上練出了肌肉,瞧著比以前更強壯了。
吳阿奶嘴里念叨著:“你阿爺看病買藥的錢還有呢,你這孩子,拿著錢給自己買兩身衣服穿。”
“阿奶,那您就替我存著嘛。反正以后還要娶媳婦兒呢,不都得花錢呀,這些就當是攢著娶媳婦兒的錢。”
一說娶媳婦兒,吳阿奶笑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以前她總恨自己沒用,孫兒已經到了娶妻的年紀,但家徒四壁,什么都沒有,拿什么娶媳婦兒?
現在好了,再過不了多久,就能攢夠娶媳婦的錢了,她能歡歡喜喜的看著孫媳婦兒進門。
“對了,阿爺的病怎么樣了?這兩天感覺好些了嗎?”
“好多了,你上次還給他買了一根人參回來補身體,那么貴的藥,吃了能不好嘛!”
吳阿奶是笑著說的,語氣溫和,帶著一股和藹可親,吳二郎撓著腦袋嘿嘿笑了兩聲。
他想起回來之前還買了些東西沒拿出來,這會兒趕緊把剛才回來拿著的包袱打開了,里面有兩件新衣服,還有一匹新布。
“阿奶,這是我去鋪子里給您和阿爺買的衣服,一會兒你們試試看看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話還能拿過去讓人家給改呢!”
阿爺阿奶已經好多年沒有穿過新衣服了,吳二郎掙了些錢,就想著給他們兩個換身新衣服穿穿。
吳阿奶嘴上說著他又亂花錢,他們老兩口有衣服穿呢,但目光卻一直在新衣服上看。
真好啊,這布料摸著就舒服。
吳二郎看出了阿奶的心思,知道她喜歡,只是怕花錢。
“阿奶,這衣服人家是不退貨的,我買都買了,您就試一下嘛。”
吳阿奶這才“不是很情愿的試起了衣服。
自從二郎到了粉條廠工作,吳阿奶的氣色都變得紅潤了許多。
“很合身,不用改了。”吳二郎笑呵呵的道。
他在家待了兩天就又回去了,走的時候吳阿奶給他裝了許多她親手做的花饅頭。
饅頭全都是白面做的,她平時都舍不得吃白面,這還是吳二郎掙了錢拿了回來,她才買的。
饅頭做成了花瓣形狀,中間鑲嵌了幾顆紅棗,模樣看著十分好看。
她分開裝的,其份一個裝在了包袱里,而另外一份是拿油紙包的,還用紅線繩打了個結。
“二郎啊,阿奶沒什么手藝,就這棗花饃做的還不錯,從前你阿爹阿娘還在的時候都說好吃。這一份你留著自己吃,另外這一份是孝敬知府大人的。”
“阿奶聽說知府大人經常去廠子里頭視察,如果他去了,你到時候把這饅頭送給他,就說是咱們家感謝他的。知府大人是個好官,想必不會嫌棄咱們這點兒不值錢的心意的。”
吳阿奶話說的慢,吳二郎都一一聽在了心里,聲音洪亮的應道:“我記住了阿奶,放心吧,我一定交給知府大人!”
“好孩子,回了廠里要好好干活,聽大人的話,知道嗎?”
“阿奶,這話您都說過好多遍了,我聽的耳朵都快磨繭子了。知道了知道了,您就放心吧!”
宋聲并不知道吳二郎家里的事,現在的他越來越忙,但凡有空還得下到各個村子里走訪,查訪民情,所以好一陣都沒來粉條廠察看情況。
在這種情況下,吳二郎自然是見不到他的。
見不到人,但饅頭還是要送的。感謝知府大人跟感謝知府夫人也是一樣的嘛!
于是等到吃過晚飯的時候他請了一會兒假,特地出去了一趟,到了宋府門口。
陸清剛吃過晚飯,宋聲還沒回來,宋喬過來稟報說有個叫吳二郎的來送東西。
吳二郎不大好意思進去,把東西交給宋喬就跑了。
陸清接過宋喬遞來的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個用油紙包的挺嚴實的東西,打開一看,竟然是棗花饃。
還好現在天氣涼了下來,棗花饃倒是沒有放壞。陸清無奈的笑了笑,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了。
最近這幾天家里總是能收到許多奇奇怪怪的禮物,一看就是普通老百姓送來的,有些甚至沒名沒姓,把東西放到門口就走了。
還有人拿了一筐雞蛋或者一包黃油餅過來的,雖然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但這恰恰最能反映老百姓們的心意。
等到晚上宋聲回來的時候,陸清笑著打趣道:“哎喲,咱們的知府大人回來啦!”
宋聲看他的神色和眼神,抬手摸了摸他的頭,溫聲道:“怎么了這是?”
“報告宋大人,宋大人深得百姓愛戴,今天又收到了百姓們送來的禮物,要不要嘗嘗?”
早在一開始有人往家里送東西的時候宋聲就跟陸清交代過,如果是不值錢的東西就收下,如果是貴重的就退回去。
既然陸清收下了,應該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是百姓們對他的心意。
“什么東西?雞蛋還是面餅?我還沒吃飯,剛好餓了。”
“你肯定沒有見過,這是粉條廠的一個年輕小伙送過來的,說是她奶奶專門給我們的宋大人做的。”
陸清說這句話的時候特地加重了專門兩個字和宋大人三個字的語氣,略顯調皮了些。
宋聲刮了一下他的鼻子,說道:“那還不快讓宋大人嘗嘗?”
第270章 第 270 章
陸清難得見到宋聲調皮的鮮活模樣, 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平日里他的相公總是十分板正,說話倒是溫柔,但卻很少有這般調皮的樣子。
“吃吃吃, 這就讓劉姑姑給你拿到后灶上熱一熱。”
兩個人打趣的說了會兒話,這才去吃飯。
飯桌上就有一道粉條炒肉, 這是劉姑姑的拿手菜, 做出來的粉條滑嫩可口,配著炒出來的肉汁夾到饅頭里一起吃非常下飯。
宋聲一個人吃了兩個饅頭,又吃了一半的菜,喝了一碗湯才吃飽。
吃過飯后宋聲跟陸清說起了粉條廠的事兒。
“上次那個客商怎么樣了?有消息嗎?”
那個客商可是買了不少粉條說是拉到關外去買的, 宋聲一直在等他的消息, 如果賣的好, 他就打算組建一支小型商隊專門跑商去。
陸清搖搖頭,“那人走了還沒多久呢, 哪能這么快就有消息啊。且再等等吧, 他說如果賣的好會再來的。”
“嗯, 那咱們再等等。”
“對了,粉條廠第二批招工結束了嗎?”陸清問了句,他一直沒太關注過這個事兒,這會兒說起來就順嘴問了下。
“嗯,已經結束了。這次招了不少人,粉條廠的產量肯定會提高不少。這一批的粉條訂單雖然有不少, 但生產出來的粉條依舊滿足不了需求。這下人多了, 應該就差不多了。”
粉條一旦生產的多了起來, 那買起來就容易了。
如今已經是九月了, 再過兩三個月就又是年底。陸清想了想說道:“相公,第二批招了這么多人, 粉條肯定能做出來很多。咱們不如拿一些出來送人吧,這東西很多人都沒吃過呢,我瞧著年禮送這個也挺新鮮的。”
“給親朋好友寄一些,他們肯定都沒吃過,也算是個新奇吃食了。天南海北的,光是寄的話在路上就要花上許久,剛好年前能到。”
陸清的這個想法讓宋聲心神微動,是個好想法。剛好也能趁著這個機會把粉條的名頭打出去,最好能搞成他們這里獨有的特色,比如提起蜀地就能想起來他們那地方的辣椒,提起宣州,就想起他們那的紙張。如果他們能做到以后提起肅昌,就能想起這里的粉條,那他們就成功了一半。
“那就多寄一些吧。給阿奶還有大伯二伯他們寄去一些,上次只給他們捎了一點回去,估計也就吃個一兩頓就吃完了。這次多給他們寄一些,讓他們給阿姐家里也捎上一點。”宋聲道。
陸清點點頭 ,他就是這么想的。
他又道:“還有在京城里的玉哥兒和英姐,要給他們也寄一些,他們還沒嘗過這東西呢。說起來,玉哥兒跟前的潁兒現在也活蹦亂跳了,好久沒見了,都不知道長什么樣了。”
潁兒就是玉哥兒和李滿的孩子,是個男孩,取名叫李穎。
當時他出生沒多久宋聲一家子就辭別了京城,轉眼也過去一兩年了,雖然這兩年內他們經常有書信往來,但一張紙上能寫幾個字呀,還是十分想念的。
還有英姐,上次通書信還是半年前,她跟薛君堰兩個人已經修成正果了,兩個女娃娃現在也差不多快十歲了,小姑娘一天一個模樣,也不知道現在是個什么樣子,陸清還挺想念他們的。
“往京城那邊就多寄一些吧,除了玉哥兒和英姐他們,給之前咱們在京城的時候來往多一些的友人家里也寄一些吧,讓他們也都嘗一嘗。”
“好啊,我想給容哥兒也寄一些。還有池哥兒,奶茶鋪子他可費了不少心力,也讓他高興高興。”
當然最最重要的不能忘了,就是那皇宮里住著的這天底下的最尊貴之人。
兩個人在床上躺著從家人開始數,把幾乎能送的親朋好友們都數了個遍,心里大概有了譜,這才去睡覺。
陸清說的對,要寄粉條得抓緊時間寄,路上就要耽擱不少時間。
第二天到了后衙,宋聲就把要寄粉條的名單還有地址全都寫在了紙上,等這一批粉條做出來,先按照名單上的地址給寄送過去一部分。
尤其是宮里住著的那位陛下,這種事情自然要第一個想著他,定然不能把他給漏了,不然這事兒弄的面上就不好看了。
粉條廠按部就班的運轉著,每天都很忙碌,新招進來的工人們由原來的老伙計帶著做工,一個月以后基本上就可以獨立上手了。
只是人一下子多了一倍不止,原先蓋的宿舍就有一些不大夠住了。
還有之前找工匠打造的一些生產設備,也不太夠用了。宋聲又讓人做了幾臺,在原來的宿舍屋子旁邊又新蓋了一座房子,還有他們原本的廠房也都加蓋了,規模算是稍微擴大了一些。
忙碌的時間過得總是飛快,一轉眼到了臘月雪花紛飛的時節。
天氣一冷,熱鍋子就成了人們趨向性的吃食。其實就是火鍋,只是換了個名字叫熱鍋子,這是陸清折騰出來的鋪子做的,可以在鍋子里涮各種菜和肉吃,還可以煮粉條,吃的人非常多。
肅昌府城比以前有人氣兒多了,各大酒樓還有客棧里人都很多,還沒到小年,過年的氛圍就熱騰騰的起來了。
年前剛下過一場雪,路上積雪不厚,一大清早陸清就牽著團團和圓圓出來了。兩個娃娃鬧著要堆雪人,更具體一些應該是圓圓鬧著要出來堆雪人的,他性子活潑調皮,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私塾已經放假了,年后二月才開學。這也就意味著私塾里那些同班的小朋友們要過上一兩個月才能見到彼此了。
就因為這個,私塾放假當天陸清去接兩個孩子的時候,看到許多別人家的娃娃拽著他們家圓圓不撒手,一想到好久都見不到他,這些小朋友就哭得厲害。
旁邊宋圓圓小朋友仿佛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一般還跟他們揮揮手,嫩的仿佛能掐出水來的小臉露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揮著手跟他們說年后再見。
這下那些小朋友們就更舍不得走了。
最后他們家的大人哄了好久才把人給哄回去。陸清很是無奈,他彎下腰把臉色一收,面無表情對著圓圓道:“宋明歡,你又開始調皮了是吧?”
圓圓是個小人精,一看他阿爹這副模樣就知道他不高興了,他磨磨蹭蹭的湊過去伸出白嫩的小手拽了拽阿爹的衣襟下擺,水汪汪的眼睛弱小又無辜的看著陸清道:“阿爹,我知道錯了,下次我一定離他們遠點。”
陸清:?
這是重點嗎?
陸清扶了扶額頭,最后嘆了口氣,無奈說道:“算了,先回去吧。”
年前小年前一天府衙才正式放假,宋聲這才結束了一年的忙碌,開始愉快的休假。
他們這種地方官放假一般都比較晚,如果遇上什么緊急的事情,比如發生了命案,或者有什么難纏的官司,只要有百姓在衙門外面敲響沉冤鼓,他就必須要上衙斷官司,也不算清閑。
好在肅昌的治安還算可以,不過來年宋聲打算把城門的高墻修繕一下,再給衙門多招一些捕快來加強治安。
這次衙門放年假前,給衙門里的兄弟們發了不少東西。有米有面,還有一些糕點和果子,每個人都發了不少。
尤其是米面這種糧食,除了錢,百姓們最稀罕的就是這種東西了。
衙門里捕快們接到通知說是讓他們去領東西的時候都驚訝極了,年底了竟然還給發東西,這都多少年了,破天荒頭一次!
最后每個人都提了兩袋米兩袋面還有一些零散的東西回去的,走到路上幾個人都喜氣洋洋的說著話。
其中一個衙差說道:“今年發了不少米面呀,這玩意兒還挺沉的嘞!還發了糕點,回去可以給我閨女當零嘴吃。”
旁邊立刻有人接話:“這還是咱們衙門頭一次發東西呢!聽說是知府大人體恤咱們這一年辛苦,特地給咱們發的!”
“對對對,我也聽說了。而且我還聽說別的州府的衙門都沒這待遇呢,就沒見過過年前還給大家伙發年貨的!”
“我也沒聽說過。要我說呀,發的這些米面啥的可比發錢還讓人開心呢!”
“哈哈哈哈老周你凈說大實話。知府大人不是說了嗎,咱們現在這個叫……叫啥來著?那個詞兒、哦對,叫做編制。以后每年過年都會發東西的!知府大人說這個叫做福利!”
“嘿嘿嘿,俺都高興了一路了。這下回家俺媳婦兒再也不會說俺不中用了。以前他可嫌棄俺在衙門里干活了,除了在普通老百姓眼里有點威嚴,別的那是啥也沒有。就連俸祿都發的少的可憐,俺可沒少被她嘟囔呢!”
“誰說不是呢,我也一樣。以前咱們這個活呀,也就是看上去體面一些,可人活在世上,誰不想多掙點錢過上好日子呀!體面有什么用,每個月的俸祿就發那么一點。不過現在感覺不一樣了,突然覺得正式起來了。”
肅昌這個地方,從上到下就連衙門的整個制度都很混亂。
衙門里的捕快和衙差只有一身正式的衣服,還十分老舊,然后冠著一個衙門的名頭,一點都不正規。
宋聲讓人給他們每個人都打了一塊腰牌,刻上自己的名字和職位,懸掛在腰間象征著他們的身份。
現在在衙門里當差的人那可是相當神氣的,一塊腰牌讓他們走路時胸都更挺了。
剛才說話的人摸了摸自己腰上掛著的腰牌,嘿嘿的笑了兩聲,“俺更喜歡現在的生活,知府大人可真好呀。聽說年后還會再招一批新的衙差進來,還有考核呢!考核合格的人才能被錄用,聽起來要比咱們那個時候進衙門當差嚴格多了。”
“這個我也有聽說,好像知府大人已經擬好了章程,等年后就會公示出來。咱們現在的俸祿也提高了不少,過年又是發米又是發面的,這以后但凡有點武藝的人肯定要搶破頭擠著要進衙門當捕快了!”
一說到這兒,他們再看看自己現在相當于已經是正式工了,突然從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自豪感。
幾個人一邊走一邊感慨聊著天,說著說著,不知道誰嘆了口氣,說了一句:“要是咱們現在的宋大人能一直留在這里就好了。”
“這話可不興說,這不是詛咒人家的仕途嘛!”
誰都知道他們這窮地方又偏又遠,窮鄉僻壤的誰都不愿待在這。當官的那是避之不及的,讓人家在這里當一輩子的官,不知道的還以為跟宋大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呸呸呸,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覺得宋大人太好了,你看他才來多久呀,咱們這兒就變得不一樣了。沒準過個三五年,這里就會發生巨大的變化,咱們肅昌也能富起來呢?”
“如果換個人來當這個官,就不一定了。宋大人官兒當得這么好,上頭的人肯定也都是看在眼里的,說不定過不了幾年就把人調走了。”
一想到宋大人在這里辦不了幾年就要被調走,幾個人的心情瞬間低落起來。
“算了算了,先別想那么多了。過好眼前才是要緊的,宋大人不還好好的待在這里呢嗎,以后日子長著呢,想那么遠作甚?”
“說的也是。回家咯,過年去!”
歡歡喜喜過大年,啥事都沒過年重要。
地方上的官員放年假,京里的京官也都放年假了,甚至比他們還早。
此時的御書房內,景帝剛看完最后一本折子。這本折子看完,他也能休息一陣了。
今天的景帝跟平日里是有一些不太一樣的,看折子的時候嘴角就掛著一抹笑,雖然不太明顯,但一直跟在他旁邊伺候的李德福心里頭明亮著呢。
論揣摩帝心,沒人比他更在行了。
他幫忙把景帝批好的折子規整起來,一邊整理一邊提醒道:“皇上,歇一會兒吧,看這時間,再過半個時辰就該用晚膳了,聽說今天御書房特地新做了一道菜,您也給品品,看看今天廚子的手藝如何?”
景帝把最后一本折子批完,揉了揉額頭雙鬢,背靠在椅子上把全身的重量往下壓,放松了一會兒,笑了笑說道:“什么廚子的手藝,我看你就是想說宋聲寄來的那個粉條好不好吃吧?”
李德福也跟著笑了笑,掐著柔細的嗓音道:“還是皇上知道老奴的心思,老奴都好奇了半天了,一直想見識見識這粉條做的菜,這心跟被貓爪子撓了似的。”
他這話說完,景帝高興的哈哈笑了起來。李德福這張嘴太會說了,一來說自己心思簡單,皇帝一猜就能猜得到。二來拐著彎說自己饞,半句不提宋聲這個外臣,但卻能引起景帝對宋聲的注意。
李德福也是投其所好,如今宋聲正得圣心,他委婉的說幾句好話,既能博得皇帝開心,還能在宋聲面前刷一波好感。
宋聲給京里寄了粉條,不僅給景帝和東宮寄了,也沒忘李德福這個閹人,還給他寄了一份。這讓李德福這個從小看盡世間人情冷暖的人多少有一絲感動。
看,人家在那么遠的地方做官都還想著他這個閹人呢!李德福心里也是高興的。
這一高興,免不了要多為宋聲刷刷存在感了。
景帝站起身來,說道:“那就現在傳膳吧,剛好朕也餓了,等會兒你陪朕一塊吃,嘗嘗宋聲這個小子大老遠寄過來的粉條。聽說這玩意兒還是他自己搗鼓出來的,用什么番薯做的,這么遠還給朕寄來,也是有心了。”
李德福點頭夸道:“小宋大人還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呢!”
“嗯,他腦袋瓜子里的點子確實多。朕聽說肅昌現在被他折騰的已經有了明顯起色,真是后生可畏啊。”
景帝說這話的時候一臉欣慰的表情,前段時間身體上的毛病因為心情的舒暢也都好了不少。
第271章 第 271 章
宋聲往京城寄的粉條都是按份數計的, 尤其是給景帝寄的最多,有好幾箱都是。
御膳房的廚子深知皇帝口味偏好,把粉條做的格外與眾不同, 味道也是他喜歡吃的。
景帝這段時間食量本來不大,因著這新鮮的菜色, 飯都多吃了幾口。
李德福瞧見了在旁邊說道:“我的陛下喲, 今天總算多吃了一點,老奴總算是放心了不少。”
景帝笑了笑,“就你會說。今天的菜色味道不錯,御膳房有功, 賞!”
御膳房的人接到皇帝賞賜的時候十分驚訝, 要知道他們這些給宮里的人做菜的御廚可太不好干了。
本來宮里面的勾心斗角就多, 時不時就有哪個妃子或者皇子被毒死了的事發生,有很多都是下在他們御膳房里做的菜里面了。查不出人來或者不敢再查下去的, 就往他們御膳房扣黑鍋, 他們御膳房的人也算是高危職業了。在這種情況下, 能得到御賜的恩寵那可是少之又少。
沒想到今天做了幾道有粉條的菜他們竟然被陛下夸贊了,看來這粉條還是挺受歡迎的。
用完膳,景帝又道:“馬上就要過年了,宋聲給朕寄了多少粉條過來?李德福,你瞧著給后宮還有前朝的那些個大臣發一些吧,也讓他們都嘗一嘗這來自肅昌的特產。”
景帝一發話直接把粉條定義成為了肅昌的特產, 京里那些得到皇帝賞賜的人紛紛感到好奇, 這肅昌這么偏遠又窮困的地方, 沒聽說過有什么特產啊?這粉條是個什么東西, 還值得陛下親自給他們賞下來。
抱著這個想法,底下幾個大臣開始互相約著打聽了。
這一打聽才知道, 原來這個叫做粉條的東西是原先從翰林院出去的那位宋狀元搞出來的,聽說味道還不錯。
因為臨近過年大家都不上朝了,私底下便議論開來。宋聲壓根不知道他離京城這么遠,京城里的官員竟然還在私底下談論著他。
玉哥兒和宋英自然也收到了陸清給他們寄的粉條,而且給他們記的分量還不少,過年吃是足夠了。
除了寄粉條之外還給他們寄了一封書信,寫了他們最近在肅昌的種種情況,說他們過得很好,讓他們安心。
信里說了一些家常話,后面又說了一些關于粉條的做法,比如怎么樣做著好吃,粉條可以混著白菜做菜吃,也可以單獨煮粉條吃,或者是粉條燉肉都可以。
這種吃食玉哥兒和李英之前從未見過,不過宋聲和清哥兒從肅昌給他們寄過來的應該不差。
玉哥兒現在日子過得還算不錯,只是最近也有一件煩心事。
李滿升官了。
原本他在禁衛軍里頭當差,經常在皇宮中巡邏。陰差陽錯的在一場后宮的爭斗中幫柳貴妃避免了一場劫難,因為這個升了官,現在已經是四品的禁衛軍武將了。
他本來就是草根出身,如今不過短短幾年,因為先前趕上了好時候立了軍功,再加上這次巧合,一下子成了四品武將,水漲船高,便也得到了更多大人物的關注。
玉哥兒最近憂心的一件事兒就是總有人想給李滿送年輕漂亮的哥兒過來,還有的官員為了攀關系,直接把家中的侄兒或者哥兒送過來的。
目的就是為了讓李滿納妾,好在玉哥兒頭一胎就生了兒子,不然外面嘴上說是非的人更多了。畢竟這年頭當四品官的家中只有一個夫人的可太少見了。
日子久了免不得有人說他是個悍夫,好在李滿對他一如既往,不論別人給他送什么漂亮姑娘或者是漂亮哥兒,他都委婉拒絕,玉哥兒心里這才放心了不少。
自從宋聲到了肅昌之后,李滿跟他一直都有書信往來。只是兩個人聊的都是朝廷和京城中的事,旁人并不知曉。
粉條廠的事李滿是知道的,宋聲沒瞞著他,這次往京里頭送粉條,有很多關系也都需要打點,這些都是李滿在暗中幫忙做的。
如今因著宋英的關系,李滿跟薛君堰走得很近,兩個人以后也算是連襟了。而且兩個人同為武將,能聊的事情也多一些,這次的事他也幫了不少忙。
晚上李滿不值班,回來的早,陪兒子玩了一會兒,才拉著玉哥兒去睡覺。
玉哥兒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聊著天,想起家里才收到的粉條,說道:“阿滿哥,今天家里煮粉條吃了,我讓灶房的曹媽媽按照信里面清哥兒說的法子做的,專門煮的粉條,里頭放了辣椒還有醋,還有一些其他的調料,味道真的很不錯。”
李滿沒吃到,不過這兩日他在皇宮里聽說皇上也很愛吃這個粉條,說口感很好。
李滿把人往懷里摟了摟,說道:“嗯,好吃明天還讓曹媽媽給你做。”
玉哥兒又道:“三哥還真是厲害,竟然能做出來粉條,我以前從來沒見過這種吃食,曬干了之后硬邦邦的,也不會變壞,還真是容易儲存呢。等到吃的時候再拿出來,煮上幾分鐘就變軟了,還能果腹充饑,真的是好方便呀。”
這話只是玉哥兒發自內心的感慨,但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李滿眼神一亮,方便儲存攜帶,也不用害怕會變壞,想吃的時候拿出來煮就行,這東西如果用在行軍打仗中充做軍糧使用,不是比那些干糧更方便嗎?
當初他們行軍打仗的時候,條件一般。住的地方就不說了,直接在安全的地方安營扎寨。但在吃的方面卻很艱難,密林里頭還能打幾只野雞野兔之類的野物果腹。
但如果是到了冬天極寒的時候,連幾只野物都打不到。只能吃一些凍的干邦邦的干糧,咬著都費勁。
如果有粉條這種東西當做行軍干糧,就不用怕軍隊斷糧了。這東西這么能放,根本不用擔心會放壞,甚至放個一年都沒問題,這不是絕佳的糧草嗎?
李滿想了想,打算明天有空的時候給宋聲寫封信,問問他這個想法可不可行。
在禁衛軍里面任職,不能大字不識一個。李滿這些年也跟著學了不少字,一封簡單的書信還是能寫的。
宋聲并不知道李滿的想法,如果說起來,這個想法他其實早就有了,但現在一時半會兒還不好實現。
如果是用作軍糧的話,肯定需要大量的粉條才行。他們現在才剛做粉條沒多久,供應量肯定跟不上。
其次就算他們招足夠多的工人生產粉條,但原材料番薯卻沒那么多。
今年他們這兒的老百姓有很多都轉種了番薯,這才有更多的原材料得以利用。但如果是用到軍糧上,這么點番薯肯定是不夠的。
只有大面積種植番薯了,再建幾個分廠,招更多的工人生產,才有可能供應得上。
他們這里現在才剛剛起步,一口吃不成大胖子,凡事還得一步一步來。
現在他在景帝面前得臉,做事情更加要慎重一些,朝廷里面有些人可看不得他好,行差踏錯一步就容易前功盡棄。
宋聲覺得粉條可以用來當做行軍干糧的事不能由他來說,不然被有心之人渲染,該說他插手軍隊的事兒了。
畢竟如今宋家還有一子就在軍隊后勤任職,專門負責軍糧的采購和安排。如果被有心人添油加醋說一些中傷他們的話,很容易被人懷疑他們借由采買軍糧的事中飽私囊。
說起來宋成,如今也混得人模人樣的了。他雖然不適合上戰場打仗,但是軍糧采購分配運輸等方面他卻很擅長。
之前打仗的時候他還立了功,只不過現在還在邊境的守備軍中任職,現在已經官拜六品了。
因為離得遠,他尚且回不了家。跟旁人服兵役的相比他有個不同之處,別人服滿五年就能回家,他卻因為當上了正兒八經的官兒,想要離開邊境還得向上打報告申請。
一到年底申請回家探親的兵將很多,都得排隊等著。他去年就遞交了申請排隊等著了,還不知今年能不能輪到他過年回去呢。
現在的宋家村里,人人都知道老宋家可不得了了,從他們本家出來的宋聲和宋成都已經當了官,還有一個女婿李滿更了不得了,人家在皇宮里當官。
聽說他們家宋英二婚竟然還找了個好人家,家是京城的,就在京城附近當官,以后人家就能當官夫人了。
消息傳回宋家村說的一個比一個熱鬧,要知道宋英可是帶著兩個孩子和離的。這種情況在他們鄉下能找個頭婚的人家嫁了就已經是頂天的好福氣了。
沒想到人家英子更有福氣,直接嫁到京城去了。這潑天的富貴像是瞄準了他們老宋家似的,一個挨一個的往下掉,村里的人羨慕兩個字都說麻了。
最高興的莫過于張杏花了,家里的人越來越有出息,她每天心情都是高高興興的,這兩年跟她一般年紀的老人身體都相繼不好了,只有她身子骨還算硬朗。
二伯母一家子也是相當高興的,宋聲雖然是宋家人,但卻不是他們的兒子,到底隔了一層。宋成就不一樣了,這可是他們的親兒子。
兒子這么有出息,他們做父母的也開心。唯一不開心的就是兒子都這么大了,從前的宋成還總是把娶媳婦兒掛在嘴邊呢,可到了現在都沒聽說什么娶妻的風聲,還是孤零零寡人一個。
這讓趙氏沒少操心,可是兒子離得遠又不回來,就是想給兒子相親叫他娶個媳婦兒,都沒法說。
第272章 第 272 章
宋成的年紀跟宋聲差不多, 但宋聲如今孩子都好幾歲了,宋成還孤家寡人一個,身為母親的趙氏最操心的就是這事兒了。
從前盼著兒子娶個媳婦兒回來, 不拘女人還是哥兒,她都不在意。畢竟有宋聲這個侄兒在前, 人家就是娶了個哥兒。可看清哥兒嫁到了他們宋家之后, 他們家就蒸蒸日上起來,所以兒子如果娶個哥兒回來她是真的不介意。
可后面兒子當官了,她眼光又隨著高了起來。當官的不得娶個門當戶對的呀,最次一些的也得是富戶人家或者是小官家里的未婚女子。
可是眼瞅這幾年過去了, 兒子年紀越來越大還沒個音信兒, 趙氏越來越著急了, 現在也不講什么高標準了,只要兒子喜歡, 娶個什么樣的她都贊成。
這臨近過年了, 兒子又沒回來, 趙氏忍不住多念叨了幾句。
遠在北地邊境的宋成打了個噴嚏,他揉揉鼻子,旁邊站著的阿袖打趣道:“阿成,這是誰在惦記你呢?”
宋成長相并不似北地這邊的人粗獷,雖然皮膚比著以前曬黑了一些,但并不影響他的外形。老宋家的兒子模樣長的都不錯, 像宋聲模樣就很出眾, 玉哥兒也好看, 要不然也不會讓李滿一見鐘情了。
宋成自然也是不差的, 而且他性子一貫樂觀活潑,這樣的人身邊最容易聚到一群朋友。
阿袖也是軍中的人, 跟宋成不是一起來參軍的,比他晚了半年來的,現在兩個人在一起共事。能夠在一塊互相打趣,說明他們關系處的很好。
宋成抬起胳膊搭上旁邊人的肩膀,哥倆好似的把人一把攬了過來說道:“阿袖啊阿袖,就你愛說趣兒,我跟你說,鐵定是我阿娘在家念叨我呢。這都幾個年頭了,又到過年了,今年我又沒回去,她在家指不定怎么罵我呢!”
被攬過去的阿袖突然身體一僵,表情有些微的不自然,說話聲音聽起來有些溫潤,“你阿娘肯定是想你了,沒事,明年你回去看看她。”
宋成哈哈大笑了兩聲,心情倒沒有低落,他向來樂天派,平日里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把笑容掛在嘴邊,“你這么一說,我倒不敢回去見她了。”
“這是為什么?幾年不見,不應該更加想念嗎?為什么不敢回去見她?該不會是你做了什么缺德事吧?”
宋成立刻反駁道:“那怎么會呢,我像是會干缺德事的人嗎?還不是現在年紀越來越大了,在軍營里待了幾年,還沒娶上媳婦兒,我娘著急,每回給我寄來的書信都是催我趕緊成親。”
阿袖眉頭微微皺起,“聽你這口氣,你娘在老家給你找了媳婦兒?”
宋成搖搖頭,“哪有啊?她倒是想給我找呢,但又怕我不喜歡,所以還得看我自己。我阿娘這個人吧,雖然平日里啰嗦了一點,但還是很尊重我的。就像成親這件事,她雖然著急,但卻沒有逼我,就想讓我找個互相喜歡的人成親,她說這樣我以后的日子才會過得快樂。”
阿袖聽完點點頭,然后認真的評價道:“你阿娘是個好娘親。”
宋成笑了,忍不住捏了捏阿袖的臉蛋,阿袖把他推開了,皺著眉有些生氣的說道:“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不要捏我臉,我一個大男人總是被你捏臉像什么樣子?”
宋成仗著跟他關系好,嘻嘻哈哈道:“誰讓你的臉長的嫩嘟嘟的,這臉又嫩又白,手感不要太好。”
阿袖白了他一眼沒理他,默默的跟他拉開了一些距離。
宋成接著剛才的話頭說道:“其實我阿娘以前才不這樣呢,應該是受我三哥跟三嫂的影響了,他們倆感情好的不得了,日子過得和和美美的。我阿娘就想讓我跟他們一樣,以后的日子也能和和美美的。”
“聽你說過好幾回你三哥了,你之前說他在京城做官,說不定以后有機會去京城了還能結識一番。”
宋成想起前不久收到的宋聲的書信,說道:“那你估計是沒機會了,我三哥現在不在京城做官了,到地方上去了。”
“沒關系,我也就是說說而已。”
“沒事,等以后有機會了我介紹你認識。我跟你說,我三哥可厲害了,他可是考上過狀元的人!現在年紀輕輕就當上知府了,就是去的地方太過偏僻貧窮,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熬出頭。”
阿袖聞言掐了一把他的腰,宋成疼的直吼吼,阿袖道:“我看你還是關心關心自己吧,營里新來的那個可比你會討好將軍,你就一點都不擔心?”
“擔心什么?我跟你說啊,我從小就聽我阿奶說,嘴上說的天花亂墜的那些都是花架子,像咱們這種最重要的還是要多干實事兒。將軍英明睿智,肯定能分得出誰更好的。”
阿袖扭頭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你有時候想法還挺端正的。你這又是說你阿娘,又是說你三哥,這會兒又說你阿奶,感覺你家里人都是有大才智的人。”
“那必須的啊!誒要不明年我回家你跟我一塊回吧,你看著這么乖,我阿娘肯定我喜歡你的。反正你也孤家寡人一個,等我回家了你一個人在這豈不少了個說話的。”
阿袖聽到這話臉上的表情有幾分僵硬,頓了一下語氣有些不自然的道:“你說讓我跟你一起回家?”
“對啊,這有啥的,反正你家里又沒人,跟我一塊回去就當是游歷山水了。”
阿袖許久沒說話,宋成扭頭看他,十分驚訝的盯著他的臉瞧了起來,然后像是發現什么新大陸似的說道:“阿袖,你臉紅什么?”
他又說:“阿袖,你臉紅的樣子真好看。”
他還說:“阿袖,你是吃什么長大的?怎么皮膚這么白?咱倆一塊兒到太陽地兒里曬,怎么我曬黑了你還是這么白?”
“阿袖,還好你個頭比我低,要不然我都感覺沒什么比得上你了。”
“不過阿袖,你怎么這么瘦?平時是不是吃太少了,大男人還是要長得壯一點才好,這樣才能招姑娘家和哥兒的喜歡。”
“阿袖啊,聽我的準沒錯,多吃點長身體,你年紀還小,把身體吃壯一點以后才好娶媳婦兒。”
阿袖剛才因為臉紅一直沒開口說話,這會兒說道:“你快閉嘴吧,怎么這么啰嗦。”
“哎呀我就是說說而已嘛。不過阿袖,你怎么會叫這么……秀氣的名字,蘇袖,聽起來一點都不像個大男人。”
阿袖來氣了,這人還真是蹬鼻子上臉,白了他一眼,“怎么,我叫什么名兒你都得發表一下意見,你是我什么人啊管這么多。”
宋成一看把人惹急了,趕緊道歉哄了哄,誰知蘇袖根本不理他,拿著東西就出了營帳。
這會兒他們營地里沒什么事,都比較閑,外面不值班的兵士有在外面坐著休息的。
宋成追在蘇袖后面跟著哄人,不遠處坐著的那些認識他們的兵士樂呵呵的在旁邊笑,一邊笑一邊說道:“瞧瞧,肯定是成子又把人給惹生氣了哈哈哈哈!”
旁邊的人接話笑道:“可不是?成子一天天就愛跟阿袖開玩笑,老說人家不像個男人,這擱誰誰不急?成子他就是自找的。”
“你們說阿袖不會真的生氣了吧?”
“就算生氣了,成子肯定也能很快把人哄回來。他倆這都多少次了,小打小鬧,擔心個什么勁兒?”
“我說成子也真是,就愛逗阿袖,虧得阿袖脾氣好,不跟他一般見識。”
“不過成子也沒說錯吧,阿袖長得就是很秀氣,生起氣來臉頰還鼓鼓的,瞧著還挺可愛的。”最后一句話他是小聲說的,在他們軍營里夸一個大男人可愛,可不是什么別人愛聽的話。
一堆人說著說著就笑起來了。
幾個大老爺們聊天聊著聊著就跑偏了,軍營里的日子枯燥無味,還都是一群男人,說著說著就開啟了黃腔。
這種日子在軍營里仿佛每天都在上演,并不稀奇。
這頭宋成跟在蘇袖后面連聲道歉,并不知道那群大老爺們在說什么。他一口一個阿袖的說著好聽的話哄著,但阿袖就是不理人。
不過最后的結果自然是把人哄好了。
……
肅昌。
又是一年過去了,這是宋聲在肅昌過的第二個年。以后不知道還會在這里過幾個年頭,不過新年真的有新氣象,經過一年多的時間,肅昌周圍老百姓們的日子比以前好了一點,這是令他最高興的。
算起來粉條廠已經開了快一年了,生意一直都很不錯。
上次的那個去關外的客商年前的時候回來了,而且帶回來一個好消息。他帶出去的粉條賣的非常好,這次過來是想再簽一個訂單,想買一些現貨粉條。
剛好趁著回家過年,帶一些回去,反正是順路,回去給親朋好友們都送一些,剩下的拿到他們當地賣掉。又訂了一部分說是等明年再到關外跑一趟。
其實粉條剛拉到關外賣的時候,是完全賣不動的。因為別人沒有見過這種東西,不知道怎么吃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樣,沒有人敢買。
但畢竟是客商,走南闖北的做生意,腦子也精明的很,他就想了個主意,直接把東西帶到了關外的客棧,讓人家混著羊肉給他燉了一鍋濃郁的羊肉鍋子。
來客棧吃飯的人看到他這道菜,泛起了食欲,很多人上前詢問他吃的是什么菜。
這個時候客商不著急跟人介紹粉條,而是拉著人請別人吃了一點。
沒有嘗過這種口感的人一下子就愛上了粉條的味道,在別人的追問下,他這才說出了鍋里頭燉的除了羊肉就是粉條。
別人免不了又問什么是粉條?哪里有賣的,自己買一些回去做菜吃。
客商也不是直接介紹的,要做好生意也是有技巧的。他先是編了一個故事,說完了之后又說這是關內一個地方的特產,剛出沒多久,現在十分火爆,他車上拉的這些還是他排隊排了好長時間為了無數功夫才買到的。
把東西渲染的量少又不好買,十分難弄。一番口舌之下,買粉條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他在關外停留了好幾天,買粉條回家吃的人發現按照那人說的辦法做菜或者單純煮粉條,加些酸辣的調料,味道真的很不錯。
關外的老百姓互相傳開,說粉條好吃。加上他們平日里吃肉也都吃煩了,有個什么新鮮的吃食自然都趨之若鶩。
這么下來,客商帶的那些粉條就全部賣光了。當然,主要還是粉條本身做出來的味道受人歡迎。
宋聲得到了來自客商的反饋,想要建立一只小型商隊的想法逐漸明朗起來。
第273章 第 273 章
日子過得很快, 去年今日他們的粉條廠才剛開始籌備建廠,經過一年的時間已經經營的如此紅火了。
大概是換了個當官的管轄地方,又因為粉條廠帶動了周邊不少小生意, 附近的老百姓手頭開始松泛些了。
廠子里面的工人一開始去了之后掙的錢都舍不得花,一年下來也攢了不少。有了余錢就上多打打牙祭, 這就催生了粉條廠附近許多小吃攤出現。
不過半年的時間, 小吃攤擺成了一條街,宋聲并沒有制止這種行為,而是派了專人來管理,維護治安, 還搞了個小吃一條街。
如今過年了仍舊有許多人在那里擺攤, 城里的人年后也都回去逛一逛, 慢慢的就形成了一個自然的經濟圈。
年后初五,宋家村。
張杏花終于收到了宋聲和陸清從肅昌給他們寄來的粉條, 因為寄的量多, 年底跑商隊的也少, 就走的驛站寄的。
這么一來就在路上耽擱了許久,年前寄的,年后初五才收到。
如今老宋家住的是寬敞明亮的磚瓦房,過年了除了家中走親戚的,剩下在村里頭閑著嘮嗑的都會跑來宋家說話。
宋聲如今可是知府了,寄到驛站的粉條都是有人專門送過來的。彼時張杏花和大兒媳婦兒林氏正在家里陪著村里人聊閑話。
這時候有人過來, 還不是家中的親戚, 大家都很驚訝。
一問才知道原來是在外面當官的宋聲專門給家里人寄回來的東西。
村里人都沒見過粉條, 上次寄回來的那一點還沒怎么吃就沒了, 別人就更沒見過了。
看到張杏花拿了那么大一個布巾包著的東西,大家都好奇問:“杏花嬸子, 你們家三郎這是給你們寄什么好東西回來了?”
張杏花自然是知道寄了什么的,書信是年前收到的,寄信要比寄東西快,信里面說了給她寄了很多粉條回來。
她想到遠在外面當官的孫兒還惦記著給他寄東西,嘴角的笑容壓根就止不住。
“這個呀,保準你們都沒見過。”張杏花賣了個關子,然后把東西打開給大家看,細長條狀的東西有些硬,分辨不出是什么東西來。
“這是啥呀?能吃嗎?”
“當然能了,這個叫做粉條,是肅昌那邊的特產。三郎現在已經升任知府了,這是他今年搗鼓出來的東西,你還別說,上次他給我寄了一點,這東西一煮就軟,尤其拿來燉豬肉,味道真的一絕。”
張杏花越說大家越饞,有些人就忍不住上前仔細看了看,說道:“這玩意兒真像你說的那么好吃?”
“自然是真的,我騙你干啥。”
“杏花啊,你看這三郎給你們寄了挺多的,不如給我們勻出來一點嘗嘗,大家伙都還沒嘗過肅昌的特產呢。我們都是三郎的鄉親,這點東西他不會舍不得吧?”
張杏花不是那般小氣的人,但對方這話說的不漂亮,不得她的心,況且關系也就一般,沒理由就沖著他這兩句話把東西分過去一點。
張杏花笑呵呵的說道:“三郎哪是這么小氣的人,這寄回來這么多,也是想著大家伙的。就是大家人太多了,分也不好分,改天吧,改天請大家嘗嘗。”
人家都這么說了,開口要粉條的人也不好再蹬鼻子上臉說的更過分。
等到晌午的時候,來串門的村里人就都回去做飯了,張杏花把這些粉條分成了幾份,自家的親戚自然是都有份兒的。
大兒媳婦兒林氏的娘家,二兒媳婦兒趙氏的娘家,還有兩個孫媳婦兒的娘家,都要照顧到的。
還有就是已經出嫁了的孫女宋冬,今年宋老三不在家,年初二已經過了,宋冬帶著丈夫和兒女初二的時候回來了,但沒趕上,這粉條初五才送過來,到時候得讓宋平或者宋峰跑一趟把東西給她送過去。
給村里人那一份自然不是每家都有的,張杏花挑著跟自家關系好的送了一點,能嘗個鮮,其他的就沒再送了。畢竟寄回來的粉條雖然多,但經不住分呀,還得留一些夠自家吃的呢。
倒是就是那些吃過粉條的人,還跟張杏花打聽哪里能買到這粉條不,說是吃著又滑又筋道,口感很好,尤其豬肉燉粉條,里面的粉條香糯滑膩,真的是再好吃不過了。
張杏花聽到村里人夸贊粉條好吃,她心里也高興。這可是他們家三郎研制出來的東西,有這么多人喜歡吃,說明他們家三郎有本事呀!
只不過在宋家村自然是買不到了,不過張杏花在寫回信的時候,嘮了幾句家常,順帶把這事兒提了一嘴。
遠在肅昌的宋聲還不知道這個事兒,組建商隊的事情已經商議的差不多了,找的是他們本地經常在外面做生意的人,有宋聲出面,他們非常愿意配合。
這不是件什么大事,宋聲忙著的是另外一件事。
由于粉條廠經營的紅火,衙門公賬上的銀錢寬裕了許多。
有錢了,就能搞別的建設了。
比如修城門修路。
等到時候商隊做大,把粉條銷往外地,最大的阻礙就是道路不通。
要想富先修路總是沒錯的,除此之外,他們這里的城門也需要修繕了。
要想修城門修路,就要征調民夫。征調民夫,就屬于徭役的范圍了。
肅昌貧瘠,朝廷對此地征收稅的起點本就低了不少,加上當今圣上仁政,體恤民情,把此地的徭役從一年一次改為了三年一次。
一開始這個政令剛出的時候,還有外地人為了逃避當地的徭役專門跑到肅昌來的,但政令然后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嚴禁不正當外來戶籍遷入。
算算日子,這個年剛過完,三年一次的徭役剛好就在今年。
肅昌府城怎么說也是一府之城,但城里面只有城東和城南稍顯繁華,城北是大多數平民百姓住的地方,而城西則是窮苦人家還有一些無父無母的孤兒住的。
街景街貌也都十分破敗荒涼,宋聲當初剛來肅昌的時候就是從西城門進來的,看到了一路破敗的景象,這個畫面讓他記憶猶新。
如今終于有機會改造城池,當然要好好修整一番了。
這個想法并不是突然間有的,宋聲早在建粉條廠之前就規劃好了。先利用粉條廠的事業攢一些錢,讓老百姓的日子好過一些,然后拿賺的錢搞一搞城里的基建。
現在可以著手做起來了。
首先是修城門。
城門是一座城池的門面,外來入城的人一眼看到這個城門破敗就對這里產生一個固有的印象,那就是窮。
但如果城門修的好,就能吸引更多外來的客商,增加城內的經濟貨物流通,有助于當地的經濟發展。
李如成聽到宋聲說修城門的時候高興極了,他前面歷經了好幾任上司,從來沒人想過把這里的城門修繕一下。
趙游問道:“大人,剛好今年三月是徭役開始的時候,恰巧趕上了,這個時候修繕城門是最好的時機。”
宋聲點點頭,他也是提前算過的,錯過今年的徭役,就要等下一個三年。畢竟大規模的征召民夫,很難召集到那么多人短時間內把城門修繕好。
況且他還要修路呢,人少肯定不夠用。
李如成道:“三月就開始徭役期了,大人打算何時開始征調民夫?”
這里雖然三年服一次徭役,但每次干的活都很重,吃的更是不用說了,稀湯里面就幾根爛菜葉。還好是春夏之際,不至于受凍。
只是一征調民夫,老百姓都懼怕的很。回想起當初宋家村那時候服徭役,條件怎么都比這里好上一些,但老百姓的日子過得依舊很艱難。更別提肅昌了。
宋聲想了想,三月的時候還有些倒春寒,五月就要忙農耕了,只能放到農閑的時候。
所以只有夏和冬兩季可以,夏和秋都要忙著地里的活。
“放到六月吧,等田里的活都忙完之后,再開始征調民夫。到時候你貼個告示,跟百姓們說今年情況不同,本官初來乍到,體恤百姓,這次來服徭役的民夫均有補貼,每人每天補貼五文錢,另外管一日三餐。”
跟在一旁拿筆正在寫東西的趙游大喜,大人當真是體恤百姓的好官。
他放下手中的筆,說道:“大人此舉大善。”
李如成也如是說道,而后又道:“那等五月農忙完之后下官就去安排。百姓們要是知道今年待遇這么好,肯定要爭著搶著來服徭役了!”
三月匆匆而過,四月中開始逐漸忙了起來,等到五月的時候到了農忙時節。都說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家家戶戶人少了根本忙不過來,一直到六月初,才漸漸停歇。
今年百姓們都知道到了服搖役的時候了,但眼見著到五月底了都沒動靜,都在小心翼翼的觀望著,甚至心底隱隱的期盼官府把這事兒給忘了,最好是取消了今年的徭役。
但事情并未如他們所愿,六月初的時候官府出了消息,今年的徭役開始征調民夫了。
下轄的各個縣都是看府城的命令行事,幾個縣的縣令也一直都等著通知。
李如成把宋聲的命令傳達給了各個縣,縣令們都驚訝了,沒想到知府大人竟然還給這些民夫們發錢,原來只管一頓飯,現在還改成了管一日三餐。當真是個體恤百姓的好官。
只是這些錢從哪兒出?從他們各個縣的賬上出嗎?
這些縣令忍不住皺起了苦瓜臉,知府大人把好話都說了,顯得人家體恤百姓,是個好官,可是錢卻讓他們分攤著出?
遠在邊界的西平縣縣令吳大人也皺起了眉,他們這地方太窮了,哪有那么多錢分給民夫啊?
吳大人坐不住了,準備親自出門去府城打聽一下情況。
光是趕路就走了十多天,到了府城的衙門,碰巧宋聲出門巡查農耕去了,不在府內,是李如成他們接待了他。
吳大人剛一坐下便皺著眉頭焦急的說道:“李大人,陸大人,這今年的徭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這還要給民夫發錢?當然,我不是不愿意給他們發錢,前提是我有錢的話。兩位大人,我們縣原先屬于三不管地帶,現在歸到肅昌,又是在最邊上,跟沒人管沒什么兩樣。這地方窮的厲害,哪有多余的錢發給民夫啊?”
李如成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看來吳大人還沒收到府城發出去的最新消息,這征調民夫花的錢,都由府城這邊給你們撥,知道你們沒錢,就沒打算讓你們自己花錢。”
吳大人被這個消息打的猝不及防,甚至還有些不可置信的問道:“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知府大人親口說的,豈會有假?今年府城的粉條廠你知道吧?”
“當然了,我們縣里面也有買,現在粉條炒肉可是我們那的特色菜。”吳大人說起這個來臉上的表情還有幾分驕傲。
“粉條廠發展迅速,你可知這背后的投資人?”
吳大人搖搖頭,“不知。”
“自然是咱們官府呀。不過這些掙的錢,按照比例分紅,大部分都到了衙門公賬上。大人說這次征調民夫花的錢就從這賬上出,你們不用操心。”
“這可真是太好了!”吳大人得了準話,拍著大腿說道。
縣令事情也多,吳大人在府城只待了一天就匆匆回去了。
他回去之后,從府城開始逐漸征調民夫服徭役了。
但一開始府城周圍的百姓們并不知道情況,乍一聽到服徭役的消息,家家戶戶都慌了。紛紛打探的情況,看看有什么法子能讓自家免除徭役的。
此時的魏家村,魏五郎家中也得知了服徭役的消息。
他們家成年男丁多,一共有五個,跟當時宋聲家中的情況差不多,這意味著他們家要出兩個男丁。
魏母自從得知這個消息之后愁眉不展,上次服徭役是家里的老大和老二去的,今年按理來說輪到老三跟老四了,可是想想上次老大跟老二回來那副樣子,她就心疼。
老大跟老二還算是身體強健的,回來眼眶都凹了進去,瘦的一把骨頭,更別提老三跟老四身子骨還不如他們呢。
魏母嘴上不說,晚上卻在偷偷抹眼淚。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天子對他們已經夠好了,聽說別的地方都是一年服一次徭役的,他們三年一次,比別人好多了,她要懂得感恩,不可埋怨。
隔了一日魏五郎回來了,他現在在粉條廠身居要職,一般不輕易回來。現在也不是他休假的時候,這時候回來還是為了徭役的事。
他在粉條廠干活,消息比別人靈通許多。官府的告示剛出來他就聽到了消息,知道家里人擔心,想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
回了家,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直接拉著魏母說道:“阿娘,你別擔心,今年的徭役跟以前不同,這一次服徭役的民夫每個人每天都有五分錢的補貼呢。而且一天管三頓飯,知府大人說了,一定會讓大家吃飽的。”
“五郎,你說的是真的?”魏母眼神里泛著光,抓著魏五郎激動的問道。
“是真的,阿娘,官府已經出告示了,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阿娘,咱們現在的知府大人跟以前那個可不一樣,他是個好官,什么都想著咱們的。”
魏家兄弟幾個從地里回來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后反而爭搶著要去當民夫了。
一天五文錢呢,還管吃管喝,一天三頓都管。平時找個這樣的活都不好找,干上一個月,那就是一百五十文。
最重要的是管飯呀!對于他們這些農家子來說,錢跟飯同樣重要。
要知道從前服徭役那可是啥都沒有的,干活干的慢還要被監工罵,現在多好呀,還有錢拿,還管飽飯,真是太好了!
第274章 第 274 章
魏母喜極而泣, 拽著魏五郎的手激動的不知道說什么好,連連感謝知府大人。
像魏家這種情況的百姓們數不勝數,往年大家都是懼怕服徭役的, 但今年不一樣了,甚至家中還有人主動報名的。
但人選是嚴格按照每家的男丁數往上申報的, 就算想要積極主動的報名服徭役, 也得看符不符合條件。
一開始這個消息剛傳出來的時候很多百姓都不相信,覺得官府像是在騙人。
但由于宋聲原先弄了粉條廠,在城中有很大的聲望,有些百姓還是很支持他的。再者說, 就算是官府在騙人, 該服的徭役還是得服, 并沒有什么差別。
修城門自然是征調的府城附近的民夫,其他各個縣的百姓服徭役這次全都是修路。主要修兩部分, 一是從各個縣城通往府城的道路, 二是各個縣城內的道路。
往年服徭役大多也都是修路修橋的, 但這年頭沒有水泥,全都靠碎石頭鋪路。青石磚昂貴,官府是買不起的,所以只有城里比較繁華的地帶才會用青石磚鋪路。
再加上三年服一次徭役,也就是說三年修一次路,每年總有一段時間氣候惡劣, 刮風下雨下雪, 這路就不經走了, 往往三年下來路就壞了。
這次宋聲從府城的賬上給下面的各個縣撥了錢, 用的就是公賬上的錢。一部分來源于各個縣上繳的稅收,還有一部分是經營粉條廠的利潤。
只是這錢撥下去, 還得確保能夠真正用到實處,如果有人貪污了這筆錢,那到時候一來受苦的還是老百姓,二來他這個知府的信譽也會受到影響。
所以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宋聲想了個辦法,每個縣都派一個監工過去,并且把這次服徭役的真實情況全都傳達給鄉下的百姓們。
說的就是每個人每天五文錢,還管一日三餐。如果地方上有克扣他們的銀錢,比如不發錢或者少發錢,或者是一天還是只管一頓飯,伙食差等等,都可以向上反映。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征調的民夫那么多,官府堵不住每個人的嘴。只要有人貪污這筆款項,沒有落到實處,一定會被人察覺的。
只要有人開這個頭,宋聲一定會按最高的律法處置,絕不姑息。
所以給各個縣里撥錢的時候也是下發了詔令,說明了其中的利害關系的。
再加上本府的通判一直還空置著,不出意外肯定是從下面的縣令里面選拔了。所以這個時候這些縣令們有腦子的都知道要好好辦事好好表現,絕不能貪墨銀兩。
等到田地里的活徹底忙完,到了農閑的時候,服徭役的日子開始了。
首先是修城門以及府城內各個街道的路,還有府城周圍的官道,這些全都需要修繕。
至于如何修繕,這些事不用宋聲操心,有工匠在,他們很熟練。
城里逐漸忙碌起來,到處可見服徭役的民夫們的身影。
城門處的城墻十分破敗,按照宋聲的要求不僅要加高一點,還要把外墻全都粉刷一下,看起來才恢宏美觀。
宋聲也沒閑著,他本來就事務繁忙,硬是抽了個時間,準備去視察一下城門處的修繕情況。
“李絮,你隨我一道去北城門處瞧瞧吧。”
北門處人多,有時候魚龍混雜,還是要顧及著人身安全,有李絮跟著出不了岔子。
兩人不是坐馬車去的,現在是夏季,天氣熱,馬車也悶得慌,兩人干脆騎著馬過去的。
到北城門處的時候,宋聲抬頭一看這些民夫們大多都是光著膀子干活的,他一眼看過去幾乎沒有偷懶的,全都在干活。
這邊的監工是個小官,看到宋聲親自過來了,急忙跑過來迎接道:“大人,你怎么一個人過來了?這天這么熱,當心中暑啊!”
李絮:……我不是人嗎?
在宋聲右后方跟著的李絮面無表情,宋聲知道下面的人總是拍他馬屁,他已然是習慣了,笑了笑說道:“不當緊,我帶了隨從來的。”
“大人,這邊屋子里面能涼快一點,您要不進來歇一會兒?”
宋聲搖搖頭,“不必了,就是過來看一下這里的情況。馬上就中午了,這些民夫的伙食準備好了沒?”
監工聞言愣了一下,隨后說道:“應該快了,要不下官過去問問?”
“不用問了,本官先去看看吧,正好瞧一瞧這些民夫們中午吃的如何。”
說了一天管三頓,而且管飽。自然不能像以前一樣清湯寡水的煮爛菜葉,吃個稀水飽。
他也是怕下面的人不好好辦事虧待了這些服搖役的百姓們,心里有諸多掛念,所以臨時起意來的,旁人并不知道他今天過來了。
“沒問題,大人體恤咱們老百姓,可是咱們老百姓的福氣。那下官帶您過去,后廚就在這院子后邊。”
“不用了,你先去忙吧,本官自己去就行了。”
宋聲把監工打發走,順著剛才他說的路去了后廚給這些民夫準備伙食的地方。
這后廚準備的伙食都是大鍋飯,尋常灶房太小了,肯定是不夠用的。所以臨時在外面搭了一個大的灶臺,專門用來做大鍋飯。
宋聲湊近了之后問正在準備伙食的廚娘:“嬸子,今天中午吃啥飯?”
廚娘沒見過宋聲,再加上他今天穿的也很簡單樸素,所以廚娘并不知道這人就是知府大人,以為他是幫忙來修繕城門的。
“今天呀,做了筍子炒肉,還有小炒白菜,蒸的大米飯,還煮了一鍋骨頭湯呢。”廚娘一邊說一邊笑,很是高興。
“一葷一素,還有骨頭湯和大米飯,聞著就香!”宋聲道,早上到現在大半天已經過去了,他也有些餓了,聞到這些飯香味,覺得香噴噴的。
廚娘是個很善言辭的,一點都不內向,跟宋聲嘮嗑似的又說道:“那可不嘛,這里面可有肉呢!我跟你說呀小伙子,我來之前可不知道這里食材能有這么豐富呢!還是咱們知府大人好啊,給大家伙吃的這么好。”
廚娘越說越高興,因為在這里做飯,她也是跟著一起吃這些大鍋飯的。每天不光有錢拿,還能吃到肉,喝到骨頭湯,真的是祖上顯靈了!
宋聲笑了笑,溫聲說道:“能吃飽就好,大家都是干體力活的,肯定要多吃一些,伙食上自然不能克扣的,畢竟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嘛。”
“對對對就是這個理兒!可誰讓先前那些當官的都不明白呢!今年服徭役的這些人啊可真是有福氣,往年哪有這樣的好日子?現在那些家里面沒來的人可都悔死了,早知道就積極一點報名過來了。”
宋聲笑了笑沒說話,他又轉了轉這個院子,另外一間屋子里堆放的就是食材,每天都會有專人負責采買,采買是要嚴格記賬的,不怕有人從里面謀取私利。
看這找來做飯的廚娘也是個實在人,說的也都沒什么問題,宋聲心里放心了許多,最起碼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地方,他還是能做到心中想要做的事的。
馬上到民夫們開中午飯的點了,監工提前找了過來,想問候一下宋聲,看看他中午怎么安排。
過來之后看到宋聲跟廚娘說著話,他上前行了一禮說道:“知府大人,快到開飯的時間了,這地方太陽大,下官在客棧安排好了餐食,您看咱們要不現在過去?”
他這話一說,旁邊忙活著的廚娘頓時一愣,啥?剛才跟他說話的人是知府大人?
她一下子局促住了,開始回想剛才跟宋聲都說了些什么,有沒有說一些不得體的話。
回想了一遍,發現沒有,心里這才長出一口氣,踏實了許多。
她方才找回聲音拘謹的行了個禮,“大、大人好,小婦人剛才不知是您,讓您看笑話了。”
宋聲不想在這里表明身份,就是為了微服私訪,這樣也能知道最真實的情況。
“無妨,是本官有意隱瞞身份的。對了,上午和下午記得分別煮一鍋綠豆湯,讓那些民夫們多喝上一些,防止中暑。”
廚娘樂呵呵的笑道:“放心吧大人,綠豆湯一直都備著呢。”
宋聲點點頭,夸她能干,又對旁邊的監工說道,“不必了,本官今日回家中用飯,你們都去忙吧。”
宋聲說完之后就走了,等他走了之后,監工這才湊到廚娘身邊說道:“嬸子,剛才知府大人都跟你說什么了?你沒有說錯啥話吧?”
廚娘跟監工認識,大家是一個村子的,這活還是他介紹來的。她是個熱心腸的人,但說話時嘴上經常沒個把門的,他就怕萬一對方說錯了什么話惹知府大人不高興了。
廚娘道:“應該……沒有吧。知府大人就問問我今天做的是什么菜,別的也沒說什么了。”
監工這才放心了些,今天他也是頭一回這么近距離的跟宋聲說話,心里說不緊張是假的。而且這幾天在修城門的事情上他干的可賣力了,就希望知府大人能看到他的努力。
廚娘看他不吭聲,心里又有些擔心了起來,“阿南啊,你說我這不會真的惹知府大人生氣了吧?”
監工回神,說道:“沒有,我剛才走神了。嬸子,準備開飯,我去喊大家伙吃飯。”
“哎好嘞,你快去吧。”
宋聲出來之后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繞去城門處看了看,城門處的城墻已經補了一部分,用的是提前拉過來的石料,外墻用石灰做了粉刷,看著煥然一新。
人多力量大,即便是頂著烈日,這些民夫們干起活來效率還是挺快的。
其實宋聲不知道,按照往年的情況根本不可能有這個進度。只是今年大家都能吃飽飯了,再加上還有錢拿,大家伙干活的激情空前高漲,所以效率才會這么快的。
第275章 第 275 章(捉蟲)
很快就到了午時用飯的時候, 修城墻的民夫全都從上面下來到大鍋飯跟前等著領飯。
今天的菜跟往日差不多,都有葷腥,只是里面的素菜摻的不太一樣, 也算是換了個菜樣。
每個人飯的分量是有限的,也是為了防止有人多拿。負責打飯的人抬起胳膊用勺子剜起了一大勺菜, 然后抖啊抖, 抖掉了一部分,打到碗里看不太夠又會再補一些,基本上每個人都能吃飽。
吃完飯之后,因為中午天氣太熱, 他們會歇息半個時辰, 然后再干活。
大家都是在城墻根兒下面的陰涼地兒里休息的, 這個時候屬于一天之中最清閑的時候。
一大堆民夫擠在一起,他們晚上睡得早, 白天一天都不困, 中午都沒有午覺的習慣。所以這個時候聚在一起也就是聊個天樂呵樂呵。
說起這段時間吃的飯, 大家伙止不住話頭。
“大貴,還真是沒想到,知府大人說話真算數,這一天三頓頓頓都有肉,我感覺在這里幾天我都要吃胖了。”
旁邊光著膀子的男人接話道:“可不是嘛,我也沒想到, 這比在家吃的還飽呢。早上那個大餅子, 竟然是實打實的肉餅!而且一個人發兩個肉餅, 把人吃的飽飽的。”
他們這么一說, 旁邊的人也跟著插起了話,“咱們這次算是來對了, 我這次真是走大運了。”
“那你還真是走運了!”旁邊一個同村的人笑嘻嘻的說道。
“你們是不知道,大全兒在我們村可是有名的光棍漢,他娘偏心偏的厲害,什么都偏著他那個弟弟。就連這每年服徭役,也全都是讓大全兒去。今年雖然提前了聽說伙食好還給發錢的消息,但大全兒娘還是不愿意讓她那個小兒子吃苦,說是就算是發錢那也是勞人的活!沒想到今年待遇這么好,這干活還規定了時間,中午我還允許咱們休息,咱們還真是趕上了好時候啊。”
不認識他們的人并不知道大全家還有這回事兒,這會兒聽說了之后紛紛拍著他的肩膀寬慰著,“說實話,這次服徭役比之前干的其實并不少,但每天不催著咱們干,還讓吃飽飯,中午還讓人休息,還給發錢,這么好的活上哪兒找去?”
“是啊是啊!”
這次服徭役老百姓們完全沒想到知府大人說到做到,給他們營造了一個非常好的干活環境。也就是天氣熱了些,不然他們能干得更快。
“我跟你們說個事,你們可千萬別跟別人說。”也不知是誰在大家安靜了好一會兒之后突然冒出這個話頭來。
這不是存心引起別人的好奇心的嗎!
“啥事兒啥事兒?你快說,我們保證不說。”
“對呀對呀,快說。”
“最新消息,咱們吃飯前那一會兒,知府大人親自過來視察了。”
“什么?知府大人親自來看咱們干活了?”
這人點點頭嗯了一聲。
有人不信,質疑道:“我說李三兒,應該不會在瞎說吧?知府大人要是來了,那么大的事情會沒有人迎接?”
“這你就不懂了吧,知府大人那可是微服低調過來的,就不想讓人知道。而且他還專門去看了咱們的中午飯,這說明什么?說明大人他是悄悄來的,要是大張旗鼓的,到時候別人克扣了咱們的伙食,他上哪發現去?”
“這么說來,還是知府大人有心啊!我還以為修城門這事兒他不管了呢,沒想到竟然這么好,還來看咱們。”
“聽說還特地叮囑廚娘給咱們準備了綠豆湯呢!就是怕這大熱天的大家伙中暑。”
……
除了這些之外,宋聲還吩咐下面的人不要對民夫們非打即罵的,尤其是監工,他見過很多干活干的慢就拿鞭子抽人的,所以這次他明令禁止這么做。
可能是正比例的效應,沒有打罵,民夫們反而干活干得更快。
而就在民夫們你一言我一語的猜測當中,不知不覺宋聲在百姓中的威望日益增強起來。
如果不是開頭挑起這個話題的人真的是個普通老百姓,宋聲都要懷疑這人是別人買來捧他的托了。
這城門修修補補,人多力量大,七八日的功夫就已經修了七七八八了。
不過這段時日因為天氣炎熱,宋聲很怕這些人身體遭不住中暑,還特地讓人給臨時搭了幾個帳篷,其實就是用簡易的木棍支了個架子出來,在上面搭了一層又大又寬的麻布,這樣他們中間感覺到不舒服的時候可以到底下乘乘涼,休息一會兒。
他這般為百姓考慮的舉動,更得民心了。
府城周圍的城門在緊鑼密鼓的修繕中,各個縣通往府城的官道也都開始了修路進程。
這次修建的不算多,一來是因為資金有限,只能先撿要緊的主干道修。其次服徭役的時間也是有限的,這個時代干什么只能全靠人力,這么熱的天,短時間內修好一條路就已經很不錯了。
宋聲從城門處走之后就直接回家了,中午飯還沒吃,他這會兒已經餓得饑腸轆轆了。
沒想到他中午會回來吃飯,陸清看到他的時候還有點驚訝,不過還好他回來的及時,剛好趕上飯點,也就是添雙碗筷的事兒。
這段時間宋聲一直都很忙,又開始了早出晚歸的模式。見他這會兒回來,陸清就知道肯定是又在外面辦事了。
這個知府還真是不好當,比當通判的時候累多了。
“下午還忙不忙?”陸清在旁邊拿了個帕子給宋聲擦了擦汗關心的問著。
“下午去看看南邊修路的情況,這些事兒雖然有下面的人盯著,但我還是得去轉一轉的好。就怕底下有些人陽奉陰違,克扣民夫的伙食。”
“什么時候去呀?等會兒吃完飯在家睡一會兒再走吧。瞧你這兩天忙碌的,晚上都沒怎么睡好。”
因為惦記著服徭役的事,宋聲晚上回來的晚不說,早上一大早就起來了,睡眠時間縮短了不少。
宋聲點點頭,扒拉了口飯,又喝了一口湯,肚子里總算有了飽腹感。
“好,聽你的。等會兒我在家里睡會兒再過去。”
相公能多休息一會兒,陸清自然是高興的。
團團和圓圓還在私塾上課,不過中午飯是回家吃的。他們沒想到今天中午竟然能在家里看到爹爹,兩個娃娃十分高興,才剛吃過飯就拉著宋聲想讓他陪著一塊兒玩兒一會兒。
不過這個提議被陸清駁了回去,他冷起一張臉說道:“你爹太累了,得休息,等有時間了再陪你們玩,聽話。你們快去睡會兒覺,等睡醒還要去私塾上學。”
陸清很少給他們擺臉色,這臉一冷起來,他們就知道阿爹不高興了。在這個家里生存的法則就是,惹爹爹不高興也不能惹阿爹不高興。
惹爹爹不高興了,他們還能哄一哄。要是惹阿爹不高興了,爹爹都不一定能哄好。
結果還不等倆孩子聽話去睡覺,就在門外有衙門的人找了過來。
衙門的人一般除非有急事,否則不會輕易到家里來找他的。
把人請到了前面會客廳,宋聲剛過去,衙差就說道:“大人,有人過來報案,說是自家的牛被別人殺死了,一個勁的在衙門前面敲鼓呢。”
宋聲雖然是知府,但周圍最近轄區的縣令離他們這地方也很遠,所以一般百姓們有什么事往衙門告狀,都是他來受理的。
從前梁文昌是不太管這些瑣事的,不是什么重要的案子他都交給下面的通判來管。
宋聲自然也想把這種事情交給下面的通判管,可是他們這里通判一職還空缺著,也沒法往下交。
老百姓的事情不論大事小事,在父母官的眼里,都是一等事,更別提是有關耕牛的事了。
在老百姓的眼中,牛的事就是天大的事。買一頭耕牛,對于一個普通老百姓家里是要花很多積蓄的。
牛沒了,那自然是大事了。
宋聲站起身來,跟陸清說了一聲有事要去衙門就走了。
到了衙門,按照正常的流程升堂問案。
宋聲先問了一下擊鼓告狀的這位老漢關于牛的情況。
很明顯牛不是他自己殺的,也不是家里人殺的,而是被別人蓄意殺害的。
等夏季一過就到了秋收的時候,秋收完就要耕地種田,這牛這么重要,在這個時候死了,也怪不得老漢能急得哭。
朝廷律法有規定,私自殺牛是犯法的。但這家里的牛無緣無故死了,要是別人說是他殺的,那他都沒地兒說清楚了。
宋聲前面審過幾次關于殺人的案子,也審過夫妻倆對簿公堂的案子,這審關于牛的案子還是第一次遇到。
老漢在堂下十分焦急,這牛真不是他殺的。就怕被別人誣告,把這臟水潑到自個兒頭上,給他安了個罪名咋辦?所以他急切的想要為自己證明清白。
宋聲抿了抿唇,道:“大叔,你先別急,本官問你,你的牛帶來了嗎?”
老漢點點頭,“我把它放到了板車上運過來了,就在外面放著。”
宋聲讓人把牛抬了上來,又找了一位精通此類醫術的獸醫過來看,發現牛應該是因為誤食了一種草藥,被毒死了。
自家的耕牛自然是自家稀罕,這種類似投毒的情況,要么就是這牛誤食了這毒草,要么就是仇家蓄意做的。
宋聲細細盤問了老漢,據老漢所說,他們家每日喂養牛的草料都是現割的新鮮草料,而且他們一直都精心喂養,每次就只割一種草,絕不會讓牛誤食毒草的。
假如這老漢說的是真的,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有人跟他有過節,悄悄在草料里混了毒草,是故意投毒的。
宋聲想了想,說道:“牛雖然是誤食了毒草死的,但不影響牛肉的售賣。我給你開一個牛誤傷而死的證明,你把牛清洗干凈,拉到集市上賣牛肉吧。”
老漢很感動,知府大人相信他。但又有點疑惑問道:“那大人,到底是誰殺了我家的牛啊?能找出來嗎?”
“你先回去把牛剖了清洗干凈,把牛肉先賣掉吧。這種天氣,肉不敢放。關于牛的死因,先不要往外說,誰問都不能說。過兩天就知道是誰干的了。”
老漢乖乖聽話,把牛拉回去了。這一頭牛買的時候花了不少錢呢,牛死了,老漢心疼的不得了。
回到家老漢的兒子幫忙一塊把牛徹底殺了剁成牛肉塊,先放到地窖里冷藏著。等第二天天不亮就拉著板車帶著這些牛肉進了城直奔集市。
牛肉好歹也能賣一些錢,老漢臉上雖然面帶愁苦,但事已至此,也沒別的辦法,只能先把牛肉賣掉。
晚上宋聲回來,陸清問起他白天的事,宋聲跟他說了老漢的牛被殺了的事。
陸清忍不住嘆了口氣,沒想到當官這么辛苦,連百姓家的牛都要管。
宋聲說道:“明天集市上應該有賣牛肉的,你到時候可以提前買一些回來。這東西不常有,牛肉味道還不錯,可以買來嘗嘗。”
陸清長這么大還沒吃過牛肉,一是因為耕牛本來就不多,但凡家里有牛的都寶貴的很,更別提說殺牛了。
就算有一些病死的牛或者意外而死的牛死后被殺掉拉到集市上去賣,也相當搶手,根本就搶不到。每次都被那些有錢的員外家給包圓兒了。
這次有牛肉賣,宋聲提前給說了信兒,陸清也想嘗一嘗牛肉的味兒,說道:“好,明天我讓劉姑姑去早一些,看看能不能買一塊回來。”
老漢要賣牛肉的消息傳的很快,畢竟殺牛是大事,整個村子很快就傳遍了。就連集市上都有些人得到了消息,準備一大早就來排隊。
第二天一早,老漢和兒子兩個人天不亮就從家里出發拉著板車,板車上放的牛肉,去往集市。
牛肉賣的非常快,他們幾乎前腳才到,差不多兩刻鐘的時間就賣的差不多了。
牛肉口感很好,有些大戶人家就愛吃這個,特地花了大價錢買,最后這賣牛肉的錢加起來沒有抵得上一頭活著的耕牛,但也回了八成本錢。老漢總算欣慰了一些。
然而上午他們才剛收攤回去,下午就傳出了一波流言,說這個牛是吃了毒草死的,被毒死的牛身上的牛肉不能吃,吃了人也會中毒死亡的。
宋聲一直讓人關注著外面的消息,沒想到動靜這么快,半天的功夫對方就按耐不住了。
宋聲順著這些傳言順藤摸瓜找到了背后的人,一開始問話的時候對方還不承認是他投的毒草讓那個老漢的牛死了,一口咬定沒有證據不能污蔑他。
宋聲則是問他:“你怎么知道牛是吃了毒草死的?”
第276章 第 276 章
順著這個線索審問下來, 這人很快就招了。
讓之前那個老漢過來辨認,才知道這人跟他是一個村的。就因為土地的邊界放的界石歪了朝他們家傾斜了一些,讓他覺得對方占了他們家的土地。
界石這個東西是由官府丈量過田地之后放置于兩塊田地中間的地溝的, 輕易不能挪動。
就因為這個,再加上平日里跟老漢關系不大好, 此人便懷恨在心, 想起之前見過的一種毒草,就悄悄給人家的牛棚里放了一些把對方的牛給毒死了。
宋聲看老漢那般愛牛的樣子不似作假,那就說明有人蓄意謀害,能夠潛到人家家里做這種事情, 說明此人應當與受害者認識。
宋聲就設了這么一個局, 畢竟別人都不知道這牛怎么死的, 大家只會以為是老漢家殺了牛。
按照大景的律法,宰殺耕牛必須要有官府出具的證明, 證實這牛因意外或者是因為生病不得已才殺的。如果有違規實證的, 可以互相檢舉揭發。
這檢舉揭發的人不就來了嗎?
傳出話去說牛因為中毒而死所以牛肉不能吃, 不就是變相的檢舉揭發?
可惜這是宋聲設的一個陷阱,故意引他往里頭鉆的。
找出了真正的幕后兇手,老漢十分震驚。一時不敢相信對方竟然能做出這種事,畢竟都是鄉里鄉親的,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說?
二是知府大人竟然這么快查出了真相,所以他很驚訝, 并且感到由衷的佩服和感激。
因為這個事兒, 宋聲的名聲在鄉底下的百姓中間傳開了, 說他連別人家的牛死了這種小事都管, 是個青天大老爺。
沒過多久事情就傳到了京城景帝的耳朵里。
別看景帝一直在京城待著,但他手下的那些搜集情報的皇家暗衛可是一等一的好手, 遍布全天下。
肅昌這種地方,他也是派了人看著的。畢竟是帝王,就算是自己看好的人,也始終有著防人之心不可無的警惕之心。
不過安慰給他反饋過來的都是正面的消息,這讓景帝的心里十分高興,覺得自己沒有白培養這個臣子。
此時的景帝正在御書房里看折子,他這段時間看這字的時間明顯減少了許多,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有些力不從心了。
這會兒接到暗衛發過來的消息,看到之后笑了笑,跟一旁的李德福說道:“你瞧瞧,這個宋聲一天天的還真是閑,竟然連別人家的耕牛死了都要管。”
景帝說這話時嘴角含著笑,很明顯沒有生氣,反而心情還很愉悅。
李德福最能揣測帝心,就知道景帝并不是在說宋聲真的很閑,這下他心里就有了底,笑瞇瞇的說道:“小宋大人這不是盡職盡責嘛!這等芝麻大點兒的小事兒都要管,也不嫌累。”
景帝聽了哈哈大笑了起來,說道:“這個小子還真是,不過也反而說明了這才是真正把百姓放在心上的人。說起來,我大景正是缺此等人才啊。”
宋聲并不知道景帝已經知曉了這件很小的事兒,為王為帝,自然是多少有些疑心病的。不過宋聲問心無愧,他覺得自己做的每件事只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得起當地的百姓,那就無愧于天地。
不管京城這邊如何,他在肅昌依舊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的忙碌著。
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城門處的城墻就被修繕的差不多了。
當初給這些服徭役的民夫承諾的一日三餐已經做到了,但是之前說的每天都會發五文錢當做工錢還沒有結算。
崔海經常負責的賬目比較多,宋聲就讓他過去負責給這些民夫發工錢的。
每人每天五文錢,二十天算下來,那就是一共一百文錢。
等到這些錢發下去之后,領到錢的民夫們都激動極了。
“真的有錢拿!知府大人沒騙我們!”其中一個民夫激動的說道。
他之前一直還擔心這錢沒著落,畢竟活兒他們已經干完了,但一直沒看到錢,心里難免有些擔心。
這下錢發到手,心里可不美滋滋。
拿到錢的民夫們互相交談著自己愉悅的心情,激動歸激動,但還是有個別民夫像是不滿足似的說道:“這次每個人都發了一百文錢,你們說會不會以前服徭役其實咱們也是有錢拿的,只是這些都被關服那些當官的貪污了而已。”
旁邊有一些知情的人站出來反駁道:“我倒是不這么認為。之前咱們肅昌是什么樣的有多窮大家都是知道的。還不是有了現在的知府大人,這情況才逐漸好了起來。放在以前,官府哪里有錢給咱們發?聽說這次還是知府大人用粉條廠賺的錢給咱們發的工錢。”
這個反駁的民夫剛把話說完,崔海就站了出來說道:“知府大人體恤百姓,好這次修繕城門服徭役的事情,也是大人為了避開你們農忙的時候特地定的時間。你們拿到的工錢,都是從官府的賬上扣出來的,從前官府并沒有這么富裕。這一切全都仰賴于知府大人在忙前忙后的為大家著想,主動給大家發這次補貼。”
崔海畢竟是做官的,雖然只是一個理事,但人家也是正兒八經的官職。他說的話跟剛才那個反駁的民夫說的話差不多,周圍的民夫聽了他說的話十分高興,紛紛說道:“就說嘛,這自古以來服徭役哪里還有發錢的規矩,原來是知府大人體貼咱們啊!”
民夫們此時也在心里面十分感激宋聲這個知府大人,紛紛跪下來喊道:“多謝知府大人。”
崔海擺了擺手,這次整個府城的地界光是服徭役給這些民夫們下發的補貼就有大半數。衙門的公賬上原先因為粉條廠和各種稅收所積攢的錢財一下子花了□□成。
不過崔海看著這些民夫們拿到錢臉上高興的表情,也受了感染,跟著一塊笑了起來。
人群中的民夫在跟旁邊的人閑聊:“沒想到這次服徭役還真的能領到錢,剛好前段時間我家那個臭小子嚷嚷著要吃白面肉包子,等會兒回家之前我就去給他買幾個回去。”
數了數手里剛剛好一百文錢,一個年紀才十八歲的小伙子說道:“這些錢夠我給阿娘抓半個月的藥了,真好!”說完他又問旁邊的大哥,“大哥,你這錢打算怎么花?”
旁邊的大哥把這些錢全都收到了錢袋子里,憨憨一笑:“我當然是拿回家給媳婦兒存著了,嘿嘿,可不敢一下子都花完了,不然回家就要挨罵了。”
第277章 第 277 章
此時正是大興徭役的時節, 除了肅昌府開始了徭役,相鄰的幾個府城也都相繼開始了徭役。
肅昌府這次服徭役還發給民夫們發錢的消息傳的飛快,傳的隔壁幾個府都知道了。這不管是對于老百姓來說還是對于那些當官的來說都不是一件小事, 畢竟自古以來服徭役都是百姓們的本分,沒有哪朝哪代服徭役還要倒給錢的。
如今肅昌這么做, 相當于開了先河。傳的這么快其中一個原因也是老百姓你傳我我傳你, 現在誰見了不夸一下他們當地的老百姓有福氣,這次來了一個好官,那可真真的青天大老爺。
事情傳到隔壁府城的官員耳朵里,他們首先是驚訝, 其次是好奇。眾所周知肅昌府那可是他們這些府城里面最窮的一個地兒了, 雖然跟他們毗鄰著, 但他們這些地方好歹有些經濟發展,比肅昌要強多了。他們是哪兒的錢給服徭役的那些民夫發錢的?
還不知道內情的人開始幸災樂禍起來, 這怕不是在掏空肅昌的財政。到時候這肅昌可不就被拖垮了?
聽說肅昌新上任的知府是狀元郎出身, 年紀輕輕就越級當上了知府, 而他們這些知府熬到現在能坐上這個位置最年輕的也過了不惑的年紀了,而對方今年才二十幾歲,所以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酸味。
隔壁原州府的知府邱志就是這么想的,旁邊跟著的通判還有些不解的問:“大人,您說這肅昌的知府到底是怎么想的?服徭役本來就是當地百姓的應盡職責,這是他們的本分, 況且皇恩浩蕩, 他們三年才服一次徭役, 如今竟然還要給他們發錢, 都不怕衙門賬上的財政虧空了嗎?”
邱志搖搖頭,露出了一抹譏笑, “可能年輕人仕途之路太過順利,有些驕傲自滿了吧。他以為這樣是對百姓好,可殊不知一天多給幾文錢,與那些窮苦了一輩子的老百姓而言壓根沒有什么作用。不過是能多吃幾個包子多吃幾個面餅罷了。不過此人倒是好手段,此舉最大的好處莫過于邀買人心了。”
通判點點頭,“大人說的有理,如此一來,肅昌的百姓們必會對他感恩戴德,以后再施行起政令來,恐怕要順利的多了。”
“哼,政令?肅昌窮成這副模樣,他又往各個縣里面撥了服徭役發的錢,衙門賬上還有幾個錢?發行什么政令,沒錢那是寸步難行。可惜了,年輕人還是沉不住氣,狂妄自大呀。”
肅昌粉條廠的生意做得很大,收益非常可觀。但別的府并不知道這個廠經營下來有一大半的利潤都歸官府所有。他們一直以為這服徭役倒貼的錢是宋聲從衙門那僅存不多的公賬上撥下來的,紛紛等著看笑話呢。
別的府城當官的都是冷眼旁觀,等著看宋聲今年收不齊這整個府城的賦稅,但別的地方的老百姓聽說了這件事之后心里都羨慕極了,原州府下轄的一個小村落,就有一戶人家在討論這個事兒。
不光是因為人家服徭役還倒給錢的事,還有他們當地人靠著粉條致富了的事。
這戶人家,主人姓張,叫張回,家里的人世世代代種地,到了他這一輩,他跑出去闖蕩了兩年,沒掙到什么錢,還是選擇回來種地。
只是因為他出去了兩年見了一些世面,所以聽說了這件事之后心里忽然萌生了一個打算。
“阿娘,我不是有個表哥在肅昌府城嗎?我想去肅昌投奔他。”
張母則是皺起了眉頭不懂兒子為什么要去肅昌,勸說道:“兒啊,你就跟爹娘在家老老實實種地吧。外面沒啥好的,你看你在外面兩年吃苦受累的,掙了幾個錢啊?更別提是肅昌那種地兒了,比咱們原州還窮,去那兒干啥呀?”
“你莫不是覺得人家那服徭役倒貼錢,所以想去吧?可是你一個外鄉人,就算去了想參加徭役,人家也不認你啊。”
張回則是說道:“阿娘,我沒有想著去那里服徭役,服徭役才掙幾個錢,但是阿娘,你知道嗎,我聽說那邊開了個粉條廠,現在開始招收外鄉人了。也就是說只要通過他們的核查,被選上的話也能進去做工。表哥不是在那兒嗎?我就想去試試看。聽說那里待遇可好了,管吃管住,每個月還能發小一兩的工錢呢。”
張母沒想到兒子是這個想法,他們家就只有這一個兒子,張母其實是不想讓他出遠門的。但要是光靠他們老兩口種地給兒子攢聘禮,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給兒子娶上媳婦。
“等你爹回來了,我們商量商量。”
張母這么說,張回心里松了一口氣,只要他娘不反對就行。
宋聲開的粉條廠自從擴大規模之后,第二批招了一波人,生產量加大了不少。但他們對外的訂單也多了不少,他組建的那一小支商隊去了關外后發現粉條在那里特別受歡迎,往返一趟差不多要花上兩三個月的時間,但一趟就能賣出去不少。
尤其是道路不好走,運輸成本大,東西運過去之后價格上漲了不少。但依舊有人買,大多數是一些有錢人家買來自己吃的,還有一大部分是外頭的那些客棧和食肆買的。
又多了一個銷路,對外的需求就會有增加。
而年底宋聲送往京城的粉條也起了作用,當時他送了很多,成本加起來有不少錢。
一方面是給親朋好友讓他們嘗嘗鮮,另一方面他也是存著想宣傳這個粉條的想法,畢竟買他們粉條的人越多越好,這樣才能帶動他們的生產力,讓肅昌依靠這個能夠先讓一部分的百姓富足起來。
所以他不僅組建了一支商隊往關外跑,還讓人帶了一些粉條不遠千里跑到京城去賣。
地方越遠,路上越不好走。物品的價格除了本身的成本之外,運輸成本要占有很大一部分。所以這東西運到京城,價格變得相當昂貴。
東西嘛,都是物以稀為貴。即便價格再高,只要有人想吃,自然是會愿意花錢買的。畢竟京城這種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有錢人。
京城中流行什么,很快就會被別的地方的人效仿。尤其是長公主竟然也愛吃這粉條做的菜,都不用宋聲花錢營銷宣傳了,只單單一個長公主的名稱,粉條銷量就噌噌的往上漲。
長公主都說好吃的東西,那能不好吃嗎?如此一來,就會引起周邊府城百姓們的好奇心,有錢人自然會花心思去想方設法的購買。
僅僅兩個月的時間,粉條廠的生產量又增大了一倍,即便如此,還是有一些供不應求的情況。
如今粉條已經被打上了肅昌的標簽,已經成為了肅昌本地的土特產,知名度也逐漸往外擴散開來。
肅昌的城門修的很快,修完之后還有城里的道路也都需要修繕,包括城西還有城北,這次全都鋪上青石板。
青石板的價格雖然昂貴,但要想把肅昌建設成為一個發達的城池,首先環境一定要好。
由官府出面采買青石板,價格能稍微便宜一些。但整體下來還是花了很多錢的。
再加上扶徭役又不能虧待了老百姓,等徭役結束后,衙門賬上的錢已經花的所剩無幾了。
宋聲看了看崔海拿過來的賬本,嘆了口氣。這錢還真是不經花呀,僅僅是修了城門和城里的路,場外那幾條通往各個縣里的官道他們府城只承擔了一小部分,而且這外面的路還都不是鋪的青石板,都是買的石塊,然后在石塊的縫隙間填充散土壓實,做到平整。
畢竟這個時代還沒有水泥,想要做出平坦的水泥路,還需要花時間琢磨水泥的配方。
僅僅是做了這些工程,衙門賬上的錢已經花差不多了。
百姓們服完這一次徭役,跟以前的感受天差地別。以前回到家瘦弱不堪,像是老了好幾歲。這次回去個個紅光滿面的,雖然累是累了點,但能吃飽飯,還能吃上肉,再加上還有錢拿,大家伙能不高興嗎?
十月,天氣轉涼。短時間內宋聲都沒有再進行工事的打算。一方面是要接著賺錢,另一方面要尋找一些新的商機。
此時距離肅昌二十里外的一家客棧里,一支大型商隊正在此處修整。
他們是從江浙一帶過來的,一路沿途行商,途經原州府,本來是不打算到肅昌來的,但是聽說這里新出了一種叫做粉條的東西,很受大家歡迎,所以特地繞了點路過來看看。
為首的商隊話事人是一個中年男人,大約三十多歲,一雙眼睛帶著商人獨有的精明和銳利,衣著華貴,周身氣度不凡。此人腰間掛了一塊玉佩,玉佩是環狀,中間卻雕刻有一尾魚,像是在水里游,頭跟尾相接。
身邊的人對他都很是恭敬,肅昌地方偏僻,這家客棧條件也很簡陋,一行人就在大廳簡單吃飯。
旁邊的人開口說道:“二爺,這里距離肅昌府城還有二十里路,咱們在這里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出發,中午之前就能到。”
被叫做二爺的人瞇了瞇眼睛,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二爺,咱們趕在年底之前得回去,為何要在此地逗留?家主身體愈發不好了,就怕有個什么萬一,被大爺搶占了先機……”
男人瞪了他一眼,他立刻閉了嘴。
“明天一早去肅昌。”男人撂下這句話,就去二樓廂房休息去了。
下面的人見他走了,才敢小聲交流著。
“沈二爺剛才也太嚇人了,他一個眼神掃過來,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在二爺這干的時間還不長,習慣就好了。唉,要不然大爺在中間使絆子,二爺這等厲害的人,怎么可能親自帶商隊到這種犄角旮旯的地方來。”
“是啊,要我看吶,二爺比大爺強多了,之前沈家沒落的時候,還不是二爺扛起了擔子,經營著綢緞坊讓沈家起死回生,還一躍成為林州首富。家主真是偏心,放著這么好的兒子不傳承家主之位,偏偏一直拖著,大爺接二連三的使絆子,二爺真是難吶!”
第二天一早,這支商隊匆匆吃了早飯就出發了,直奔肅昌府城。
沈二爺之所以到肅昌來,就是因為外地的人都說這里的粉條很有名,而且這里還有一絕,就是肅昌酸辣粉。
現如今酸辣粉這種東西買了粉條回來幾乎都能做出來,但要說味道最正宗的,還得是肅昌府陸記酸辣粉,而且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他們沈家是靠蠶絲織布發家的,林州在江南,江南的絲織品發展興盛。但商業發展興盛了,意味著同行也多,競爭也非常的激烈。
而他們沈家,跟外邊的人競爭也就算了,自家內斗也一直沒停過。這次他不小心著了大哥的道,在訂單上出了很大的紕漏,直接被他那個偏心的爹打發了出來,讓他經營這支商隊。
他們沈家在絲織品方面工藝的確出色,但東西做得好也要賣得出去才行。所以商隊的目的就是把他們帶出來的絲織品推銷出去,最好能簽到大量的訂單,其次從外地帶一些本地沒有的東西回去賣,擴展一下家族的經營范圍。
所以他才看上了粉條這種吃食,自古以來老百姓最關心的兩件事就是吃和穿。
穿的方面正是他們家擅長的,而這吃的方面,林州已經有很多各地的特色小吃了,倒是這粉條,他走南闖北也許久了,從前從未聽說過這種東西,而且他打聽過,這種東西才興起沒多久,但口碑卻很好,很多人都愛吃,他從這種東西里面看到了商機。
他們是大型商隊,走到城門處得排隊進城。到了城門外的時候,商隊里的人看到城門嶄新的模樣,感到十分驚訝。
據他們的了解,這肅昌就是一個破地方,不僅窮,甚至破破爛爛的。可他們看到了什么?人家的城門可是嶄新的很,看著就很氣派,哪里破破爛爛了?
“果然傳聞不可盡信啊。”
沈二爺也抬頭打量著城門的,肅昌二字寫得遒勁有力,而且上面像是上了一層黛青的顏料一般,看著既醒目又美觀。
這兩個字其實是宋聲讓人砸了之后重新刻的,原來的被風雨侵蝕的看起來十分滄桑,影響美觀,宋聲還是希望來肅昌府的人第一眼看到城門可以留個好印象。
因為是商隊,拉的馬匹多,在城門處交了城門費,查看了路引之后他們才得以進城。
城里的景象讓他們眼前煥然一新,一眼望過去道路整整齊齊,全都鋪的青石板,不過這在他們南邊都是常見的,不足為奇。
令他們感到意外的,是整條街看起來都十分干凈,路邊隨處可見各種小攤的攤主叫賣,熱鬧非凡,并不像外人說的那種荒涼破敗。
這跟他們富饒的江南自然是比不上的,但在這種人人口中偏僻貧瘠的地方,就相當讓人驚訝了。
進了城,他們先去找了一家客棧安置。
已經快到中午了,安置好之后,他們到客棧一樓大廳吃飯。
進城之后他們看到的景象與他們這一路走來聽說的完全不同,讓商隊的這些人都心生好奇。
吃飯的時候就跟本地的客人們搭上了話,打聽了幾句。
“這位兄弟,我看咱們這城里路挺新的呀,剛修過嗎?而且看起來干凈整潔,街上也都很熱鬧,怎么跟外面的人說的不一樣啊?”
這位兄弟看了他一眼,說道:“我說大兄弟啊,你是外地人吧?”
“對,我們是商隊,途經此地。”
“怪不得呢,就說是本地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咱們肅昌的變化。你說的那都是以前啦,要是咱們知府大人還沒來,那的確就是你聽說的那種樣子。但時移世易,現在可不一樣了。”
“你看見沒有?這可都是青石板鋪的路,還有那城門,都是才修過的。這些都仰賴于我們知府大人,要不然肅昌哪有現在這景象?”
這人一吹噓起來就停不下來了,從粉條廠一直說到服徭役,中間那是一口水都沒喝,還有些夸大其詞,把宋聲這個知府夸的天上有地下無的。
不過這也說明了如今肅昌的百姓對宋聲的愛戴之心有多深刻了。
客棧中人來人往,吃飯的人一波又一波,商隊的人跟好幾波本地人打聽了情況,他們都說的相差無幾。言辭中對于如今這位肅昌知府相當敬愛和追捧,而沈二爺還得到一個消息,這個有名的粉條廠,就是他們口中的知府大人一手創辦的。
這點引起了沈二爺的興趣,據說這位知府大人還不到三十,比他還小上個幾歲,任職此地知府也不過兩年多的時間,竟然讓這偏僻貧瘠的地方改變這么大,可謂是個相當有本事的人。
強者都有慕強的心理,沈二爺對于這種厲害的人很感興趣。再加上本來就是沖著粉條來的,那么這知府大人,他理應去拜訪一下。
不過此事不著急,今日才剛到府城,除了休息之外,他還打算先在城中轉一轉,一是看看這城里的變化,二是想去嘗嘗這里十分有名的酸辣粉。
“勞煩問一下,聽說這里的陸記酸辣粉很有名,請問是在哪里,我們等會兒想過去嘗嘗。”
“哦這個好找,你就順著這條街走到頭,在左轉走到頭,再右轉,就能看到他們家掛的招牌了。你們要是想去吃啊,建議你們晚點過去。現在這個時候正是飯點,那里人可多了,排隊都要排上半個時辰,你們不如等人少的時候再去。”
商隊里面聽完這話有人忍不住問道:“這酸辣粉真的這么好吃嗎?這么多人排隊?”
這本地人瞧了他一眼,自豪的說道:“那是當然,我敢跟你說,在這方圓幾百米以內,就沒有一家能夠做出陸記酸辣粉的味道的。你去嘗嘗就知道了,味道真是一絕。不過這東西有些酸辣,你們要是吃不了酸辣的口味,還是別去了。省得好不容易排隊排到了,發現自己吃不了,多浪費。”
沈二爺一行幾個人還是去了,酸辣就酸辣吧,他們之中有些人能吃有些人不能吃,但來都來了,總要去見識一番才不虛此行。
沈二爺本來就是為了考察這個酸辣粉以及粉條的受歡迎程度的,排隊不要緊,人多了才好。所以過去的時候正如客棧里的那個本地人所說,陸記酸辣粉門前有好多人正在排隊。不過半個時辰確實有點夸張了,他們排了大概兩刻鐘的時間排到的。
那幾個不能吃辣的人就沒點酸辣粉,而是點了一壺茶水在旁邊陪坐著,反正剛才在客棧已經吃飽飯了,現在吃不吃都不打緊。
然而酸辣粉還沒端上來,他們就聞到了誘人的味道。等到端上來后,身邊的幾個兄弟已經開始吃個不停了,他們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他娘的這聞著也太香了吧。
“好吃嗎?”
“好吃!真的好吃!又酸又辣,味道真的一絕!”
看著自個兒兄弟吃的那么香,他們幾個最后也沒忍住每個人又點了一碗。
向來吃不了辣的,還是忍不住嘗試了一次。這一吃,就沒停下來。從前他們怎么沒發現這辣椒這么好吃呢?
沈二爺也吃了一碗,剛嘗第一口的時候他就眼前一亮,這東西的味道,他走南闖北這么多年,從來沒有吃到過相同味道的飯食,就連相似味道的都沒有。
他不禁萌生了一個想法,如果把這種知識引入到他們江南,由他們經營,應該會有不少人喜歡。
要知道在他們林州,這種重口味的飯食可不多。即便不是人人愛吃辣,但只要有一部分小眾群體愛吃,那他這個生意就能做起來。
他們沈家早就想把家族產業擴展到酒樓行業了,如果能有這么一道特色菜,再加上粉條的引進做幾道有粉條的菜,完全可以當個活招牌。
沈二爺心思活絡,吃了個酸辣粉,還不忘打聽了一下這家鋪子的背景。畢竟他有意想把此食物引入到他們林州,人家這種鋪子配方一定是頂重要的,所以得先打聽好背景,才能某種方向與誰談合作。
結果這一問,竟然得知這陸記麻辣燙背后的人實際上是知府大人的夫人陸清。
沈二爺笑了笑,既然他要找的人剛好是一家人,那索性直接找知府大人就能談。
于是第二天一早,沈二爺就讓人給宋府遞了拜帖。
拜帖上言明了他的身份,他是林州第一首富家的二兒子沈植。
宋聲晚上從衙門回來之后,陸清把這拜貼拿出來給他看了看,說道:“相公,這是早上有人送過來的,我看了下,對方很有禮數,下了拜貼,說是江南林州首富的二兒子沈植。”
“江南林州,應該很遠吧。首富家的兒子怎么好端端的跑到咱們肅昌來了?這會不會是騙人的?”
宋聲打開拜貼看了看,拜貼上的字蒼勁有力,又不失秀美,像是大戶人家的子弟專門練出來的。
他沉吟了一下,說道:“見見再說,他既然有意約見,又是首富之子,想必很有商業頭腦,大概率是沖著粉條來的。江南……如果能合作倒是個好事。”
畢竟他們現在的粉條雖然已經賣到了京城,但江南離他們實在太遠了,一個南一個北,但如果能夠多一個銷路,豈不是更好。
宋聲捏了捏陸清的小手,溫聲道:“他在拜帖里留了住址,等明天讓宋喬過去給他傳個信兒,就說讓他直接來衙門找我。”
第278章 第 278 章
雖然當官的權利大, 做事情都有別人恭維著,大部分很少能正眼看人,但宋聲跟別人不同, 先不說他的本心如何,只說肅昌如今的局面, 對待行商之人也要客氣一點, 畢竟肅昌現在最缺的就是錢,還要依靠大量行商之人來帶動當地的經濟發展。
更別說遞拜貼的這個沈植還是林州首富的兒子了,這其中的商業價值更大。為了肅昌今后的發展,宋聲也得見見這人。
林州沈家內部的狀況當地人可能要明白一些, 但宋聲離得這么遠, 想要打探一些沈家的消息, 要耽擱不少時間。
不過這個沈植是個聰明人,他得了話之后第二天上午就尋了個時間去了衙門拜訪宋聲, 而且此人很懂禮節, 上門來帶了見面禮, 并不是十分貴重的東西,而是林州特產的茶葉,也算是一片心意。
不是什么非常值錢的東西,說出去也是一片心意,跟賄賂不沾邊,宋聲十分有禮節的收下了。
兩個人是在衙門的后院議事堂談的事情。
沈植是個聰明人, 他來肅昌的前兩天就打聽了一些關于宋聲這個知府的信息, 昨天下午吃過飯后回去他又讓人打聽了不少消息。當得知宋聲才到任不過兩年, 就把這里治理的井井有條, 變化相當大,他對此感到非常驚訝, 也因此更加堅定了跟宋聲合作的想法。
所以兩個人剛到議事廳聊話,互相介紹了彼此后,宋聲還未開口問什么,沈植就把自己家里的實際情況全都告知了他。
比如他在家中有幾個兄弟,如今父親身體不好,家族正在選接班人,還有他們家族內部的紛爭,他也簡單說了一些,讓宋聲對他如今的處境有個大致的了解。
這也是他先向宋聲拿出的一部分誠意,最起碼在他的背景以及出身方面,他做到了足夠的坦誠。
宋聲年紀輕輕就做到了知府,還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在當地老百姓的心中建起了這么高的聲望,必定是個非常厲害的人。跟這種人糊弄打哈哈,容易引起對方的反感,嚴重的話可能他今天要跟對方談的事情可能就談不成了。
宋聲聽完他的話后,對沈植這個人印象還不錯。畢竟商人重利,大多數商人都太過精明,除了算計就是算計。難得遇見一個剛打照面就坦誠相待的商人。
“沈二爺真是個率真的人,本官很欣賞你的脾性。聽說江南富饒,林州雖然不在江南中心,但依山傍水,臨近運河,也是個好地方。”
沈植笑了笑,“宋大人過獎了,林州只是江南大小州縣中相對普通的一個,早些年我沈家靠著獨特的染布織布技巧立身于林州,如今這么多年過去,再一步步發展到如今的局面。”
宋聲看沈植并沒有直說他今天來的目的,就陪著他閑聊了一會兒。聊的大多數都是江南經濟發展的一些現狀,這些是宋聲比較關心的。
畢竟現在做官了,又是地方父母官,自然想著怎么能把他這下轄的一畝三分地給做大做強,對于別的州縣的發展就會很感興趣,沒準就能吸取一些經驗化為己用呢。
所以他也并沒有問對方今天過來的目的,而是自然的陪他聊了一會兒。
沈植介紹這么多江南的情況,也有幾分是故意的,他看得出來,宋聲的確是百姓口中的好官,他關心民生,對于其他地方上的情況一定是感興趣的,他這么說也是想在對方面前刷一波好感。
商人不愧是商人,這一番交談下來,宋聲收獲頗多,對他的確有幾分好感。
眼瞧這時辰也差不多了,沈植估摸了一下時間,這才不緊不慢的說了自己的來意。
沈植的提議里,不僅想要做整個江南的粉條代理商,還想要做這酸辣粉的代理商。
畢竟地方離得遠,他把東西從肅昌運輸回林州進而售賣到整個江南地區,這是一個相當龐大的生意合作。
宋聲有些驚詫,沒想到對方竟然有這么大的胃口,一開口合作就想要拿下整個江南的代理權,包括粉絲的進貨渠道還有酸辣粉的配方。
宋聲目光放冷空沉思,他的右手大拇指習慣性的在食指骨節處摩擦。
其實沈植來之前并沒有想要代理整個江南地區的粉絲和酸辣粉,還是想先買一些現貨拉回去到林州先試試水。
可見了宋聲之后,他改變了想法。這個知府與他所見過的其他官兒都不太一樣,他們沈家在林州的地位可不低,家中長輩也是經常跟林州知府和通判打招呼的,但宋聲給他的感覺就是不一樣,但讓他具體說一下有什么不一樣的,他又說不上來。
如果非要說一點,那大概就是他的談吐。
從他嘴里描繪的未來市場藍圖,是非常美好且有吸引力的。
跟他攀談完之后,沈植改了主意,怎么看都是一個前景很好的生意,如果能夠拿下整個江南的代理權,那以后發展起來了,他們沈家的家底都得翻倍。
不過凡事有利就有弊,這么可觀的好處,自然也有弊端,那就是高風險。
他不知道東西賣到江南后生意會怎么樣,那里的人喜不喜歡吃粉條和酸辣粉。如果東西賣不出去,那他肯定是要賠錢的。
大哥如今把他坑的這么慘,他想要在沈家站穩腳跟,從大哥手中奪去繼承人的位置,就得辦成一件對整個家族都十分有益的事情。
如果互相合作,這事兒成了,那他就能完成一開始離家到時候跟父親的對賭協議。
就看怎么選擇了。
猶豫再三,沈植還是決定拼一把。
如果賭贏了,那以后他將會是沈家下一任的繼承人,是沈家最有話語權的人。
如果輸了,他就要失去繼承人的資格,在家族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總結來說就是六個字,高風險高收益。
最后沈植選擇賭一把,所以跟宋聲提出了合作,想要拿下粉絲和酸辣粉在整個江南的代理權。
宋聲沒想到對方的胃口這么大,一開口就想要二者在整個江南的代理權。
如果沒有先前的交流,對方一開始提出這個要求,他只會覺得對方不靠譜。但這會兒聽到他的要求,宋聲卻覺得對方十分有魄力。
粉條的代理權可以給他,但酸辣粉估摸著不太行。
清清前段時間還跟他商量著想把陸記酸辣粉的鋪子開滿全天下。
那就意味著要開很多家分店,就想跟奶茶鋪子一樣,不斷有人加盟,這樣的話就不能簽什么酸辣粉代理權了。
“大人,您可以回去仔細考慮一下草民說的話,這是件互惠互利的事,退一步說,即便是這東西運到我江南去生意不好,那也是我沈植的眼光不好,不賴別的。”
第279章 第 279 章
沈植的這個提議對于宋聲來說這個幾乎沒有什么風險。不過宋聲并沒有立刻答應, 而是說考慮考慮。
沈植聽到他說考慮,便知道這事兒十有八九能成,就先回去了。
晚上宋聲回去之后跟陸清說了這件事, 把沈植的來意一并說了清楚。
陸清剛泡了一壺茶水倒滿茶杯,聞言后說道:“這人還真是大膽, 從沒跟咱們做過生意, 就敢如此承諾,萬一粉條到了南邊不受歡迎呢?哪他豈不是要賠本。”
“做生意有時候就要靠一個賭字,賭贏了一本萬利,賭輸了傾家蕩產, 也是常有的事。”
其實沈植也可以先拿一些粉條回去做一個調研, 看看南邊的人喜不喜歡吃粉條, 然后再行打算。
可如今他離家太遠,想要調研也來不及。跑這一趟本來就是繞路, 如果不把單子先談好, 到時候萬一他需要大量購入粉條, 不說這邊的生意能不能談下來,有沒有別的意外,光是從林州到這邊路途遙遠,就要花上不少時間。
還有他家里的那位大哥,如果得知此事,肯定會從中作梗, 這個機會有可能就會稍縱即逝。
沈植考慮過了, 風險他來擔。一旦成功了, 他就能在家里翻身, 反壓大哥一頭。這樣在繼承人上他就能占得更大的優勢,就能讓祖父對他另眼相看。
“那相公怎么看?答應跟他合作嗎?這個人靠譜不?”
生意最講究誠信二字, 宋聲對沈植印象還不錯,況且這事對方需要擔風險,他這邊倒是還好。
宋聲沉吟道:“這個人言語間談吐都還不錯,我覺得可行。過兩天我再跟他談談,粉絲的代理商可以給他,但是酸辣粉不行。加盟可以,我到時候再跟他詳談。”
“嗯,我也覺得如此最好。”
這事說定之后,宋聲沒再去找沈植,他畢竟是官老爺,又是知府,只需要耐心等待,對方肯定會再行拜貼。
果然,兩天之后,沈植又來求見了。
這次宋聲沒有在拖沓,兩個人商議了粉絲代理的事,包括這其中的運輸等等,全都敲定了。剩下的就是酸辣粉的事,宋聲道:“沈二爺,這個酸辣粉不做代理,如果你想要加入,可以加盟陸記酸辣粉。”
沈植頭一次聽說加盟二字,沒太明白,帶著點疑惑問道:“大人,何謂加盟?”
宋聲給他仔細講了一下加盟的意思,沈植一邊聽著一邊感到驚奇。他還是頭一次聽說這個詞,聽完之后只覺得這個方法好,他做生意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見。
他覺得這個方法新奇,有點像開遍全天下的錢莊,還有點像商行。但是像這種零碎的鋪子這么弄的,他還是頭一次見。
光是把整個事情全部商議好敲定下來又用了兩天的時間,等到沈植出發回林州的時候已經是五天之后了。
他是帶著商隊來的,這次回去帶了很多粉條,至于把粉條帶回去要怎么賣出去,那就得他自己想法子了。
沈植是個商人,怎么把東西賣出去是他最擅長的,這點宋聲并不擔心。
倒是沈植,他心中其實還是有幾分忐忑的。畢竟這可是一筆大生意,他談下來的單子是交付了定金,并且簽了契書的。如果違約,他是要賠錢的。
他走了之后,粉條廠算是又多了一大筆進項,而且有可能還是個長期合作者,生意更好了。
這事之后宋聲又去問詢了一下下面的各個縣服徭役的事。府城這里宋聲偶爾會出其不意的視察一下,下面的官員一直都戰戰兢兢恪盡職守,未曾有過懈怠,也不敢懈怠。
所以今年服徭役進行的還算順利,民夫們也都拿到了官府一開始承諾的銀錢,伙食也沒有克扣。
其他縣的情況宋聲沒有親自去看過,所以說他派了專人過去監督,但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可自己又抽不出空來,只能讓手下親近的人多去看著點。
匯報上來的情況整體還不錯,只是聽說其中有一個縣的縣令依舊在背地里搞小動作,陽奉陰違。
每日五文錢是必發的,可到最后給結算的時候,硬說別人干的不好,東扣一點西扣一點,把人家應得的扣掉了一半。
服徭役的民夫們哪敢偷懶干活,往年服徭役的時候干活慢一點都會被監工打罵,他們已經成習慣了,這時候干活只能勤快的多干一點,才能讓自己過得好一點。
下面的王大人正在小心翼翼的跟宋聲匯報著此事,他是府城的一個小官,官職雖然不大,但也是干實事兒的。
剛才說的就是下面臨漳縣發生的事兒,他就是被派到這個縣里面監督工事的。
臨漳縣的縣令葛天海對于宋聲下達的命令不以為意,反倒是看到下撥了這么多錢眼都紅了。
他在這破爛的縣城里待了有兩三年了,想搜刮一些油水都搜刮不來,這里的人實在是太窮了,哪里有油水?
往年服徭役的時候有些人家攢了點錢,不想讓家里人受苦,就會花錢贖,如此一來他還能撈一點銀子。
可今年宋聲這么一弄,少有人家來贖徭役,大家一聽一天管三頓飯,每天還可以領五文錢,都想來,根本不想贖徭役,害得他白白損失了好多撈錢的機會。
就因為這個事,葛天海看宋聲很不順眼,心里對他有一肚子的意見。
但人家畢竟是知府,是他的上峰,他就算心里有意見,也只能憋著。
所以在上面撥錢下來的時候,他才會冒著這么大的風險克扣民夫的錢。
宋聲聽完王大人的匯報,神色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眉頭微微皺了皺,他抿著唇道:“這件事你做得很好,本官知道了,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王大人得了話,后退了幾步后出去了。
眼前的這個知府大人要比他年輕八九歲,但卻十分有威嚴。他看人很準,這位宋大人可不是為好惹的主,別看他平時不輕易罰人,但若是被惹著了,恐怕沒有好下場。
瞧瞧剛才他剛匯報完情況后,屋子里一片死寂,不怒自威的本事不是誰都有的。還好自己當初沒有跟葛天海同流合污,這人本來還想賄賂他,不讓他把這情況上報的。他與之虛與委蛇,假意答應后才脫身的。如今看來,他這才是明智之舉。
如今這位大人是新官上任后第一次組織服徭役,葛天海就敢這么頂風作案,只能說這個葛天海自求多福吧。
葛府。
葛天海正在后面跟自己的幾個門客議事,說是門客,其實就是幾個上門來混吃混喝的閑人。
葛天海為了把這事辦得漂亮一些,專門找來的這些人幫他出主意的。
如今上面撥下來的錢被他克扣了一大半,全都進了他的小私庫。他既然敢這么做,自然是想了應對之策的。
“大人,小的聽說隔壁鄒縣令打算送幾個人給知府大人?”其中一個小個子小眼睛的門客說道
葛天海點點頭,“沒錯,聽說鄒天書搜羅了好幾個匠人,知府大人正是用人的時候,他應該是想要好好表現一下,爭一爭那通判之位了。”
“說是送的匠人,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匠人?小的聽說知府夫人是個哥兒?大人不妨用美人計。”
“美人計?”
“正是,大人不妨也送一批人過去,也說是匠人。難不成這匠人只有他鄒大人能送,咱們就送不得?”
“有道理,你繼續說。”
“大人找幾個貌美又有手段的哥兒混在里面,萬一哪個被知府大人看上了,以后隨便吹吹枕邊風,大人以后的路不就好走多了嗎?”
葛天海有幾分猶豫,說道:“可是本官聽說,咱們這位知府大人可是有名的顧家,跟夫郎的感情甚篤,這美人計能行得通嗎?”
“大人,美人計重在美人二字,如果知府大人不動心,只能說明這人還不夠美。您要是能找個有手段又有美貌的人來,就算他是柳下惠,他也坐懷得亂。世界上沒有撬不動的墻角,只有不努力的鏟子。大人,自古以來英雄都難過美人關。咱們如今最難的事兒是找美人啊!”
葛天海聽完之后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拍板道:“成,那就按你說的辦。”
說完后他又道:“本官記得南風樓里有個漂亮哥兒,你去把他找來。”
南風樓是他們臨漳縣有名的哥兒,以貌美出名。
“大人是說把那南風樓里的雪哥兒找來送到知府大人后院?”
葛天海點點頭,“對,本官覺得剛才你說的很有道理。既然三十六計中有美人計,就說明它有效,有效就要試試。這雪哥兒在南風樓里不是賣藝不賣身嗎,那剛好,咱們給他搭個青云梯,就看他能爬多高了。”
“是大人,那小的下去安排。”
葛天海喜歡的是女人,不然雪哥兒哪能留到現在。如今也算是剛好派上用場,這么好的機會能青云直上,傻子都知道該怎么做。
下午的時候下面的人就把雪哥兒帶來了。
葛天海在上面坐著,道:“抬起頭,給本官瞧瞧。”
雪哥兒人如其名,膚白如雪,腰肢細軟,又黑又亮的杏眼為他更增添了幾分顏色。
葛天海只看了一下就被吸引住了,確實想得美。如果不是已經決定把人送出去了,他就把人留下了。
“雪哥兒,縣令大人有意收你做義子,這么好的機會還不趕緊叩謝大人。”
雪哥兒知道這是個脫離南風樓的好機會,趕緊跪下道:“義父,請受兒子一拜。”
“干兒子快快請起。”
……
京城。
最近的京城不算太平,敬王與太子一派爭斗的愈加激烈,景帝卻兩不相幫,瞧著像是任由他們爭斗的架勢。
李滿在宮中行走更加謹慎了,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給宋聲去一封信,也不多說什么,寫的都是一些尋常家話,只是在信的末尾會加上幾句京中的形勢,寫的十分隱晦。
宋聲看最近收到的一封信里面提及了景帝的身體,說是最近國師回來了,圣躬安,比以往都硬朗了不少。
有國師在,景帝感到安心,精神便好了許多。對于兩個兒子在下面的爭斗,只要不動搖國事,他現在并不太管。
這段時間朝廷的官員們很多都站了隊伍,有一些難免受到了波及。他們的注意力都在京中的事情上,就很少有精力放在外面了。
宋聲在肅昌一步一步的發展,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并不顯眼。如今這個形勢對他來說是件好事。遠離京城就是這點好,不用總是心驚膽戰的了。
肅昌已經修繕了城墻以及城中的道路,還有下轄各個縣的官道,景帝一直關注著肅昌的改變,知道這些之后心里甚是欣慰。
第280章 第 280 章(捉蟲)
葛天海作為一個縣令, 認了雪哥兒這樣一個在風月場上混跡的人當義子,說出去可不是什么好聽的話。
既然認了這個義子,南風樓的這個身份, 自然不能再要了,葛天海給手下的人使了個顏色, 下面的人很快就明白過來, 非常識趣的道:“大人放心,身份的事我已經抹平了,又給雪哥兒安排了一個好人家,您等著當丈人就是。”
葛天海一聽心里自然歡喜, 夸贊道:“還是你會辦事兒啊!”
這事兒八字還沒一撇呢, 在他們嘴里, 好似這知府大人已經瞧上了雪哥兒,他已經榮升成為知府大人的老丈人了。
底下的人自然是奉承著葛天海, 紛紛跟著說道:“恭喜大人喜得義子, 也恭喜大人在不久之后就要再多一個好郎婿了。”
葛天海笑瞇瞇的點點頭, 他就喜歡聽這種漂亮話,但嘴上卻說著謙虛的話,“誒,這話說的有點早了,哪里有什么好郎婿了,這以后還是要看造化的。”
“大人不必憂心, 以雪哥兒的樣貌, 那還不是輕輕松松拿下那位?這知府大人要是成了您的郎婿, 以后干啥不都是輕輕松松的?咱們知府大人才二十幾歲, 這么年輕就坐上了知府的位置,在咱們整個大景朝都找不出幾個來。這一看就是有大好前途的, 等以后雪哥兒再生下個一兒半哥兒的,您就是知府大人那頭正兒八經的親戚,這么一來,以后干啥事兒豈能還有阻礙?”
葛天海聽了之后更高興了,臉上的笑容就沒有停下來過,他道:“還是你會說話,這次的事要是真成了,以后有我葛天海一口飯吃,就有你的一口湯喝。”
“多謝大人!”
葛天海被手底下的人吹捧的飄飄然,都快不知東南西北了。也不知手下的人是愚笨還是聰明,一個勁兒的吹捧著說好聽話,仿佛這是個多么絕妙的主意,嘴上說一說就能按照他們預設的方向發展。
屋里頭說話的有好幾個人,葛天海把其他人打發走之后,只留下最原先給他出主意的那個人,等其他人都離開了,他這才走上前去一臉正色的問道:“這人是找來了,后面你預備怎么做?”
還得想法子把人送到宋府去呀!
“大人不必擔心,我已經想好辦法了,我剛好認識一個在府衙當差的老鄉,咱們讓他幫忙把雪哥兒安排進去做個端茶遞水的活就行。依照雪哥的容貌再加上他的手段,只要知府大人見到他,一定會喜歡他的。”
葛天海聽到后面的事情都安排好了,這才重新笑了起來,然后又道:“事不宜遲,明天就把人送過去吧。”
從他們縣里走官道入府城最快也得兩天的時間,葛天海怕遲則生變,還是先把這件事情辦了他才放心。
“是,大人,明天我就安排把人送過去。”
雪哥兒從前在南風樓一直都賣藝不賣身,但其實他是個很有手段的人,不然也不能在這種風塵之地還保留著清白之身。
這次之所以答應葛天海,一是因為對方是縣令,他無從拒絕。二是他聽說對方想要把他送去給知府大人,他很心動。
知府大人的名聲他是聽過的,這次服徭役的事兒讓老百姓心里都很高興,現在整個肅昌提起他來全都是夸贊。
而且他聽說,知府大人是個年輕且長相俊美的人,不僅如此,還很有才華。這樣一個人,怎能不讓他心動?
于是葛天海的人一開始找到他跟他說了這件事的目的之后,他幾乎沒多想就答應了。
他在南風樓待了幾年,自認長相不俗,而且他還會服侍人,就不信迷不倒這個知府大人。如果能夠嫁給他,即便是做小妾,他也算是有個不錯的歸宿。
為了自己的以后著想,他這次不僅是幫葛天海,也是幫自己。
兩天之后,府衙。
宋聲一大早就來坐班了,今天要處理的事情很多,馬上就是秋收,百姓們忙碌起來,縣衙也沒閑著,新一季的稅收要開始了,還得把這個事兒仔細安排下去,確保不出亂子。
葛天海的事他記在了心里,這兩天他已經派人下去收集他的罪證了。其實這件事不難辦,只要走訪一下當時服徭役的民夫就知道了。
但宋聲了解過后發現這個葛天海不止這件事情上觸犯了律法,竟然還有草菅人命的傳言與他有關。
涉及到人命就不得不詳查了,宋聲已經派人盯著他了,就等著收集好罪證,把葛天海一棒子打到底,讓他直接丟掉烏紗帽,再也不能出來作惡。
宋聲辦公的這間屋子很大,里面放了許多文書,屋子三面都放了書架,上面全都是分門別類的文書,都是從前崔海整理的。
屋子正中間放著一張桌案,宋聲這兩天沒有出去走訪,也沒有必要的應酬,就留在這里查閱賬冊,也好對今年的稅收有個大致的估量,看看有沒有什么法子能夠提高這里的稅收。
坐著的時候久了,腰部難免有一些僵硬,宋聲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筋骨。
他不喜歡辦公的時候旁邊有人待著,所以身邊也沒人跟著伺候著。
等他重新坐回到桌案邊,剛拿起手邊的賬冊,手邊突然出現一杯茶水。
宋聲愣了一下,轉頭一看,是一個打扮非常樸素的小哥兒,他以為是衙門派來專門伺候他的人,他道:“這里不用人伺候,你下去忙吧。”
雪哥兒愣了一下,行了一禮,低順著眉眼說道:“大人客氣了,那小的先去門外候著,大人如果有需要了可以叫小的。”
雪哥兒把茶水填滿之后就出去了,跟他所說的一樣到門外候著。他心里是有幾分竊喜的,今天是他第一次見到知府大人,沒想到他跟傳言里說的一樣,沉著冷靜,長得還不是一般的俊俏,這樣好的一個人,怎么能叫別人獨占了呢?
連著三四天,雪哥兒都是悄悄進去添茶水,老老實實做著一個侍從應該做的事。
他不著急,有些事情只能徐徐圖之,不能操之過急。尤其是像知府大人這樣的人,外面的人都說他跟夫郎的感情很好,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他接觸的太過突兀,肯定很快就能被對方察覺他的意圖,那這樣估計他很快就要從府衙里被攆出去了。
可雪哥兒不急,葛天海急了。
他派人去問了雪哥兒好幾次,問他為什么事情還沒有進展,順帶威脅了一下他,讓他趕緊有所行動。
雪哥兒無奈,只好答應了。
這天早上宋聲一來辦公房,雪哥兒就從里面的小茶房出來了,拿著一壺剛泡好的茶水,彎腰給宋聲桌案上的杯子里添置茶水。
雪哥兒雪白修長的手指捏著水杯遞了過去,柔柔的說道:“大人,請喝茶。”
宋聲頭也沒抬的應了一聲,“好,放那吧,本官等會喝。”
雪哥兒瞅著對方都不抬頭看他一眼,心里頭也有幾分著急。他都在這跟前伺候好幾天了,對方竟然連正眼都不看他一下,這讓他開始不自信了起來,甚至對自己的美貌有了些許懷疑。
以往到南風樓的人見了他十個里面有八個都被他的這張臉所吸引,怎么眼前這個人偏偏就無動于衷呢?
“大人?大人?”雪哥兒不信邪的又叫了兩聲。
宋聲正忙著處理公務,如今整個肅昌可以說是百廢待興,他每天事情多的都忙不過來,這會兒聽到旁邊有人叫他,難得抬頭看過去應道:“怎么了?什么事?”
雪哥兒眨巴著兩只大眼睛,一張白嫩的臉蛋直勾勾的看著他,略有幾分嬌俏的道:“沒什么,就是提醒您一下,茶涼了,需要給您換一壺熱的嗎?”
宋聲搖頭,“不用了,你別在這站著了,下去忙你的吧。”
雪哥兒今天打定主意不能直接就走,他端起了旁邊的茶水,笑呵呵的道:“小的還是先去給大人換壺熱茶吧。”
宋聲沒攔著,換就換吧,反正涼的熱的喝著都差不多。
雪哥兒先前一直都很安分,宋聲并未瞧出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來。
等到雪哥兒換了現在茶水上來,他心生一計,裝作腳下沒站穩,一壺水直接灑了,一部分灑在了地上,一部分灑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呀,對不起對不起,大人,是小的不好,沒把托盤端好,讓大人受驚了。”
雪哥兒趕緊道歉,眼睛里很快就蓄滿了一眶眼淚,瞧著可憐又動人。
宋聲眉頭微皺,看茶水也沒有弄濕別的地方,寬容道:“無礙,你別在跟前伺候了,快去換身衣服吧。”
雪哥兒沒想到對方竟然是這個反應,直接把他攆走。要知道他弄濕了的衣服可是胸前那塊,對方看到了竟然無動于衷。
宋聲并不是無動于衷,對方接二連三的舉動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他方才察覺到了。
既然別人對他有不一樣的心思,還是不要放在他跟前伺候了,讓自家清清知道了又該多想了。
第二天早上雪哥兒又來伺候的時候,卻被告知他被調到別的地方干活了。
雪哥兒傻眼了,昨天他的方法沒有奏效嗎?怎么還不允許他在跟前伺候了?
不過他是不會放棄的。
宋聲可不管他在想什么,這對于他來說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無關緊要。他所關心的是想要這里發展的更好,還可以采取哪些措施和辦法。
依靠著粉條廠府衙多了許多進項,先前服徭役幾乎花了個干凈。不過因為跟沈植簽了一大筆訂單,所以又多了不少進賬。
手頭上的錢充盈了許多,就能夠做更多的事。除了開粉條廠,宋聲又準備開磚廠了。
整個府城只有城南一家磚廠,賣的還都是青磚黛瓦,硬度不夠,價格還十分昂貴,普通老百姓根本負擔不起,住的還都是泥土和茅草混著蓋的毛坯房。
這種毛坯房承重能力弱,如果遇到暴雪天氣,房子很容易被壓垮。
如果能夠把磚廠燒磚的法子改進一下,燒出來紅磚就好了。紅磚所需的主要材料就是泥巴,成本低,燒出來的磚還結實,普通老百姓也能買得起。
磚瓦房如果能得到普及,家家戶戶都能蓋得起,等到冬天就不再也不怕雨雪天氣了。
紅磚的燒制法子宋聲親自帶著人試驗了好幾次才試成功。
辦法有了,下一步就是建磚廠。
這次宋聲沒有從頭開始,他直接買下了城南那家磚廠。這家磚廠燒制的磚瓦賣的并不好,也只有城里的有錢人家才能買得起。
但又不可能家家戶戶每年都蓋房子,最多也就是稍微修繕一下,能用得著幾塊磚瓦?
所以一年到頭磚廠的生意很差,今年多虧了宋聲,他下令服徭役所修的路都鋪上青磚,跟磚廠購買了許多,磚廠今年的生意才好了許多。
宋聲以官府的名義收購了這家磚廠,打算做一下改革,開始讓人燒制紅磚。
老百姓最重要的就是衣食住行,這穿衣指的是有暖和的衣服穿,第二個食,也就是能吃飽飯,這兩樣只要有錢就好辦。
第三個住,宋聲正在朝著這方面發展。只要紅磚能夠大批量生產,售賣的價格低廉,老百姓們賺了錢自然會想著蓋新房子。
而第四個行,也就是出行。現在通往府城的各個關道已經修好了,全都是鋪的青磚,看著美觀又平坦。青磚縫里填的都是土,上面還鋪了一層土,方便走馬車,老百姓們沒少夸宋聲。
如今又準備弄一個磚廠出來,磚廠還沒弄好,消息提前傳了出來,老百姓們就更好奇了。
啥紅磚吶,多少錢一塊?好使嗎?
有了粉條廠在前面鋪路,這次磚廠好弄多了。
磚廠第一次招工的時候,來的人爆滿。排隊的人非常多,反正大家伙不管三七二十一,都來排隊想到里面干活。
連待遇都還沒問清楚就來報名了,按照老百姓們的話來說,名字叫做什么什么廠的還是知府大人負責辦的肯定是好東西,不趕緊搶著點兒就沒了!
要是擱以前,他們還會觀望一下。現在還觀望個什么勁兒,知府大人辦理的廠子能不好嗎?
帶著不一樣的信任,磚廠迎來了它的第一次招工。這也是肅昌府內開的第二個大廠,來報名的老百姓又激動又緊張。
粉條廠已經很久沒有招過工了,進不了粉條廠,能進去磚廠也能行呀!
宋聲辦磚廠也不是什么都不干的,前期的許多籌備工作都需要他親自盯著,畢竟別人沒弄過,他也怕搞砸了,所以費了很多心思在上面。
從模具到燒制,他耗費了許多心力。
一連好幾天晚上宋聲都睡得很晚,早上又起得很早,一段時間過去他的臉上出現了肉眼可見的疲憊,還有眼睛下面的烏青,陸清很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