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第 201 章(捉蟲)
玉哥兒最近這段時間都在家里, 之前經常到縣里的火鍋鋪子里頭幫忙,不過也會干一陣歇一陣,適當的休息一下。
今天剛好他在, 宋老大著急把他叫過來,讓他給念念信里到底寫了啥。
結果到屋里找了一圈, 發現玉哥兒出去了, 張杏花這會兒聽見動靜也出來了,一聽說是宋聲寫信回來了,臉上同樣十分欣喜,說道:“玉哥兒說是上云哥兒家里去了, 你去喊他回來。”
宋老大聞言出門了, 她又讓自家大兒媳婦兒去后面燒炭的地方把宋平叫回來, 反正再過沒多久也該吃晚飯了,三郎好不容易寫信回來, 自然是要讓全家人都要聽一聽的。
玉哥兒跟宋平一聽說消息就趕緊回來了, 玉哥兒當初識的字又派上了用場。其實宋家人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 家里的薛四認識的字要比玉哥兒多,別看他長得一副高大健碩的模樣,但應該是讀過幾年書的。
但為什么沒讓他來讀信,自然是他現在在宋家人看來還是個外人,這三郎寫的信是家書,萬一里頭有什么不適合讓外人知道的, 讓他看見就不好了。張杏花也是出于這種考慮, 才沒讓薛四念。
玉哥兒很快從外面回家了, 從信封里掏出厚厚的一沓信, 摸著挺厚的,看來三哥他們寫了不少字呢!
一家人圍在一張桌子上, 耳朵都立起來了,都說家書抵萬金,三郎的家書在他們看來也同樣的珍貴。
“奶奶,阿爹,大伯,二伯,大伯母,二伯母,堂哥堂嫂以及堂姐,弟弟妹妹們,見字如晤。”
宋聲寫信自然不是按照前世的大白話寫的,在這里讀書也讀了好多年,已經沾染上了一些文縐縐的習慣。
家里頭人多,但還是要一一問候的,所以光是稱呼的前綴就寫了很長,最后寫了句見字如晤,一時之間竟是沒考慮到家里人能不能看得懂這句話。
這不,這信剛讀兩句,張杏花她們就卡住了,問道:“玉哥兒,三郎寫的見字如晤,是啥意思?”
還好玉哥兒這幾年經常在縣里頭的鋪子幫忙,見識也多了,這句他還是知道的。
他笑了笑說道:“阿奶,這句話是說,看見這信上的字,就如看見了我。三哥這是想咱們了。”
張杏花一聽這話高興了,笑得都看不見眼睛了,臉上的褶子擠到了一起,就說他們家三郎是個不忘本的吧,遠在京城還想著他們呢。
“聽到沒有,三郎在信里問候咱們啦!”
宋聲把家里頭的每一個人都細細問候了一下,這個時候是不能浪費筆墨的,因為家里人就盼著看到信,這信的字數寫的越多,他們就越高興。
“奶奶,最近身體可好?還有阿爹,以及家中的其他長輩們,萬要保重身體。我與夫郎及孩兒一切都好,家中請了兩位仆人照料,請你們放心。”
“京城十分繁華,我如今在翰林院任職正六品修撰,每個月俸祿有五兩銀子,冬天有炭火補貼,年底會發祿米,一年中都不用買米,待遇很好。”
看到這兒,張杏花笑瞇瞇的說道:“一個月五兩銀子的俸祿,每年都還發米,咱們三郎可真是爭氣!”
但信中后面又寫道:“但家中有夫郎和孩子,每月開支巨大。俸祿并不能維系開支,一開始甚是憂心。”
信寫到這,第一頁讀完了,還沒等看第二頁,宋家人就著急了,就連宋老大這個當大伯的都擔心道:“就知道京城那個地兒不好待,寸土寸金的,啥都貴。三郎他們是不是沒錢花了?今年咱們家掙了不少,明天就給三郎他們寄過去一些,可不能等到過年了沒錢花啊!”
“是啊,三郎一家子在京城肯定過得很難,馬上就要過年了,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省得連肉都不肯買。”
玉哥兒看家里人紛紛擔心,趕緊看第二頁的信,剛看幾句,他忙說道:“快看快看,信里面寫清哥兒在京城開了一家鋪子,生意很好。阿奶阿爹,咱們不用給三哥他們寄錢了。”
信中第二頁就接著寫道:“是以,清哥兒在京城開了一家奶茶鋪子,如今生意還算紅火,聽說京城中的長公主殿下都愛喝我們家鋪子里的奶茶。”
看到這兒,宋老三憋不住了,捂著嘴驚訝道:“天吶,這個奶茶鋪子到底是賣什么的?賣奶茶嗎?怎么從來沒聽清哥兒提起過這是個什么東西?竟然連長公主殿下都愛喝!不得了嘍,咱們三郎跟清哥兒真有出息!”
“奶茶奶茶,肯定是一種茶嘛!”宋平道。
宋聲說起經營鋪子的事兒,完全沒提自己在中間出謀劃策,把這件事的功勞全都歸功在了陸清身上,宋家人對他的印象更好了。
“就說清哥兒是個旺夫的,一準沒錯!到了京城都還能開鋪子,還經營的這么好,跟咱們三郎真是相配的緊!”
之前村里還有人跟張杏花出餿主意,說是他們家三郎那么有出息,都到京城里頭當官了,以他的本事,以后肯定少不了加官進爵。到時候這陸清的身份自然就配不上他了,說不準還會拖他后腿。
他們完全可以找個理由讓陸清跟宋聲和離,到時候再讓宋聲在京城里頭娶個大戶人家的小姐,這身價不直接就能上去了嗎?也能完全擺脫農戶子的身份了。
張杏花立刻呸了那人一口,清哥兒平日里人怎么樣,大家伙都看在眼里,這種缺德事他們可不能干。
一真大師都說了,他們這是良緣,怎么能好好的給人家拆散了?而且大家不是都說清哥兒旺夫嗎?這么好的一個人,誰嫌棄誰才是瞎了眼!
現在看看,沒錯吧?清哥兒都把鋪子開到京城了,說明人家是個有本事的,怎么就配不上他們三郎了!
玉哥兒看到這兒也是一臉羨慕,“清哥兒現在越來越厲害了,都能自己在京城里開鋪子,真佩服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我也能像清哥兒一樣這么厲害。”
張杏花笑呵呵道:“清哥兒是個有本事的,不過咱們玉哥兒也是不差的。等阿滿回來了,就給你倆辦婚事。”
說到李滿,玉哥兒臉上擠出一抹羞澀。
幾個人又催著玉哥兒接著讀信,后面兩頁大概都是寫的他們在京城里頭的生活,描述的十分繁華令人向往。
“包袱里頭是給你們捎帶的京貨,布料的樣式夠做幾件成衣,都是京城這邊流行的樣式和花色,伯母和奶奶可以做幾身衣服穿。還有一些筆墨紙硯,是專門給承業他們念書用的。”
承業就是大毛的大名,他如今已經八九歲了,去私塾讀了書也明白了一些道理,小孩子很反感還被大人大毛大毛的叫,他有正經的名字,叫做宋承業,這個名字還是他的狀元三叔給起的,他寶貝的不得了。
信中還說道:“這次帶的紙張,是朝廷專門的造紙坊新研究出來的樣紙,用竹子做的,要比市面上賣的那些用樹皮做的紙光滑,京城里還沒開始流通,我給你們拿了些試用。忘了跟你們說,我雖然在翰林院任職,但這段時間被借調到工部任職,負責改進造紙,這竹紙就是新做出來的。”
信看到這兒,宋平已經迫不及待的去扒拉旁邊放著的包袱了。打開一看,里面果然有一些布料,不僅摸著光滑,而且樣式也好看。底下有一個布包,里頭放的就是心里面說的竹紙,他小心翼翼的把紙拿出來,夸贊道:“阿爹你們看,這紙真的比外面賣的看著還要好!”
宋老大拍了他一下,說道:“你瞎摸什么摸,別把這好好的紙給摸壞了,你沒聽三郎說這可是京城里都還沒有拿出去賣的紙,能不好嗎!”
宋平撇了撇嘴,還是把紙放下了。
旁邊的孫氏和李氏摸著包袱里的布料,笑得合不攏嘴。他們這個小叔子對她們是真不錯,出門在外還不忘給她們捎帶東西。兩個嫂嫂心里更滿意了。
他們一邊看包袱里的東西,一邊聽玉哥兒讀信。
信里頭又說除了布料和筆墨紙硯之外,還有一些首飾。首飾是給家里的女人們的,大伯母林氏數了數,她們這些女眷應該是每個人都有的。看這樣式都是宛平這邊沒有的,應該是清哥兒給他們挑的禮物。她們瞧著更高興了。
里面還塞了三本書,瞧著嶄新嶄新的,上面還有一股墨香味。
信里說這書是給大毛他們看的,用的不是普通的印刷術,而是最新改版的雕版印刷術印刷的,他知道家里邊的書貴,而且能買到不同類的書也少。這三本還是他精挑細選的,在宛平這種小地方不好買。
沒想到宋聲對這三個侄子這么上心,張杏花當即表示以后這三本書就當做家里的傳家寶,絕對不能損壞了,以后要一代傳一代的。他們一家子從三郎這一代開始要更換門面了,以后說出去也能沾個書香門第的邊兒不是?
這信一頁一頁的讀下去,竟然已經看了一半了。瞧這厚厚的一沓信,怎么就這么不經讀呢!
又接著往下看,玉哥兒眼尖的看到了李滿的名字。
信中寫道:“我拜托兵部的同僚打聽了一下前線打仗的事,說是已經打贏了,阿滿也在其中,不過他受了點傷,沒什么大礙,等他養好傷,就能隨大軍一起回京了。”
“玉哥兒和阿滿的事情拖了很久,眼瞅著玉哥兒年紀也不小了,不能再等了,我有意讓玉哥兒來京城一趟,到時候讓他跟阿滿先在京城成親,簡單辦一下。等以后有機會一起回宋家村了,再大辦一場,不知道奶奶跟大伯你們意下如何?”
玉哥兒如今的年歲已經有二十出頭了,他跟清哥兒年歲相當,清哥兒如今已經是兩個孩子的阿爹了,他到現在都還未成親。
頭幾年村里人還議論說李滿肯定在戰場上死了,他現在不著急改嫁,以后肯定是要守活寡的。
可后來傳回來消息,李滿不僅沒死,還當官了。這下大家都紛紛羨慕他,選了個好男人。
可是這又等了兩年,依舊不見李滿回來,尤其是這次去了高麗之后,更是沒信兒了。時間一久架不住村子里有閑言碎語,說是李滿當官了看不上他了,所以才遲遲不回來娶他。
好在前段時間李滿有寫信回來,玉哥兒心里踏實許多,就在家安安心心的等他回來。
現在三哥在信里說想讓他去京城,年底的時候阿滿哥也會回到京城,到時候他們就可以成親了。不得不說這個提議十分讓人心動。信里說阿滿哥受傷了,他很是心疼,想趕緊見到人。
信里又說玉哥兒如果能來京城跟阿滿把親事辦了,怎么沒有長輩在場呢?不如大家一起來京城過年吧,他在京城里買了個小院,家里人都過來,擠一擠也能夠住下的。
這個提議不僅讓玉哥兒心動,全家人都心動了。說起來他們也快兩年沒有見到三郎了,家里人還是很想他的。而且京城那么繁華,誰不想去看看呢?
他們這些從土里刨食的莊稼人,一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頂天就是宛平府城了。現在宋聲提議說要去京城,他們可從來沒想過這事。
那可是京城啊!寸土寸金的地方,他們這些泥腿子也能去京城見見世面嗎?
這個提議暫且不說宋家人考慮的怎么樣,反正信里頭宋聲跟他們說的很明白,不用怕到京城之后會花錢,現在他們有奶茶鋪子經營著,不需要擔心這個。
二是去了之后也有住的地方,岳爹陸尋也在這兒,白天沒事就可以帶他們出去逛逛,不需要擔心人生地不熟的沒人照應。
三是兩個寶寶已經一歲半了,現在會走會說話,已經會叫阿爹阿爺了,但是還沒有叫過祖奶奶,您難道就不想聽聽孩子叫你一聲嗎?
不得不說,這句話著實觸動了張杏花的心。她可太想她的兩個小孫孫了,當初走的時候才幾個月,一轉眼都已經會跑會跳了,可是離得遠,一直沒見過現在他們長成什么樣了。
信里說到這兒 ,大家都沒有言語,張杏花率先說道:“這事兒晚上咱們商量商量。”
大家一聽商量商量,就知道這事兒有戲。他們都想去京城看看,那可是京城,全家人除了宋老三,他們都還沒去看過呢。
宋老三就去過那么一回,回來都在村里吹噓的不像樣了,但無論說幾遍,大家仍舊愛聽。現在能夠有機會去京城看看,他們面上不顯,心里高興著呢。
宋聲在信里頭說的話就說到這兒,后面則是陸清口述宋聲代筆的內容。
陸清想寫的內容就比較家常了,他說的都是他和宋聲這個小家這段時間來發生的事。尤其是前段時間皇上嘉獎了宋聲給他們送來了一籃子貢果的事。
這事可了不得,那可是御賜的東西,聽說是太后娘娘才能吃到的果子,他家也分了一籃子,別提有多榮幸了。
信里寫:“相公很得陛下賞識,在京中為官雖然辛苦,但相公十分能干,原本在翰林院任職,現在已經被借調到工部了。工部是朝廷里頭一個很重要的地方,相公專門負責改進造紙術。包袱里面裝的紙其實就是相公想出的法子造出來的。”
陸清在信里說的都是夸獎宋聲的話,說他很能干,還得陛下看重,為官十分厲害。
宋家的人很愛聽這個,尤其是夸宋聲的事,聽個三天三夜都不厭煩。
當他們看到陛下還賞賜了他們一籃太后娘娘才能吃到的貢果時,全家人激動壞了。
天哪!三郎不愧是他們家最聰明的人,這么快就得陛下賞識了,以后肯定前途無量!
那他們家就更不能給三郎拖后腿了,張杏花一邊高興一邊又交代家里的人在外頭可得管好自己的手腳和嘴巴,要是因為他們其中的誰拖累了宋聲,那她絕不輕饒。
之前因為雕版印刷術的事,皇上就嘉獎過宋聲一次,當時賞賜了黃金還有布匹。
陸清在信里頭把這事兒也說了,提了一句因為相公改進了雕版印刷術,得到了皇帝的嘉獎。
宋家人不懂什么雕版印刷術,但他們聽懂了是因為他們家三郎用他那聰明的腦袋瓜改進了這個東西,所以得到了皇上的嘉獎。
三郎真是出息了,皇帝又是賞他黃金,又是賞他布匹,還有貢果,這是多大的榮耀啊!
真真是他們老宋家祖墳上冒青煙了!
張杏花聽到這兒,趕緊說道:“唉呀明天大家手里沒事兒的,都跟我上墳去,讓咱們老祖宗九泉之下一定要繼續保佑三郎!”
不管信不信這個邪,拜一拜總是沒錯的。不是經常有那些看墳地的風水大師說嗎,家中的墳地如果選的好,那可是會影響后輩們的發展的。
張杏花沒錢請什么風水大師,但三郎在京城的發展越來越好,她覺得自家這塊祖墳就挺好的,沒事得去拜一拜,讓她繼續保佑這個孫兒。
信里最后,陸清寫道:“京城里有不少好吃好玩的東西,你們來的話我帶你們去逛逛,尤其是大毛二毛他們幾個孩子,相公說小孩子多出來見見世面,增長一下見識對以后成長很有幫助。”
后面幾句是祝福的話,大概就是祝他們身體健康,一切順利云云。
八九頁的信宋家的人一下子看了快半個時辰,中間說說笑笑的議論著,等到看完了,方才察覺半個時辰已經過完了。
這會兒大家心里都在想著年底去京城的事。
第202章 第 202 章(捉蟲)
張杏花心里其實也拿不準主意, 一大家子人到時候都去嗎?雖然三郎說他那里能住下,但他們家人多,她都擔心全都去了給三郎添麻煩。
可是想想家里人都沒怎么出過遠門, 京城那種繁華的地方,可能這輩子也就去這一次了。
大家都沒吭聲, 張杏花干脆問道:“剛才信里頭你們也都聽見了, 說是阿滿這小子年底應該會回京城,三郎說的對,玉哥兒他們兩個的婚事不能再拖了,等阿滿回來成婚也不知等到啥時候, 干脆讓他們在京城把事兒辦了。剛好三郎在京城, 有他在, 我放心。”
宋老二和媳婦兒趙氏自然樂見其成,老兩口高興的合不攏嘴, 玉哥兒能有個好歸宿, 他們再高興不過了。
“好啊, 那就先去京城,給他倆把婚事辦了。其實在哪辦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再拖了。玉哥兒年紀也大了,再拖就不好了。”趙氏說道。
張杏花又道:“還有三郎提議說要去京城過年的事兒,你們都是什么想法?咱家里沒外人,都說說吧, 想去還是不想去, 我聽聽你們的意見。”
宋老大和媳婦兒林氏都沒吭聲, 這種事他們不好站出來發表意見。但說心里話, 他們這輩子都沒想過能到京城去見見世面,現在有這個機會, 還是想去看看的。
林氏用胳膊肘戳了戳兒子宋平,宋平是個心直口快的,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性格,是個直腸子。
他也知道他娘用胳膊戳他是什么意思,干脆站出來說道:“阿奶,要我說咱們全家都去吧,大家都沒去過,剛好三郎也在京城里頭,還能照應著咱們。再說了,我們去了肯定不會給三郎添亂,這個您放心。等玉哥兒的事情操辦完了之后,待個幾天咱們就回來,不耽誤明年開春耕種。”
他這話說的明白,就表達了一個意思,想去京城。
他這么一說,宋峰平日里老實巴交的人也跟著開口了,“阿奶,要不咱們就都去吧。留誰在家里都不好,三郎說的有道理,帶著大毛他們一起去你讓他們見見世面。三郎在信里不是說了嗎,他們雖然年紀小,但多出門見見世面對讀書很有幫助的。”
難得宋峰這個嘴笨的一下子說出這么多話,張杏花轉頭看了看宋老大,問道:“老大還有老大媳婦兒,你倆是咋想的?也說說吧。”
宋老大這會兒才慢吞吞的說道:“既然孩子們都想去,要不咱們就都去吧。反正這兩年咱們也攢了些錢,出去一趟也頂得住。阿娘,你不用擔心咱們一大家子去了到時候花三郎他們的錢,咱們多帶點銀錢花自己的,肯定給他們省著點。”
宋英在旁邊站著,拉著兩個閨女沒吭聲。雖然她和離在家好幾年了,但在這種事情上,她始終覺得自己沒有什么底氣發表意見。
張杏花問了一圈,最后問到宋英,“英子,你咋想的?想不想一起去?”
宋英往前面站了站,臉上帶著笑說道:“阿奶,我就不去了吧。兩個妞妞跟著去也不好照顧,我干脆帶著他們在家看家吧,這一去沒幾個月回不來,家里總得有人照應著。”
宋英說的也是實話,家里頭沒個人看著確實不放心。
張杏花想了想,說道:“我就不去了,我一把老骨頭了,去京城路途遠,一路上出門不方便,這身子骨勞累的厲害,我就在家看家,你們去就行了。”
她這話一說,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對。
宋老二先站出來說道:“阿娘,您這是說的什么話?您怎么能不去呢?玉哥兒的婚事還要您做主呢!”
“就是啊阿奶,咱們一起去嘛,不是您說的,一家人要整整齊齊的嗎?我們都去京城過年了,留您一個人孤單單的在家里,您覺得我們會開心嗎?”
李氏道:“阿奶,三郎在京城肯定很想您,這次見不到您的話,肯定要失望的。就算是為了三郎,你也應該一起去啊。”
一提宋聲,張杏花的心就軟了。
這個家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別看張杏花平日里努力一碗水端平,對家里其他人幾乎都一視同仁,不偏袒任何一房。
但那是在宋聲不參與比較的前提下,一旦提起宋聲,老太太那是頭一個偏袒的。家里人都瞧得出來,他們家三郎那就是老太太心尖上的寶貝孫子,在她心里的地位就連她三個兒子都比不上的。
這是家里人都知道的事,但全家人都沒什么意見,因為在他們所有人的眼里,老太太看重三郎那是理所應當的事。
還是李氏會說話,知道拿宋聲出來說事。她一說起這個,張杏花就有些猶豫了。
她當然想跟著一起去京城啊,不僅想見她的寶貝孫子,她還想見她的兩個寶貝曾孫呢!
可是家里這邊又不能沒人照應著,總得有人看家呀。
宋老大出了個主意,說道:“阿娘,不如明天我提上一壺好酒,再割上幾斤肉去里正家里走一趟吧,咱們如果都去京城了,家里這邊就拜托他幫忙照看著。等咱們從京城回來了,再給他們帶點京城里頭的特產,算是感謝他的。您看咋樣?”
“大哥說的有道理,家里頭值錢的東西咱們走的時候大不了都帶上,要是不放心,就在家里藏好。最多兩三個月咱們就回來了,不耽誤明年春耕。再說了,家里頭的大狗阿黃還在呢,有它看家,您還不放心嗎?”
最多就是拜托里正在他們不在的日子里每天讓人過來幫他們喂一下阿黃,其他的也不需要他做什么。
張杏花想了想說道:“那行,明天老大媳婦兒你們先去隔壁村的張屠戶家里割點豬肉回來,再提上兩壇子好酒,咱們去你宋叔家一趟。”
里正就是張杏花口中的宋叔,一筆寫不出兩個宋,說起來還是同族,他們兩家關系還不錯,他們到時候提著東西上門,宋叔應該不會拒絕。
張杏花一說這話,大家瞬間都高興了起來。那意味著她同意了全家人一起到京城的決定,怎能不令人開心?
大家臉上的神色肉眼可見的興奮起來,張杏花也沒憋住,臉上的褶子笑得一層一層的,忍不住想起以前的苦日子,再到今天家里住的青磚大瓦房,若是擱以前,她簡直想都不敢想現在全家能住這么好的房子,還有機會去京城看一看。
“時候不早了,包袱里頭的東西你們三房分一分,看看喜歡什么顏色的布料,都選一選,還有那些個首飾,一人一件,可不能多拿。還有那個筆墨紙張,是給大毛他們用的,大郎二郎,你們替孩子收著。”
張杏花沒發話之前,這包袱里頭的東西大家都看了看,但是沒敢動。這會兒張杏花發話了,讓他們分一分,大家迫不及待的圍了上去,一會兒說這個好看,一會兒說另一個也好看,實在是挑花了眼。
宋英沒想到自己這個和離在娘家的人也分了一份,在心里不禁感慨清哥兒的細心,他這是專門按照人數給每個人都準備了禮物,這讓宋英心里覺得暖暖的。
包袱里頭的東西三房分了差不多,剩下一部分是給張杏花留的。張杏花作為一家之主,本來應該是她先挑選的,但她沒動,讓兒子兒媳們先挑了。她年紀大了,那些東西她很多都用不上,不如把款式好看的給孩子們留著。
“都挑完了吧?挑完了就都回屋去吧。明天老大媳婦兒跟我一塊去里正那,你們剩下的人記得提前把要帶的東西都收拾好,貴重的東西記得藏好。現在快十一月底了,得盡早出發趕路,不然就趕不上到京城過年了。”
“成,阿娘,那我們先回屋了,明天就收拾東西。”
大家回屋之后手上都抱著一塊布料還有首飾等東西,孫氏和李氏兩房的房間挨著,她們是一塊走的,在路上你碰碰我,我碰碰你,又激動又高興,仿佛晚上要睡不著覺了。
“這布料真是好看,怪不得是京貨呢,到時候做成衣服穿在身上,還是咱們宋家村頭一份呢,旁人見了不得羨慕死咱們!”李氏笑瞇瞇的跟孫氏說著。
孫氏平常那么穩重的一個人,這會兒也笑得開心,“可不是嘛,還有這發簪也好看,下次回娘家了我就戴著,到時候阿娘跟嫂嫂看了肯定也要羨慕我的。”
兩個人一路說說笑笑的回了房,這邊宋英也回去了。
薛四今天從鐵匠鋪子回來就沒見家里的人,問了兩個妞妞才知道,原來都在屋子里頭說話。
薛四抬頭一看宋家人是在正屋里說話,就知道他們肯定是在說家事了。他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去摻和,就在院子里找點活干,把墻角堆著的一堆木柴劈了劈,又把它們抱到柴房里,然后把水缸里挑滿水,忙活一通之后,屋里頭的人終于說完話都出來了。
宋英出來的晚,大家都回屋了,她才剛出正屋的門沒幾步。
薛四看似是在院子里忙活,但實際上他腳邊的那些柴都劈完了,壓根沒什么活干了,但他卻站在那里沒有動,看著就像是故意在等人似的。
這會兒宋英看到他,想著過幾天他們全家都要去京城了,這事兒得跟薛四說一聲。
本來宋英想著薛四不用去京城,剛好留在家里面能幫忙照看著家里。可看阿奶沒提這事兒,隨即想到他一個外人,留他在家里看家著實不太合適,便也沒再說了。
“阿四,你過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宋英道。
他們兩個的關系確實比其他人要更親密一些,薛四這個人整天冷冰冰的,但卻很聽宋英的話。
宋英的嗓音有些江南地方吳儂軟語的調調,說話溫溫柔柔的,即便是生氣厲言疾色起來,也沒什么威懾性,所以之前在程家總是被欺負。
薛四很喜歡聽她說話,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溫柔勁兒。
“怎么了?”他走過去問道。
“過幾天,我們全家要去京城,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京城?”薛四聽見這兩個字瞳孔微縮,隨后鎮定下來問道,“怎么突然要去京城?”
“三郎寫信回來了,說是阿滿年底會回京城,想讓玉哥兒一塊過去 ,把他們的婚事辦了。又提議讓全家一起去到京城過個團圓年,大家都沒去過,也想去見見世面,所以決定一塊去京城。”
薛四出神的點點頭,京城那個地方,他并不是很想回去,那里對他來說就是一座牢籠,待著還不如在宋家村待著自在。
可他現在有了想娶的人,再看看自己一無所有,哪里配得上她?
是不是天意也讓他回京城,有些東西也該拿回來,總不能一直當縮頭烏龜逃避現實。即使回去面對的事情很痛苦,可也該為了喜歡的人努力一次不是嗎?
“我陪你一起去京城。”薛四是個果斷的人,很快做出了決定。
不知道為什么,宋英覺得他的眼神中有著另外一種堅定,她不是很明白,不就去一趟京城嗎,怎么搞得好像那里是個龍潭虎穴一般。
宋英以為他在擔心她的安危,便寬慰道:“你不用擔心,三郎在京城呢。你還不知道吧,清哥兒在信里頭說,三郎現在很受陛下賞識呢!有三郎在,我們不會有事的。”
薛四點點頭,他想的并不是這個,而是他回到京城后的事情。
現在薛家的人應該都以為他死了吧,死在那個戰場上,剛好給他的好弟弟鋪路。
如果看到一個活生生的他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該是什么表情?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宋英跟他說了一些阿滿的事,“三郎說阿滿他們在高麗打了勝仗,應該立了很大的軍功。聽說有好些世家子弟都跟在后面搶功勞呢!”宋英也是聽玉哥兒說的,之前李滿寫信回來的時候在里面也提到過一些這方面的事情。
聽到世家子弟,薛四眼里閃過一抹諷刺,他那個廢物弟弟應該也被他那個二娘塞進去了吧。指望著能撈一把軍功回來有個官兒當當,還真是煞費苦心。
在鐵匠鋪打鐵的這些日子里,薛四本以為自己內心平靜了許多,覺得一直在這個平靜的小山村生活也挺好的。
可當再次提到京城,想起那些惡心的人和事的時候,心里還是會止不住的顫抖和怨恨。那些痛苦的往事,果然還是不能輕易被遺忘啊。
“阿四,你在想什么?”宋英少見的看到薛四出神。
“沒什么,你跟孩子早點休息。我回去也收拾一下東西,出發的時候叫我,我會功夫,路上可以充當護衛,保護你們的安全。”
有他這句話,宋英更放心了。她曾經見過薛四在院子里耍過長棍,功夫一看就很厲害。有他跟著一起去京城,不用擔心路上會出事了。
第203章 第 203 章
第二天宋老大去了隔壁村的張屠戶家里, 選了一塊豬身上的腱子肉買了回來,宋平則是去了上西村的集市,拎了兩壺好酒回來。
有酒有肉比什么都強, 尤其是去別人家里頭求人辦事,這些算是厚禮了。
光是這幾斤豬肉, 還有兩壇子好酒就花了一二兩銀子。畢竟他們這一趟出門一來一回得有三四個月不在家, 算上時間還挺長的,拿的東西少了不好看,畢竟是里正,拿的東西體面方便開口。
酒跟肉都是一大早出去買的, 天氣漸冷, 早上出門地上下了一層寒霜。宋老大跟宋平買完東西就回來了, 這會兒時辰還早,張杏花把豬肉放進籃子里, 又讓宋平提上兩壇子好酒, 帶上大兒媳婦兒林氏去了里正家。
里正家住在東頭, 離他們宋家有些距離,這酒有些重,不好提,他們兩個婦道人家不好拿過去,就讓宋平幫忙提著帶過去。
農家的人都起得早,即便是冬天, 也很少有睡懶覺的。家里頭的活再少, 那也是多少有些活的。
張杏花就是為了趕早, 趁著早上起來出門的人還不多, 他們趕緊去里正家里把這事兒給辦妥了。不然提著酒和肉的過去讓村里的人都看見了不大好。
還好早上濃霧比較重,十米之內都一片朦朧, 只能依稀看見一個黑色的人影。天氣不好,太陽沒出來,這霧也就沒散。
趁著可見度低,張杏花帶著林氏和宋平一路趕到了里正家。
里正的媳婦兒李氏這會兒剛喂完豬從豬圈里出來,聽見有人敲門,把身上稍微拍了拍,洗了下手就去了門口。
她本來還納悶著誰這么早來敲門,結果把門一開,看到是宋家的人過來了,趕緊笑呵呵的把人贏了進來。
其實本來李氏跟宋家關系還算不錯的,當時還熱心的給玉哥兒介紹了一門親事,就是杜家。可沒想到這個杜家竟然是個火坑,還好這婚事沒成。
就因為這事兒,李氏自責了很久,總覺得自己有些對不住玉哥兒,漸漸的往宋家去的也少了。
宋家人一開始其實也有些怨李氏這個做媒的,但好在在這事兒沒成,再說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說到底也是杜家把事捂得太緊了,當初要不是宋聲在縣城里頭讀書碰巧撞見了,誰能想到那個杜斌竟然是個人渣。
都是一個村子的,李氏還來道過幾次歉,宋家人后來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不過到底有了些疙瘩。
這次李氏看到張杏花主動上門來,還看到后面跟著的宋平還挑了個扁擔,籮筐里頭遮掩的似有東西,她一時之間笑得合不攏嘴。
外頭的動靜不小,里正也從屋里出來了。
看到張杏花帶著兒媳婦,還有孫子都過來了,趕緊把人往屋里頭迎。
“妹子咋來這么早呀,是有啥事兒了?”里正說道。
外頭確實冷,三人跟著進了屋,李氏把門關上了。墻上開的有窗,屋子里還算敞亮。正中間燒著爐子,屋里暖烘烘的。
宋平把挑著的籮筐放下來,從里面拿出東西,李氏一看好大一塊肉,還有兩壇子酒,欣喜之余也感到十分驚訝。
現在還沒到過年的時候,以他們家跟宋家的關系,不至于好到這種程度吧?這又是送肉又是送酒的,難不成是來找他家男人辦事的?
里正一看這么多肉,還有酒,趕緊拒絕道:“大妹子,你這是干啥?怎么拿這么貴重的東西?”
張杏花坐下來慢慢說道:“李哥,你先別著急著拒絕,我這次來呀,是有點小事兒想請你幫忙照應照應。”
“咱們兩家什么關系,你盡管說便是。還用得著拿這么多東西!”
宋家現在在他們村子里的地位可不低,沒比他這個里正差多少。自從村子里好多人跟著宋家種棉花,這日子過的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這棉花的種子是哪里來的?還不是宋家賣給他們的。這里頭稍微有點良心的人家都記著宋家的好。現在張杏花說有事需要幫忙,里正自然是要幫的。
“是這樣,這兩天我們收到了三郎從京里邊兒寄來的信。”
里正一聽是宋聲寄信了,也跟著驚喜道:“啥,咱們村的狀元郎寫信回來啦!好啊好啊,是個不忘本的孩子,就知道三郎有出息!”
張杏花笑道:“三郎說阿滿這孩子自從上了戰場之后就沒回來過,這次打了勝仗,年底應該就回京城了。這不是玉哥兒一直在家里嘛,兩個人離那么遠,這婚事都耽擱好幾年了。眼瞅著玉哥兒年紀越來越大了,為了兩孩子著想,干脆讓玉哥兒去京城跟阿滿先把婚事辦了。”
里正十分驚喜,沒想到不僅從張杏花這里聽到了關于狀元郎的消息,還聽到了李滿這個好幾年沒信兒的從軍的消息。
“說的也是,這倆孩子都耽誤好幾年了,看看咱們村的谷子,那可是跟玉哥兒他們同一茬的孩子,現在孩子都多大了。不過說回來,咱們宋家村還是他們的根,這婚事要是在京城辦了,以后回來還辦不辦?”
“辦,那肯定是要辦的。等阿滿安頓好了,什么時候能回來了,就在村子里再辦一次。”
“這個好,村里也好久沒有辦喜事了。”
說到這個,里正又忍不住提起宋聲來,跟張杏花打聽了不少他的消息。里正對宋聲的印象極好,而且這可是他們村出來的狀元郎,要知道當時宋聲考中狀元的消息傳回來的時候,里正差點沒把他們宋家村的村名改成狀元村。
張杏花挑揀這一些跟他說了,最先說的就是陸清在信里頭寫的那些,宋聲因為被皇帝賞識,還被賞賜了不少東西。
里正驚呼宋聲給他們村的人爭光了,高高興興的說道:“咱們這個三郎真是給咱們宋家村掙臉面,咱們這兒的縣令何大人上次還提起了他。”
他口中的何大人就是何躍,當時宋聲走的時候給他提了個建議,可以在鳳坪縣發展一下棉花種植,事實證明,這兩年過去,老百姓的日子在逐漸變好,說明這個方法是有效的。
等到今年年底官員考核政績,這完全可以寫到何躍的考評結果里去。何躍心里十分感激宋聲,也因著里正是宋家村的,何躍平時也會多加照拂一些。
張杏花點點頭,又跟里正客氣了幾句,兩個人拉了會兒家常,這邊大伯母林氏也在旁邊坐著跟里正媳婦兒李氏說話,宋平則是去找里正家里頭跟他同齡的人說話去了。
拉了會兒家常,張杏花開始說正事兒了。
“李哥,我這次過來,確實是有事想拜托你幫下忙的。這不是玉哥兒要去京城辦婚事嗎,家里頭肯定得有人給他送嫁。畢竟是京城,路途遙遠,這一來一回要耽擱不少時間。三郎說反正是要去的,不如一塊兒去。剛好我們家里面的人除了老三,都沒去過京城,就想著這次不如干脆都去了,一起去見見世面。”
里正一聽他們全家都要去京城,驚訝道:“你們全都要去嗎?那可是京城,遠著嘞!冬天路也不太好走,萬一到路上再下起大雪,安不安全都兩說呢。”
這個張杏花也想過,但現在不是還沒下雪嗎?真要是趕上下雪了,那就再路上耽擱兩天。只要不是下雪封山封路,就能趕路。
“我知道李哥你是為我們好,但我們家里人都已經商量過了,都決定要去。但是我們去了吧,在家里頭就沒啥人了。所以就過來請你幫幫忙,在我們不在家的時候,幫忙照看著點兒。”
里正本來以為是什么大忙呢,沒想到就這點小事。趕緊擺手說道:“這有什么的,還值當你專門跑一趟。你就打發你們家大郎過來跟我說一聲就行了,拿什么肉跟酒的,快快快,還是拿回去你們自己吃吧。”
張杏花自然是不會拿回去的,這東西本來就是給他們買的,把東西拿回去像什么樣子?
“李哥,東西你就收下吧。我們這一走也得好幾個月呢,家里頭還有一條大黃狗得請你們幫忙喂著點,拿這些東西我還嫌少了呢。”
李氏在旁邊站著沒吭聲,她的小兒媳婦這會兒也在屋里,她輕輕拍了拍自家丈夫的胳膊,眼神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里正的小孫子站出來說道,“阿爺,宋家阿奶說的有道理,您要是不收這東西,所謂的心里也不安心不是?”
張杏花笑了笑說道:“是這個理兒,還是谷子懂事。”
里正雖然不想收宋家的東西,但家里頭的小兒女都想吃肉,到時候還要給他們宋家的大黃狗喂吃食呢,拿他們點肉不過分。
最后事情說妥了,等他們走了之后,宋家的宅子就讓他們幫忙給照看著。
這事算是解決了。里正這個人還是很仗義的,心里頭有大家伙,村里人有什么需要幫忙的事兒都會來找他。
張杏花他們離開里正家里之后,里正家里頭就炸開了鍋。
逢年過節,他們家的親戚上門都沒拿這么多的肉,那可是豬腱子肉啊,豬身上最好吃的肉了,好大一塊,上手掂量掂量就知道最起碼得有五六斤。
更別說那兩壇子酒了,湊近一聞就知道那不是普通的高粱酒,而是價格還不便宜的汾酒。
“爹,這宋家出手還真是大方,這好酒和好肉一買就買這么多。”這話聽著可不像正經的夸贊。
里正瞪了他一眼,這個頭發短見識也短的兒子沒一點眼力見兒,“人家宋家怎么樣跟你有什么關系?不想著跟人家搞好關系也就罷了,說涼話倒是哪哪都有你。”
最后李氏把那些肉和酒收了起來,正好也快過年了,天氣這么冷,這肉就算放個把月也不會壞,過年他們也能少花些錢買肉了。
這頭張杏花回到家之后,開始安排接下來的事。
還沒等她說話,宋英過來找她了,說是薛四功夫好,反正在宋家村待著也沒事,他擔心大家的安危,他到時候會護送他們一塊去京城。
張杏花沒反對,畢竟他們一家子人多,路上又不是跟著商隊或者鏢局走的,的確存在危險。有薛四在肯定安全不少。
再者,張杏花大概也是看出來了,說什么薛四想要護送他們去京城,其實就是舍不得英子吧。
畢竟他們這一走就是三四個月,這么長時間不見面,有人會著急的。
他們一家子人雖然多,但又不是在京城長住,像是一些被褥鍋碗瓢盆之類的根本不用帶,簡單收拾一下行李就行。
張杏花沒上過學,數數只會從一數到九,她把大毛叫過來幫她數了數,家里有多少個大人,多少個小孩,稍微估算了一下,約莫著兩輛牛車肯定能擠得下。
家里大房,老大跟大兒媳婦,大郎二郎還有他們的媳婦兒,再加上每個人跟前都有兩個孩子,算起來一共有六個大人外加四個孩子。
孩子還小,可以坐在大人懷里,一家子擠在一輛牛車上也能擠下。
二房人就不多了,四郎不在家,他很久沒給家里寫過信了,聽說還是在軍中后勤處做生意,也不知道是做啥生意的,上次他在信中提過一次,后來就沒再說了。
除了他之外,就剩下宋老二還有媳婦兒趙氏,再加上玉哥兒,一共才三個人。
三房人就更少了,只有宋老三和宋夏兩個人。
再加上和離回娘家的宋英,以及薛四,兩個大人帶兩個孩子,人也不多。
家里的小牛犢早就已經長成了大牛,給牛套上板車,就能拉東西了。
先前為了耕地,家里又買了一頭牛。所以宋家現在是有兩頭牛的。給兩頭牛都套上板車,就是兩輛牛車了。
牛板車的空間挺大的,稍微擠一擠,能坐不少人。兩輛牛車,一個牛車坐七個人,懷里再抱上幾個孩子,完全不是問題。
反正冬天天也冷,擠一擠更暖和。
宋平瞧了瞧,說道:“阿奶,兩輛牛車夠咱們用了。”
張杏花想了想,人是夠坐了,他們也不帶什么鍋碗瓢盆里的東西,能減輕不少負擔。可她還想給三郎帶些東西過去呢。
大伯母林氏說道:“阿娘,今年新收的棉花還剩下不少,給三郎裝上一袋吧。他跟清哥兒兩個人在京城肯定買啥都貴,把這棉花給他們帶過去他們就不用花錢買了。”
一到冬天大家都穿上了棉衣棉褲,小孩子們再也不哭著鬧著說冷了。但這做棉衣棉褲最需要的就是棉花,家里剛好種的有,就想著給宋聲他們帶過去一些。
二伯母趙氏也跟著說道:“還有咱們家燒的那個銀骨炭,今年產量雖然不高,除了賣出去的,還攢下來一些。不如也帶上吧,三郎他們在京城居住不容易,雖然他們那個什么翰林院里頭也發炭,但說不準根本不夠用,還是給他們帶上,也省得花錢買了。”
畢竟這可是銀骨炭,京城里賣的價格也不便宜。反正他們在家里頭燒的都是灰花炭,也用不上這銀骨炭。
老大家的跟老二家的都是心好的,說的話正好說到了張杏花的心坎上。
她十分欣慰,拉著兩個兒媳婦的手道:“你們兩個都是個好的,等明年再種棉花了,咱們就不拿出去賣了,全留在家里頭給你們做新棉襖新被褥。”
除了棉花跟銀骨炭之外,家里人有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再拿點其他的東西帶上,說是給宋聲和陸清他們用的。
在他們看來,宋聲夫夫倆在京城里生活艱難,肯定是省吃儉用,哪比得上他們如今在宋家村的生活,不說能夠頓頓吃雞了,最起碼頓頓吃肉還是能做到的。
宋家三兄弟又從家里收拾了不少東西出來,說要給宋聲帶過去。
而宋平這個當大哥的,也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了一捆繩子,說要給宋聲帶過去當晾衣繩用,還說他們的晾衣繩肯定沒有這把結實,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這么一來,兩輛牛板車肯定不夠用了。
張杏花干脆讓宋老大他們到集市上又買了一輛騾車回來。
騾車適合趕路,而且比牛車便宜。到時候就算從京城回來,騾車在家里放著也能用來拉貨,不會閑置糟蹋了。
騾車主要是用來拉東西的,最后全家收拾完,行李還有給宋聲和陸清帶的東西全都放在了騾車上,也不知道都堆了些什么,竟是裝了滿滿一板車。
一家人出門之前,張杏花特地讓宋平去跟里正說了一聲,這才出發。
他們僅用了一天收拾東西,趕在第三天的早上就走了。早上霧氣重,他們人多,陣勢也大。光是牛車就有兩輛,再加上還有一輛騾車,他們想走得低調一些,不想被當面議論。
一輛牛車在前面,中間是堆滿東西的騾車,后面又跟了一輛牛車。這也是為了看好騾車上的東西,走在后面萬一不小心被人拿了什么東西都不知道。
走到鎮上的時候,張杏花在路邊看到一個寫信先生,可以代筆書信。她想著不如在這里寫封信給三郎,告知他全家都要去京城的事情。
但想了想,說不定這信還沒有他們到京城的早,又不打算寫了。
用他們年輕人的話來說,未告知而到,不就是個驚喜嗎?
路上宋平在前頭趕車,家里人每人都戴著棉花縫的厚厚的手套,拉著韁繩手不會太僵。
他一雙臉凍得紅紅的,說話帶著熱氣,笑呵呵的回頭高聲跟他們說道:“你們說到時候三郎如果看到咱們全都來了,會不會高興的跳起來!”
宋老大忍不住拍了他的后腦勺一下,臉上帶著笑說道:“你以為三郎像你這么不穩重啊,三郎就算是高興,也不會跳起來的。誰像你整天跟個兔子似的,一高興就竄的老高。”
等到他們趕到半路的時候,一輪紅紅的太陽從東方緩緩升起了。陽光照在大地上,照在他們的臉上,看著溫暖又和煦。
雖然天氣冷,但他們的心是熱的。因為有著想要見的人,有著一顆期盼的心,寒冬臘月都不再是冰冷了。
孩子們也沒出過遠門,里面最大的孩子就是大毛了。他今年九歲,上了兩年私塾之后,一改往日的調皮,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性子竟然逐漸沉穩起來了,兩只手往袖子里一抄,跟個小大人似的。
但畢竟還是個孩子,臉上是忍不住的歡喜。
宋家的人個個都十分高興,出門的這一天是好天氣,對他們來說那就是個好兆頭。今年能過個團圓年,只是四郎不在,也不知道他今年過年能不能回到京城跟他們一起過。
不過這都不當緊,四郎最起碼沒什么生命危險,大家知道他平安無事就夠了。
相對于宋家人臉上洋溢的笑容,只有薛四的臉上有著沉重的神色。
他在第二輛牛車的尾端坐著,其實他是會騎馬的,但是馬匹太貴了,他在打鐵鋪子干活掙的錢幾乎沒留下多少,都給宋英了,所以他自然是買不起的。
宋家人肯定也不會掏個大價錢給他買一匹馬,他就只能一塊兒跟著擠牛車了。
旁邊坐著宋英,宋英懷里抱著一個閨女,張杏花幫她抱著另外一個閨女。牛車一下一下有些顛簸,薛四細心的用一只胳膊擋著,怕她們不小心滑下來。
他心里裝著事,按照宋家這趕路的進程,肯定能趕得及到京城過年。
想起曾經的一些往事,他忍不住揉了揉雙鬢。扭頭悄悄看了看旁邊一臉溫婉嫻靜的女子,他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她……還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名字叫什么。
如果她知道自己欺騙了她自己的身份,她會怪他嗎?會不會不理他了?
到時候要怎么跟她說,他其實不是在山野中長大的薛四,而是在京城薛家長大的薛家大少爺薛君堰呢?
薛四腦袋里一團亂麻,他身體本就健碩,不怎么懼怕寒冷,雖然也穿了棉襖,但他刻意將外頭的扣子解開了幾個,任由冷風灌進他的胸膛,讓他保持片刻的清醒。
冬天里趕路的確有很大的阻礙,畢竟路程長,最短也要一個月。路上一旦遇到雨雪天氣,幾乎寸步難行。更何況他們坐的還不是馬車,沒有什么擋風的東西,一看天色不好,就得趕緊到另一個落腳的地方躲避風雪。
但今年跟前兩年有些不同,前兩年冬天雨雪多,尤其是降雪,之前宋聲還在書院的時候,就經歷過一次嚴重的雪災,村子里有一些人家的房子都被壓垮了。
但今年不同,也不知是前兩年冷過頭了還是什么原因,今年竟然只下了兩場雪,每次只下了一兩天,就沒再下過了。
這倒是讓頭一次出遠門的宋家人趕上了好時候,在路上沒受太多風雪的折磨。
……
京城。
宋聲跟陸清他們還不知道宋家人決定要來京城過年的消息,他們也沒有收到信,也沒有人給他們捎口信兒,所以只能一天一天的等著。
其實宋聲覺得奶奶張杏花他們大概率應該不會過來的,畢竟是冬天,又要出遠門,的確不方便。
不過為了玉哥兒的婚事,說不準會讓他爹帶著玉哥兒和二伯他們一塊過來,畢竟二伯是玉哥兒的爹,得有個主婚的。而他爹宋老三之前就來過京城,好歹對這個路要熟悉一些,互相能有個照應。
不過趕到年底玉哥兒估摸著是要來的,反正家里頭那邊肯定會來人,臨近過年那幾天,他讓春生和鄭昀多去城門那塊兒盯著點兒就行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京城中迎來了第三場雪。不過這雪下的并不是很厚,而且京城里頭的人家門前是不會積雪的,不等雪稍微下的厚點,就把雪給掃了。
奶茶鋪子到了冬天賣的都是熱奶茶,生意更紅火了。這鋪子從開張到現在,每個月的賬面收入都在增長,陸清壓根沒想到鋪子的生意竟然這么火爆。
他一時之間竟然還有些后悔,早知道當初租鋪子的時候就租個更大一點的了,現在想要多請幾個人擴展一下門面都沒法弄。
左右兩邊的鋪子都是別人做著正經生意的,不會轉讓給他租。
羅大人那邊給供應的牛奶有限,冬天喝奶茶的多,喝果茶的少,所以每天做出來的奶茶都是限量的。
門口一大早就排起了大長隊,來的晚了就買不上了。更夸張的是有一次還不到中午,奶茶就賣光了。
可門口還有好多人,陸清覺得好可惜,要是還能接著賣奶茶,肯定能多賺不少。
宋聲看出了他的想法,安慰道:“錢是賺不完的,咱們現在賺得夠用就行了。你要是想把生意做大,可以像之前開麻辣燙鋪子一樣,再另外找個地方開一家。”
宋聲知道陸清其實是有一份事業心的,他并不反對他發展事業,反而會鼓勵支持他。一個人在忙于事業的時候,身上其實是閃閃發光的,那也是他自身擁有的魅力所在。
“可是再開一家店,還要重新去選地方,租鋪子,然后進行鋪面裝修。還要重新招人,培訓他們,教他們制作奶茶,還要教他們經營的方法。”
光是想想這些要重來一遍,陸清就有些打退堂鼓。
宋聲給他提供了另外一個思路,“也許還有一個辦法,你不用操心那么多,像是店鋪選位置,裝修,還有招人等等,這些你都不用管,也能開一個新的奶茶鋪子。”
陸清本來靠在他的懷里,聽見他這么說,噌的一下坐了起來,立馬來了精神,“相公,你是不是有新的主意了。”
“京城里這段時間跟風開奶茶鋪子的是不是有好幾家?”宋聲問道。
說起這個,陸清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道:“嗯,奶茶其實并不難學,他們多買幾杯回去琢磨琢磨,怎么著也能做出個六七成出來。”
實在是因為他們這個奶茶鋪子生意太火爆了,惹得人眼紅。
就像當初的麻辣燙鋪子一樣,一開始開起來的時候只有他們一家,可看看現在,整個宛平府城里頭的麻辣燙鋪子有多少?甚至連客棧里頭的后廚都能做一碗出來。只是味道不同罷了。
這奶茶鋪子也是一樣的道理。
一樣東西火起來,肯定有人跟風去做。
陸清開的這家鋪子名叫一枝春茶,也不過才兩個月的時間,京城里開始有什么兩枝春茶、三枝春茶這樣的鋪子開了起來。
他們做的奶茶的味道肯定是不如陸清這個奶茶鋪子里頭做的奶茶味道好,但如果價格比他們稍微低一些,再加上距離的問題,客人離那邊的奶茶鋪子近,那那邊的客人也許就會就近買奶茶,不會再跑這么遠到他們這個一枝春茶的鋪子來了。
不過好在陸清這個奶茶鋪子里頭賣的奶茶種類多,而且他還會不斷推出新的味道的奶茶,也就是推新品,所以經常喝他們家奶茶的人,只會認準他們家過來買。
雖然生意還是一如既往的好,但看到京城里頭開始一個個冒出兩枝春茶,三枝春茶的鋪子,陸清心里頭還是膈應的慌。
宋聲又道:“他們這幾家鋪子收益如何?”
一說起收益,陸清笑了,“那自然比不上咱們家的鋪子的。”
陸清悄悄去逛過幾次,其他幾個奶茶鋪子門前人很少,因為味道跟他們家鋪子的奶茶差遠了,所以很少有回頭客。
“你可以找個時間約他們的掌柜的談一談,就說同意他們加盟我們的奶茶鋪子。”
“加盟?這是何意?”
“就是我們給他們提供跟我們奶茶口味一樣的配方,讓他們的鋪子也能做出來跟我們鋪子里一樣的奶茶,就是變相的開了一家分店。”
“那這樣的話,我們有什么好處?把配方都給他們了,那他們豈不是想賺多少賺多少?以后不就更能光明正大的跟咱們搶生意了?”陸清疑惑道。
“非也。加盟可不是免費的,而是要出加盟費的。我們可以跟他們簽訂契書,讓他們鋪子里賣跟我們一樣的奶茶,讓他們招的人到我們這里免費來培訓,但是每年要給五千兩的加盟費。只要他還賣我們鋪子里頭的奶茶,那他就要交這加盟費。”
陸清聽得眼睛放光,“加盟費五千兩!這么多。”這個想法簡直聞所未聞,他還從未聽說過有這樣做生意的辦法。
“可是一年五千兩會不會有點太多了?他們會同意嗎?”
宋聲笑了,耐心的跟陸清說道:“你算一算咱們鋪子里頭的流水,一年下來大概能掙多少錢?刨去五千兩之后,剩下的可都是他們掙的。怎么算最后都能掙錢,所以這對他們來說,趁著現在咱們的鋪子開的還少,加盟的越早越有利。”
宋聲敢保證,只要是一個精明的商人,聽到陸清的這個提議之后,稍微考慮一下就會愿意投資加盟的。
整個京城現在只有他們這一家正宗的奶茶鋪子,東南西北四個城門,京城十二坊,地方大著呢。哪里都可以開奶茶鋪子,只要別開在什么平民窟,絕對能夠掙錢。
陸清越想越覺得這是個頂好的主意,他抱著宋聲狠狠親了一口,他相公的腦袋瓜子實在太聰明了,每次想出來的主意都超好的。
其實宋聲只是照搬了前世那些連鎖奶茶店的套路而已,事實證明無論到哪個世界,這個方法都穩賺不賠。
不過這事兒不急,反正也快到年底了,先過完年再說。
又過了幾天,宋聲休沐,秦元白邀請宋聲和陸清到家里做客。其實也是想讓陸清來陪他的新婚夫郎喬哥兒說說話。
兩個小夫郎手挽著手到里屋說話去了,他們兩個大男人就在外間坐著喝茶聊天。
秦元白:“大軍快到京城了,聽說是葛達將軍帶的隊,你那個準弟婿就是這個葛將軍旗下的吧,那應該會跟著一塊回來了。”
他一說是葛達帶了手下的兵回來,宋聲就知道李滿肯定也在回城的隊伍之列。
宋聲面上露出喜色,說道:“還有幾天到?”
秦元白算了算時間,說道:“估摸著還有六七天,應該就能到城門了。葛達將軍、孟馳將軍他們都帶人回來了,他們帶的那一部分出去撈軍功的世家子弟也都跟著一塊回來了,就在這一批回城的軍隊里面。”
宋聲對那些混軍功的世家子弟不感興趣,他最關心的還是李滿的傷勢,不知道恢復的怎么樣了。
秦元白又給兩人分別倒了一杯茶,“不過聽說那些個世家子弟里頭,好像有個薛家的少爺挺有名的,還活捉了高麗王室的人。”
宋聲再次從別人口中聽到了薛家這個字眼,有些敏感,便多問了一句,“薛家?是京城南平侯府薛家嗎?”
“對,就是這個薛家。上一任的南平侯都把家業敗得不成樣子了,好在這一輩當中還有人能頂立門庭,也是不容易啊。”
“這個南平侯有幾個兒子?這次也跟著去高麗打仗了嗎?”
這事秦元白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畢竟他也不是京城中的貴族出身,知道的也都是從別人那里聽說來的。
“南平侯好像挺風流的,生了好幾個兒子,不過他的大兒子不是嫡出,而是庶出。后來正妻亡故之后,他又續弦了一任妻子,又生了一個兒子,是嫡出的。后面還有數不清的小妾,給他生了好幾個兒子。這都是人家后院里的家事,我知道的也不多。”
“不過聽說這次一塊前去高麗的,就是這個續弦的妻子生的這個嫡出的兒子,表現的很不錯。就是這南平侯府一年比一年沒落了,在陛下那里做了好幾年的冷板凳,如今也只是空有一個侯府的名號罷了。”
京城中的世家貴族向來多,宋聲很少去主動打聽這些。只是因為聽到薛這個姓,想到了還在家中的薛四,那人看著孔武有力,像是個習武打仗的。
兩個人閑聊了一會兒兵部的事,又說了一會兒工部造紙坊的事。
說起這個造紙坊,秦元白可謂是相當佩服宋聲了。
“聽說朝廷里的造紙坊新改造的紙已經在市面上流通了?怎么樣?反響如何?”
其實是造紙坊悄悄先放出去了一部分樣品拿出去賣 ,打算看看市面上情況反響的。
結果剛放出去沒兩天,就被一搶而空了。
因為拿出去賣的新紙太少,導致大家越傳越玄乎,弄的京城中這幾天都在說出現了一種十分光滑而且寫起字來非常流暢不散墨。
這傳言自然少不了工部的幾個大人在后面推波助瀾,就是為了給新紙做噱頭。
“你別聽外頭傳的那么玄乎,就是普通的紙。只不過原料改用竹子做的,用起來更光滑一些,寫字會更加流暢。”
秦元白一臉感興趣的樣子道:“你那有新紙嗎?回頭也拿給我兩張讓我試試。”
“行,等下一批新紙出來,我給你留一打。”
里屋,陸清在榻上坐著跟喬哥兒說話。
喬哥兒剛來京城不久,好多事情都還不習慣。陸清今天是抱著圓圓出門的,團團和圓圓現在都會流暢的說話了,但團團話少,看得多,聽得多。圓圓就不一樣,一張小嘴非常甜,很會哄人,見過的大人就沒有不喜歡他的。
今天特地抱著圓圓過來,也是想讓喬哥兒高興高興。
果然,喬哥兒一看到圓圓整個人的眼睛都亮了,好可愛的娃娃!
“你當心著點,他有點沉。”陸清提醒道。
“不礙事的,我就喜歡小孩子。”喬哥兒一邊抱著圓圓,一邊逗他笑。
圓圓不怕生,還很配合的揚起了個笑臉,把喬哥兒看的心都要化了。
“你這孩子實在是太討喜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我也能有個這么可愛的孩子。”喬哥兒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陸清捂著嘴輕笑道:“你才成婚多久,哪那么快就有孩子了?你要是急了,就跟你家相公說,叫他好好努力。”
一說起好好努力,喬哥兒臉紅了。
他家相公這一連幾天晚上都在努力。
自己最近幾天每天起床都很晚,好在婆婆看到了也不說什么,就是讓臉皮兒薄的他有些不好意思。
想想他跟秦大哥好久沒見了,又是新婚,秦大哥平日里看著斯斯文文的,可是一想起晚上的事情,喬哥兒覺得他好像判若兩人,每次都把他弄得說不出來話,可真是羞死人了。
“你快別說了!”喬哥兒紅著臉道。
第204章 第 204 章
都說臘八一過就是年, 果真不假。臘八節之后,明顯覺得一天比一天過得快。
雖然宋聲最后這兩個月一直待在工部,但仍舊屬于翰林院, 距離放年假也沒剩幾天了。不僅翰林院,工部的官員做事兒也都沒什么積極性, 開始懶散起來, 全都盼望著過年節放假。
跟去年一樣,放假的頭兩天,朝廷發放祿米了。宋聲的官職和官階都沒有發生變化,所以這發放的祿米跟去年的數量是一樣的。
去年的時候李媽媽和魏媽媽都還沒來, 家中人不多, 這次把祿米拉回來之后, 是李媽媽他們一塊幫忙請點了一下放到了家里專門騰出來的一間小屋里。
李媽媽瞧著這些祿米,估摸著足足有二十袋, 頓時羨慕極了。要知道莊稼人種糧食有多么辛苦不容易, 當官就是好, 能吃皇糧。
去年發的祿米上個月差不多吃完了,因為家里添了幾口人,這吃的方面自然要費得多。如果沒有其他下人,剛好能吃一整年,是不成問題的。
這祿米發的不是今年的新糧,而是去年的陳糧, 不過里面沒有發霉的, 只是如果偷偷拿出去賣, 也賣不上什么好價錢。
存糧這事兒陸清已經有經驗了, 他讓鄭昀和春生他們幫忙在下面鋪了一層木板,木板上面又刷了一層桐油, 是用來防潮的。
去年一開始的時候他沒怎么注意,結果打開袋子一看,里面有一些糧食都發霉了。他心疼極了,又舍不得扔掉,就把那些糧食重新用水淘了淘,曬了曬,好在還能吃,總算沒有浪費掉。
今年祿米一拉回來他就提前做好了準備,在灶房隔壁平時經常存放菜和肉的屋里騰出來了一塊空地兒,把木板之類的鋪上之后,把祿米放了上去存著。
一到發祿米的時候,朝廷中的各個部門也都開始相繼熱鬧起來了。
因為那意味著再有兩天,他們就放年假了。放假后就不用起那么早來點卯了,那些需要上朝的官員就更不用說了,地方稍微遠一些的,半夜三點多就得起來開始收拾準備穿衣服去上朝,寒冷的冬天起這么早是一種折磨。
宋聲慶幸自己的官職還不高,暫時不用參加大朝會。
陸清已經開始讓李媽媽和魏媽媽幫忙置辦年貨了。
雖然不確定家里頭大伯和奶奶他們來不來,但玉哥兒肯定是會過來的。東西準備少了不夠吃,所以今年置辦年貨還得多買一些。
去年他們手頭的存銀不多,過年操辦東西也都省著點花的。今年手頭要寬裕很多了,畢竟一個奶茶鋪子的收益就足夠他們花了。
陸清今日把兩個孩子撇在了家里給魏媽媽照看著,他則是帶著阿爹陸尋一塊兒上街逛了逛。
兩個人在集市上轉了一圈后,去了一家布行。
玉哥兒到時候要嫁人,身上的嫁衣也不知準備的怎么樣了。針線活還不錯的大部分都是自己買布回家繡的,玉哥兒準備的如何了他們也不清楚,不過還是在預備著,萬一用上了呢?
他們在布行里頭轉了轉,買了幾件樣式流行的成衣,又買了一些花色好看的布料。陸清還買了好大一塊紅布回去,想回頭給玉哥兒繡幾個鴛鴦戲水的帕子,也好祝賀他新婚。
父子兩個人很久沒有這樣出來逛街了,買了好些東西回去,好在春生也在,還能幫他們提一點。
兩天之后朝廷進行了最后一次大朝會,皇帝直接封筆宣布過年節了。這意味著京城里的官員從這一天開始正式放假了,有足足一個月的時間可以休息,家中離得近一些的還能回去走親訪友。
宋聲這種肯定是回不去了,畢竟宋家村那么遠,時間根本來不及。
宋聲從上午從工部回了翰林院一趟,他有一些東西還在辦公屋里頭的桌子上放著,干脆一并都收拾帶上了。
朝廷的官員都放假了,而且馬上就是小年,陸清想著奶茶鋪子差不多也該關門了,魏幸和李汐他們幾個也忙了好幾個月,雖然說讓他們輪番休息,但他們干起活來很拼,都想多掙一點錢,每個月基本上從來沒休息過。
陸清跟著宋聲學了不少東西,已經會獨立算賬看賬本了。
他花了兩天的時間把鋪子開張以來的流水合計了一下,又扣除了做奶茶所需要的成本,以及每個月鋪子需要花費的租金,剩下的就是奶茶鋪子的凈收入了。
別看只開張了這幾個月,奶茶鋪子的盈利收入非常可觀。
當初說好的,如果鋪子里頭的生意好,魏幸他們每個人除了會發當月的基本工錢之外,還會有提成,等到年底的時候還會有分紅,所以他們才會這么拼的干。
雖然他們嘴上不說,但看到鋪子里頭生意這么好,一直都期待著年底這次的發工錢。
小年過后,陸清找了個時間把魏幸和李汐都叫來了。
池哥兒到鋪子里頭去的晚,沒有他們兩個干的時間長,這發的錢肯定也是沒他們多,到時候他的那份是另算的。
魏幸今天穿戴的干凈整潔,看得出來提前收拾了一番才出門的。
昨天他娘回來跟他說讓他明天一塊去主家一趟,雖然沒有明說讓他去干什么,但眼里透著笑意,想也知道,肯定是要發錢了。
魏媽媽說完之后當天又回宋家了,她還沒有放年假,暫時還不能回家。
魏幸住的巷子比較偏,這塊房子的租金相比于別的地方來說要低一些。上半年他一直在家里都吃藥,總是咳咳咳的,周圍好多鄰居都不愿意跟他們家的人來往。
可這后半年最后幾個月情況不一樣了,有不少人都知道他現在在奶茶鋪子里頭干活。而且瞧著也挺健康的,哪里像旁人口中所說的兩步一瘸三步一咳的。
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就是不一樣,今天他一出門,旁邊鄰居就熱情的跟他打了招呼。
“是魏幸啊,這是要上哪兒去呀?打扮的這么整齊,難不成是去見媒人?”
魏幸已經到了娶親的年紀,但之前因為身體和家境都不好,誰敢把姑娘嫁到他們家來?所以也就一直拖著,壓根就沒有媒人上門。
可這幾個月明顯不一樣了,人家那奶茶鋪子明眼人都知道肯定能掙不少錢,現在瞧著又有精氣神兒,這病一準是早好了。時移世易,先前沒人搭理,可不代表現在也沒有媒人上門。
魏幸沒有明說,只是客氣的回了一句:“嬸子說笑了,我還有事,先出門了。”
到了宋家門前,魏幸止住了腳步,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領和衣襟,又拽了拽,把有褶皺的地方鋪平整齊,這才上前敲了門。
鄭昀知道他今天要過來,聽見敲門聲就過來給他開門了。
“你今天這副模樣打扮的很精神,瞧著很不一樣。”鄭昀道。
鄭昀偶爾也會去鋪子里頭幫個忙,跟魏幸認識,兩個人年紀相仿,比較能說的來。
魏幸笑的有些羞澀,“還好吧,我其實也是第一次這么穿。”
“你先在這等一會兒,夫人還沒過來。”鄭昀說道。
魏幸點點頭,有幾分局促,他今天來的有些早,也是怕遲到了不好。結果來的過早了,主家都還沒吃完飯呢。
魏媽媽聽到外頭有動靜,看到兒子過來了。給團團和圓圓喂了奶之后,尋了個機會過來跟兒子說了幾句話。
大概就是叮囑一下他,在主家面前說話要得體之類的,旁的也沒再說什么了。
又過了一會兒,李汐也來了。
前兩天鋪子關門之后她還在后院的舍房住著,并沒有回家。
一是最后的工錢還沒有領,二是她其實是有些逃避回家的。因為上次李敏鬧的事情,雖然錯不在自己,但回家之后肯定會有人說難聽話的。
好在有李媽媽這個二伯母在這里照應著,上次回去,她這個二伯母還幫她說話了。
兩個人都到了之后,又過了一會兒,陸清把他們叫到了正屋里。
陸清坐得端正,溫和道:“年底了,鋪子里的事你們兩個做的很好,這幾個月也都辛苦了。”
隨后陸清又說了一些關于鋪子的一些打算,最后著重表揚了一下他們兩個的表現。
魏幸和李汐都十分高興,自己這份工得到了主家的認可。尤其是魏幸,心里頭的感受是說不出來的。要知道從前他出來找份工都沒人肯要他,別人還會說風涼話諷刺他。
再看看現在,也不過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自己就發生了這么大的變化。
而他的這些明顯往好處發生的變化,魏媽媽這個當娘的都看在眼里,兒子過得好了,當娘的心里頭也沒那么多疙瘩了,氣色也漸漸的好了。
陸清從里屋拿出了兩個紅色的錢袋子,給了魏幸和李汐一人一個。
“當初咱們說好的,每個月除了給你們發月前之外,還會有提成。這是上個月的提成,多余的是給你們發的過年分紅。都拿回去好好過個好年吧。”
魏幸和李汐拿著這沉甸甸的錢袋子還有點不敢相信,雖然沒打開看,但光掂量掂量就知道這里面大概有多少了。
“轉正之后,每個月你們的月錢是七百文。咱們鋪子的生意好,每個月加上提成,你們差不多能拿一兩七錢。年底的分紅每個人給你們發二十兩銀子,我讓人都拿的碎銀,方便你們過年回去用。”
即便是心里多少有點數了,但聽到光是分紅就有二十兩銀子時,魏幸和李汐心里頭還是感到了震驚以及不可置信。
天哪!魏幸覺得自己是來對地方了。他娘一個月的月錢現在還沒他的多,而且年底竟然還能再有個二十兩銀子,天底下怎么會有這樣好的主家!
奶茶鋪子其實是缺人的,就算是加上池哥兒,他們三個有時候也忙不過來。幾乎就是腳不沾地,就連中午都沒什么休息的時間。
陸清之前問過他們的想法,說是如果忙不過來的話,就再多找兩個人給他們分擔一些。但他們說自己能忙得過來,陸清想著反正這半年也快過完了,就先算了。
所以說魏幸跟李汐其實一個人差不多要干了兩個人的活,所以這次過年分紅陸清到底給他們多包了一些。
紅色的荷包里頭裝的是沉甸甸的碎銀,兩個人拿到錢之后都激動的快不會說話了。
陸清又鼓勵了他們幾句,說是明年好好干,肯定能拿得更多。想起上次相公說要開加盟鋪子的提議,如果到時候真的要幫忙培訓員工的話,魏幸和李汐這兩個相當熟練的人完全可以幫忙做這個事兒。
“以后咱們肯定不止這一家鋪子,整個京城乃至其他地方,說不定都會有咱們的一枝春茶。好好干,說不定以后你們就是其中一個鋪子的掌柜了。”
聽到能做鋪子的掌柜,魏幸和李汐眼睛里直冒光。感覺渾身充滿了干勁兒,以后的生活更有奔頭了。
陸清說這句話的時候宋聲不在旁邊,如果讓他聽見了,肯定會覺得陸清越來越有領導的風范了,這話就很像是領導跟下屬員工說的,鼓勵他們干勁兒,明年給鋪子創造更好的效益。
不過陸清不是那種只會畫大餅壓榨員工的領導,該給的報酬他都會給到位。
魏幸和李汐的這份工錢結清了之后,池哥兒的陸清也給他結了一下。
池哥兒跟他們兩個不同,他去鋪子里晚,而且他從常家出來之后,已經沒有什么親人了。
魏幸和李汐拿到錢之后都回家了,池哥兒還在鋪子里的后院住著。陸清有些不忍心,想讓他先住過來,跟他們一塊過年。但池哥兒拒絕了,他覺得自己現在在鋪子里頭也挺好的,只有他一個人,清靜又自在。
既不用伺候公婆,也不用照顧丈夫孩子,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
陸清但他臉上沒有郁郁的神色,多少放心了一些。
分紅這塊陸清給池哥兒也拿了同樣的二十兩銀子的紅包,但池哥兒過意不去,硬是要塞回來。
陸清挺心疼他的,好說歹說,最后池哥兒只肯拿十兩,多的他不要。這算是他今年在鋪子里頭干活的分紅。
池哥兒很感激陸清,跟他說好了以后就按照規矩來,干多少活拿多少錢,以后不能這樣了。
說完這些事之后,兩個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跟常鴻和離的時候池哥兒并不是凈身出戶,當時也分到了一些錢的。但一開始常鴻雖然答應了,但并沒有及時把錢給池哥兒。
等到后面池哥兒問他要的時候,他四處找人活動關系已經花的差不多了。最后剩下的那一點還被陳妙妙那個女人搜刮走了。
“那你這錢還能要的回來嗎?”陸清眉頭微皺,關心道。
“我原以為要不回來了,可你猜怎么著?前幾天我聽說陳妙妙那個女人被找著了,她拿走的那些錢再加上她自己存的一些私房錢,還是有不少的。我去問常鴻要了,跟他說要是不想到官府說理,就把我的那份錢給我。”
“前兩天常鴻去找我了,看著比之前滄桑了好多,他也無心與我再糾纏下去,這次倒是挺爽快的,把錢給我了。”
陸清沒想到常鴻現在如此落魄,急需要用錢的時候,竟然這么爽快大方。估計也是不想再鬧到官府去了。
拿到和離分的錢,陸清為池哥兒感到高興。雖然這點錢到現在被常鴻花的也沒剩多少了,但總比沒有強。能拿到這么多,已經很好了。
“常鴻現在落魄成這樣,陳妙妙那個女人也走了,池哥兒,你有沒有想過,再跟他復合?”
陸清試探的問了一句,其實他還是擔心池哥兒心軟,想要再回去跟他過日子。
池哥兒說道:“你放心吧,我現在可瞧不上他。而且你聽說了嗎?他好像把陳妙妙那個女人告到官府去了。”
這下輪到陸清驚訝了。
“陳妙妙不是已經把卷走的錢還給他了嗎?難道是兒子還沒找回來?”
當時陳妙妙是帶著兒子卷著錢一塊走的,難不成是兒子出什么事兒了?
池哥兒搖搖頭,露出一點看好戲的表情說道:“不是。你猜怎么著?常鴻想要把兒子領回去,卻被陳妙妙拒絕了。陳妙妙說這兒子不是常鴻親生的,他不能把人領回去。”
陳妙妙當初其實是騙了常鴻,她本就不是什么良家姑娘,早先在那些個春風樓里待過一陣兒,早就不清白了。
剛好遇見了常鴻,加上當時剛有身孕,就讓常鴻把這個鍋給頂了。
現在常鴻靠不住了,陳妙妙想帶著兒子去找當時的那位恩客,也就是她兒子的親生父親。她印象中那位客人也是個有錢的主,可能在當時的她眼中比不上常鴻,但如今可是要比常鴻好多了。
常鴻得知這個消息之后,氣得當場吐血了,直接告妙妙不守婦道,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往事,全都被他牽扯了出來。
“聽說前兩天都對簿公堂了,這不是剛好趕上年節,府尹老爺也沒空審了,就先擱置著,估計要等到年后再說了。”
池哥兒說起這事的時候心里還挺痛快的,當時他帶著婆婆去互市找常鴻的時候在那里住了幾個月,那可是受了不少委屈的,陳妙妙沒少在他面前指手畫腳耀武揚威。
現在看到他們兩個狗咬狗鬧成這個樣子,池哥兒心里頭覺得爽快多了。
“他們這是多行不義必自斃。”陸清總結道。
“清哥兒,你懂得真多,這句話是啥意思?”
陸清跟著宋聲久了,也學到了一點兒學問。他道:“好像是說他自己做的錯事,總會自食惡果的吧。其實我也是一知半解啦,之前聽相公說起過一次,我弄得也不是很明白。”
“你跟你相公過感情真好,他還教你學問,你是有大福氣的。”
想起從前跟常鴻過日子的時候,常鴻從來不會多跟他說一句學問讀書之類的事情,他也不敢問,怕打擾了他。
現在想想,可能那個時候常鴻對他就不耐煩了吧。
“你還年輕,以后肯定會有一個疼你愛你的人出現的。”陸清怕池哥兒多想,拍拍他的手安慰道。
池哥兒暫時沒想過那些,既然和離了,以后就好好過過自己的日子。他現在也沒什么心思想嫁人的事,反倒是總是聽清哥兒說起他以前在府城做生意的事兒,也起了一些事業心。
誰說哥兒就一定要靠男人的,他也可以做生意掙錢好好過日子啊。
第205章 第 205 章
奶茶鋪子關門之后, 魏媽媽和李媽媽差不多也要放假回去了。
兩個人都是有家兒的,不像是那些大戶人家里頭賣了死契的,過年都不用回去。
在她們放假回去之前, 陸清讓她們幫忙把年貨買齊了。
想著玉哥兒他們到時候在京城辦婚事,陸清讓李媽媽多買了幾只雞鴨先備著。后院有一小片菜地, 還有個雞窩, 買回來的雞鴨可以先放里頭。
除了雞鴨之外,豬肉也是要買的。今年到時候人多,陸清干脆讓多買了一些,春生和鄭昀一起幫忙提回來的, 大約有二十斤的豬肉。
過年還有貼對聯的習俗, 這對聯就不用買現成的了, 直接去外面買幾幅上了顏色的紅紙,到時候讓宋聲寫兩幅對聯就行了。
貼對聯, 放鞭炮, 都是過年的喜慶事兒。城里的地方小, 但家家戶戶仍舊買了許多鞭炮,小孩子愛玩,把鞭炮拆成單個單個的拿出來放。還沒到正式過年,每天在巷子里都能聽見一個一個的炮竹聲,出去一看,一準是小孩子放的, 聽著就有種濃濃的年味兒。
這些大頭的東西買完, 陸清就給李媽媽和魏媽媽放假了, 讓她們回家過年。
過年自然也要穿新衣裳的, 陸清和陸尋已經買過了,另外還有一些果子和飴糖, 也都買了一些在家里存著。
一場雪過后,天氣又冷了許多。陸清看著家里頭的炭不多了,又讓鄭昀幫忙買了一些回來備著。畢竟家里頭有孩子,萬一這炭燒著燒著在夜里燒沒了,這么冷的天,肯定是會被凍醒的。冷什么也不能冷著了孩子。
這邊宋家的人也在著急的趕路。
眼看都快小年了,他們還沒走到地方。這一路上走一天他們就數一天,簡直就是數著日子趕路的。
從宛平府城一路過來要經過幾十個大大小小的郡縣,好在之前宋老三來過一趟京城,他識路的本領強,有他在不用找人問路了。
一開始出門他們還在宛平府城耽擱了一天,這麻辣燙鋪子雖然已經關門了,但等到過完年不一定能及時回來開張,李氏專門找到了牛嬸兒,把鑰匙給她留了一把,說是到時候如果他們沒及時趕回來,就讓她先帶著家里頭的孫女兒開張。
等安排好了麻辣燙鋪子的事,一家人才從宛平府城正式出發去京城。
這一年多,宋峰和李氏經營的這個麻辣燙鋪子,沒少給家里掙錢。老宋家的規矩是各房在外頭掙的錢大頭都是要往家里頭拿的,由張杏花代為保管,存放在公賬上。
這樣以后家里頭不管供誰讀書,這讀書所有的錢都從家里的公賬上出,不花各房的錢。這規矩一直持續到現在。
李氏他們兩個在府城里頭做生意其實也挺辛苦的,好在掙的也多。七成交到家里頭,三成自己留著。
別看只有這三成,但他們鋪子每個月都能掙很多,就算是三成分下來也能有不少。所以這一年多下來,二房這個小金庫其實已經攢了不少錢了。
家里頭燒炭的活則是由大房負責了,每年的碳也能賣出去不少錢,但畢竟只有冬天賣的最多,其他季節炭火賣的并不好,所以只有冬天的時候能多掙一些錢。
這么比較下來,孫氏他們大房比二房攢的錢要少上很多。
也正是因為這個,李氏每次回去的時候都十分有眼色,就怕大嫂心里頭有醋意。
張杏花其實也看出來了一些,所以今年下半年的時候,她特地把這個事兒拿出來說了一下。
當初麻辣燙鋪子的這個生意給了二房經營,說到底對大房也不是很公平。都是一家人,張杏花就得努力把這碗水端平。
她直接做了決定,大房掙的錢上交公中可以交六成,剩下四成他們自己留著。二房還是交七成,三成自己留著。
這樣他們各自到手里的錢能稍微均衡一點,賺的都是辛苦錢,誰都不容易。都是一家人,也沒必要計較太多。
李氏一開始聽到這話的時候,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誰家的錢不是辛苦掙的?憑啥大嫂他們只需要給家里交六成,他們二房就要交七成?
她雖然沒把這話說出來,但那幾天心里到底膈應著,還是被張杏花看出來了。
張杏花直接問她,如果他們愿意交六成,也可以,讓他們跟大房換一下,讓大房他們兩個到府城里頭經營麻辣燙的鋪子生意,二房回來家里經營燒炭生意,互相換換位置,看她愿不愿意。
李氏被問住了。她當然不想換回來,即便是給家里交走了七成,剩下三成也還有不少。其實她覺得這三成要比大嫂他們那個四成還多。
這么一想心里又想通了,說的也有道理。反正又沒少他們二房的錢。只是讓大嫂他們少交一些而已,說到底跟他們也沒多大關系。
這事兒想明白之后,李氏心里也沒什么疙瘩了。正所謂家和萬事興,張杏花最不希望看見的就是家里頭因為這些事情鬧矛盾,傷了大家這些年好不容易攢下來的一團和氣。
出了宛平府城一路向北,是一片平坦的大道。他們走的是官路,走得快的話,趕到下一個地方能到驛站休息。
就是這風雪的天氣有些不好走,第一次碰到下雪的時候是在半路上。好在板車上放了幾床被褥,冷的時候拿出來幾個人蓋上一個,圍在一起還能暖和一些。
等到天黑之前趕到了一個小鎮上過夜,本以為第二天因為雨雪天氣可能走不了,還得耽擱兩天。結果天公作好,第二天就放晴了。
他們沒敢耽擱,吃完飯又帶上干糧,就接著往京城趕了。
這邊兒宋家人馬不停蹄的趕路,那邊陸清在京城等的也有些著急。
尤其是臨近過年前幾天,他每天都讓春生到城門口盯著點,就怕玉哥兒他們來了找不著人。
今日一大早,陸清就起來了。宋聲雖然已經放假不用早起去點卯,但也跟著起來了。
趕上過年節,跟前要準備的東西多。李媽媽和魏媽媽放假回去之后,家里頭很多事情都在自己忙活著。
眼瞧著吃完早飯之后陸清要出門去,宋聲看天氣冷得很,進屋給他拿了一個暖手的湯婆子塞到了他手上。
“這兩天冷,你出門的時候把這湯婆子拿上,也好暖暖手。”
陸清接了過去放到袖子里頭暖著,笑著道:“不礙事的,我就是去錦哥兒那一趟,很快就回來了。”
錦哥兒就是之前在秦元白跟喬哥兒成婚的宴席上認識的那個兒,跟陸清很投緣,再加上他為人和善,兩個人經常約著一塊兒出來說話逛街。
今天錦哥兒邀他一起去東市,聽說東市新到的一批羊皮,可以用來做圍脖和坎肩,很是保暖,他很感興趣,就約著一塊兒過去看看。
“好,讓春生用馬車送你過去吧,路上了,坐在馬車里也能暖和些。”
陸清說好。
坐上馬車,陸清看著手里的湯婆子,這東西他從前在鄉底下從來沒有用過。因為價格很貴,就算是最便宜的湯婆子,也不便宜。
而他現在手里拿的這個,外面還有一層雕刻的花紋,有點像青綠的翡翠,旁邊還鎏了一層金邊兒,瞧著十分好看。
這湯婆子是宋聲偷偷買的,是給陸清的生辰禮。買回來的時候陸清還心疼了好久,這東西一看就不便宜,算是湯婆子里頭的上品了。
相公可真是舍得,花這么多錢就給他買這么一個湯婆子。
他嘴上說著湯婆子有便宜的,貴的便宜的都是一樣用,何必多花那些錢呢。
可他心里頭卻是高興的,因為相公愛他,對他好。
誰能想到從前在村子里一針一線都得仔細著用的他,成親之后,就能用起了這么好的湯婆子。
陸清坐在馬車上,想到這些,嘴角經不住微微上揚,相公對他真好,冬天給他買湯婆子,夏天有空的時候還給他煮解暑的綠豆湯,上輩子他一定是積了大功德,這輩子才能遇到相公。
東市人多,人多的地方熱鬧就多。陸清剛下馬車就看到了在他們約定好的地方等著的錦哥兒。
他們兩個也不知道要逛多久,陸清就讓春生先回去了。
東市距離京城的東門很近,春生剛要趕著馬車回去,就聽到從城門處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
他趕緊湊了上去,生怕是宋家人來了,得趕緊去接。
結果上前一問,不是宋家人來了,而是之前去高麗打仗的大軍班師回朝了,這會兒剛剛抵達東城門。
到東城門的這一波軍隊不是主力,而是之前秦元白跟宋聲提到過的先鋒軍隊。
雖然說是先鋒隊,但里頭有不少世家子弟,都在這一批里頭。家里頭都等著過年呢,這里面有不少人的家世都相當顯赫,他們這些常年在軍隊里的糙漢子個個都覺得這直接燙手山芋,不把他們趕緊送回來,睡覺都睡不安穩,生怕有個什么閃失。
大軍一進城,就立刻有軍隊在兩邊開道。
陸清他們原本還要逛東市的,這會兒聽到動靜之后也站到了路邊靜靜的瞧著。
前面騎馬的都是將軍,頭銜都不低。后面跟著的一批應該就是那些世家子弟了,個個也都是騎的高頭大馬,看著活蹦亂跳的,沒少胳膊少腿兒。
陸清這會兒心思已經不在逛街上了,他全神貫注的盯著那些進城的士兵看,生怕錯過了什么。
之前聽相公說李滿這次應該也會隨著大軍回城,剛才聽旁邊的人議論,說這一波回來的都是先鋒營的。
李滿就是在先鋒營,那這次回來的人里面會不會就有他?
第206章 第 206 章(捉蟲)
大軍從東城門進來, 有不少人得到了消息,在街道兩旁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就連兩邊的茶肆食肆酒樓這種地方都站滿了人。
那些個隨軍的世家子弟騎著馬好不神氣, 當初走的時候雖然也是意氣風發,可到了高麗戰場上走了一遭, 嚇得差點站不住腳。如今終于回城了, 總覺得還有幾分似是做夢似的,不過曾經那種吆五喝六的熟悉感多少回來了一些,這時候不裝一裝什么時候裝?
各家早就派了人在前面接人了,這些個世家子弟以后又不是要參軍, 入城之后可以各回各家。行伍里頭正兒八經的將士那是不能想去哪就去哪的, 他們有軍令, 還得有組織有紀律,入城之后得去事先安排的地方整頓。
陸清站在街邊, 他本是要來逛街的, 來的算是早的, 剛好站的位置也比較靠前,能看的更清楚一些。
街市上騎馬是特例,所以軍隊入城之后走的很慢。他不錯眼的盯著那些走過去的兵士,前面都是騎著馬的,他的重點都在后頭跟著的步兵身上。
春生沒見過李滿,錦哥兒也不認識他, 陸清就這么一個一個看過去, 忽然發現在對邊那邊最邊上騎著馬穿著鎧甲帶著頭盔的人很像李滿。
可他在這邊站著, 看的不甚清楚, 他有些著急,但又沒辦法橫穿過去, 只能盯著那個背影看他騎著馬一點一點走過去。
街邊的軍隊走了大約半個多時辰才完全走過東市,錦哥兒看這隊伍都過去了,胳膊肘碰了碰陸清,說道:“清哥兒,咱們走吧,等會人多了說不定這羊皮就沒了。”
過年的時候這東西是緊俏貨,平時宰羊的并不多,很多農家自己養的羊也只有在過年的時候宰上一些拿出來賣。
陸清猶豫了一下,現在越想越覺得剛才過去的那個就是李滿,一時間逛街的心思也沒了。
他不大好意思道:“對不起啊錦哥兒,我剛才好像看到了一個熟人,想回家跟我相公說一聲。這次你先去逛吧,好錦哥兒,這次真是抱歉,下次我請你吃飯。”
其實春生還沒走,讓他回家捎個口信兒也是可以的,但陸清怕他說不清楚,而且又沒了逛街的心思,只能跟錦哥兒說了抱歉。
好在錦哥兒是個脾氣好的,出門也帶了隨身丫鬟,看他這樣子,就是拉他去逛街也沒什么興致了,便說道:“好吧,那你先回去吧,來都來了我先去轉轉,記得啊,欠我的飯,下次我可是要討回來的。”
陸清趕忙應了,隨后讓春生把馬車趕過來,掉了個頭朝著花溪巷的方向駛去。
半個時辰后到了家,宋聲正在院子里給團團和圓圓做小玩具,今天天氣好,太陽出來之后地上的冰霜融化,陽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他把小木床搬到了院子里,現在閑下來了,他終于有空好好陪陪兩個兒子了。
這會兒剛把一個小零件裝好,就聽到門口傳來響動,一看是陸清回來了。
他十分驚訝,看他兩手空空,身后跟著去馬廄栓馬的春生手里也沒幫忙拿東西,他道:“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不是說去東市逛的嗎?沒等到錦哥兒?”
陸清走過來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不是,相公,我們剛到東市的時候有一支軍隊從東城門進來了,聽街頭的人議論說是先鋒營的人先回來了。我在那看了會兒,在邊上騎馬的那些人里頭看到一個人,瞅著特別像李滿。我心里一著急,就沒逛,直接回來了。”
“相公,你要不去打聽打聽,看看李滿是不是回來了?他在軍隊里頭,就算回來了,估計也不清楚現在咱們的情況,再找不著咱們了可咋辦?”
陸清的擔心不無道理,軍營里頭的規矩是很嚴的,就算這次真的回來了,估計也要先安頓好,然后再聽上面安排才能出來探親。
宋聲他們住的這個花溪巷在城西,又偏北一些,離東市比較遠,第一支小隊先回來了的消息他是不知道的。
這會兒聽陸清這么說,便起身道:“我出去找秦大哥打聽一下情況,你先照顧著團團和圓圓。剛才我給他們喂過奶了,等晚會兒再喂就行。”
陸清在家里看著孩子,宋聲換了身衣服出了門。
秦元白家里住的地方比花溪巷還要偏,為了成婚,他特地租了一處宅院,打算等在京城熬個幾年升官加俸祿了再買宅子,畢竟京城的院子價格都不便宜,宋聲是因為來京城之前在府城做生意有了一些積蓄,才買了花溪巷這個宅子的。
到了秦家門前,宋聲敲了敲門,是秦元白開的門。
他驚訝道:“聲弟,你怎么過來了?快進來。”
見是宋聲來了,喬哥兒起身準備去集市買點肉,方便中午招待人。
宋聲見狀道:“不用麻煩了,我不在這里吃,這會兒過來,是有事想請秦大哥幫忙。”
一聽說他有事需要幫忙,秦元白道:“來,進屋說。”
到了屋里,喬哥兒端了壺熱茶過來就出去了,把地方騰給兩個男人。
宋聲說了剛才陸清在家跟他說的事,李滿的事秦元白之前就知道一些,也是他幫忙打聽的,說是這次先鋒營也會回城,只是沒打聽道具體時間,畢竟行軍路線和時間安排對于秦元白這個職位來說算是機密,不是他能接觸的到的。
“秦大哥,今天清哥兒說好像看到李滿了,但是又不確定,我想請秦大哥幫忙打聽一下他的消息。”
如果他在軍中的話,最好打聽到在哪個營里,雖然可能一時半會他們這些剛回城的還沒法自由出來,但他們這些親屬是可以前去探望的。
玉哥兒估計也快到京城了,估計阿奶他們這次沒來,很多事情都得宋聲這個當哥的給他操心。宋聲還擔心著李滿的傷勢,也不知道恢復的如何了,要是能見個面聊幾句,他也能放心一些。
秦元白聽完之后說道:“這事好辦,我去問問我另一個在軍營中的同僚就知道了,不過不知道今天他有沒有時間,畢竟這一波隊伍剛回城,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忙。”
宋聲:“不妨事,等你那同僚有空的時候幫忙打聽一下就行,多謝秦大哥了。”
秦元白不喜歡他這么客氣,當即要擺臉色,宋聲也不是這么不識趣的,兩個人這一年多往來交友都真誠相待,關系自然比一般人好上許多。
宋聲不再跟他客氣,“那先這樣,秦大哥,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下次再一起吃飯。”
“好,一有消息我通知你。”
從秦元白這里出來,宋聲沒再去別的地方,直接回家了。他跟秦大哥關系親厚,秦大哥又是在兵部任職,有他幫忙打聽,比找其他人管用。
果然,不過一天的時間,秦元白就打聽到了消息。說是現在朝廷已經封朝,這些打了勝仗的士兵估計要等到年后再進行論功行賞了,他要找的李滿現在暫時被編入了京城禁衛軍,過年京城人多,禁衛軍人手不夠,他們好多都暫時被征調過去幫忙了。
秦元白知道宋聲的心思,所以不僅幫他打聽了情況,還幫他打聽了軍營安排的住處。
“你這個未來的小舅子是個厲害的,征調進禁衛軍當的可不是一般的巡衛兵,聽說葛將軍直接舉薦他當了一個禁衛軍小隊的領隊將軍。這個年紀手底下就能領著一隊禁衛軍,比那些世家子弟強多了。”
景朝京城的禁衛軍是直接歸皇帝統轄的,禁衛軍最大的頭頭是皇城禁衛軍大統領,下面分為很多分支,每個分支都有小頭領。
而這禁衛軍可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里面有很多都是京城里頭受家族蔭蔽的旁支子弟,相比李滿這種草根出身,他們背后幾乎都是有關系的。京城里頭的各大家族就像一張大網,靠著各種姻親關系將很多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都連到了一起。
李滿這個出身去當小頭領,也不知道下面那些人能不能服他。
宋聲雖然有些擔心,但他也插不上手,對于李滿來說也許這也是一件好事,有歷練人才會有成長。
宋聲讓秦元白幫忙牽線,得找個機會見一見李滿。
然而還沒等他見到李滿,鄭昀急匆匆來告訴他,說是在城門接到了老太太他們,家里頭那一大家子人都來了,這會兒春生已經接到了他們,正在往家里趕了。
宋聲震驚,問道:“你說奶奶也來了?”
“是的,老太太還有大爺二爺他們都來了。”大爺二爺說的是宋老大和宋老二他們。
好事竟然趕到了一起。
沒想到奶奶他們都來了,他原以為只有二伯和二伯母帶著玉哥兒來了,現在聽到鄭昀說家里人全都來了,他臉上到底沒繃住,揚起一個笑容,“走,咱們回家。”
現在不僅打聽到了李滿的消息,他就在京城,玉哥兒也剛好到了,真好,這事比他想象的還要順利。
春生這幾天一直在城門口徘徊,今天正好讓他等到了。看著兩輛牛車一輛騾車在城門□□了進城費,他驚訝地揉了揉眼睛,還以為是看花眼了。在最前面那輛牛車上坐著的那個不就是宋家老太太嗎?
鄭昀跟他一塊來的,他趕緊回去報信兒,春生這邊接宋家人進城。
宋老三之前是進過京城的,但這般繁華的景象依舊讓他看呆了眼。更別提其他宋家人了,就連大毛他們幾個小孩子都忍不住說:“娘,這里好多人啊,房子看著好漂亮啊。”
來之前他們每個人都在腦海里想象過京城是什么樣的,但到了之后還是忍不住覺得驚訝。怪不得人家總說要多出去看看見見世面,他們老宋家這次也算是真的來見世面來了。
不像那些沒來過京城的一來就咋咋呼呼的興高采烈,張杏花他們進了城都還沉默的不敢吭聲。從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到了另一個十分陌生的地方,也沒個熟人接引,更別說這地方還是京城,他們心里還是有些犯怵的。
好在這種手足無措的感覺沒持續太久,春生就找到了他們。
一看到春生,宋家人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了幾分。
“老太太,可算是等到你們了,老爺早先就交代過我在這里盯著點,我在這里瞅了好幾天了,今天終于看到你們了。咱們快回去吧,家里頭老爺夫人都等著急了。”春生仰著笑臉樂呵呵的說道。
“對對對,咱們趕緊回去,三郎和清哥兒還在家里頭等著呢!”張杏花和宋老大他們臉上終于露出了一抹笑容,沿途路上所有的不安在這會兒終于消散了一些,看到春生他們就放心多了,不然心里一直不踏實。
春生是趕著馬車過來的,宋家人多,全都擠在板車上,這會兒有馬車,馬車里暖和,家里人就讓張杏花坐到了馬車里,還有幾個孩子,一并坐了進去,馬車瞬間被塞的滿滿當當。
孩子們不在板車上跟大人擠著坐了,孫氏和李氏她們瞬間松快了不少。要她們說這進了城還是更愿意坐在板車上的,因為沿路會經過不少街市,她們都好奇京城長什么樣,一路上可以四處看看。
路上張杏花跟前面趕車的春生說著閑話:“三郎他們在哪里住啊,人多不?聽老三說巷子里地方窄,不好過牛車,咱們這次趕了三個板車過來,能進去不?”
春生笑道:“這個您不用擔心,巷子挺寬敞的,過的下過的下。”
到了京城人多,牛車上拉的人也多,路上走得就慢一些。尤其是像他們這種一下子來了這么多人的,還拉的大包小包的,像是沒見過世面的外鄉人進京,一路上有不少人扭頭看他們。
不過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畢竟年底了,這種事很常見,不足為奇。
張杏花活了這許多年,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有機會到京城來走一趟。眼看著就快到家了,她心里頭越發想念宋聲,也不知道她的寶貝孫兒現在咋樣了,是胖了還是瘦了。
這會兒又問春生:“咱們快到了沒?”
“快了快了,這條街走到頭拐個彎就到了。”
宋聲回來后就在巷子口等著了,陸清本來也在旁邊一起等著。天兒冷,宋聲想讓他到家里等,他自己在這巷口接人就行了。陸清沒讓,說要陪著他一塊兒在這等。
但是沒料想到家里一下子來了這么多人,原先收拾出來的房間怕是不夠住,畢竟一開始也沒想到來這么多,只是收拾了幾個房間出來。
馬車走在前頭,后面跟著的是板車。
因為鄭昀先回來報了信兒,陸清得知是老家一大家子人全都來了,趕緊又開始收拾家里的房間。這一收拾就耽擱了會兒,不過好在馬車從城門口過來一路走的慢,家里頭阿爹在忙著,他就先出來接人了。
張杏花一下馬車,就看到宋聲和陸清在巷口接他們。
宋聲看到家里人這一路過來風塵仆仆,一張張臉全都因為冷風凍得通紅,趕緊拉著他們進屋里去。
“阿奶,大伯,沒想到你們都來了。我還以為只有二伯和二伯母帶著玉哥兒來了,你們來這一路上怎么沒有坐馬車呢?板車也太冷了些。”
宋聲有些心疼家里人,自己想讓他們來京城過年,但沒想到一家子竟然連馬車都沒租就過來了。
張杏花拍了拍他的手,說道:“租馬車干啥,而且這一趟過來肯定得三四個月才能回去,不用花那個冤枉錢,牛車就挺好的。而且拉的人還多,路上走的也快。”
宋聲心疼他們,“這一路上不少受凍吧?屋子里燒了炭,快暖和暖和。”
家里頭的女人和孩子都進了屋,宋老大他們還在院子里頭把帶來的東西搬下車。
一進屋張杏花就忍不住打量著他們的這個小宅子,地方也還行,夠寬敞,恐怕當時買的時候也花了不少錢。
一家子人一進屋,本來挺寬敞的屋子,一下子擠得滿滿當當的。
陸清給每個人都倒了一壺熱水,讓他們喝點熱的暖暖身子。
陸清道:“阿奶你們能過來,相公高興極了。今年我們買了不少肉,好好在這過個團圓年。”
說起來京城,大伯母也高興,這都是沾了三郎的光。
“你們阿奶呀,本來都答應來了,結果臨到出門的時候,又有些猶豫了。一會兒說不放心家里頭的地,一會兒又說不放心家里開春種糧食,怎么說都有顧慮。”
“那阿奶她是怎么又同意走了?”陸清接話道。
“是你二嫂說,哎呀要是我有個孫子這么爭氣,在京城又是當官,又是買房的,要接我過去過年,我那是收拾東西連夜都要趕過去的!這個時候還猶豫個啥勁兒,東西都收拾好了那就去唄。看著現在身子骨還利索著,以后老了真走不動了,那才是想去都去不了了呢。”
陸清一聽在旁邊捂嘴笑了笑,家里頭的人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張杏花也沒覺得丟面子,別看她自己平時做起決定來十分果斷,但到了跟前就容易犯怵。
這會兒身子捂熱了,手也不涼了,她趕緊過去看團團和圓圓了。
兩個小娃娃被養的極好,一點不像他們那些在村子里頭養的娃娃,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又長又密的睫毛向上卷翹,臉蛋白里透紅,瞧著好像是人家高門大戶里頭精心養出來的一樣。
“咱們團團和圓圓這小模樣俊的嘞!”張杏花伸了伸手,“來,讓祖奶奶抱抱。”
團團還沒動靜,圓圓就把手伸過去了,一點都不怕生。惹的張杏花心花怒放,連連夸贊。
宋老大他們把板車上的東西卸下來之后這會兒也跟著進了屋。
一家子全都擠到了一間屋里,凳子差點都不夠坐,連旁邊的床上坐的都是。
一家人好久不見了,一時之間說不完的話。
陸尋一直在京城里頭,看他們一路過來也辛苦,就在旁邊陪坐著說話。
宋老大道:“咱們老宋家這次出門的時候,村里還是有不少人出來看熱鬧了。”
他們趕早上走的,當時濃霧也大,但這么大動靜,還是被村里有一些早起的人看到了。
“我聽見他們夸咱們三郎有出息呢,說是三郎不僅在京城里頭買了房,還把咱們全家一塊接過去享福呢!哈哈哈哈這話我愛聽,出門的時候我還瞧見了王家那個婆娘,臉色那叫一個酸喲!”
宋聲看著家里人互相嘮著閑話,雖然因為冬天的冷風吹的臉色發紅,但臉上洋溢的笑容,就知道大家心里頭都是高興的。
宋聲道:“奶奶,你們一路過來太辛苦了,這兩天在家里好好休息。今年過年咱們過個團圓年,我跟清哥兒到時候帶你們在京城好好逛逛。”
“得嘞,回去以后說出去咱們也是逛過京城的人了。”宋平說道。
上次宋老三從京城回來之后,持續了很長時間。有一些看不慣他的人就說道,天底下的牛都是吃一樣的草,在哪里吃不是吃,那京城再怎么樣說起來也不就是個府城嗎?有啥了不起的!
宋老三知道之后就懟了回去,“是呀,但我兒子在京城當官兒,叫我去京城住,我高興啊。”
宋聲來京城做官也一年多了,剛好也讓家里人看看他現在的生活怎么樣。如今當了官,其實去哪里都不太自由。人家都是衣錦還鄉,他這想回鄉都沒什么機會。
說了一會兒話之后,就到晌午了。
陸清去灶房做飯,李媽媽和魏媽媽不在,家里做飯的事得他親自來了。
陸尋原來給他幫忙了,家里的人多,怕他一個人忙不過來。
誰知道才剛進灶房沒一會兒,大嫂孫氏和二嫂李氏,還有宋英全都過來了,都是來給他幫忙一塊做飯的。
陸清拒絕道:“大嫂二嫂,英子姐,你們進來干啥?趕緊去屋里歇著,我來做飯就好。”
她們仨是換了身衣服過來的,挽起袖子說道:“咱們都是自家人,就不跟你客氣了。家里人飯量大,你一個人忙指不定做到什么時候才能吃飯,有我們幫忙也能快一點。”
“是啊,到了你這兒我們不跟你見外,一塊弄一塊弄,咱們妯娌之間也好說說話。你快給我們講講京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
陸清露出一抹笑容,大嫂二嫂還有英子姐臉上的笑樸實無華,看著就讓人開心。
今天人多,陸清直接殺了兩只雞兩只鴨,還拿了幾斤豬肉出來,家里頭的人不遠千里過來,這一路上肯定受了不少罪,來給他們弄點好吃的補補。
一只雞是清燉的,最補身體。另外一只雞直接剁成雞塊了,炒到了菜里面。而那兩只鴨一直做了老鴨湯,還有一只做成了鹵味兒。
豬肉則是炒著吃的,還燉了幾根大骨頭湯,上面撒了一層蔥花,滴上幾層香油,聞著就香。
不僅蒸了饅頭,還燜了大米飯,想吃米飯的吃米飯,想吃饅頭的吃饅頭,現在不像是當時在鄉下,吃什么都得省著點兒。
有了兩個嫂嫂還有英子姐的幫忙,這一頓飯做的要快一些。陸尋這個長輩也被他們攆出去了,不讓他在灶房里忙活,他就在堂屋里陪宋家人說話。
等到中午吃飯的時候,連帶著燉的雞鴨還有炒的菜,燉的湯,擺了滿滿一桌子,瞧著十分豐盛。
家里頭的大桌子終于派上了用場,圍得滿滿當當。說起來家里也好久沒有這么熱鬧過了,過年的氛圍一下子就熱烈了起來。
相比較宋家現在的熱鬧,隔壁的柳二娘家里頭則是一片冷清。
他們家人口不多,本來婆婆想讓家里其他的妯娌全都過來一起過年的,但她不樂意。都已經分家了,過年自然是各過各的,到時候要是真都來了,那都是拖家帶口的,到了他們家吃他們的喝他們的,這花的錢算誰的?
好在她相公李秋實沒同意,但這事還不是主要的。讓柳二娘煩心的是李秋實跟她吵架了。
起因是因為上次宋家得到了皇帝的嘉獎,被賞賜了一籃子貢果。他就在宋家隔壁,這是多好的跟人家交好的機會,李秋實當然不會放過。
他找了個宋聲休沐的時間專門上門拜訪,想著畢竟是鄰居,都說近水樓臺先得月,這不是跟人家打好關系的有利條件嗎?
結果去了一趟之后,說了幾句話,就聽到宋聲明里暗里的說了他家婆娘在他們家門口說酸話的事。
宋聲其實是不屑于跟他計較的,但誰讓他老婆讓自家夫郎心里頭不舒服了呢。
旁人他不管,但他的清清可不能受了委屈。
李秋實是個精明的人,宋聲不用跟他說的,很明白,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了。
回去之后就跟柳二娘發了一通脾氣,“我不是讓你多跟他家那個夫郎來往,同他交好關系的嗎?你怎么反倒還去說酸話,究竟有沒有一點腦子?”
柳二娘本來因為這事兒就沒討到什么好,陸清當時就把氣還回去了,她心里頭本來就堵的慌。結果丈夫又這么吼了她一頓,她更是委屈了。
兩個人在年底大吵了一架,這兩天家里一片冷清,誰都不理誰。
都說娶妻娶賢,妻賢夫禍少,李秋實嘆了口氣,心里甚至有些隱隱的后悔,當時自己就不應該因為貪圖人家的錢財娶了個這么不長腦子的女人。
宋家待會兒吃過中午飯后,全家人身上都舒坦了許多。畢竟是連夜趕路的,吃上熱乎乎的飯才算真正的暖和。
陸清主動去洗碗,做飯的時候后灶里頭燒了熱水,用熱水洗碗也不會凍手。
李氏和孫氏也過來一塊幫忙了,看著陸清和宋聲兩個人的感情很好,她們倆打趣道:“咱們三郎是個會疼人的,你瞧瞧清哥兒如今這面色,是越發有紅光了。”
這一看就是被相公寵著的人,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是極好的。
陸清靦腆一笑,相公待他確實是好。算一算兩個人成婚也好幾年了,相公對他好不說,也沒有過什么亂七八糟的人往家里頭領。
他可是知道的,京城里頭很多當官的誰家里頭沒有一兩個小妾姨娘?但他家相公整日里從外面回來就圍著他跟孩子轉,這讓他很是放心。
吃過飯之后,陸清帶他們去各自的房間。
當初買這個宅子的時候,也是因為房間足夠多。想著家里頭就算來人了,也夠住。但沒想到一次來這么多,一人一間肯定是不夠用了。
東西廂房全都被打掃了出來,還有最后排主臥房兩邊帶著的幾間屋子,也一同被打掃了出來。
雖然人多,但家里頭的人都不挑,擠一擠有個住的地方就行。
把行李放回屋里后,張杏花讓老大媳婦兒把帶來的棉花拿了過來,全都給了陸清。
“這是今年咱們家新種的棉花,給你們帶來了點。京城里頭東西貴,怕你們舍不得買。這么多棉花夠套幾床被子了,也省得花錢買了。”
陸清眼睛熱熱的,奶奶想得周到,大老遠從宋家村過來還記得給他們帶棉花,反正是干什么都想著他們。
他家里的親戚少,但嫁到了宋家后,真的是一下子多了好多親人。
宋老大在一旁接話道:“還有那個銀骨炭,給你們裝了兩袋子過來。都卸下來在院子里頭放著,清哥兒,你回頭找個地兒放起來,這東西貴,別讓人家瞧見了。”
畢竟宋聲現在只是一個六品官,萬一讓人家瞧見家里有這么多貴重的銀骨炭,說出什么閑話來就不好了。
陸清乖乖的應了,他拿著東西準備收起來。
本來說是讓張杏花他們吃完飯去屋里休息一會兒的,畢竟趕了那么遠的路,這一路上還這么冷,肯定吃沒吃好,睡也沒睡好。
但沒想到他們都說不想去屋里休息,剛到京城,他們還是十分激動的,這會兒壓根睡不著。
看他們都精神勁兒十足,想到這兩天跟秦元白打聽的消息,知道他們也操心著玉哥兒的事,便把李滿的消息跟他們說了。
“我本來是托人幫忙去見一下李滿的,沒想到你們先到了。剛好,等我這邊安排好了,讓玉哥兒跟我一塊去吧,他跟李滿好幾年沒見了,讓他們兩個也說說話。”
全家都贊成他這個提議,都說讓他安排就好。
“阿滿現在剛到京城,還在軍營中,走動不方便。我托人打聽到他暫時被分到了皇城近衛軍里頭做事,還是一個小頭領,手底下應該管著幾十個人呢。”
家里人都沒聽過什么禁衛軍,忽然聽到皇城禁衛軍這幾個字,心里都驚訝極了。這名頭聽起來,比他們家三郎這個什么翰林院修撰還要厲害。
“阿滿這小子有出息啊!不過這個皇城禁衛軍,是干什么的?”宋平問道。
宋聲簡單解釋了一下皇城禁衛軍的職責,說的普遍一點就是守衛京城的軍隊,但禁衛軍認真說起來是皇帝親衛,由他直接掌管,這地位就比其他的軍隊高了不止一點半點。
“那這個好啊!咱們玉哥兒以后跟阿滿成親,也是個好歸處。”
玉哥兒聽到宋聲剛才說的話十分驚訝,原來阿滿哥這幾年這么厲害了呀。
想到很快就要見到阿滿哥了,他臉上露出一抹欣喜,他得好好打扮打扮才行。
這幾年在鄉底下干活,總覺得自己老了許多。阿滿哥現在也是當官的人了,他突然還有些自卑起來,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配不上他了。
其實不止他有這個顧慮,趙氏這個當娘的,眉頭也微微皺起,憂心道:“三郎,按照你這么說,阿滿現在這么有出息,想要娶家世好的女子也不是沒機會吧?那他現在是個什么想法,還愿意娶咱家玉哥兒嗎?”
宋聲立刻道:“他敢不愿意!咱們玉哥兒等了他這么幾年,為他付出這么多,他要是敢說一個不字,我第一個就不放過他。”
玉哥兒心里頭暖暖的,三哥這么護著他,他心里都高興。
不過他相信阿滿哥也不是那種人,他說道:“娘,三哥,阿滿哥之前寫信回來的時候也說過要娶我的,他不是那種人,你們別擔心。”
宋聲當然愿意相信李滿,但誰也不能保證人心一定不會變。還是得等見到人得到準確的口信之后他才能徹底放下心來。
其實他這么著急,想要等李滿一回京就給玉哥兒他們兩個辦婚事,也是怕夜長夢多。
畢竟前世他聽過的那些什么陳世美之類的負心漢橋段太多了,還是早點給他們辦完婚事,奶奶和二伯二伯母他們也能夠早點放心。
玉哥兒這個年歲實在是耽誤不起了。
宋聲是個護短的人,如果李滿真的有一絲一毫的變心,想要反悔,他不會放過他的。
二伯母趙氏看宋聲這么護著她家玉哥兒,也感到了幾分欣慰,自己也算沒有白疼這個侄兒。
經過秦元白在中間牽線幫忙,宋聲終于見到李滿了。
李滿現在還在軍中大營住,這大營不在郊外,也在京城中,是朝廷專門給他們準備的地方。軍中規矩嚴,干什么都要緊從軍令,他回來兩天了,一直沒找到機會出去打聽宋聲的情況。
之前宋聲給他寫過信,跟他說過他在京中的一些情況,就是想著萬一他跟著大軍回京城了也能找到地方。
李滿問過了,這兩天軍營在整頓,估計再過兩天整頓好之后,會有一段時間給他們安排休息,不安排他值勤,到時候他應該就能出去了。
然而還沒等到他出去找人,他就見到了宋聲,還有他心心念念的玉哥兒。
第207章 第 207 章
幾年未見, 李滿乍一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一時之間激動的竟然說不出話來。
“玉、玉哥兒、”李滿磕磕巴巴的道。
他今天不知道玉哥兒也會過來,因為跟他打招呼的人說是宋聲來探望他的, 想著都是大男人,在軍營里這幾年也糙慣了, 胡子拉碴的, 他也沒怎么收拾就過來了。
可一進來他就傻眼了,宋大哥旁邊站著的那個身影,他一開始都沒敢認。
等他們轉身看到那人的正臉,真的是玉哥兒, 而且忽然有些近鄉情怯一般不知所措, 說話都有些結巴起來。
宋聲抬頭看向李滿, 這人本來就長得高大,現在身上還穿著一身士兵們的盔甲, 瞧著十分有氣勢。
不過現在看他整個人的目光都在玉哥兒身上, 就知道來之前家人的擔心都是多余的了。這半只勾勾的盯著他家玉哥兒看, 這心思肯定沒跑。
宋聲本來也是不放心所以才跟過來一起瞧瞧的,現在看到他們兩個人目光糾纏在一起,中間都摻和不下別人,他無聲的笑了一下,先開口道:“阿滿,好久不見。”
李滿這才回過神, 收回一直黏在玉哥兒身上的目光, 好似才剛看到宋聲這個人一般, 趕緊打招呼:“三哥, 好久不見。”
宋聲知道自己在這里,他們小兩口說話不方便, 還有些局促,剛才看到他們兩個的眼神在空中交織著黏糊糊的,自己心里也放心了不少,主動說道:“我第一次來你們這大營,先出去轉轉,你們倆也許久不見了 ,肯定有很多話說,我先出去了。”
玉哥兒聽到宋聲這般直白的話,還有幾分不好意思,白皙的小臉兒又上了一抹羞答答的紅。
李滿現在滿心滿眼都是玉哥兒,愣愣的點了下頭說了聲好。
宋聲看著有些好笑,李滿這小子雖然在軍中呆了幾年,但看著好像還是個楞頭青一般,也不知他這個木頭般的模樣,是怎么追上他們家玉哥兒的。
這間屋子是專門安排給親屬會面用的,宋聲出來的時候發現門外邊圍了好些兵,一問才知道他們都是打仗的時候李滿手底下管著的那一小隊人。
看宋聲出來了,他們有些不大好意思,畢竟也算是偷聽墻角。
宋聲走過去問了幾句,才知道他們純屬是因為好奇。因為他們跟李滿好歹也相處了好幾年,在軍營里頭都是生死相照的兄弟,早就知道李滿心里都裝著個心上人了,他那個寶貝的不行的帕子天天拿出來看,大家都好奇讓他惦念了好幾年的心上人長什么模樣。
所以宋聲帶著玉哥兒一來,他們幾個就忍不住跑來想要偷看一下到底是什么樣的天仙讓李滿癡心不改記了這好幾年。
宋聲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的身份,說是李滿未來的大舅哥,好嘛,原來是自己人,下頭這幾個兵開始拉著他扯閑話了。
“你是不知道,我們老大啊,在打仗的時候可勇猛了。一上戰場跟不要命似的往前沖,就為了多拿點軍功。像他這種不高升誰高升?”
“可不是,我是跟著老大最早的兵,那個時候他天天可拼了,有一次在戰場上差點就回不來了。受了傷以為自己要死了,還在那給我們交代遺言,說什么要辜負了啥啥的!結果人沒死,我們都好奇他說的人是誰,結果他挨個把我們訓了一頓,說是誰打贏他,他就說。可看他那個體格,反正我們是打不過他的。”
“宋大哥,你這個哥兒弟剛才來的時候,我們沒瞧見長什么模樣,是不是長得很好看?我跟你說,這輩子能攤上我們頭,他后半輩子就等著享福吧!我們葛將軍你知道不?”
宋聲點點頭,說知道。
“葛將軍家里頭有個小孫女兒,今年差不多十三四吧,還沒定親。葛將軍看上了我們頭,覺得他勇武過人,還有一顆赤子心,人品好,就想牽線,還跟他提過一次,說是等仗打完回來了,讓兩個人悄悄見一見,到時候行不行再說。”
“但被我們頭拒絕了,好家伙,當時我就在場,就覺得那叫一個義正言辭。好在我們葛將軍不是那等子小氣人,既然人家不愿,他也不勉強。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自己的小孫女兒以后還是要嫁一個疼惜她的人。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宋聲在這聽了好多關于李滿上場打仗在軍營里頭的事,這幾個兵看他長得斯斯文文的,又是他們頭未來的大舅哥,就把他當自己人了。瞧著人家是個當官的,還怕這大舅哥太過挑剔,看不上他們頭,所以拐著彎的說了不少李滿的好話。
外頭他們在不遠處說的熱鬧,屋子里卻是一片靜悄悄。
李滿下意識的整了整自己的衣領,快步走上前,語氣里含著幾分急切,眼睛里閃著激動,“玉哥兒、你你怎么過來了?”
玉哥兒看他老半天站那不吭聲,壓根不知道李滿其實是太激動太緊張了,這會兒終于開口了,就聽到他這么問,心里頭有幾分氣,說道:“我怎么就不能過來了?你是不想看到我嗎?”
李滿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也不管什么緊不緊張了,上前就拉住了玉哥兒的手,趕緊為自己辯解:“沒有沒有,我就是覺得很意外,看到你我特別高興,真的!”
他這幾年在兵營里糙慣了,而且經常用長刀長槍,手勁兒大的很,又害怕自己惹了玉哥兒生氣,拉人的手勁兒不自覺就大了些。
玉哥兒忍不住喊了聲疼,他趕緊放開了他的手,手忙腳亂的道歉,“哪里疼?對不起啊玉哥兒,我輕點,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都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李滿大概現在就是這種狀態,因為喜歡,心生擔憂,心生害怕,生怕玉哥兒生他的氣不跟他好了。
等了這么幾年眼看終于等到頭了,人要是不跟他好了,他哭都沒地方哭去。
玉哥兒了解李滿,一看他這副樣子,就知道他其實跟當初沒變過什么。在他面前還是那般呆呆愣愣,笨手笨腳的,但一顆心卻十分的真誠,不摻雜一絲虛假。
別看李滿這個人嘴巴笨,不會說什么花言巧語,但有時候他這種表現就是能讓人感受到他的用心和真誠。
玉哥兒看他這副慌亂的樣子,也不再逗他了,小聲說道:“好啦好啦,我不疼了,也沒怪你。”
李滿聽見他說這話就高興,他低著頭小心翼翼打量著玉哥兒的臉上,他還是跟以前一樣好看,白皙的小臉上紅撲撲的,看著有幾分羞澀,他真的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歡。
李滿覺得自己整個人胸腔的那顆心在砰砰砰的加速跳動,惦念了這么幾年的人忽然一下子出現在他面前,誰能把持得住?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動,低頭捧起玉哥兒的臉,吧唧一口印在了他紅潤的唇上。
玉哥兒被迫抬頭看他,一張臉漲得更紅了,水潤潤的眼睛里好似都在閃著光。
李滿如今已經二十多歲的年紀,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再加上他常年在軍營中禁欲,現在玉哥兒抬著頭用這般目光看著他,讓他整顆心都在躁動。
他忍了忍,把人猛的摟在了懷里,埋頭在他的脖子里狠狠吸取著幾年來令他魂牽夢繞的氣息,總覺得香香軟軟的,很好聞。
這幾年在軍營里頭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生瓜蛋子,那些個士兵嘴里頭什么葷話都有,可他此時才終于體會到別人所說的溫柔鄉有多么大的吸引力。
他抱了抱玉哥兒,過了半晌松開了,還是沒忍住,又親了上去。
玉哥兒也很想他,這么多個孤單的夜里還要為他的安危提心吊膽,現在看到人,活生生好好的站在他面前,說不激動是假的。
他很配合的反吻過去,兩個人就這么在屋里待了好半晌。
外頭宋聲跟這幾個士兵聊了得有一個多時辰了,屋里頭的人還沒出來。
外頭那些士兵說話說的口都干了,看這么久了,小兩口還在屋里頭沒出來,那些嘴上沒毛的人就開始老哼哼的說葷話了。
“宋大哥,我說要不你今天就先回去吧。按照我們頭這體格,這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來呀哈哈哈哈!”
旁邊有人在開玩笑的說著,宋聲也不氣惱,他知道李滿不是這樣的人。
又過了一會兒,門開了,玉哥兒出來叫宋聲進去。
外頭圍著的那些兵第一次瞧見玉哥兒的模樣,長得確實好看,怪不得他們頭惦記了好幾年。
宋聲走到門前進去的時候側頭看了玉哥兒一眼,玉哥兒小臉紅撲撲的,還有鼻子底下那張紅潤的小嘴,此時還有些腫。
他心中了然,都是過來人,李滿是個血氣方剛的,他們兩個又許久沒見了,難免會有些親密的行為。
玉哥兒不敢抬頭看宋聲,但總覺得三哥的目光從他臉上掃過,有些意味深長。他羞的臉更紅了,都說讓阿滿哥不要那么用力了,現在好了,很明顯覺得嘴唇有些火辣辣的疼,肯定腫了,還叫三哥瞧見了,好丟人啊。
宋聲進屋之后,李滿好像是在見家長一樣,開始跟宋聲說著這幾年在經營中的成長和歷練,包括他都在什么戰役中拿到了什么軍功,全都說的很清楚,就像一個女婿急需表現希望得到家長的認可一樣。
“這次在高里打仗,我們那個小隊拿了不少軍功,高麗皇室好幾個王爺都是我們活捉的。現在戰事剛結束不久,又趕上過年,還未論功行賞。所以能不能升官,其實我也不太清楚。”
“我現在還是之前那個官階,葛將軍說這是七品的致果校尉,屬于什么勛官,沒有職權。之前在西北打完仗之后,只需要在那里駐守三年就能回家。但葛將軍很賞識我,后來又帶我去了高麗這邊打仗,現在立了軍功,應該能授實職了。不過可能最多是個六品官,比如從六品的下州果毅都尉之類的。”
從六品的下州果毅都尉雖然品級不高,但卻是個有實權的官。以李滿的出身,假如真的授了實權官,那就是手握實權的官員了,以后說起來也是官宦之家,不是什么種地的泥腿子了。
玉哥兒以后嫁給他,就跟陸清一樣,都是官夫郎。
寒門子弟想要改換門楣是很難的,像是宋家,靠著宋聲幾年的寒窗苦讀,進行科舉,一朝考上改換門楣,是十分艱難的。
因為很多人可能寒窗苦讀十幾年都不一定能考上。
李滿這種算是另辟蹊徑,以后如果能成為手握實權的官,已經是相當不錯了。
“自從你參軍之后,玉哥兒每日都很惦念你,起先那段時間,我聽二伯母說他因為擔心你,怕你出事,晚上都睡不好。后來你寫了信回來,他才好一些。”
“阿滿,我知道你現在在軍營里頭混的也算不錯,但我希望你能夠跟以前一樣,把玉哥兒放在心尖上疼他。所以說你這幾年打仗也不容易,但玉哥兒等你的這幾年在家里也是提心吊膽的,生怕你有個什么萬一,他也不容易。”
李滿聽到玉哥兒因為擔心他吃不下睡不著的,他一方面覺得心疼,一方面又有些暗自欣喜。這說明玉哥兒心里有他,說明玉哥兒是愿意跟他好的。
“三哥,你放心吧,以后玉哥兒嫁給了我,我不會讓他受委屈的。”
李滿從前都是管宋聲叫宋大哥的,這次見面后,李滿也有些開竅了,一口一個三哥,隨著玉哥兒叫。
“你能這般想就好。”
兩個人又說了一些帶兵打仗的事,這些事情玉哥兒就插不上話了。
李滿一說起這些事情來,臉上的表情都變得嚴肅了起來。
“一開始上戰場的時候,我心里也害怕。當時軍營里頭給我們每個人都發了一把長槍,我壓根就不會用。來不及練習就把我們送上了戰場,但是敵人來了的時候,根本來不及想那么多,只能揮著長槍打到一個是一個。”
“后來我發現我這個力氣還是有優勢的,別人揮一百下長槍就累了,但我還能接著打。最開始連人都不敢殺,現在上了戰場心態就不一樣了,葛將軍說,你不殺他,死的就是你。慢慢的,我就開始膽大了起來,不再害怕殺人。”
宋聲其實很能理解他這種心情,一個從來沒有殺過人的人上了戰場,多少都會對殺人這種事情有所抵觸,有害怕的情緒是正常的。
其實李滿沒說,他甚至有些害怕自己以后回去了因為手上沾染了太多血腥,一顆心也變得越來越堅硬,玉哥兒會因此遠離他,害怕他。
所以今天一開始看到玉哥兒的時候,他有些不敢上前跟他搭話。
兩個人在感情中都有小心翼翼的一面,李滿害怕玉哥兒會因為這個疏遠他,放棄他,玉哥兒害怕李滿打仗建立軍功升官之后看不上他,不要他。
好在兩個人之間充滿了信任,這些互相說開就好了。剛才在屋里頭兩個人一陣親熱之后,也說了好一會兒話的。
現在李滿整個人都精神的很,眼底全都是笑意,他最擔心的事情不會發生了。
聽他說完這些事,宋聲也覺得李滿一個人在軍營中這幾年很是不易。好在現在苦盡甘來了,竟然回到了京城,以后的日子不會差的。
說完這些,就該說到今天宋聲來的正事了。
“阿滿,你跟玉哥兒之前就定過親,但因為這幾年的耽擱,婚事一直拖到現在。我跟玉哥兒爹娘的意思一樣,年底趁著你在京城,玉哥兒也在,給你們把婚事辦了。你看咋樣?”
李滿一開始是驚訝,而后是驚喜。
“我沒問題,就是年底辦這事會不會太倉促了?還有宋二叔他們,我們兩個辦婚事沒有長輩在場,會不會不太好?”
宋聲聽見他贊成,就知道這事兒沒什么問題。
“這事兒你不用操心,我提前打聽過你可能會隨著高麗大軍回京,所以給家里寫了信,讓二伯和二伯母帶著玉哥兒來京城了。要不然你怎么在京城見到玉哥兒?”
李滿被見到玉哥兒的喜悅沖昏頭了,完全沒想過這個問題。
“只要玉哥兒愿意,讓我現在就拜堂成親,我都行。”李滿道。
“成親的事兒你不用操心,我們家的人這次全都來京城了,有人給你們操辦婚事。你們只要安心等著成親就好。”
李滿十分感動,他有著那樣一個爹,還有一個處處欺負他的后娘,本以為這輩子對于親情已經不抱什么指望了。
可玉哥兒的娘家人對他是真的好,讓他有一種自己仿佛又有親人的感覺了。
“以后咱們都是一家人了,宋家就是你家。等到跟玉哥兒成了親,好好把你們的小日子過好就行,別讓二伯和二伯母他們為你們操心。”
“李滿記住了,謝謝三哥。”李滿說道。
這件事說定之后,宋聲還想起了一個事兒,問了一下李滿的意見。
當時跟他爹斷絕關系的時候,他跟宋家這邊說的是想要入贅宋家,這事雖然過去幾年了,但畢竟當時是這么說的,宋聲又問了他一次。
“其實你現在不想入贅也沒關系,等到年后封賞下來,你肯定也是有實權的官了,有一個贅婿的名聲不好聽,畢竟以后你也要自立門戶了。”
李滿則是說道:“我沒關系,以前說什么就是什么,說了要入贅,我不會反悔的。反正能夠娶到玉哥兒,別的我都不在乎。”
宋聲對他這個態度很滿意,但入不入贅這事兒還得回去跟家里頭商量一下,看看二伯還有二伯母他們的意見。
其實現在讓李滿入贅宋家也沒什么必要了,畢竟以后他跟玉哥兒大概率也不會再回宋家村生活,就算他那個后娘何蘭花還有他那個后爹知道他這個兒子發達了,想要過來訛人,也要經得起折騰才行。
而宋聲后面回家之后把這事跟家里人說了,張杏花的意思是就不讓他入贅了,畢竟入贅的名聲,說出去實在不好聽。以后他是要當官的人,有這個名頭在,等時間長了說不準會因為別人瞧不起他,他心里有怨氣。到時候再影響他跟玉哥兒那感情就不好了。
宋老二和二伯母趙氏也是這個意思,他們家不缺這一個贅婿,更何況有三郎在后頭給他們家玉哥兒撐腰,李滿這小子肯定不敢對不起玉哥兒。
“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先帶玉哥兒回去了。等過幾天你休息了,來花溪巷宋家找我們就行。”
他們在屋里頭也待了挺長時間,確實該走了。
李滿看著玉哥兒往外頭走,整個人的眼神都粘在了他身上,不愿離開。
等到人都走遠了,李滿還舍不得挪開眼神,外面湊熱鬧的士兵忍不住打趣道:“頭,人都看不見了,醒醒,別看了。”
“是啊,頭,那個就是你心上人吧,長得是真好看。你還真有福氣,人家一等就是四五年,不然這個年紀,娃都得好幾歲了吧?”
李滿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就你話多。”
說完他又清了清嗓子,像是炫耀一般說道:“對了,跟大家說一件喜事,年底我就要成親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十分得意,要知道下面這些人之前一直嘲笑他,說他不知好歹,葛將軍的孫女多好啊還愣是給拒絕了,照他這種不開竅的模樣,說不準等到三十了,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沒想到,這一回來人就要成親了。
“你們幾個的份子錢,那可一個都少不了!”李滿笑呵呵的說道。
這幾個士兵忽然一下子蔫兒了,要知道他們幾乎都是還單著沒成親的,不止沒成親,連對象都還沒有。
所以他們有時候還挺羨慕李滿的,雖然人家之前短時間內跟自己的心上人見不了面,可人家到底有個心讓人在老家等他呢。
而他們呢,啥啥都沒有,跟個青蛙似的,只有孤寡孤寡。
看到他們之前總是幸災樂禍的模樣現在突然蔫兒了,李滿不禁更加高興了。
要成親了,他盼了好幾年了 ,做夢都想跟玉哥兒成親,終于要實現了。
李滿又激動又高興,當天晚上花了很長時間才睡著。結果睡著后就做了個非常香甜的夢,夢里頭玉哥兒聲音婉轉,伏在他身下嬌嬌的一聲聲喊他相公,讓他整個人身子一顫,然后醒了。
他已經很久沒做過這種夢了。再一摸有些不對勁,褲子濕了。他臉色發紅的趕緊把衣服換了,一大清早就端著木盆出去洗衣服了。
第208章 第 208 章
這邊宋聲帶著玉哥兒回到家之后, 宋家人紛紛上前問他們李滿的情況,其實他們最主要關心的還是李滿現在的態度和想法,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 想要真心娶玉哥兒。
宋聲道:“奶奶,二伯, 二伯母, 你們放心吧,李滿還是那個李滿,我瞧著變化不大。他都跟我說了,都聽咱們這邊的安排, 聽說家里人都來京城了, 要給他和玉哥兒操辦婚事, 他高興的不得了。”
宋聲的話宋家人都信,他說李滿還是真心求娶玉哥兒的, 那指定是真的。
宋老二還有趙氏都十分歡喜, 李滿跟從前可不同了, 以后人家也是當官的,他們玉哥兒跟著他到時候也成官夫郎了,真是有福氣。連帶著他們老兩口都覺得沾光了。
到時候回到村子里一說,誰家不羨慕他們老宋家有這么個好郎婿!何蘭香跟老李頭老兩口子不得氣瘋了,這么好一個兒子不知道對人家好點,反倒是把人趕了出來。
上次因為參軍的事兒, 李滿徹底跟他們斷絕了關系, 要是讓他們知道李滿以后在外頭做官手握實權, 他們不得悔得腸子都青了。
不過這些跟他們老宋家可沒什么關系, 一切都是何蘭香和老李頭他們兩口子作出來的。聽說他們兩個一心供著何蘭香生的這個兒子讀書,花了不少錢。因為考上了童生, 歡喜的不得了。
天天到處吹噓著他們家二郎是個讀書的料,以后考科舉肯定也沒問題。可那秀才能是那么好考的?
他們家三郎考秀才考了第四回才考上,在他們老宋家人的眼里,他們家三郎是他們家最聰明的人,最聰明的人考秀才都還要考好幾次呢,何蘭香那個兒子還能比他們家三郎更厲害?
反正他們是不信。
聽說已經考了一次了,但是沒考上。以前大家說起來考秀才,宋聲是個反面例子,因為他考了好幾次,前幾次全都落榜了。
可現在人家有出息了,反而被當做正面例子來教育別人了。比如何蘭香,他兒子沒考上,他動不動就拿宋聲出來說事兒。
啊,你看人家老宋家那個宋三郎,那不也是考了三四次才考上的嗎?我們家二郎才考了一次,沒考上有什么要緊的?反正以后還有機會,多考幾次總能考上的。
村里人嘴上不說,聽的次數多了,心里頭也有幾分不屑。
人家宋三郎跟他家二郎能一樣嗎?宋三郎現在多有出息,人家那才叫厚積薄發,藝考不就考了個狀元回來。你家二郎能考個狀元?
何蘭香不吭聲了,嘴里還念叨著等著瞧吧,他家二郎肯定能考上的。
玉哥兒的事定了下來,宋家人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尤其現在是到了宋聲這里,漸漸放松了許多,開始竹筒倒豆子似的,一點一點的跟宋聲他們說著村里頭發生的事。
家里今年種的棉花長勢極好,收棉花的時候也沒遇見什么大雨,算是大豐收。
還有二房宋峰和李氏兩口子接手的麻辣燙鋪子,生意是越來越好了,宛平府城里有好多人開始跟風開麻辣燙鋪子,雖然有了競爭者,但他們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今年一年掙了不少錢。
家里的田地今年上半年其實收成不好,種的麥子本來粒粒飽滿,麥穗也沉甸甸的掛著,可是天空不作美,連下了好幾場的雨,天氣就沒怎么晴過。
錯過了收割的時間,麥子還長在地里頭,就開始長出了麥芽,全都發黑了。這種麥子不能磨成細面吃,做出來的面有著大量的麥芽,影響口感不說,吃多了也不好,只能拿出去賣掉。
但外面收這種麥子價格極低,就算是官府的糧倉收,價格也是往常麥子價格的一半,相當于這半年的勞作都白費了,宋老大他們難過了好一陣兒。
好在今年棉花大豐收,在何縣令的帶領下,他們整個鳳坪縣有不少人家都開始大量種植棉花了,棉花的價格很高,如果賣出去的話能賣不少錢。
但張杏花只賣了一部分,剩下的說是冬天還需要做棉衣棉被用,要是都賣出去了,到時候需要的話還得到鎮上去買,圖啥呢?
所以這棉花雖然長得好,收的多,但其實他們也沒賣多少錢。本來留給家里頭今年冬天給大家做棉衣棉被的棉花,這次也全都給宋聲打包帶過來了。
好在雖然上半年的麥子收成不好,但下半年的蜀黍長勢喜人。蜀黍需要剝殼,再打成子兒,但粒粒飽滿,長的棒子也大,秋收的時候村里頭人人高興。
尤其是那些種的地比較多的農戶,這才算上是大豐收,光是把這次的糧食賣出去,都能抵得上去年一年糧食的收成了。
說完這些,宋平還說了一些關于陸家的事。陸清的那個大舅舅,之前跟小舅舅陸鳴分了家,家里頭他不當家,都是王氏在做主。
但王氏又是個偏心的,什么事兒都偏心他那個小兒子。她的大兒媳婦兒小王氏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兩個人三天兩頭的吵架,他們出來之前的那一陣兒,聽說還在鬧分家。
陸清聽到大舅舅家里頭的事情,心里頭沒什么感覺。他跟大舅舅一家本來就不親,再加上大舅母王氏之前做的那些事兒,只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陸尋聽到這些也沒說什么,他的那個大哥自小就是個溫吞憨厚的性子,有個這么厲害的媳婦兒,以后的委屈只能他自己受著。
宋平又說了一些村子里別的事兒,他自幼性子跳脫,說起事情來也都帶著三分笑,聽起來還有幾分幽默,說到個別地方的時候,還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張杏花看著一家子人其樂融融的在一塊說著話,她心里頭別提多高興了。
本來她還有些擔心,大家都來了京城,這地方太過陌生,擔心大家不適應,但現在看來,只要一家子在一起,其他都不是事兒。
一家子坐在一起,光是說著閑話就說了一天還多。
接下來就要張羅著玉哥兒的婚事了。
這不比在宋家村,在宋家村的話,親朋好友都是要請來的,那肯定光擺席面都要擺上十好幾桌。
現在挪到京城辦了,除了宋家的人,只有宋聲這邊的好友在。所以不用大肆操辦,只需要自家人坐在一塊,請上兩桌好友,見證一下新郎跟新夫郎的成親儀式就行了。
但說到底,其實還是有些簡陋的,村子里的人都不在,不能大辦一場,其實是委屈了玉哥兒的。
但玉哥兒并不在意這個,現在能夠見到李滿,他們兩個能早早成親,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張杏花在旁邊說道:“也是為了趕時間,不知道李滿以后會安排去哪,等有機會回宋家村了,再給你們倆好好辦一場。”
玉哥兒乖巧的點了點頭,“都聽奶奶的。”
本來過年前陸清給家里置辦年貨的時候,就買了不少東西。
但現在看來他買的還是不夠多,這一下子來了這么多人,光是雞鴨魚肉他就買少了,還不夠大家過年吃的呢,更別提還要辦婚席用了。
剛好宋家的人還沒逛過京城,借著這次置辦年貨,陸清和陸尋父子倆又帶著他們到集市逛了一圈。
雞鴨魚肉自是不用說,肯定是要再買一些的。還有豬肉,之前買的十幾斤肯定不夠吃,家里人多,現在跟以前不一樣,條件變好了,肯定是吃得起的,當然要多買一些。
這豬肉還是去集市里頭的吳屠戶那里買的,先前就買了十幾斤,吳屠戶有些印象。現在看到陸清又過來買豬肉了,還說再要二十斤,他十分驚訝。
但畢竟是給自己家添生意的,掙錢的買賣,他高興的嘴角揚起,扯著大嗓門兒道:“宋家夫郎,給你割后腿上的肉咋樣?這塊肉好吃,你來的早,還剩不少呢。”
陸清點點頭,“行,就這塊吧。”
吳屠戶一邊拿麻布包著肉,一邊嘮著話:“今天不是在我這買了十幾斤的肉了嗎?這么快就吃完啦?”
陸清笑笑,“沒有,這不是家里頭來人了嘛,不夠吃,就再來買一點。”
陸清身后站著宋平他們,吳屠戶剛把肉遞過來,宋平就樂呵呵的把肉接過去了,笑說道:“喲呵,這肉可不輕嘞!”
來了京城,宋家人啥都是好奇的。集市上有很多東西他們都沒見過,畢竟宋家的人去宛平府城的次數都少,更別提來京城這么大的地方了。
一家人在集市上轉了一圈,回去的時候每個人手上都提了不少東西。
買東西付錢的時候張杏花心疼極了,拉著陸清說要自己買,陸清自然是不可能讓家里頭的人花錢的。
他自顧自的付了錢,又安慰了一下張杏花。說在京城開了一家奶茶鋪子,生意很好,這幾個月掙了不少錢,不說過年了,就算是給玉哥兒操辦婚事,這錢也是夠花的。
宋佳人早就對他這個奶茶鋪子感興趣了,之前在信里就聽到他提起過,這會兒聽到他說,紛紛問道奶茶鋪子是賣什么的?
陸清稍微解釋了一下,說過年的時候親自做奶茶給他們喝,讓他們也嘗一嘗。
從集市出來,路過布行的時候,又進去買了一些布。都是紅色的,家里頭得裝點一下,不光新郎跟新夫郎要穿紅色,宋老二和趙氏這兩個做爹娘的肯定也要穿紅的才喜慶。
買了紅綢,又買了一些紅燭。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成親需要用的東西,還順便給大嫂二嫂英子姐她們每個人都添了一盒首飾和胭脂。
一家人手里拿的滿滿當當的回了家。
成婚的日子沒怎么挑,也沒找什么道觀里頭上香讓道士給算一下吉日,干脆就定在了大年初一。
初一這一天算是賀新年,宋聲打算到時候請幾個相熟的好友過來一起吃個席,反正初一他們都在家,不走親戚,日子剛好。
而且初一這一天李滿也放假了,他跟上司說了一聲,這幾天就不排他的班了,剛好有時間辦婚事。
大年三十這一天,整個宋家熱鬧極了。宋聲他們這個宅子的灶房要大一些,家中幾個女卷全都擠到了灶房里頭幫忙,又是炸雞又是炸魚的,還炸了一些丸子跟豆腐塊兒,聞著都香。
幾個孩子在院子里頭圍著轉圈圈做游戲,大毛已經九歲了,在那一本正經的跟團團和圓圓說著話,看著像個小夫子在教學生,透著一股子滑稽感,讓大人瞧見了紛紛捂著嘴發笑。
剛炸好丸子,炸好肉,幾個孩子忍不住了,全都圍到了灶房門口等著吃肉。
男人們總是在屋里頭圍著桌子坐著,女人們已經給他們炒好了幾個下酒菜,桌子上還擺了兩壺酒,一邊喝酒一邊說話。
宋老二今年是最高興的了,玉哥兒的事在他心里頭擱了好幾年了,今年終于辦了,他高興的直接喝了兩碗酒。
不過酒桌上說著說著,他又有幾分難過惆悵,今年全家人都在,唯獨缺了他們家四郎。
“三郎啊,四郎啥時候能回來跟咱們一塊過年呀?”宋老二忍不住問道。
他就這一個兒子,還指望著他回來傳宗接代呢。雖然是在后勤上,但到底是參軍,當父母的心里頭都擔心。
尤其是今年過年,他還回不來,宋老二一想起這個心里頭就有些難受。
宋聲給他倒了碗酒,說道:“二伯,你別擔心,四郎在軍營里頭好著呢。他現在跟以前可不一樣了,上次我還接到了他的信,說是上面又提拔他了。他現在可是混的比我都好,專門給那些軍隊籌集糧草的,好多將軍對他都得客客氣氣的。”
說起宋成,他從軍之后本來是負責押送糧草的。但因為在一次押送糧草的過程中出了事兒,再加上雨雪天氣,這糧草受到影響,還壞了一部分不能用。
宋成自己想辦法弄到了一部分糧草填補了上去,得到了上面的賞識。現在他在四處跑著做生意,做的就是這軍中的生意。
國庫里每年都給撥軍餉,而這軍餉除了要買兵器之外,另外一部分都是買糧草了。
從吃的到穿的,鎧甲,衣服,鞋子,等等,薄的跟厚的,夏衣跟棉衣,都要花錢置辦。還有軍中所需的藥草,也要花錢購買。
宋聲不知道宋成現在具體負責哪一塊,信里頭不能明說,但從信里宋成那得意洋洋的口吻來看,應該混得很不錯。
“那他有說啥時候能回來不?”宋老二問道,他太想這個兒子了。
宋聲道:“應該也快了,現在已經不打仗了,四郎應該快穩定下來了。他不用隨軍,肯定能回來的。”
其實宋聲想得更多,宋成如果在這方面干的很好,說不準還能撈個什么小官兒當當。
他們老宋家的人參軍入伍后各有各的機緣,李滿這種就不說了,全靠自己的一身力氣,還有到了戰場上那股子狠勁兒,活出命來才有現在的官職。
宋成就不一樣了,說到底,他得有七成全都是靠機遇,另外三成是自己的努力。有時候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大家一直以來對宋成其實并沒抱多大的期望,自從他參軍入伍后,大家的期望就是希望他平安,也不求他建功立業。
宋聲想到前一陣子宋成給他寫來的信,說是還得到了一個官員的賞識,想把自家女兒介紹給他。
不過這事兒八字沒一撇,宋聲沒敢跟家里人說。萬一這只是人家的一句戲言,做不了數,到時候空歡喜一場,二伯跟二伯母心里也會失落。
一個桌子上坐著的都是男人,宋老大宋老二,還有宋老三,再加上宋平和宋峰,以及宋聲,這是他們老宋家現在所有的成丁了。
不過除此之外,桌子上還坐著一個人,就是薛四。
宋聲沒想到他也跟著來京城了,看來之前奶奶他們說的話不假,這人對英子姐確有幾分真心,不過到底是一個外人,宋聲跟他接觸不多,不清楚他這個真心到底有幾分。
想起之前聽說過的京城里頭的薛家,他心里頭還是有疑慮。
他起身倒了杯酒,端著酒杯道:“我敬薛兄一杯,聽說這兩年在家里,你幫了不少忙。英子姐那你也出了不少力,多謝你幫忙照應了。”
薛四站起身喝了這杯酒,說客氣了。
酒桌上他并不怎么吭聲,幾乎都是在聽宋老大他們說話。
其實自從來了京城之后,他心里一直都不平靜。自家那一攤子事兒一直逃避也不是辦法,他打算等玉哥兒成親的事兒過去之后就回薛家一趟,把家里頭的事給處理好。
可是一方面又擔心,不知道該怎么跟宋英解釋,所以他這幾天比往常更加沉默了。
宋聲看出來他情緒有些不大對勁,但也沒多說什么。畢竟人家的事如果不想說,也問不出來什么。
大年三十的晚上,宋家十分的熱鬧。全家一起吃了個團圓飯,除了四郎宋成沒回來,其他人全都到齊了。
按照慣例,張杏花坐在上首。
宋聲現在這個宅院比宋家村他們宋家的老宅要小上不少,屋子自然也沒有宋家村的敞亮,全家人都擠在一起吃團圓飯,甚至都有些坐不下,孩子都是站在旁邊吃的,壓根沒有什么座。
不過這一頓飯吃的熱鬧,李滿從軍營里出來之后,也在宋家住。他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會被安排到什么地方,這幾年其實也攢了一些錢,不過有很多他都寄回宋家村給玉哥兒了。說實在的,玉哥兒現在攢的錢,可是比他還要富有。
這回出來他還沒有來得及置辦宅子,就先在宋家住了。
李滿跟宋家人一塊吃了個團圓飯,過了個年三十。
等到初一的時候,全家人一大早開始張羅著做飯辦席面,今天家里頭只請了宋聲的幾位好友,像是秦元白和喬哥兒他們家,還有楚越,以及羅大人夫婦倆,都來了。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花溪巷的幾位鄰居,也請了一些過來吃席。
就在自己家院子里頭辦的,也不占什么地方。
玉哥兒的嫁衣是他自己繡的,其實這嫁衣他早早就繡好了,一直在箱底里放著,今天終于拿出來穿了。
紅蓋頭上還墜的流蘇,今天他成親,陸清一直在婚房里陪著他。婚房是臨時收拾出來的,在東廂房,里頭裝飾的十分喜慶。
李氏還特地給玉哥兒上了點妝,看著更加明艷動人了。
家里頭幾個年紀小的娃娃都被打扮了一番,穿著紅色的小衣裳,頭上扎的紅色的小啾啾,讓他們到新郎跟新夫郎的婚床上充當吉娃娃滾了滾,寓意著多子多福。
高堂之上坐著宋老二還有趙氏,旁邊還坐著張杏花,以及宋家的其他長輩。
小兩口在大家的見證下拜了堂,以后就是正經夫夫了。
家里頭人也不多,也沒什么人鬧洞房。只有宋平和宋峰他們幾個湊了湊熱鬧。不過沒多久就散了,想著他們小兩口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成了親,就不鬧他們了。
新房里,玉哥兒在床上安靜的坐著,他的蓋頭還沒有掀。
過了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開了,從蓋頭的里面能看到是一個身形高大的人進來了,他一眼就認出來是李滿。
李滿今天實在是高興,多喝了幾杯酒,整個人臉上紅紅的,帶了幾分醉意。
這會兒其實天色剛暗下去,時辰還早,他就迫不及待的進來了。
他坐到床邊,伸手去掀玉哥兒的蓋頭。
紅色的蓋頭被拿開,露出了一張同樣紅撲撲,明艷動人的臉。
李滿整個胸腔中都充滿了激動和欣喜,真好啊,他念了這么多年的人,終于是他的了。
“玉哥兒,你放心,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以后我發了俸祿,全都上交給你。家里的錢都歸你管,你不用給我留啥,我不花,都給你花。”他拉著玉哥兒的手說道。
玉哥兒心里也高興,今天是他們大喜的日子,天知道他在等待著這幾年有多么難熬,可是又不能表現出來,怕家里的人看到了擔心,晚上實在是難過了,只能偷偷躲在被子里哭。
好在這幾年總算熬過去了,苦盡甘來,他和阿滿哥成親了。
李滿看玉哥兒羞澀的低下了頭,他真的好喜歡他,心里頭更癢癢了。
“天色不早了,咱們、咱們歇息吧。”李滿臉紅紅的說道。
玉哥兒輕輕的點了點頭,李滿看他同意了,一下子把人抱在了懷里,一雙唇急急的親了上去。
紅燭燃了一夜,他們現在條件好了,不像是以前在宋家村的時候,成個親都還是借的紅燭,還不敢燒的久了,到時候還要還回去。
玉哥兒和李滿一成親,宋家人的心事放下了一大半。
薛四聽宋英說過他們之間的事情,看著他們兩個人修成正果,也為他們高興。
想到自己的現狀,他琢磨著這幾天得回去一趟了。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還沒等到他回薛家,就在大街上被人認了出來。
這天宋英和兩個妞妞一塊出門,說是想要去東市逛逛。聽清哥兒說,東市有很多東西都不常見,便想去看看。
薛四不放心她出門,剛好他自己對京城很熟悉,就陪他們一塊兒去了。
本想著是年節,這個時候城里的人應該都忙著走親戚,可沒想到在東市上竟然碰到了熟人。
“這不是薛家大少爺嗎,是我見鬼了?薛君昊不是說這個兄長在外頭打仗的時候已經死了嗎?”
說這話的人十分驚訝,要知道薛家大少爺薛君堰自從傳出死訊,已經有一年多了。現在突然活生生的出現在這里,難免讓人覺得震驚。
第209章 第 209 章
宋英本來正在街邊逛著, 忽然聽到有人跟薛四搭話,嘴里還喊著她從來沒聽過的什么薛大少爺。宋英一臉懵,第一反應是對方認錯人了。
可薛四卻從容的跟對方搭了話, 既然被認出來了,再藏著掖著就說不過去了。反正過幾天他也要回薛家的, 被認出來就認出來吧, 他還活著的消息,遲早會傳到薛家那些人的耳朵里。
至于宋英這邊,他得好好解釋。
他剛才認下了薛家大少爺的身份,就說明他之前說自己叫薛四, 沒有父母沒有家這些話通通都是假的。
宋英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什么逛街的心思都沒了, 拉著兩個孩子就要回家。
薛四趕緊跟在后頭回家跟她解釋。
剛才跟他搭話的那個人是之前他們從小一塊長大的世家子弟,叫林陽, 不過雖然是從小一塊長大的, 但他們關系也一般。
林陽看薛四匆匆追著剛才那個女人走了, 心里十分驚訝。那個女人是誰?手上還牽著孩子,難不成薛家大少爺失蹤的這一年里不僅有了女人,還有了孩子?
這個消息屬實過于震驚,他得趕緊去跟薛二說一聲。聽說薛二被他娘扔到軍營里歷練了一番,剛從高麗那邊打仗回來,他剛好也去看看。
薛家的后宅是有名的熱鬧, 薛侯爺是個風流種, 之前和薛四他娘定了親, 本來是迎娶為正妻的, 后來有了身孕生下了薛四,可老太太瞧不上他娘的出身, 嫌他娘小門小戶,總是對她挑三揀四。
后來因為一次落水被別的男人從水里救了上來,便被老太太揪住了小辮子不放,說他這是失了清白,硬是把她從正妻的位子上弄了下來,讓薛侯爺娶了她的娘家侄女,也就是現如今薛君昊的親娘。
薛四也就是薛君堰,本來好好一個嫡長子,硬是成了庶長子,這地位一下子就不一樣了。
景朝以嫡長為尊,想要繼承侯爺的爵位,一般都是嫡長子繼承。他成了庶長子,雖然沒有站在嫡字上,可好歹占了個長字。
就為了這個侯爺的世子之位,后宅里薛君昊他娘弄出了不少幺蛾子。薛君堰的娘在她嫁進來不過兩年就郁郁而終。
這次薛君堰之所以流落到宋家村后面的荒山上,其實是因為遭了暗算。
薛家這個侯府已經沒落了,也不受皇帝重視,空有一個爵位的名頭,壓根沒有實權,在京城一眾侯府里是最低等的那種。
侯府各房這一輩的子弟都沒出息的,只有薛君堰年少從軍,靠著前幾年打仗在戰場上立了功勛,得了個五品官。
他這個五品官是握有實權的官職,侯府上下屬他最有出息。可也正因如此,薛君昊和他娘擔心侯府世子的位置會落到他手里,就在暗中使絆子,這次還買通了軍中的人,在打完仗之后給薛君堰設下圈套,讓他這一小隊的人,一路遭到追殺。
他不記得當時在路上逃了多久,最后實在沒有力氣,倒在了宋家村的后山上。要不是當時被上山采菌子的宋英救了回去,怕是現在都沒命了。
他那個侯爺爹對他不算沒有疼愛,但卻是個不當家,而他祖母是個偏心的,畢竟薛君昊是她娘家侄女兒所出,她自然向著他們。
這些年在薛家的日子過得極為痛苦,自從從軍之后,他很少回家住。基本上全年都在軍營里度過。
所以一直到之前,他都沒有過在回薛家的想法,對于侯府的這個爵位也沒有什么興趣。
當初剛清醒的時候他也恨過怨過,可自己不想回去爭斗了,只想窩在這個小山村里過安靜平穩的日子,時間久了,內心自動選擇了逃避。
事實證明,光是逃避沒有任何用。還是得面對,把這件事解決掉。
他現在的那個嫡母和他的好弟弟若是知道他回來了,不知會使出什么樣的手段。不過他是不懼怕的,年前回來之后,他可不是一直待在宋家什么都沒有做的。
從前在京中他也有一些人脈在,他之前被陷害受傷差點死了,這事兒總要查個清楚。這次他不管侯府的名聲如何,他想徹底從這個泥潭中脫離出來,不就是侯府的爵位嗎,他不稀罕。
如今他已經過了娶妻的年歲,從前剛到娶妻的年紀的時候,家里根本沒人為他操持。
而他的嫡母還有祖母都不想著給他娶什么好人家的姑娘,但怕別人說閑話,不得不給他張羅婚事。
可想想也知道,她們能給相看什么好人家。當時薛君堰對于婚事毫無想法,干脆拒絕了。拒絕了幾次之后,他那個嫡母干脆作罷,反正如果別人說起來侯府的長子為什么還沒娶親,她也有借口說是他自己不想娶,他這個嫡母已經給他張羅了。
現在不一樣了,薛君堰有了自己想娶的人,自然不能什么都不在乎。
他現在重新回來了,得把自己這一爛攤子事解決了,才能重新求娶他喜歡的姑娘。
宋英回到家之后直接進了臥房,薛君堰敲了好幾次門都沒給開。他先前就是擔心這種情況,所以一直在斟酌著怎么樣把這件事兒告訴她。
可還沒等到他說,就在街上被人給捅破了。
薛君堰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自己就不顧慮那么多,早點開口了。如果是從自己的嘴里聽到那些話,宋英應該不至于會像現在這么生氣吧。
宋英十分氣惱,相處了一年多的人,自己十分信任,結果卻發現對方連名字跟身世全都是假的。
經過上次失敗的婚姻,宋英對于再次成婚其實是有些懼怕的心理。現在又覺得自己被欺騙了,心里更加難受了。
連晚飯都沒出來吃,就連宋聲都看出他們兩個之間不對勁了。
薛君堰是薛府少爺的事兒很快就能傳開,也瞞不住。
宋聲過來問情況的時候,他干脆把這事兒跟宋聲說了。在他心里頭,宋聲是個讀書人,又是狀元郎,他的頭腦靈活,應該比較有主意一些,看看能不能給他一些好的建議。
聽到他說自己是薛家少爺的時候,宋聲并不像宋英那么驚訝。
之前自己心里有一些懷疑和猜測,現在只不過是那些懷疑和猜測成真罷了。
他不像宋英一樣覺得十分氣憤,畢竟薛君堰這個人,在他的角度看來,顯然是一個有苦衷的人。
他耐心聽完了薛君堰的話,薛君堰是拿他當未來小舅子看待的,想著以后他是要求娶宋英的,也沒對宋聲隱瞞什么。就連侯府后宅里頭那些隱秘的腌臜事他也說了一些。
聽完他的話之后,宋聲也有些理解了他的想法。堂堂一個侯府少爺,說起來跟宋英這個鄉下女人身世地位差別巨大,怎么能相配呢?
可薛君堰就是喜歡這樣踏實樸實的生活,大概是他某天醒來的時候,看到桌子上放著一碗粥,從來沒有人對他如此細心照顧過,他眷戀的就是這份溫暖,所以他不在乎什么家世地位懸殊,就想留住這份溫暖。
宋聲沉吟了半晌,說道:“你想怎么做?先說好,不管你想怎么做,都不能傷害了英子姐。她之前有過一段不幸的往事,所托非人,你如果對她是真心的,請不要辜負她。”
宋英跟程度的事這件事薛君堰老早就聽說過了,畢竟她帶著兩個孩子,之前和離回娘家的事兒村里人都知道。
薛君堰不介意她曾經為人妻子,要說起來,他覺得自己這個性格,其實也是有缺點的。還有自己前些年去打仗身上留了不少傷疤,看起來十分的駭人。
人無完人,她一點不懼怕他身上的傷疤,也不嫌棄他性子沉悶。
他就喜歡這種踏踏實實過日子的女人,每天他上工回來會給他做溫熱的飯菜,會笑語盈盈的問他累不累,不論多晚還會細心的給他留盞燈。
他眷戀這種溫暖的生活,親娘死的早,在侯府他基本沒有感受過什么幸福。如今他想要一份屬于自己的幸福,努力的爭取有什么錯?
“宋大人,還請放心。我此次回薛家,就是要算清這筆爛賬的。絕不會連累宋家還有宋英,我對她……我想娶她。”
他知道,其實宋家真正做主的人并不是宋家老太太張杏花,而是這個年紀輕輕就考上狀元在翰林院任職的宋三郎。
薛君堰目光十分堅定,宋聲多少也明白了他的心思。這人的人生經歷確實有些復雜,一定程度上來說,年少時他缺失了來自父母以及來自家庭的關愛,性格沉悶寡言。
但相對來說,這種人不是心思油滑的那種人,一旦他認定了誰,大概率就是一輩子了。
英子姐一直在家里頭照顧著兩個孩子也不容易,如果有這樣一個人愿意為她遮風擋雨,其實是好事。
看英子姐今天知道薛君堰的身份之后這么傷心,就知道她對他并不是沒心思的。
宋英今天之所以這么難過,一是覺得自己被欺騙了,二可能是知道了兩個人身份上的差距,覺得他們沒有一點可能,所以也在為此而傷心。
“你要做什么?需要幫忙嗎?”宋聲道。
他這么問,就是在變相的支持薛君堰了。
這個人在自己家里頭生活了一年多,從奶奶到大毛,對他印象都很好。說明這人不是個壞人,相反,還是個很好的人。
再加上他剛才說的話,宋聲覺得如果他需要幫忙,自己也愿意幫他。
薛君堰搖搖頭拒絕了,“我自己的事兒我自己解決,不用幫忙。我不想把你們牽扯進來,我家的事太過復雜,還是讓我自己來吧。”
“好,你自己心里有數就行。還有,給你提個醒,一年多你受傷之后一直在宋家村,傷口痊愈之后也沒再回軍營,小心你說的那些人在這件事上把作文章,編排你。”
萬一再弄出一個他是逃兵的污名來可就不好了。
薛君堰道:“多謝提醒,這事兒我另有打算,不用擔心。”
他回京城的這幾天,悄悄出去拜訪了之前的幾位舊友。而且在回京之前,他已經做好了回薛家的打算,所以那個時候就給還在軍中的一些關系較好的同僚寫了信,打聽了一些事情。
前幾天他收到來信,他打聽的事情已經有結果了。
他那個嫡母可能還真的會做出這種事來,誣陷他在戰場上做了逃兵。
可現在他已經掌握了當初那件事情的證據,還有軍中曾經對他栽培有加的將軍給他作證,她如果不想她做的這些丑事完全被抖落出來,就會識相點閉緊嘴巴。
至于他為什么一年多沒回來,他完全可以說自己當時傷勢過重,在宋家村養傷養了半年多才養好。
再加上當時自己被暗算,怕消息傳回去自己還沒回到京城,人就再次被盯上了。
這次剛好隨著宋家的人一塊來,掩人耳目,也說得通。
薛君堰之前就是五品官,上次被暗算之前打的那場仗他還立了不少軍功,還沒等給他論功行賞,就發現他中了箭跌落了山崖。
宋聲沒再插手他跟宋英之間的事兒,讓他們自己去解決。
薛君堰在宋英門外站了一夜,剛過完年的天氣十分寒涼,他就那么站著,最后還是宋英心軟,給他開了門。
也不知他進去跟宋英說了什么,第二天一早他就走了,這個走,應該是回薛家了。
而宋英的情緒也比之前好了許多,看起來沒有那么沮喪和難受了。
沒過幾天,京城就傳出了薛家大少爺薛君堰死而復生還回來了的消息。
這件事兒根本不需要刻意打聽,他們薛府在京城的名聲本來就不好,上一次老太太把人家正妻活生生逼成了妾,這事在京城就鬧了好大的笑話。
現在一說起薛府,大家會情不自禁的說上兩句,都是些茶余飯后的笑談罷了。
宋聲沒有刻意關注這事兒,過了大概半個月左右,薛君堰來了宋家一趟。
說是再過不久他就能恢復在軍中的職位,還是五品官的官職,應該會在京城守備軍中任職。
還有一件事,就是他跟薛家分家了,直接從侯府獨立了出來,自立門戶。
以后南平侯府是南平侯府,他薛府是薛府,以后各不相干。至于侯府的那個爵位,誰愛要誰要吧,就侯府的這個名聲,他一點都不稀罕這個爵位。
侯府少爺薛君堰離開侯府自立門戶了,這件事在京城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畢竟能夠舍棄侯府這個爵位,自立門戶也需要勇氣。
就連蘇明朗這個世家子弟都贊嘆道:“薛君堰是個漢子,比他那個草包弟弟強多了。南平侯府這一輩兒中,就他最有出息,結果猴子把這個最有出息能夠光耀門楣的人給踢了出去,還真是有眼無珠。以后這個南平侯府啊,可是更敗落了。”
付長明則是反駁道:“那也不一定吧,不是說這個薛君昊在高麗戰場上還立了功嗎?這么看也不全是個草包吧?至少這次立功之后,陛下按功行賞,他也能撈個官兒當當,南平侯府也不算立不起來。”
蘇明朗最是看不上這個薛君昊了,冷哼一聲道:“就他還立功?說出去你信嗎?騎個馬都嚇得要抖三下的人,還活捉高麗王室,我是一個字兒都不信。”
薛君堰是個有手段的,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把這事兒處理好了。
也不知他是怎么跟他那個嫡母談的,反正拿了一筆銀子出來,還給了他幾件鋪子,一處宅子,算是給他自立門戶了。
年后過完上元節,就開始正式上朝了。
這意味著宋聲也要開始繼續上班了。年后他不再去工部了,而是照常去翰林院坐班。
李滿也回了軍營,之前被調去了禁衛軍,現在年節已過,他又被調回了軍營老老實實等著論功行賞。
這次等著論功行賞的人不止他一個,那些個世家子弟可都在等著。
這其中就有侯府的薛君昊,就等著這次的軍功能給自己混個官當當。雖然靠著侯府的蔭蔽也能撈一個官當,但這種大多都是沒有實權的,而且還是個小官。不及用軍功換來的官兒檔次高,還有實權。
然后剛開朝,整個大軍全都辦事回朝了。等到軍功全都報上去之后,一塊論功行賞。
李滿穿戴整齊,一直等著封賞下來。
可是等來等去,自己只是得了點銀子和布匹,別的嘉獎一概沒有。
他覺得有些奇怪,按照葛將軍跟他說的,這次給他把軍功都報上去了,最起碼也能轉成六品的官職,不說正六品了,從六品肯定是有的,而且還必定是握有實權的那種。
可為什么到他這,只有幾十兩銀子和布匹呢?
他問了問自己身邊的同僚,那些沒有拿頭的一塊上戰場的將士,自己得到的賞賜跟他們是一樣的。
那也就意味著,自己的軍功根本沒有被報上去。
可是葛將軍明明說已經給他報上去了,難道是葛將軍騙了他?
可他是葛將軍一手栽培起來的,雖然之前想要把自己跟他孫女湊一塊,但他拒絕了之后,葛將軍并沒有放在心上。
而且葛將軍性格大大咧咧豪邁灑脫,不像是會為這種小事計較的人。
但自己的軍功確確實實的沒算啊?
不止他驚訝,他手底下那一種小兵都非常驚訝。
“頭,不是論功行賞嗎?你還活捉了高麗王室那幾個人,不說在戰場上殺頭的數量了,光是這個功勞,最起碼都得給封個官兒吧,怎么啥都沒有?”
李滿定了定心神,說道:“我去問問葛將軍。”
第210章 第 210 章(捉蟲)
軍功被貪冒這種事常有, 但一般都不嚴重。比如按人頭算的時候,上戰場殺敵砍了十個人頭,最后給你記軍功算三個, 另外七個則是被冒領了。
但這種一般都不會全都冒領,最起碼給人家留點湯底兒。李滿這個就太奇怪了, 活捉高麗王室的事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不是一般的小功勞,隨隨便便就給他冒領了,他心有不服。
李滿看了下時間,這個點葛將軍應該已經回到營中了, 他起身過去找他說這個事兒。
葛將軍也很納悶, 封賞下來之后, 竟然沒有李滿的。這可是他手底下的一員猛將,是個值得培養的好苗子, 能當接班人的那種, 怎么會啥封賞都沒?
他明明把功勞都報上去了啊!
葛將軍琢磨了一下, ,覺得應該是上頭有人動手腳了,這時候誰最需要這個軍功?還不是那些被塞到軍營里面歷練的世家子弟。
只是這還不是一般人能動手腳的,能夠越過他直接把軍功冒領了,怎么看都不會是個普通的世家子弟。
李滿過來的時候葛將軍正在尋思這個事兒,看他過來, 趕忙把他叫了過去。
“正說要叫你過來呢, 你來的剛好, 有個事兒再跟你說一下。”
李滿還沒出口詢問, 葛達就先一步把這個事兒說了。
“這個軍功不知道是誰這么大膽子冒領了,你放心, 該是你的就是你的,底下的兄弟也都看著呢,這事我會給你問清楚的。”
葛將軍都這么說了,李滿也不好再說什么,只能先謝過他,然后回去等消息了。
等到傍晚的時候他回家吃飯,把這個事兒跟宋家人說了。
本來他就指望著這次軍功能夠升官呢,之前跟玉哥兒他們都說過了,這次封賞下來,大概能封個從六品的有實權的官,只是不知道到時候去哪里上任。
現在可好,煮熟的鴨子都能飛了。本來都說出口的話,現在兌現不了,李滿有些沮喪,但也實話實說了,說是葛將軍會幫他問清楚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宋聲晚上回來的時候聽說了這件事,心里也是十分驚訝。自古冒領軍功的事兒也有,但是沒這么明目張膽的。
清哥兒在旁邊一邊鋪床一邊說道:“我今天看玉哥兒臉色不大好,估摸著也是因為這事兒心里鬧得慌。咱們家又沒有什么背景,你說萬一真的有人冒領了阿滿的軍功,咱們到哪兒說理去?”
宋聲知道他擔心,拍了拍他的手寬慰道:“你別想這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糟糕。既然封賞的旨意還沒有正式下來,一切都有轉圜的余地。葛將軍不是說他會去打聽嗎?我也去問問那些同僚,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本來這次高麗打仗的事兒,就塞了很多世家子弟過去,皇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說什么。
但現在不同,有世家子弟冒領軍功,一旦被捅出來,擺到明面上,誰家臉上都不好看。
第二天中午,宋聲尋了個空去了兵部,去找了秦元白。
秦元白幫他打聽了一下,但他這邊也沒有什么確切的消息,畢竟論功行賞的名冊不在他這。
葛將軍有愛才之心,他欣賞李滿,所以也愿意為他盡力打聽這個事兒。
結果最后打聽到,竟然是陳王世子把這個軍功算到了自己頭上。不光如此,除了他之外,還幫忙給幾個世家子弟掛上了名號,其中就有薛侯府的薛君昊。
葛將軍嘆了口氣,人家是陳王世子,雖然才年僅十八歲,但正是建功立業的年紀。身后背靠著倍受皇上寵愛的陳王,李滿一個無名小卒,壓根兒爭不過他。
就算在這事上努力爭了,也難免會被記恨上,以后他還要在軍營中生存,得罪陳王,又沒有后臺給他撐腰,怕是以后的日子難過。
宋聲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十分詫異,據他所知,陳王不是還在宛平的地界嗎?他什么時候有個這么大的世子還在京城了?
也怪他平時沒注意,稍微打聽了一番,陳王的確有個世子在京城,并沒跟他一塊前去封地。
怪不得之前常鴻想要四處運作給自己弄個好官職搭上了陳王的線,原來京中有人在。
葛將軍很是氣憤,但上頭的關系錯綜復雜,都不建議他插手管這事兒。
宋聲想了想,尋了個空,去了一趟東宮。
東宮里現在住著的不是太子殿下,而是皇長孫李凌堯。太子殿下早先前在宮外開府之后就搬出去了,李凌堯這個孫兒是由景帝教導長大的,一直住在東宮,還沒搬出來。
過了幾天之后,朝廷發生了一件大事。關于此次高麗打仗行軍途中,不僅有官員貪墨軍餉,還有一些人冒領軍功。
景帝龍顏大怒,這兩件事兒都不是小事兒,本來打勝仗是件高興的事,現在弄得他很是生氣。
薛君昊也是倒霉,本來這事兒他好不容易才搭上陳王世子的,送了不少東西過去,世子才答應把他的名字劃過去,也給他算一份軍功。
現在倒好,封賞的旨意還沒徹底下來呢,這事兒就被查出來了。
不光是他,還有另外兩個世家子弟,這次都有份兒。
景帝大概是為了以儆效尤,直接下令把他們幾個的軍功一并抹去了,除此之外,還禁止他們入仕,家里有蔭蔽的也一并取消掉。
陳王世子有什么下場,宋聲不是很關心,他關心的是這個薛家。
沒想到這其中竟然還有薛君堰那個不成器的弟弟的事。這個薛君昊,這次不僅沒成功冒領軍功,還連累了侯府,直接取消掉了他們世襲的資格。
薛君昊傻眼了,他跟他娘做了這么多,謀劃了這么長時間,就是為了能夠繼承侯府的爵位。現在皇上下旨以后南平侯的爵位不再世襲,這不是讓他竹籃打水一場空了嗎?
薛君昊聽到消息的時候一下子沒緩過來,瞬間暈了過去。
薛四,也就是薛君堰自然也聽說了這個消息,只能說惡有惡報,他這個弟弟最想要的就是這個爵位,現在突然沒了,還不知道要傷心成什么樣。
這些都跟他無關了,以后侯府的事情都跟他沒有關系。他已經自立門戶,這京城中多了一個薛家。
冒領軍功的事非同小可,皇帝下令徹查,拔出蘿卜帶出泥,一下子肅清了不少這種風氣。
李滿的軍功也如實報了上去,得到了相應的封賞,倒不是封了個六品官,而是直接一躍成為了從五品官,直接到禁衛軍任職了。
因為過年的時候被借調到禁衛軍過,剛好今年禁衛軍也缺人,就把他調過去了。
那就意味著以后他在京城任職,玉哥兒也能一塊跟著他留在京城。
禁衛軍的小統領朝廷是給分配宅子的,雖然不大,但也是一處兩進的院子,夠玉哥兒他們兩個住了。
這個消息一下來,宋家人高興極了。
李滿這個運氣實在是太好了,能夠留任到京中做個京官,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而且宋聲也在京中,到時候玉哥兒他們一塊相互都能有個照應。
薛君堰倒是沒那么順利了,他一年多沒回來,軍營中的空缺很少,最后他謀得了一個五品的通州都尉,到時候要去通州任職。
通州有官宅,他平日里是要住在通州的。好在通州離京城也不算遠,如果以后宋英和孩子跟著他一塊去了通州,也不算委屈了她。
年后的日子過得極快,等到李滿和薛君堰為官的事情塵埃落定,張杏花就開始著急想回宋家村了。
宋家人出來的時日也不短了,但這過完年也不過才一個月,宋聲還想讓他們再多住幾天,張杏花死活住不下去了。
一會兒說走的晚了,到時候要耽誤春耕了,一會兒又說放不下地里頭的糧食,得回去看看。
宋家人一走,宋英自然也是要跟著回去的。
可薛君堰要去通州任職,宋英如果跟著回到宋家村,以后他們倆見面就更難了。
他都還沒有跟宋英成親,相處了一年多的時間,前不久他終于跟宋英表明心跡了,可是卻被拒絕了。
宋英還是有些害怕,在勇敢邁出這一步和退縮之間,選擇了后退。
但薛君堰看樣子并沒有放棄,人但凡有空的時候就來宋家陪宋英,還會經常給兩個孩子帶好吃的好玩的。
張杏花看得出來,宋英對他其實是有心思的,只是因為前面經歷的不幸,沒有勇氣邁出這一步罷了。
她也不想看到宋英一直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過著,也沒個人照顧她,她這個做奶奶的總歸是不放心。
最后干脆拍板決定,讓宋英跟兩個孩子暫時留在京城,不跟他們回去了。
京城離通州很近,薛君堰往來想要看她們也方便。以后他們能不能走到一起,就看他們自己了。
現在看看,宋家有兩個人都是當官的了。
一個是宋聲,一個是李滿,兩個人都在京城,一個在文,一個在武,也算是他們老宋家在京城扎的根了。
張杏花要回宋家村,宋聲攔不住,只能請了一天假,送他們出城。
送他們走之前,陸清和陸尋給他們操辦了不少東西,來的時候騾車上面堆的滿滿的都是東西,回去的時候一樣堆得滿滿的,全都是京城這邊的特產,什么絲絹布匹,甚至還有一些雜貨,全都給他們裝上了一些。
出城的時候,一家子仍舊坐的牛車。雖然回去的天氣沒有來的時候冷了,但陸清還是給他們準備了兩床被子帶著,萬一路上冷了也方便蓋,總比凍得生病了的好。
宋聲心里很不舍,家里人在路上緊趕慢趕的走上一個月,在京城才呆了一個月,就要回去了。這一回去路上還得走一個月,這還是快的。慢的話一個半月兩個月都有可能。
可是這個時代就是這樣,交通不便,出門只有馬車牛車這種代步工具,去哪里都很慢。
宋家人來的時候十分急切,趕路也趕得急,回去的路上就沒那么著急了,牛車一路趕到宋家村,差不多花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
還好,剛好能趕上春耕。
村里頭在田埂上正勞作的人老遠瞧見牛車過來,一看是老宋家的人回來了,驚訝道:“杏花嬸子,你們這么快就回來啦!”
瞅了瞅,牛車上沒有玉哥兒,也沒有宋英,又道:“玉哥兒和英子呢,沒跟你們一起回來?”
“這才四月,你們就回來了,不是去京城享福了嗎?咋回來這么早?是不是京城里頭的宅子太小了,你們家人多,鐵定是住不下了吧。”
這個時候已經有不少人開始下地干活了,看老宋家的人回來了,紛紛扛著鋤頭從田間走出來,上前搭話。
“咋還是坐牛車回來的?不是說你們家三郎在京城掙錢了嗎?怎么連一輛馬車都不給你們雇啊?”
能聽得出來,村里人心里都是羨慕的,甚至還羨慕的發酸。
這真不是宋老大他們想炫耀,聽聽這語氣,酸的牙都快掉了,不得讓他們好好聽聽他們在京城過的啥好日子呀?
第211章 第 211 章
牛車還沒走到村口, 就在地頭邊停下了。
宋老大下了牛車,說道:“那哪能呀?三郎買的宅子可大了,我們這次全家人都去了, 也全都住得下。”
他一邊說一邊把牛車上蓋著的被子拉開,下面放著的都是走的時候陸清給他們準備的京城才能買到的東西。
這一路上就一直用被子蓋, 怕被別人瞧見了, 容易引起歹心。
好不容易回到家了,還遮掩這么多干啥?
他裝作拍了拍被子上面的塵土,神氣道:“你們是不知道,京城那可繁華多了。瞅瞅, 這都是在京城里頭才能買到的東西。我們家三郎和清哥兒太實誠了, 走的時候非要給我們拿這么多東西, 弄得這牛車都快沒地兒坐了。”
大家一瞧牛板車上放的東西,看著都讓人眼紅。那可是綢布啊, 而且看起來料子極好, 要是上手去摸, 肯定能摸到表面十分光滑。
可惜宋老大才不讓他們上手摸,都是在田里面干活的,手上指不定沾了多少土呢,把他們家這好料子摸臟了可怎么得了。
“我們家玉哥兒跟李滿這小子呀,終于成親了。滿小子在外頭打仗掙了不少軍功,現在已經當官了。聽說是在什么皇城禁衛軍里頭, 是幾品官來著?”
他轉頭看向媳婦兒林氏, 林氏平日里也不愛顯擺, 但還是扶著板車下來, 矜持的笑了笑,不大好意思道:“聽三郎說是五品官, 朝廷給分官宅了。”
“對對對,滿小子爭氣的很,當了個正五品的官兒,還得了一座宅子。你問玉哥兒咋沒回來?人家都成親了,現在正在京城里頭當官夫郎享福呢,肯定不跟著咱回來了。”
“五品官是多大官?這個問題問的好。咱們何縣令你們知道吧?我們家三郎說了,他是個八品官,這五品官可比他高多了。”
村里人聽的都呆住了,“啥?滿小子在京城當了五品官?玉哥兒那不就是官夫郎了?聽著可是跟三郎一樣有出息啊!”
宋老大得意的看了他兩眼,神氣的說道:“那還是不能比的,我們家三郎是最有出息的。之前三郎還收到了皇帝老爺賞賜的貢果,清河哥兒他倆是個孝順的,還特地給我們留了幾個,我們去了之后還嘗了嘞!”
村里頭的人驚嘆,宋家人竟然還吃過皇帝老爺賞賜的果子!
宋家的其他人就看著宋老大在旁邊神氣的顯擺,大家臉上都含著笑。他們老宋家放在整個府城里頭這也是多一份了,本來回家的路上,張杏花還跟他們交代了,說回去之后一定要低調一點,不能這么出去顯擺。
可這還沒走到村口呢,聽聽村里人說的是什么話?
說這么早回來是不是因為三郎給他們準備的宅子太小住不下?
宋家人哪能忍得住,說誰都不能說三郎的不是。
所以宋老大下了牛車之后顯擺著京城里的事兒,張杏花壓根兒沒出聲,算是默許了。
“我們一家子去了京城老享福了,三郎跟清哥兒把啥東西都給我們準備的妥妥帖帖的。吃穿住行,哪一樣都頂好,在京城待了一個月,什么稀罕東西沒見過?”
“這么早回來呀,還不是你們杏花嬸子著急,說是怕耽誤春耕。辛辛苦苦種的糧食,就怕爛地里頭了,她心疼!這不,玉哥兒才辦完婚事沒多久,她就著急要回來了。”
宋老大說話的時候,眼里的神氣都要溢出來了。
說了好大一會兒,林氏才出聲提醒道:“時間不早了,當家的,先回家再說吧。”
宋老大一拍腦門,跟低頭的這幾個鄉親們說道:“哎呀,你看我,這一回來就止不住話頭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們先忙。”
說完之后他上了牛車,開始朝著家里走。
等他走了之后,本來在田埂里頭干活的人這會兒也無心干活了,瞧著宋家人牛車上拉的滿滿的東西,紛紛好奇,想知道他們那上面都裝了啥從京城帶回來的好東西。
從村口一路到宋家院門口,走了大概一刻鐘。
看著久違的院子,張杏花心里頭才感覺到踏實。
離鄉思故土,她不過走了短短三四個月,就有些想自家這個小宅子了。
一推開院門,大黃狗在角落里叫的汪汪作響,看這大黃狗如此精神,就知道里正給他們照料的很好。
牛車還進院子,宋家人就從牛車上下來了。
幾個大男人開始幫忙把行李從車上一樣一樣搬下來。除了行李之外,還有從京城帶回來的東西,也開始一樣一樣往下搬。
門口早就圍了一圈鄉親,大家得知宋家人從京城回來了,紛紛趕過來瞧熱鬧。
看他們牛車上裝得滿滿的,還有那個騾車,上面拉的可全是東西,堆的鼓鼓的。
看他們搬了好一會兒還沒搬完,有一些熱心的鄉親們主動上來幫忙,一邊幫忙搬一邊問:“這包袱和箱子里都裝的啥東西啊?怎么感覺比你們走的時候拉的東西還多。”
張杏花在旁邊看他們搬東西,一邊看一邊清點著數目,生怕丟了什么東西。
聽到有人這么問,說道:“是三郎和清哥兒在京城給我們買的綢布,還有一些衣裳,說是咱們這鄉底下沒有這種樣式,就多給裝了一些。剩下的就是一些京城的特產了,三郎這孩子孝順,一下子準備了這么多。”
還有一些是玉哥兒成親的時候買的東西,沒用完,在京城放著也是浪費,就一并都帶回來了。
鄉底下的消息傳得飛快,剛才宋老大在田埂間說的那些話村子里就有不少人已經知道了。
這會兒聽到說玉哥兒成親的事,也紛紛感嘆道:“玉哥兒也挺不容易的,等了這好幾年了,終于跟李滿這小子成婚了。”
“可不是嘛,誰讓他參軍去了。都是這打仗耽擱的了,這一拖就拖到了現在。”
四五年的時間過得飛快,當初村里跟李滿宋成他們一道參軍入伍的人,有幾個都已經回來了。
宋老大這個有眼色的,看到劉全的老子娘都在這站著,樂呵呵的說道:“好不容易打仗回來了,可得抓緊時間多生幾個娃了,以后給你們老兩口抱孫子,享享福。”
劉全就是他們村之前一起參軍入伍的人,雖然在戰場上沒立什么軍功,但好在福大命大,全須全尾的回來了,就光是這一點,就能讓他們老兩口高興好幾天。
劉全的爹娘也笑著應道:“那可不,都不容易,現在可回來了,那是必須的!”
宋老大站在門口一直在跟鄉親們說話,那嘴上就沒停下來過。
眼看著板車上的東西搬完了,村里人也知道他們趕路辛苦,舟車勞頓的,就先都回去了,也得讓人家好好休息不是?
宋老大還沒說夠呢,看鄉親們都回去了,總算是停了下來。他可算是體會到了上次宋老三從京城回來之后那副顯擺勁兒,還別說,真挺得勁兒。
家里已經三四個月沒有開過火了,孫氏和李氏打了水把灶房簡單清洗了一下,燒了點熱水出來,給家里人洗臉洗手用。
好久沒回來了,院子里頭的灰塵積了一地,更不用說屋里頭了。今天晚上想要住,還得費工夫把屋子再打掃一遍。
不過這會兒自然是都沒動,大家全都在屋里坐著歇著。
回來這一路雖然走的慢,但路途奔波確實容易讓人疲累。只有小孩子不知疲倦般,一回來就出去玩兒了。
宋家的人多,孩子也漸漸多了起來。張杏花大眼一掃,不仔細數數都瞧不出來少了誰。
這一趟去京城,張杏花感覺自己老了不少,出門在外都有些力不從心了。
好在兒孫們都懂事孝順,想起從前的苦日子,拉扯著一大家子不容易,吃喝都是從指甲縫里摳搜出來的。現在瞧著家里頭的勢頭一日比一日好,她心里頭滿滿都是成就感。
現在就只差四郎還沒成親了,等到四郎成親之后,再生上幾個小娃娃,家里頭就更熱鬧了。
人丁興旺,是家族興旺的起點,家里頭熱鬧,張杏花越想越高興。
只是四郎年紀也不小了,先前她一直尋摸著給四郎相看人家,沒遇見有合適的。后來四郎又從軍入伍了,這下更沒著落了。
張杏花感嘆道:“就差四郎了,也不知啥時候能成親領個媳婦兒回來。”
趙氏一聽這話,笑了笑說道:“娘,您就別操心了。三郎都說了,四郎現在不是在外頭待的挺好的,說不準哪一日他就自己給您領個孫媳婦兒回來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趙氏算是看開了。只要他兒子健健康康活蹦亂跳的,其他的就都隨他吧。
她反正是不擔心四郎的婚事的,從前在家的時候,四郎就總是嚷嚷著要娶媳婦兒。就在家里頭不給他張羅,他能忘了這事兒?
“你說的對,沒準哪一天四郎就自己領了個媳婦兒回來了,他這個小子,是斷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張杏花想到四郎那個性子,也忍不住笑了。從前就他不害臊的總是把討媳婦兒掛在嘴邊,現在他自己都不急,她這個老婆子跟著急什么?
說起宋成,宋家人又開始有說不完的話了。
看著全家其樂融融的場面,張杏花十分高興,又有些欣慰。想著自己就算是到九泉之下見到自己那亡夫,也算跟他有個交代了。
一家人歇了會兒,就開始動手收拾屋子了 。幾個月沒住,屋子里頭哪哪都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李氏她們特地打了水過來清洗,還得抓緊點時間,晚上還要住呢。
第212章 第 212 章
宋家人說干就干, 家里人多,全都下手干活,男的端水, 女的擦桌子,麻利的趕在天黑之前把屋子都收拾干凈了。
不過這晚上做飯可就犯了難, 先前家里的菜本來就剩的不多, 畢竟要出遠門,趕在出門之前,能吃的就都吃了。
現在他們回來了,家里頭就只剩一些白菜和蘿卜了。
還有一些白菜過了個冬凍壞了, 沒剩多少能吃的。不過這一段湊合湊合, 多少還有兩棵能吃的。
晚飯是孫氏和李氏一塊做的, 孫氏去了周嬸家一趟,拿了一些從京城買回來的東西換了一點肉回來。
好在家里頭還剩了些白面, 和著水可以煎幾個面餅子, 再配上大白菜和肉熬上一鍋白菜湯, 湊合湊合能填飽肚子。
剩下的就要等明天去鎮上買了,還得買一些其他的東西回來,現在灶房基本上空空如也,他們還要做飯吃呢。
吃過晚飯之后,一家人就先回屋歇息了。
畢竟趕車走了一個多月,這一路上路途奔波, 雖然走的慢了些, 但還是十分勞累的。
等到第二天起來, 宋老大他們第一件事就是給家里的牛和騾子喂食, 就算自己餓著了,也不能讓它們餓著。
吃過早飯之后, 張杏花提了點從京城帶回來的布去了里正家里,走之前拜托人家幫忙照看著家里頭,人家挺盡心的。回來一看家里的大黃狗都比之前肥了,這個年過的吃胖了不少。
家里也不缺這點東西,人情做足了,以后才能好辦事。
到了里正家里頭,里正媳婦兒李氏瞧見張杏花拿來的布,眼睛都移不開了。
村里人都知道老宋家從京城回來,帶了不少好東西,大家也就是晃了一眼,沒看清楚都拿了啥。
這會兒看到這綢布,李氏眉眼彎彎的笑著道:“哎呀杏花,你咋還恁客氣嘞,來都來了,還拿啥東西。”
嘴上這么說,但看得出來,李氏心里很是歡喜。
張杏花道:“這不是從京城回來了嘛,也沒帶啥好東西,走的時候清哥兒給買了一些布帶回來了,說是這是京城里頭流行的花色和樣式,過年的時候我們沒在家,家里頭多虧你們幫忙照應了。這點布嫂子你拿回去給家里頭的孩子做兩身衣裳也是使得的。”
這顏色和花式的綢布顏色明亮,花紋也好看,很適合年輕人和孩子做衣裳。
李氏的孫子孫女也都大了,怎么說這布也是從京城拿回來的,放在整個宋家村,都是稀罕的東西。
李氏沒再推拒,笑呵呵的接了過去。
這邊宋老三吃過早飯之后也出門了,他去的是宋冬家里。
這個出嫁的閨女,是最不用他操心的,現在在婆家的日子過得很好。
他們這趟去京城,走之前跟宋冬說了一聲。她跟宋英的情況不一樣,宋英是因為和離之后又回了宋家,算是宋家人,就跟著一塊去了。
但宋冬已經嫁人了,有婆家,還有自個的丈夫和兒女,按照鄉下的說法,她已經是丈夫沈家的人了,再跟著一塊去京城有些不大好。
而且婆家還要倚仗她,兩個孩子也離不開她,所以即便宋家人都去京城她很羨慕,但也走不開。
走之前跟她說的是過完年四五月份就回來,現在才剛四月初他們就到家了,宋冬還不曉得他們已經回來了。
從京城里帶回來的東西,宋老三把每樣都給她收拾了一些。她是三郎的親姐姐,從前三郎讀書的時候,她可出了不少力,宋老三怎么說也不能虧待了這個親閨女。
從宋家村過去約莫要一個時辰,宋老三是趕著騾車去的,騾車上放了不少東西,就是路有點兒顛簸,趕著騾車也只比人走路快了一點點,他照樣走了半個多時辰才到。
宋老三到的時候,宋冬正在院子里頭哄孩子。她的兩個妯娌一個在洗衣服,一個在院子里頭鋤草。
從前宋冬在家也是要干活的,兩個妯娌還會給她使絆子,現在不一樣了,有個狀元郎弟弟給她撐腰,她從前受的氣全都討回來了,腰桿立的筆直筆直的。
就這,現在兩個妯娌還要巴結著討好她,沈家一家子人都敬著她。
宋冬聽見院門響動,走出來一看,是她爹來了。
她驚喜道:“爹,你怎么來了?你們從京城回來了?怎么回這么早啊?”
宋老三把騾車趕進院里,扶著車轅下來說道:“昨個下午回來的,還不是你奶奶,擔心家里頭的地,怕耽誤了春耕,著急的很,我們就回來了。”
沈家兩個妯娌看到宋老三來,騾車上拉了不少東西,趕緊洗了洗手站起來迎了上去熱情的打招呼。
宋冬幫忙把騾車上的東西拿下來,說道:“你來都來了,拿這么多東西作甚?趕著騾車挺累的,過幾天估摸著日子我就回去了,還叫你跑這一趟。”
宋老三笑呵呵道:“沒事,你爹我身體好著呢。你快把這些東西都拿屋里去吧,這些呀,都是三郎和清哥兒讓帶回來的,這是給你的那一份。別看他們倆遠在京城,干什么事可都想著你這個親姐姐呢。”
這話說的倒是實在,這次宋冬沒有進京城,宋聲還問起她了。聽家里人說她日子過得不錯,在婆家不會受氣,宋聲心里踏實了許多。
而且宋老三說這個話,也是有一部分為了說給另外兩個妯娌聽的,讓他們知道宋冬下面有一個有出息的弟弟給她撐腰,讓她們不敢騎到宋冬頭上去。
他們在院子里還沒說幾句話,沈家的沈老太從外面回來了。她其實是聽到村子里有路過的跟她說她家里頭來人了,還趕著騾車,拉了不少東西過去。
沈老太這才著急忙慌的從外面趕回來。一進門看到宋老三來了,立馬笑臉相迎的將人引進了屋,臉上的笑容都快擰成一朵菊花了,趕緊讓另外兩個弟媳婦兒去倒茶。
坐下來之后,宋冬問道:“爹,三郎他們在京城怎么樣?日子過得好不好?”
她心里也掛念著這個親弟弟,從前掛心他讀書,現在人去了京城,她掛心他在京城過得好不好。
一提起這個,宋老三說不出來的神氣,挺直了腰桿兒和胸脯說道:“這個你就不用擔心啦,三郎和清哥兒在京城過的好著嘞。他們買的那個院子呀,咱們一家人去了都擠得下,晚上都在那睡,地方可寬敞了。”
宋聲住的那個宅子算不上特別大,但勝在房間多,宋家的人去了,稍微擠一擠,確實住得下,但也沒宋老三說的那么夸張。
不過這個時候可不就是要顯擺呢嗎?
宋老三把這次去京城的見聞又都說了一遍,然后又道:“咱們三郎可有出息了,就連皇上都很看重他。現在京城里流行的那個紙,是咱們三郎想法子造出來的,厲害不?”
宋冬連連點頭夸道:“厲害的很!就說咱們家三郎是個聰明的,呵呵呵呵……”
“清哥兒在京城還開了個奶茶鋪子,那個奶茶我嘗了,甜甜的,還挺好喝。聽說生意特別好,這次咱們全家過去啊,吃喝拉撒都在三郎那,硬是沒花咱們一分錢,都是清哥兒出的錢。”
這個夫郎娶的好!宋冬笑瞇瞇的說道“還是奶奶的眼光好,一瞧就給咱三郎瞧了個旺夫的。”
宋老三又說了玉哥兒和李滿成親的事,“李滿這小子別看他不起眼,人家到了戰場上打仗還挺厲害的。我聽三郎說他現在當了禁衛軍的小頭領,神氣著呢。以后在京城,三郎他們倆也算是咱們老宋家扎的根了。”
“三郎還問起你了,問你現在在婆家過得咋樣?有沒有受欺負?我都跟他說了,讓他不用惦念著家里頭,你這邊有啥事兒,咱們老宋家都看顧著呢。”
宋冬聽的眼眶熱熱的,這個弟弟自己真是沒白疼他。
宋老三細細的說著在京城發生的事兒,這一聊眼看就到了晌午。沈老太沒讓他走,留他在家里吃了個飯。
一直等到下午,宋老三陪自己的兩個外孫玩了一會兒,這才回去。
等他走了之后,沈老太和兩個妯娌眼神放光的看著宋冬,想要看看宋老三給她拿來的布還有一些別的東西。
這可都是從京城內帶回來的京貨!他們家真是沾了宋冬這個兒媳婦兒的光了!
再說宋家村,李滿當了五品官的消息一下子傳的飛快。
何蘭香一家子自然也聽說了這件事,她眼紅的都快滴血了。她埋怨老李頭,說他當初怎么那么糊涂,非要答應李滿簽什么斷絕書,現在好了,他們就在想上門認親都沒得認了。
老李頭心里也委屈,當初不是想著參軍入伍很大可能就回不來了嘛,他還不是為了全家著想,把這個大兒子推出去了。
可誰成想,這個兒子這么有本事,到了軍營里頭混得這么好,還在京城里都當了京官,算是他們整個宋家村第二有出息的了。
現在村子里有不少人都在笑話他們,說他們家這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當初還不是老李頭怕死,又偏心自家小兒子,才把李滿給推了出去。
現在人家有出息了,在京城做官,本來應該是他們沾光享福的,還有宋家什么事?可現在瞅瞅,人家眼里哪有他們夫妻倆?那簡直恨不得直接入贅到宋家了,什么東西第一想著的都是宋家,而不是他們李家。
就因為這個,何蘭香鬧了好大一場氣,老李頭心里也有氣,兩個人就這么大吵了一架,誰也不服誰。弄得家里頭說是要專心讀書的小兒子都煩了,把他們吼了一頓,直接摔門出去了。
宋家村發生的這些事,宋聲一概不知。年后他又回到翰林院坐班了,還是一如往常的清閑。
奶茶鋪子也早早開門營業了,李媽媽和魏媽媽也都重新回了宋家做工。
一切都逐漸回到了以前的模樣,然而平靜的日子才過了一個多月,京里又出了一件大事,一個二品大員的家里直接被查抄了。
在此之前,宋聲一點風聲都沒聽到。等到被查抄了之后,他才聽說了一點情況。
原來是之前貪墨軍餉的事被查到了,不過他并不是主謀,只是經手的其中一個。
但這次圣上雷厲風行,一點情面都沒留,直接把人家里給查抄了,家中男的獲罪流放,女的直接充入教坊司。
這還是宋聲頭一次深切的感受到權利的龐大,一個二品大員,說倒臺就倒臺了。而且家里人還因此受到連累,不說那些年輕的男兒了,流放三千里,身子骨好一點的還好,身子骨不好的,估計根本活不到流放的地方。
而那些女眷更是可憐,充入教坊司,就意味著他們從良籍入了賤籍。景朝最低下的就是賤籍,不僅有諸多限制,還會被世人的眼光瞧不起。
這位官員還是宋聲認識的一個大官,還好他官職小,跟這人沒有什么往來。
聽說跟這個二品大員有密切往來的人全都被查了,景帝這次也是存了殺雞儆猴的心,想要以這件事立個標桿,震懾那些想要再動軍餉心思的人。
但凡跟這件事稍微有些關聯的,不是獲罪就是入獄了。
一時之間朝廷的詔獄里面下罪了不少官員,許多人都寒蟬而立,全都夾著尾巴做人,生怕跟這件事有一點牽扯。
宋聲來京城不到兩年,頭一次感觸這么深刻。在京城里生存,如履薄冰四個字說的不假。
自己現在不是孤身一人了,他有夫郎有兒子,還有身后的宋家一大家子人。在這個時代,一個行差踏錯就可能被株連九族、夷三族,都是常有的事。
在無權無勢之前,還是脫離京城這個環境為好。
更別提自從改進了造紙術之后,敬王世子好像盯上他了一樣。最近這幾天總是時不時的碰到他,宋聲不想成為他跟皇長孫之間斗爭的犧牲品,也不想得罪任何一方,只能避著點。
想了想,宋聲覺得自己可能等不到翰林院五年一次的大考了,他本來指望著好好積累,等翰林院大考的時候努力表現,爭取通過。這樣就可以外放出去最起碼能做個一州知府或者通判類的官。
可現在看這形勢,不如提早出去歷練一番。反正現在景朝都是看政績決定官員升遷,即便是自己下方到地方做縣令,憑著自己兩世的知識,也能慢慢熬出頭。
在仕途一道上,他思慮深遠。畢竟現在有家人,做什么事情需得穩妥一些,萬不可連累了家人。
第213章 第 213 章
過年開春之后, 各地年前回家述職的官員紛紛得了新的任命,已經開始前往新的任地就職了。
宋聲就算想要跳出翰林院外放做官,也來不及了。今年的官員任命已經下達, 沒有變動的機會,他趕不上這一波了。
只能在這一年內籌謀, 待到年底這一波回京述職的官員重新考核的時候他也能加入進去, 想辦法被外放出去。
今年是他在翰林院待的第三年,剛好明年二月是新一屆的春闈科考,到時候會有新一屆的舉子考上來,那個時候官位的空缺就不會像現在這么多了。
這次因為官員貪墨軍餉的事兒, 處罰了不少人。甚至還有一些算是被連累的, 但皇帝存了心思想要立威, 全都是從嚴處罰的。
朝廷算是動蕩了一些,借著這個機會, 景帝在一些很重要的位置上安插了自己的人, 把原來一些士家大族的人給拉了下來。
不過因為處理的官員較多, 即便是這次官員考核升遷結束之后,還是有不少地方仍然缺人。
宋聲想要抓住的就是這個機會,等到來年可以補上空缺,跳出京城這個權勢大于天的地方。
他現在回了翰林院,日子又回到了以前的枯燥乏味。每日只能多看一些藏書,來增加自己的閱歷和知識儲備。
現在每日他正常去翰林院坐班, 下班到點就走, 也是怕再撞上敬王。
因著造紙術的事兒, 敬王世子李凌賦知道背后出謀劃策的人是他, 現在弄的李凌堯那邊的勢頭比他還足,李凌賦現在每次見到他, 眼睛像是充滿了怨氣似的直直的盯著他。
現在他還安穩的在翰林院坐班,但長久下去可就不一定了,誰知道這李凌賦會不會哪天給他使絆子?
就算他再有頭腦,人家好歹也是王爺世子,權力滔天,跟他對上不會有什么好果子吃。
宋聲就這么低調做人,就連李凌堯那邊都接觸的少了。他們兩個爭斗就讓他們兩個爭去吧,不要殃及他們這些小池魚就好。
天氣逐漸炎熱起來,一眨眼就入了夏。樹上的蟬鳴一響,就晝夜未歇。
團團和圓圓已經滿兩歲了,宋聲趁著休沐,跟陸清一塊給他們辦了個生辰宴。
說是生辰宴,其實也沒請幾個人。就是相熟的那幾個,一塊叫來家里吃了個飯,給團團和圓圓慶生了。
團團和圓圓現在能跑能跳,活潑可愛。只是兩個娃娃雖然是雙生子,但性格相差卻有些大。
團團不愛說話,也不愛笑,誰抱他都是冷著一張臉,但是不哭不鬧,在大人們看來,也是屬于乖巧聽話哪一類的。
相比于團團來說,圓圓這個哥兒要更討喜一些。他本就長得好看,跟團團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的哥兒痣長在了右眼角下,像顆淚痣,看著十分好看。
而且他愛笑,還嘴甜,會哄大人。誰見了都想抱一抱,見過他的人就沒有不喜歡他的。
玉哥兒現在在京城里住,時不時的會來找清哥兒說話。
他最是喜歡圓圓,總是笑著說道:“以后也不知是哪個有福氣的能娶到咱們圓圓,要是敢讓咱們圓圓受一點委屈,我可是第一個不依的!”
清哥兒笑笑說:“你可別被他騙了,別看他小,可比他哥精多了。小小年紀就這么會哄人,以后長大了,指不定誰騙誰呢。也不知是隨了誰。”
清哥兒想了想,相公也不是這種性格的人,他就更不是了。也不知道孩子是隨了誰,從小就會看人眼色。
李滿去了禁衛軍當差,分到了一處宅院,雖然是個兩進的院落,但地方還算好,不是很偏,夠他們兩個住。
玉哥兒好歹也是官夫郎了,李滿心疼他,不讓他干活,想給家里請個下人過來照顧著。
結果玉哥兒不愿意,說自己有手有腳的,家里也沒有別人要照顧,多花那些錢干啥。
李滿現在是五品官,比宋聲的官位品級還高,他一個月的俸祿有六兩半錢,夠他們這個小家花銷了。
可玉哥兒覺得還是要多攢一些錢,他不像清哥兒那么能干,光是開個奶茶鋪子就能掙那么多錢。他跟李滿這個小家現在只能全靠李滿每月的俸祿養著。
可他們成親之后才不過三月,他就有身孕了。
這可是件大喜事,玉哥兒沒想到自己竟然這么快能懷上。李滿也高興極了,這次說什么都要請個婆子回來照顧他,生怕他磕著碰著了。
玉哥兒這次沒再反駁,請婆子就請婆子吧,孩子重要。
現如今是七月,玉哥兒已經有三個多月的身子了。
這是個喜慶事兒,團團跟圓圓生辰宴這天,他過來吃飯。
陸清拉著他的手跟他說了不少懷孕之后需要注意的事兒,玉哥兒羞澀的點點頭,臉上都是溫柔:“我肚子里這孩子不像你懷團團他們倆的時候那么聽話,前面兩個月快難受死我了,吃什么吐什么,最近這幾天才好些。”
“那你在家里多備一些梅子,這些酸酸甜甜的吃了舒服。”
這話是喬哥兒說的,他月前也診出了身孕,他成親要比玉哥兒成親早上幾個月,好在現在也懷上了,面色紅潤有光澤,一看就養的不錯。
玉哥兒笑了笑,又說道:“也不知道我這一胎是兒子還是哥兒,我其實想要個跟圓圓一樣可愛的哥兒,咱們圓圓太招人疼了。可是想了想,這畢竟是阿滿哥第一個孩子,還是兒子更好一些。”
玉哥兒剩下的話沒說出口,阿滿哥相當于沒有父母了,現在如果有個兒子,也算是有后了。
喬哥兒笑道:“這才幾個月呀,你就想這么早了。要我說,生男生哥兒都一樣,只要是我的孩子,我都歡喜。”
本來哥兒生子就不容易,能這么早懷上孩子,他已經知足了。
“不過我跟玉哥兒想法相同,也想要個兒子。要是有個兒子,咱們兩家就能定個娃娃親,就能把你們家圓圓娶回家了。”
喬哥兒一說這話,最先不同意的是玉哥兒。他反駁道:“那不行,我也要生個兒子,長大把圓圓娶回家。”
這個時代表兄妹之類的成婚比比皆是,在大家看來都是親上加親,沒什么不行的。
清哥兒在一旁坐著捂著嘴偷笑,看來圓圓以后都不用自己給他找婆家了,瞧瞧,這才哪到哪,都有兩家要搶他了。
“說起來,我最近不怎么吐了之后,飯量一日比一日增多。之前吃一碗飯就飽了,現在吃兩碗都覺得沒怎么吃飽。”玉哥兒道。
清哥兒這個過來人趕緊提醒道:“你也不要吃太多了,吃得多肚子里的孩子就長得大,到時候生孩子的時候不好生,容易難產。”
這話還是宋聲跟他說了,當初他懷孕的時候,因為是懷了兩個,當時不知道情況,他的飯量暴增,一頓能吃三碗飯。
每天吃過飯后,宋聲都會扶著他出去散散步,回來再給他捏捏腿,等到月份稍微大了些之后,就不讓他一次吃那么多了。
當時宋聲瞧著比他還緊張。也是因為宋聲前世的時候聽過不少這樣的例子,但前世醫術發達,可以剖腹產,放到現在這個時代,就連當世的神醫都不敢剖腹取子。醫療條件達不到,很容易感染,大人基本上是活不了的。
玉哥兒聽完之后趕緊點點頭,“那我下次得注意著飯量了,可不能吃太多了。”
“嗯,可以多吃一些有營養的,你家那個婆子手藝咋樣?可以經常讓他給你燉點雞湯啥的補補身子。生孩子很容易虧空身體,你得照顧好才行。”
陸清坐這兒跟玉哥兒和喬哥兒聊著一些孕夫心得,陸尋就在院子里頭的樹底下帶著團團和圓圓玩,坐在屋里就能看見他們,也不費什么心。
天漸漸熱了起來,冬天的熱奶茶已經不暢銷了,到了夏天里,果茶才是賣得最快的。
但天氣熱,常溫下的果茶也不太解渴。不過這個可難不倒宋聲,作為一個理科生,利用硝石制冰的法子他還是會的。
這年頭冰貴,而且只有世家大族里頭才有冰窖,買冰的話成本太高了,干脆自己制冰。
硝石的價格不算高,買來用來制冰很劃算。利用硝石制冰簡單,只需要在一個大盆里倒一些水,再放入小盆,小盆里也倒一些水,然后在大盆與小盆的縫隙水中倒入硝石,硝石遇水降溫,小盆里面的水就會結成冰了。
冰在這么高溫的夏天不容易存放,就算制成冰想要拿出去賣也是不現實的。干脆把這些冰弄成冰塊放到果茶里頭,做成果茶加冰。
這個法子一出來,奶茶鋪子的生意更好了。果茶里頭放了冰,喝起來涼涼的,又解渴又過癮。
自從推出加冰的果茶之后,就連奶茶的銷量也上去了。因為不僅有冰果茶,還有冰奶茶。
奶茶鋪子每天人滿為患,鋪子里只有池哥兒他們三個人,根本忙不過來。
陸清只好又招了兩個人來,讓他們幫忙賣奶茶。
之前宋聲提到過的奶茶鋪子加盟的想法陸清漸漸有了打算,準備這段時間有空的時候落實一下。
不過還沒等到他把這個想法變為現實,就等到了朝廷頒布了新的律法。
這次頒布的律法,主要是針對商戶的。從前商戶的地位是最低的,士農工商,種地的老百姓地位都比行商的人高。
這次頒布的律法,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商人的地位,可能是為了刺激經濟的發展,對于行商的一些政策也進行了不少改革。
年底動蕩了兩個月的大景在平靜了幾個月之后,又迎來了熱鬧喧囂。
第214章 第 214 章(捉蟲)
自從景朝建國之后, 一直休養生息,支持大力發展農耕,還會按照家里的人丁分地。
就像宋家一大家子人, 人丁眾多,分的地也較多。宋聲剛穿到這里時聽到家里有這么多畝地, 很是驚訝。
即便是家里人口多, 光靠人力種田耕田,那也是不夠用的。畢竟古代社會又不像現代社會,耕地種地都可以采用現代化機器,省時省力許多。
宋家種地基本上全都靠家里的牛, 剩下的就是人力了。光是耕地就要花上個把月, 再加上種地, 又要花上個把月。
但老百姓并不覺得辛苦,自家有地就有根, 心里也踏實。總比那些租種地主家的佃戶要好, 最起碼收的糧食除了交稅, 就都是自己的。
之前宋聲還問過宋老三,說是家里這么多地,能種得完嗎?
宋老三知道他一心埋頭苦讀,心思不在種地上,笑呵呵的跟他說道:“傻孩子,誰家會嫌地多?那可是巴不得多種一點呢。”
就連地溝旁邊那些邊邊角角都會撒上一些豆子油菜之類, 全都給種上東西。
這些年, 景朝逐漸恢復了元氣。可國庫里的錢依舊不夠用, 畢竟前幾年北方打了幾場仗, 又加上高麗這場仗,光是撥下去的軍餉就數以萬計。
這戶部每天都快把錢掰成兩半花了, 盯著國庫盯著死緊,可再盯,這錢也不會生出錢來。
景帝想了許久,最后這才頒布了商人律法,做了一些改變的政策,為商人們行商提供一些更大的便利,這樣也能進一步的促進整個國家的經濟發展。
可商戶的地位一旦提高了,自然就有反對的人站出來了。
首先就是那些大臣,苦口婆心的勸告,景帝冷颼颼的看了他們兩眼,直接甩出一句話,誰能讓國庫充盈起來,他就取消這些律法。
這些大臣通通都不吭聲了。要說來錢快,那肯定還得是經商啊。可是把經商的條件限制的死死的,還怎么賺錢?
于是沒法子,不同意也得同意。最新擬定的律法就這么實施了。
這里面最重要的一條改變,就是商戶子也可以參加科舉了。
這條消息讓那些商賈之人欣喜若狂,他們盼望了好久啊,沒想到老天真的降好運給他們了。
一時之間天底下分成了兩股聲音,一股是那些反對這些律法的人,但又不敢明目張膽的抗議,畢竟這可是皇帝親發的律法,朝廷上都沒聲響了,他們反對也沒用。
另外一股則是商賈之人,有一些激動的行商之人直接在自家跪地磕頭感謝圣上龍恩了。
翰林院因為這事兒也掀起了一陣熱鬧,律法剛剛頒布的第二天,宋聲一進翰林院的門就聽到同僚們紛紛議論,自然是有贊同的也有反對的。
反對的人則是說道:“你說皇上是怎么想的?讓那些商戶子也參加科舉,這以后可怎么得了喲,還給他們這些行商的人開了許多方便,那以后大家誰還愿意種田呀?干脆都去行商掙錢算了。”
“可不是嗎,商人就是滿身的銅臭味兒,誰想跟他們一起共事啊!也不知道咱們陛下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會頒布這樣的律法呢?”
“小聲點,陛下的心意豈是你我能揣摩的?”那人不愿意再跟他討論下去了。
即便他們覺得這個律法再怎么不好,那也是圣上決定的事,他們在這里議論兩句也就罷了,可萬萬不敢議論圣上,要是傳到別人耳朵里,那這官還想不想做了?
這人默默的離他遠了一些。
不過也有一些持不同意見的,“誒老弟,凡事要往好處想。這行商掙錢也不是誰都能干的事。不種地就去做生意,你當這生意那么好做啊?外頭那些擺小攤兒賣東西的人,你問問他們錢好掙不?”
“是啊,京城里那些鋪子背后大多都是那些士族權貴,自己開門做生意有哪個那么好賺錢的。陛下考慮的挺對的,畢竟前面打了幾場仗,國庫空虛,這個時候可不就是那些商人貢獻力量的時候嘛!”
南來北往的商人地位提高了,能夠帶動全國的經濟發展,這國庫不就容易充盈了?
在翰林院里頭的人,除了他們這些真正通過科舉考上的人之外,剩下的都是一些關系戶。有些話他們敢說,宋聲可不敢說。
宋聲進了翰林院的門一直都閉口不言此事,皇上的決斷竟然已經頒布施行了,再議論也沒用,萬一讓別人聽到一些不好的話,隨便給編排添油加醋一番,說不準傳出去的就不是你原話的意思了。
為官兩載,宋聲行事越發謹慎了。
可他不想參與討論,架不住有人問他。
“宋大人,你怎么看待此事?”
宋聲沒想到一大早就碰上了蔡青云,這話是他問的。
宋聲笑了笑,說道:“圣上自有決斷,咱們為人臣子的,圣上怎么說,咱們怎么做就行了,旁的事情多說也無益。蔡大人覺得呢?”
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蔡青云存了挖坑的心思,卻沒有想到對方如此謹慎,讓他想找漏洞都找不到。
這件事兒在京城大家都議論的厲害,但誰都不敢放到明面上去說。
宋聲早上才剛在辦公房坐了一會兒,賀平就過來了。
他冷著個臉,強調了一遍,“關于圣上新頒布的律法,你們誰要是心存疑慮,可以來找我言說,但私底下禁止議論。再過三年,就到了翰林院擢考的時候,你們都還沒有外放做官,要是因為這件事兒被人抓住把柄,以后的前途還有沒有,好好掂量掂量。”
賀平平時一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能站出來說這話,肯定也是因為上頭有人敲打了。再者他也是翰林院的人,若是有人在翰林院出了事,連累了整個翰林院,他面上也不好看。
雖然他們這是個清水衙門,但名聲可是響亮的很。要是因為這事抹上了污點,賀平也好不到哪去,肯定會被追責的。
大家聽完之后都默不作聲了,不管別人怎么樣,這事兒都跟宋聲扯不上關系。
其實私心里來說,宋聲覺得景帝頒布的這個律法還是利大于弊的。
可能真的會有一些老百姓放棄種田,轉而投身商賈。可有些人說的也對,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你拿個東西出去賣,就能賣得出去嗎?也是要有頭腦,有策略的。
況且按照景朝現在這個國情來看,這個法子目前來看應當還是利于國情的。
此時的御書房。
景帝緊抿著唇,臉色面無表情,旁邊跟著的太監大總管劉德福劉公公在旁邊伺候都小心翼翼的。
旁人不知道,可他卻了解這位他自小服侍的皇帝,他雖然臉上沒表情,但他一眼就能看出來,皇帝的心情很差勁。
自從律法頒布之后,朝堂上的大臣見勸諫也沒用,就改寫折子呈了上來。
尤其是里面還有幾個上了年紀的老臣,都是出身士家大族,相當反對新的律法。
一連三日都在往上遞折子,景帝的心情差到了極點,臉色逐漸難看起來。
劉德福在旁邊伺候著都不敢吭聲,帝王喜怒無常,都說伴君如伴虎,即便他陪了這位圣上幾十年了,但在說話做事上依舊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句話不對觸動了天顏。
雖然大臣們無法阻止皇帝一意孤行頒發新的律法,但并不代表他們就此放棄了。阻止這件事的方法還有很多,悄悄在背后使絆子,讓這些措施不好進行下去,也是他們的手段。
景帝今天收到的折子里頭,不光有那些老臣勸他收回成命的,還有一些對他忠心的臣子對律法實施之后現狀的反饋。
都是在律法實行過程中出現的問題。不然光憑這幾個老家伙上幾道折子,他也不會如此生氣。
剛才干兒子端過來的茶已經涼了,劉德福在旁邊恭敬的說道:“陛下,茶涼了,老奴再去給您換一壺。”
景帝抬起手,揉了揉雙鬢,又開始風頭痛了。
他抬了抬手,說道:“不用了。”
他壓根就沒心情喝茶,桌子上堆了這么多折子,他看著就來氣。
景帝已經算是勤政了,每天呈上來的折子再多,他基本上都會當天批完,即便是熬夜,也不會拖到第二天。
古代帝王大多都活不長久,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累的了。整個國家都需要他管理,那么多折子批都批不完,身體極容易累垮。這兩年景帝明顯感覺到身體大不如前了。
景帝很是頭疼,那些個老家伙就會給他使絆子,絲毫不讓人省心。
“劉德福,朕感覺身子愈發不如從前了啊!”景帝感嘆道。
劉德福誠惶誠恐地上前趕緊說道:“陛下就會說笑,您龍體康健,定會萬壽無疆的。若是感覺有什么不適,院正就在太醫院候著,把他招來給陛下瞧瞧?”
景帝搖搖頭,“不用了,來來回回都是那些話 ,勸朕好好休息。朕也想好好休息啊,可你看看,這一個兩個的,都不讓朕省心!”
劉德福本來想說陛下如果實在煩心,可以與國師大人聊一聊,可轉眼一想,國師大人壓根不在朝中,也沒辦法替皇上排憂解難。
自從高麗的戰事平息之后,一真大師就又云游去了,也不知去往何地。他的行蹤一向成謎,就連陛下都不清楚,但劉德福敢說,整個大景,國師應該算是皇帝最信任的人了。
于是他話到嘴邊拐了個彎兒,說道:“要是國師大人在就好了,肯定能替陛下排憂解難的。”
景帝也嘆了一聲,“朕也想國師能一直待在京城,可國師不愿意,說什么凡事自有定數,不能強求。”
把他留在這里當國師當初還是他說了好久,對方才同意的。本來作為一國之君,他可以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利命令一真讓他待在京城里乖乖的做國師,可景帝知道那不可以。
因為他親眼見識過一真的神通廣大,天子承受天命,對這方面多少有一些忌憚。好在后面國師幫了他不少忙,也就隨他去了。
等等,雖然國師不在京城,但國師之前一直想要收做關門弟子的人在京城啊。
雖然對方不同意修道入道門傳承國師的衣缽,可四舍五入,也算是國師的弟子了吧。
景帝這么一想,干脆利落的道:“劉德福,朕記得。國師看中的那個弟子宋聲,還在翰林院吧?去,宣他進宮,朕要見他。”
劉德福得了話,心中欣喜,趕緊說道:“老奴這就去。”
皇帝心情不好,他們這些跟在旁邊伺候的人也戰戰兢兢的。劉德福對宋聲印象還不錯,這會兒也是發自內心的希望他能夠替皇帝解決問題,讓他們底下這些伺候的人能好過一點。
第215章 第 215 章(捉蟲)
宋聲還在翰林院的辦公房里坐班, 今天的事情比以往多,有幾部新的藏書需要整理修補,還都是古書, 非常珍貴。一個弄不好就容易沒法保存,所以他整理的很慢, 桌子上的茶都來不及喝, 一直忙碌著。
一直到下午,他把一些重要的先整理完,剩下的打算慢慢弄。反正翰林院的活閑,不著急就一點一點做。
連著坐的有些久, 他站起來去了趟茅房, 茅房離他們這個辦公房有些遠, 一來一回也要走不少路,算是活動身體了。
等他從茅房回來還沒進屋, 有人看見了他, 趕緊喊道:“宋大人, 你快些,皇上跟前兒的劉公公過來了,說要見你呢。”
宋聲有些懵,皇上跟前的劉公公?那不就是大內總管劉德福嗎?自己跟他也不熟,難道是皇上有事找他?
想到這兒,他趕緊快步走過去, 剛進辦公房, 就看到劉公公在旁邊站著, 身邊圍了不少人, 都是翰林院里頭的人精,劉公公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 跟他交好,露個臉,沒準哪天就被他提點能夠面見皇上了。
劉公公活了這么些年,自認自己的眼光還是有幾分毒的,他擺著一張笑呵呵的臉,也不多話,不冷不熱的客氣的說了幾句。
看到宋聲過來,立刻熱情了起來,“我的宋大人喲,可算等到你了。快收拾收拾跟我走吧,陛下要見你,去的晚了陛下該等著急了。”
翰林院的眾人沒想到劉公公過來竟然是要請宋聲入宮的。大家紛紛羨慕的眼紅了,宋聲怎么就那么好的運氣,就連大內總管劉公公都來親自請人了。
尤其是蔡青云,他自認自己出身學識都比宋聲高的不是一點半點,在整個翰林院,他混的要比宋聲好。
可即便是這樣,在皇上還有一些權貴們的眼里,宋聲的名聲要比他響亮多了。
今天劉公公來的時候,他驚訝極了。結果一聽是來找宋聲的,他縮在衣袖里面的手不禁握緊了拳頭,自己到底是哪點不如他了?
剛才那么多人上來跟劉公公搭話,劉公公都沒正眼瞧過那些人,可偏偏跟他多說了兩句。蔡青云本來還有一些隱隱自得,自己在劉公公面前還有幾分面子。
可等到宋聲一進屋,劉公公的臉色立馬就變了,笑的那叫一個熱情,跟剛才對待他的態度判若兩人。蔡青云的臉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
宋聲完全沒注意到蔡青云的臉色,他一聽是陛下要召見他,趕緊說道:“多謝劉公公提點,那咱們趕緊過去吧,我這邊沒什么要收拾的。”
他每天來翰林院辦公,基本上不帶什么東西。辦公房什么都有,筆墨紙硯,還有茶杯,茶壺茶葉,一應俱全。
再加上身上穿的也是官服,就更沒什么要收拾的了。
劉公公看他干脆利落,一點不磨磨唧唧的,眼里又多了幾分欣賞。
在皇宮,尤其是在皇上跟前伺候了這么多年,要論人精,誰都沒這個劉公公精。
今天在御前若無其事的提起國師,是巧合嗎?
不是。
能為皇帝排憂解難的,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國師。可國師不在京,聯想到之前宋聲出的那些新奇的主意,他便裝作不經意的提起了一句國師。
皇上這不就想起來宋聲了嗎?
宋聲壓根不知道是因為劉公公的提點,他才有了這次面見龍顏的機會。
能入劉公公眼中的人不多,即便是宋聲,也是因為他或許能夠幫皇帝解決問題,他這才稍作提點的。
其實也有很大一部分是為了自己考慮,畢竟皇帝年紀大了,都說年紀越大,疑心病就會越重。而且最近皇上周身一股寒氣環繞,他收的幾個干兒子都不敢在御前伺候了。
劉公公來的時候是坐了轎子的,也是為了能讓宋聲快點進宮。這幾天皇上脾氣不好,等得久了,厭煩了也說不準。
路上宋聲小心謹慎的跟劉公公打聽著這次皇上召見他是因為什么事。
劉公公笑呵呵的說道:“這個咱家就不知道了,皇上的心思,咱們可揣摩不得。”
這話的意思就是不肯說了。
劉公公是個人精,該提點的時候他提點,其他的一概不多說,說多錯多,畢竟他一直都知道,皇上最討厭的就是他們這些內官與外臣走的近了。
宋聲看打聽不出來什么,心里暗自揣摩猜測了一下,這個時候關于商人的律法才頒布沒多久,現下整個京城都議論紛紛,聽說有一些老臣到現在都還在上折子反對。
難不成是為了這件事皇上才召他覲見的?
有劉公公帶著,進了宮門之后一路都很順利,可皇宮太大了,從宮門走到御書房,也花了小半個時辰。
這是宋聲第三次來御書房了,前兩次都以翰林院修撰的身份講學來的。
這次來了之后,劉公公帶著他先站到了御書房門外,能聽到里面傳來說話聲,他低聲詢問了一下旁邊守著的小太監,“里面是誰來了?”
小太監恭敬的答道:“是戶部尚書齊大人。”
“來了多久了?”
“半個時辰。”
劉公公沉吟了一下,跟宋聲說道:“宋大人在這里等一下,我去里面通傳一聲。”
劉公公開門進去了,過了一會兒,從里面出來說道:“宋大人,皇上叫你進去。”
戶部尚書齊大人還在旁邊站著,宋聲一直在翰林院坐班,很少見這位齊大人。
進去之后,先行了禮。
景帝也沒繞彎子,直接讓齊大人把商賈律法最近在實行過程中出現的問題跟宋聲說了一下。
宋聲心里大概有數了,把他叫過來,果然是為了這個律法的事。
律法改革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縱觀古今,就拿前世宋聲學的歷史課來看,不管是商鞅變法還是王安石變法,都付出了非常慘痛的代價。
不過景帝這次頒布的只是關于商人這一部分的律法,范圍比較小,造成的影響還算小一些。
宋聲其實不太明白這么重要的事情為什么要找一個他這樣的六品小官來商量問題,而且還是一個沒有處在權力中心,只是清閑衙門里頭的官。
還沒等他說什么,景帝就先解除了他這個困惑。
“國師不在京城,他之前很是看重你,朕這才把你叫過來,一起共商國事。宋愛卿,說說吧,你對這事兒有什么看法?”
宋聲想了想,說道:“陛下,那些老臣們之所以反對的厲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新的律法提高了商人的地位,所以很是擔心種田的老百姓們會減少,糧食少了,稅收自然也少了。進而也會影響到國庫收入。”
還有一部分原因宋聲沒有直說,那就是律法里面有一點,行商的很多關口都開始對商人進行開放了。換做以前,這些做生意的人還要花錢給官府的人打點,現在這點錢就不用花了,那些官員們自然也收不到油水了。
“陛下,其實您可以在提高商人地位的同時,對其有所限制。比如可以征收關口費,就像是老百姓趕著牛車進城一樣,這種大件的就要收取費用,也叫做關稅。”
“除此之外,也可以提高對商人的稅收,跟老百姓交的糧稅區分一下,尤其是那些正經開鋪子做生意的,掙的越多,交的商稅越多。這些錢都可以充盈國庫,行商的人很有生意頭腦,靠著他們南來北往行商,一定能大大提高國家經濟。”
“也不怕他們不交這個稅,皇上在律法中規定商戶子也可以參加科舉,本身這一點,商賈之人就應該感激涕零了。”
“至于這些稅在征收中遇到的問題,就要靠做實事的官員一步一步的落實下去,確保征收的關稅商稅都是合理的。”
宋聲針對齊大人說的那些問題,又提出了許多不同的建設性建議。尤其是提到那些使絆子的人通過鉆律法的空子來鬧事,宋聲也提出了一些針對性的建議。
其實這些都是宋聲根據前世所待的社會看到的一些比較淺顯表面的國家管理上的政策和社會現狀,結合景朝現在的實際情況,做了一些針對性的說法。
景帝聽的十分新奇,這種法子他還是頭一次聽說。但不得不否認,的確引起了他的興趣。
他越聽越是欣喜,國師果然說的沒錯,宋聲的確是個人才。怪不得想把他收作關門弟子,可惜對方不同意,當時他還替他覺得可惜。
可現在看來,還好他沒同意,步入了仕途。不然若是一心修道去了,哪還有今天這么多建議?
宋聲說了約么半個多時辰,口都說干了。等他說完,景帝龍顏大悅,連說了三個好字。
等宋聲回去之后,景帝把戶部尚書留在了御書房,說道:“剛才你都聽見了吧,宋愛卿提的那些建議,你回去整理整理,擬一個具體方案出來,明天給朕看看。”
戶部尚書齊大人心里暗暗發苦,剛才宋大人那些話他都聽到了,可這些建議畢竟不是他本人提出的,他就算是寫,也沒有當事人更加清楚吧。
再說了,他一個戶部尚書,本來就是替皇上管錢袋子的,負責審批下面遞上來的各種要花錢的申請。現在可倒好,怎么這事兒也落到他頭上了?
但從另一個方面來看,也算是皇帝看重他,才把這事兒交給他來做。
可仔細想想也不對啊,六部之上還有中書內閣呢,這事不應該是內閣干的活嗎?
齊大人從御書房出來后吹了個風,看天色也不早了,抬腳出門回家。
劉公公跟著他出來的,隨口說道:“齊大人真是皇上的左右手啊,深得陛下寵愛。不像是楊閣老他們,一個勁兒的上折子反對,陛下都為這事兒頭疼了好多天了。”
齊大人猛然反應過來,原來皇上不把這事兒交給內閣處理,是因為楊閣老他們幾個帶頭反對啊。
第216章 第 216 章(捉蟲)
齊大人深吸了一口氣, 這么看來劉公公說的沒錯,皇上還是很看重他的。這么重要的事情沒有交給內閣,反而交給他來做, 這不就是對他的信任嗎?
“劉公公請留步,時候不早了, 皇上跟前兒還得您伺候著, 就送到這吧,臣就先回去了。”
劉公公有些尖細的聲音響起,“那齊大人慢走,老奴就不送了。”
齊大人走之后, 劉公公便轉身回了內殿。
御書房的桌案上, 景帝還在接著批折子。余光看到劉德福進來, 頭也沒抬的問道:“齊尚書回去了?”
“回皇上的話,已經走了。”劉公公十分有眼力勁兒的上前磨墨。
景帝嘆道:“可用的人還是太少了呀, 真恨不得再多活個五十年, 朕的這片大業實在是放心不下。”
劉公公一聽這話, 趕緊說道:“皇上洪福齊天,身體康健,肯定能長久。再說了,怎么就沒可用的人了?咱們大景人才濟濟,您看這宋大人,年紀輕輕的, 就能替陛下分憂了, 可不就是可用的人嗎?”
劉公公這話說的明顯很合景帝的心意, 他嘴上說著沒有可用的人才, 可這擺在眼前的不就是人才嗎?
“你也覺得這宋聲是個人才?”
劉公公趕緊說道:“老奴也是瞎說,不論是誰, 只要他能替陛下分憂,在老奴心里他就是人才。”
“你啊,就你會說話。”
劉德福笑了笑,又說道:“陛下洪福齊天,到時候老奴一定走在皇上前邊,以后到了下面,老奴還接著伺候您。”
人固有一死,景帝也知道自己不可能長生不老。所以他也不追求什么求仙問道能夠長生的法子,只求在自己還有余力的這些年,把江山治理好。
聽到劉公公這么說,景帝心里還是覺得很熨貼的,畢竟是跟了自己多年的老人了,劉德福年紀其實比他還小,只是他面相老,再加上平時說話老道一些,反而看著年長了。
“你就別嘴貧了,不是收了好幾個干兒子嗎?放心,以后肯定有的是人孝敬你。”
宮里頭有點兒權力的太監都流行收干兒子,畢竟他們都是無根之人,收個干兒子以后也能有個養老送終的,所以景帝并沒有禁止這種風氣。
劉德福笑了笑道:“老奴就知道還是皇上體貼老奴。”
這邊戶部尚書齊大人出宮之后,天色已經不早了。他先回了趟自己府中,把官服換成常服,就要準備出門。
今天皇上讓他擬個具體方案出來,還要明天就看。時間這么緊,他得抓緊時間寫。
可這本來就不是自己腦袋里的東西,就算聽了一遍,心里頭也只有個大概的印象,誰能有提出這些意見的人心里更清楚應該怎么實施?
所以他出門準備去找宋聲,好好跟他探討一番,了解仔細了,寫出來的方案才能讓皇上滿意。
齊夫人看到自家老爺剛回來,就急匆匆的換了個衣服要出門。
她上前攔住說道:“你這是要上哪兒去啊?該吃晚飯了,有什么急事兒不能吃了晚飯再說?”
齊大人道:“你們先吃吧,我不餓。我得去宋大人那里一趟,今天皇上特地把我倆叫進宮,商量了一些國事,明天我就得把折子遞上去,我的好夫人,你快別攔我了,我真是著急。”
“現在這個點就是吃飯的點,你就算去人家家里找人,那宋大人不得吃飯啊?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著急的連飯都不吃了。”
齊大人是個急性子的人,不過他的夫人不是。他聽完這話,覺得也有道理,干脆停住了腳步,說道:“那行,咱先吃飯。我吃快一點,吃完就出門。”
花溪巷宋家。
宋聲剛吃過飯,正在屋里給兩個寶寶講西游記的故事,就聽見鄭昀進了屋說道:“老爺,有人找,說是戶部尚書齊大人,找您商量事情。”
宋聲聞言把孩子交給魏媽媽,站起身道:“快請到書房去。”
他沒想到齊大人會來家里找他,現在是盛夏,晝長夜短,白天的時間長了一些,太陽下山之后天色還亮著。
陸清見有客人來了,趕緊吩咐劉媽媽去燒水泡茶,在偏房里哄著兩個寶寶,沒讓他們出來鬧宋聲。
宋聲進了書房之后,齊大人差不多也到了。齊大人已經年過四十了,一看到他,趕緊說道:“宋老弟啊,你可得幫幫老哥,今天你提的那些建議可真是難住我了。皇上讓我把你說的那些擬一個具體方案出來,我這心里沒個底,干脆來找你商量了。”
齊大人自來熟,沖著宋聲就老哥老弟的叫,反倒讓人覺得親切不少。他什么客套話也沒說,進來就直奔主題了。
宋聲沒想到皇上讓他來擬寫方案,趕緊說道:“齊大人不必著急,今天我說的那些,你要是有什么不了解的盡管問我,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齊大人高興極了,他要的就是這句話。要是宋聲仗著在皇上面前有幾分臉面就托大自傲,他肯定也不會在這里多待。
可現在對方態度積極,說什么都會配合他,簡直就是他理想中的合作對象。
兩個人坐在桌案前開始細細商量著下午在御書房說的建議,宋聲特地拿來了紙筆,方便他書寫草稿。
中間有不同意見的,兩個人就再商量一番,然后在草稿上面涂涂畫畫,改了比較滿意的一版出來。
兩個人在書房坐了許久,中間陸清進去了一次,把泡好的茶端了過去。
等到第二次過去給他們換茶的時候,發現兩個人的茶都沒動,竟然一口沒喝。
陸清嘆了口氣,這兩個人還真是說的專注,竟然連茶都忘喝了。
越說齊大人越覺得宋聲的很多想法都非常獨特,這還只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如果讓他在官場上加以磨練,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想到這里,齊大人多少有些明白了皇帝的心思。
擬寫解決問題的具體方案的事情讓他來做,到時候大家就會知道呈上折子的人是他,而不是宋聲。
皇上只是把宋聲叫過去問了幾句話而已,最后寫方案的人是他,這樣其實算是變相的在保護宋聲。
畢竟他官職太小,如果被士家那些有心之人盯上,還沒等他羽翼豐滿起來,可能就要夭折了。
齊大人覺得自己頓悟了,皇上一定是很看重這個小宋大人,不然也不會費這般心思了。
想到這些,齊大人對待宋聲的態度更加熱情了。
在宋家待到很晚,寫折子的大概草稿有了,齊大人才站起身說要回府。
等他回去之后還得熬夜把這些都整理一下寫到折子上,等明天早朝結束之后估計皇上會單獨召見他,到時候再呈遞上去。
齊大人嘆息,自己頭上的頭發是越來越少了。還好平時戴著官帽看不太出來,他扎起的官髻底下那塊頭發其實已經快掉光了。
每天上早朝真的要了老命了,所以他晚上一般都睡得很早,不然凌晨三點真的起不來。可今天晚上不能早睡了,他還得寫折子。
齊夫人也嘆氣,每次給自家老爺梳頭的時候她都不敢用勁兒,生怕一用力,頭頂中間本來就稀少的頭發再被她拽下來幾根,那就更少了。
也不知道別人家的老爺都是啥樣,她每天都在為自家老爺的脫發憂心。可這種煩惱又跟自己的那些小姐妹兒吐不出口,光是大夫她都請了好幾撥了,怎么吃藥都不見好。一忙起來,頭發還是大把大把的掉。
每次一想起來這個,她都忍不住想讓丈夫早早辭官回家養老了。
宋聲不知道齊夫人的憂心,齊大人離開之后,陸清給他端了一壺熱茶過來,“相公,快喝口茶,看你們說那么長時間一口水都沒喝,都不知道渴的。”
宋聲笑了笑,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跟齊大人聊得太盡興了,都忘了喝水了。”
陸清又給他倒了一杯水,幫他把書案上面的廢紙全都收拾了一下,還沾了幾滴墨,他又拿抹布擦了擦。
“相公,剛才來的那個齊大人是什么人啊?以前從來沒聽相公提起過。”
“他是戶部尚書,我也很少見過他,這次跟他有交集,純屬意外。”宋聲道,然后把今天皇上召他進宮的事說了一下,“他今天晚上過來找我就是商量這事兒的。”
陸清一聽今天晚上來找自家相公談事情的是當朝戶部尚書,臉上的表情十分驚訝。
要知道自家相公也才是六品官,在他的印象里,戶部尚書應該是當朝二品大員了吧。這么厲害的官竟然親自來找相公談事情,這么看來,還是相公最厲害!
夏天天氣熱,但因為家里頭自制了冰,每天晚上睡覺前就放一盆冰在屋里,降一降溫,也是怕兩個孩子被熱著。
兩個人稍微擦洗了一下就上了床歇著了,晚上的時間長,宋聲躺在床上,一只胳膊墊在后腦勺下面,他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說道:“清清,我想外放做官了。最遲明年年初,我想跟上面申請外放。”
“我這個級別的官,外放出去做官,可能是某一任地的縣令,到時候得去地方任職。生活條件可能沒京城這么好了,團團和圓圓年紀還小,我想了想,跟我到地方上過日子免不了吃苦,你可以待在京城里,照顧寶寶,等我以后回京述職的時候來看你們。”
他這么一說,陸清立刻就不愿意了。
陸清坐起身,小臉兒一片冷色,說道:“相公,你說什么呢,我是那種不肯吃苦的人嗎?你到哪我跟寶寶就到哪,咱們一家人要一直在一起。不管過什么樣的日子,只要我們一家人整整齊齊的,什么苦我都不怕。”
其實剛才那話也是宋聲突然有的想法,因為他沒有走翰林院五年一次的擢考,所以如果自己強行想要外放的話,大概率也只能去個偏遠的地方做縣令,吃苦受罪不說,說不定當地的民風還會有危險。
所以他才突然萌生了這個想法,讓清清跟寶寶們待在京城,不用跟他吃苦受罪了。等到他在地方上做出功績來,調任到好的地方的時候,再把他們接過去。
“好好好,我就是這么說一下,你別哭,不哭了好不好?”
沒想到陸清眨巴眨巴眼,一滴眼淚就出來了。宋聲看得心疼極了,趕緊上去幫忙擦眼淚,嘴上不停的說著:“我錯了,我剛才那話不應該說的。你說的對,不管到哪,咱們一家人都在一起。”
陸清看了他一眼,然后低著頭輕聲問道:“相公,你是不是嫌棄我了,外放做官都不想帶著我去,是不是覺得我給你丟面子了。”
宋聲一聽這話,就知道他的小夫郎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其實陸清本來內心就有些自卑,好不容易建立一些自信,卻在看到常鴻做的那些事情之后,也不禁產生了這些擔心。
要是相公一個人在外頭做官,日積月累的,相公那么優秀,長得又好看,萬一真的有小妖精纏上他,那自己可怎么辦?
他忍不住想到了這,所以才掉了幾滴眼淚。
宋聲趕緊把人抱在懷里安慰道:“你瞎想什么呢?好清清,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不要亂想了,我發誓,以后不管我到哪,都會帶著你跟孩子,就像你說的,咱們一家人整整齊齊的,永遠不分開。好不好?乖,別哭了啊。”
聽見宋聲這么說,陸清心里才好受了些。來京城這段日子,其實他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尤其是跟錦哥兒相處下來,他明白了不少。錦哥兒是給大戶人家的官員做妾的,后宅里頭免不了有些爭寵的戲碼,錦哥兒每次都會在他跟前念叨著怎么樣才能把丈夫的心牢牢抓在手里,以及千萬要防著其他的小狐貍精之類的。
聽的多了,陸清也漸漸上了心。相公對他一心一意是沒錯,他也相信相公會一直對他好。
可錦哥兒說的也不無道理,兩個人如果分開久了,難免會有那些不要臉的狐貍精盯上來,陸清覺得自己一定要防得死死的。
跟宋聲成親這幾年,他漸漸有些貪心了。他想讓相公只是他一個人的相公,他們之間好好過一輩子,永遠沒有別人。
等到陸清情緒平靜下來,時候已經不早了,宋聲把他攬在懷里摟得緊緊的,他多少也知道清清其實是有些自卑的,尤其是隨著他的官位一步步升高,難免會覺得他配不上自己。
今天他有這些情緒,說明自己給他的安全感還不夠。
宋聲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把手悄悄伸進了被單下面,也許肌膚相親更能讓清清感受到他的愛。
第217章 第 217 章
第二天天還沒亮戶部尚書齊大人就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去上朝了。
朝堂之上大臣們分列兩旁, 神色各異。原因無他,還是關于頒布的律法的事情,今天仍舊有官員帶頭一一列舉最近出現的典型問題, 都是反對律法的施行的。
景帝穿著一身龍袍坐在龍椅上垂眸,看著下面那些大臣, 面上一片冷色。下面三五不時的有臣子上前啟奏, 他一直坐在上頭沒吭聲。
旁邊跟著伺候的劉公公一看就知道皇上這是心情不好了,每天光看反對的折子還看不夠,到了朝堂上還要聽他們一句一句說,這個朝上的讓他覺得十分聒噪。
齊大人在上朝的時候壓根不敢吭聲, 再加上他有一些犯困, 強撐著把早朝上完。
景帝聽完下面那些大臣們的上奏, 最后只說了一句再議就退朝了。
從上朝的乾元殿出來之后,景帝沿著長長的廊道往御書房走, 一路上他的臉色都不好看。劉德福小心的在旁邊伺候著, 身后打著扇子的丫鬟公公們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誰知景帝忽然停住了腳步, 然后一個打著扇子的小公公沒注意,扇子一下撞了上去。
他表情惶恐的趕緊跪了下去,嘴上說著皇上饒命,皇上恕罪。
景帝低頭看了他一眼,劉德福在旁邊趕緊小聲罵道:“你這個狗奴才,走路呢眼睛長哪去了?還不快磕頭認錯!”
這小公公是他最近新收的一個干兒子, 做事乖巧, 年紀小, 也是看他是個苗子, 才把他收到這兒來的。
結果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走路都能走神, 還撞到了皇上。
齊德福這么一罵,景帝也沒再說什么,而是吩咐道:“起來吧,去把齊長海叫到御書房見朕。”
小公公感恩戴德的趕緊謝恩,劉公公看他不麻利,也怕皇帝又改變主意了,還伸腳踹了他一下,說道:“還不快去!讓皇上等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這邊齊大人很有眼色的留到了最后,眼瞅著其他的大臣們都走了,他轉頭準備去御書房。
小公公是在半路遇見他的,一看齊大人已經在路上了,眼神放光的瞅著他,趕緊說道:“齊大人,皇上已經在御書房等您了,咱們快走吧。”
齊長海一看都讓小公公過來叫他了,想也知道景帝剛才在朝堂上被氣著了,這會兒心情肯定不大好。
他快步走過去,緊趕慢趕的到了御書房。
進去之后,他趕緊把連夜寫的折子遞了上去,景帝臉上的表情才緩和了許多。
景帝大概掃了一遍,沉聲說道:“齊愛卿辛苦了。”
齊大人哪敢把這個功勞全都攬下,說道:“臣不辛苦,為皇上盡心是為人臣子的本分。而且這方案也不全是臣一個人的功勞,怕漏掉了什么細節,臣特地找宋大人商議了一下,才把這方案完善出來。”
齊大人能做到戶部尚書,就說明他也不是個簡單的人。能看得出來,皇上對宋聲很重視,不然也不會讓他把方案擬出來,而不是找宋聲來做這事兒。既然這樣,他不如賣一個好,讓皇上知道這中間宋聲也是有出力的。
這事天知地知,他們幾個知道,不往外宣揚就行了。要不都說混跡官場能做到高位的個個都是人精呢。
景帝看完折子,心里其實很滿意。這里面寫的內容十分詳細,幾乎針對每一個問題都列了好幾條解決的方案。
就相當于如果方案一行不通,還有備選方案。總有一個能解決問題的,折子上寫的十分全面。
這可是齊大人熬夜寫出來的東西,別看只是個折子,可它卻相當厚實,展開來起碼得有一二十頁。
齊大人這次也算是為皇帝分憂了。想一想,雖然掉了幾根頭發,但能換來皇帝對他的重用,也是值得的。
大概是景帝讓人按折子上寫的法子進行了下去,過了幾天之后,那些鉆空子鬧事的人被抓了好幾波進了大牢。
朝堂和內閣都無話可說,畢竟他們也沒什么借口可找了,上朝的時候雖然還有人說這事兒,但景帝現在底氣十足,直接拿一個不順眼的大臣開了刀,直接把官帽給擼了。
朝堂之上頓時一片清靜,景帝狠狠出了一口氣,一時之間龍顏大悅。
倒是宋聲,自從那天劉公公過來請他進宮之后,再回翰林院坐班的時候,總有人過來找他嘮閑話,言語間對他十分客氣,還說以后有空可以一塊出去玩兒。
宋聲知道這是因為先前劉公公的面子太大了,他也算是翰林院年輕一輩兒中比較得臉的了,現在里頭不少人都對他客客氣氣的。
不過這并不包括蔡青云
當一個人被嫉妒蒙蔽雙眼的時候,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來。
這才過了幾天,翰林院的官員之間都開始似有似無的說閑話了。
宋聲一開始并不知道是說他的,還是盧修文過來跟他說的。
說是翰林院里頭都在傳,劉公公之所以對宋聲這么客氣,是因為宋聲認了劉公公做干爹。
一個清流官員認一個閹人做干爹,這是多么大的折辱。一時之間大家看宋聲的眼神都不對了。
宋聲知道這件事后十分詫異,明顯就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整他。
把他跟誰綁在一起造謠不好,把劉公公扯進來,也不知道是該說這人聰明還是說他愚笨。
別人在背后悄聲說,宋聲也沒去管它。而是在與同僚聊天的時候不經意間說到此事,辯解了幾句。
他道:“干爹什么的純屬子虛烏有。不過劉公公待人溫和親切,且比我父親還要年長幾分,在宮中時對我多有照應,若是以后讓我替他養老,我也是愿意的,就當是報答他提點我的恩情了,這有何不可。”
他現在有經驗了,謠言這個東西,也就傳這么一會兒,時間長了就不攻自破了。
他這番說辭,有些人覺得他這是在替自己狡辯,間接承認了這個謠言是真的。
而有些人覺得他待人真誠,劉公公也不過就是在宮里對他多照應了一番,他知恩圖報,說出這番話也不奇怪。
卻沒想到事情并沒有按照宋聲所想的發展,謠言并沒有消失,反而傳到了宮里。
劉公公是大內總管,底下掌管著無數的小太監,別說是宮里了,就是宮外有什么風聲,他也能很快知道。
這幾日因為律法的事情解決了,景帝心情還算不錯。午后睡醒起來,劉公公伺候他洗漱了一番,在旁邊伺候著他批折子。
劉公公一邊研墨一邊說道:“皇上,您嘗嘗,這是今年的新茶,特地從宮外采買的,味道新鮮著呢。”
“朕嘗嘗。”景帝一直喝宮里頭上供的茶,早就喝膩了,現如今換換口味,他還挺有興趣的。
“這茶帶著一股甘甜,是不錯。看來宮外也有不少好茶嘛。”
“皇上喜歡就好,下次我讓底下的奴才再去多買一點回來。”
景帝點點頭,接著批折子。
“說起這個,老奴還得知了另外一件趣事。”
景帝批折子正批的厭煩,聞言說道:“哦?什么趣事兒?說來聽聽。”
“也是下頭的小奴才瞎傳的,說是出宮奶茶的時候,聽見外頭有人說,宋大人認了老奴當干爹,回來當做笑話給老奴學了一嘴。”
劉公公捂著嘴輕笑道,“老奴這么大年紀了,底下幾個干兒子都不成事,宋大人這么優秀,老奴可巴不得有這樣一個干兒子呢!”
劉公公是笑著這么說的,可景帝的臉色卻不好了。剛才唇邊還帶著的笑意,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從哪傳出來的?去查查。”景帝冷聲說道。
劉公公仿佛才感覺到他語氣中的不悅,趕緊跪下連聲說道:“老奴知錯,老奴知錯。”
景帝慢悠悠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個老奴才,知什么錯?”
“老奴不該瞎說,宋大人這等人才,哪能是老奴所能肖想的。老奴也就是開了一句玩笑,覺得外頭傳的這話有趣罷了,可絕無此意啊!”
景帝神色緩和了些,沉聲說道:“知道你沒這心思,起來吧。去查查,看看是哪傳出來的。”
“哎,老奴這就去查。”
從御書房出來之后,劉德福暗自松了一口氣。剛才在屋里頭慌張的表情瞬間不見了,舉而代之的是那一股散發著的寒氣。
他抬手招來一個小太監,掐著細細的嗓子低聲說道:“去,到宮外查查,這個謠言是誰傳出來的。”
劉德福自從聽到這個謠言之后臉上就十分不悅。這事兒往小了說,跟他沒什么關系。畢竟謠言傳出去,丟面子,丟臉的是宋聲,而不是他,反倒還會讓不知情的人覺得他一個內監很厲害,竟然能讓一個狀元郎認他當干爹。
可往大了說,這謠言要是傳到皇上耳朵里,保不齊就會讓皇上覺得他一個內監與外層結黨。皇帝的心里一旦有了猜疑,就像是播下一顆種子,很難消除掉。
如此一來,以后他能有什么好下場?
但這事瞞著也不行,眼瞅著越傳越厲害,想等它不攻自破,還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誰也不能保證在這期間,這謠言不會傳到皇上耳朵里。
要知道皇上身邊是有一群暗衛在的,這群暗衛有一部分每天會保護皇上的安全,還有一部分是替他監視一些他不信任的大臣,以及幫他搜集情報的。
別人不清楚,劉德福這個近身伺候的可是知道的。
所以這件事最好的辦法還是由他捅給皇上,既能消除皇上對他的疑心,也能讓皇上對背后挑起這個謠言的人產生不悅。
如今有了皇上發話,他查起在背后散播謠言的人,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查了。
第218章 第 218 章
劉公公身為大內總管, 可不只是一個太監頭頭,他跟著皇帝這么些年,經營的人脈深不見底。
不過平日里很多事情他都懶得理, 反正他現在這個地位,只要老老實實的伺候著皇上, 以后等他老了, 能舒舒服服的過上養老日子。
可偏偏有些不長眼的,造謠也就罷了,還拿他做筏子,尤其是謠言的另外一個對象可是朝廷命官, 那他就不得不重視起來了。
他只需要動動嘴皮子吩咐下去, 下面就有無數個小太監為他奔波忙碌。
不過一天的時間, 就查出來結果了。
可他曉得結果了,可不能在此時就把這事兒報給皇上。不然就憑他一個太監總管, 把手伸到宮外去查都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迅速查出背后之人, 容易引人多思。
所以他還不能立刻報給皇上, 劉公公心里都記下了,過了兩天,在伺候景帝的時候不經意間又提起了此事。
“皇上,前兩天那事,老奴查出結果來了。”劉公公一邊替景帝更衣一邊說道。
景帝伸展著胳膊,方便旁邊的人給他穿衣服, “哦?說說, 是誰在背后亂嚼舌根子。”
“這個人跟宋大人同在翰林院任職, 皇上應該有些印象的, 是今年的探花郎,出身河南蔡氏, 名叫蔡青云。”
探花郎說明他科舉的成績還不錯,而且應該長得也還不錯,不然不可能給探花。
“河南蔡氏?”景帝冷哼一聲,“這可是有底蘊的大家族呢,現在出來的年輕人都是這樣的嗎?身為一個讀書人,不想著如何積極進取,多為百姓做些實事,反倒在這些事情上撥弄心思!”
景帝一聽就不高興了,本來他對這個蔡青云也是有點印象的,之前翰林院一開始讓新進的年輕官員來進宮講學的時候,他記得就有這個蔡青云。
再加上他是河南蔡氏的人,這再往前數兩朝,可是一個門閥世家,只是現在沒落了不少。
景帝冷著臉道:“等會兒你讓人去翰林院傳個話,替朕申飭一下這個蔡青云。別一天天的閑著沒事干,總盯著別人看。他就不能學學人家宋聲,多出點好主意,替朕分憂,替百姓分憂也可以,別整天把心思花在這些勾心斗角上。”
劉公公低頭說是,他低垂著眼睛,眼底幽深,神色卻沒變。
景帝換好衣服之后擺駕去了后宮,前幾日一直忙著處理國事,他已經好幾日未曾進過后宮去過后妃那里了。
龍輦抬起,景帝在上面坐著,底下人抬著他往后宮嬪妃的宮里去。劉公公沒立刻跟上去,他招來一個干兒子,把剛才景帝交代的事情吩咐了下去。
“你親自跑一趟翰林院,務必要把這些話當面念給蔡大人聽 ,就說這是皇上的口諭。明白了嗎?”
“干爹放心,兒子一定辦妥。”小太監機靈的點頭說道。
李公公瞇起雙眼看向遠處,這個蔡氏子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人以為自己背后有大家族當靠山,就能安穩的在這個官場待著了嗎?
想到這兒,他又想起前兩天下面的人調查事情的時候給他傳回來的話,還把宋聲為自己辯解的那兩句話學給他聽了。
都說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宋聲說在宮里得他照拂,還說他親切,就是給他養老也愿意,就當是報恩了。
這種聽著有幾分逢迎的話,劉公公在宮里頭待了這么多年,不重樣的話也不知聽了多少遍了。
可乍一聽宋聲說這種話,他是十分驚訝的。沒想到這個小宋大人心胸倒是豁達,如此大方的說出來,絲毫不覺得給一個閹人當兒子有什么丟人的,劉公公竟然還有幾分感動。
傳話的小公公一刻沒停,直奔翰林院。
他雖然年輕,但卻是在御前伺候的公公,就算是去了翰林院,翰林院里面的大臣多少都要給幾分薄面的。
他去了之后先問哪個是蔡青云蔡大人。
蔡青云還在辦公房里坐著,一聽有人叫他過去,說是從宮里頭來了個公公,指名要見他。
蔡青云以為是跟上次劉公公來請宋聲進宮面見皇上一樣,這個公公應該也是來請他進宮的。
他內心激動不已,這潑天的富貴終于要輪到自己了嗎?
他努力維持著表面上的鎮定,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看了看官服整不整齊,這才出門過去。
小太監可是得了話的,不過除了劉公公給他交代的話,小太監也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畢竟是劉公公的干兒子,年紀這么輕就混到了御前,還認了劉公公當干爹,這心眼子最起碼也得百八十個了。
結合著之前劉公公讓他去查的事情,又想起今天給他說話的時候劉公公的臉色不大好,小太監揣摩了一下,大概是這個蔡大人把人給惹到了。
怎么說都是自己干爹呢,這個時候不得好好表現一下?
所以蔡青云一過去,小太監連一個正經眼神都沒給他,語氣涼颼颼的說道:“蔡大人,怎么來的如此慢?咋家都在這里候你許久了,還以為是蔡大人嫌棄奴才這個身體不健全的,故意來的晚呢。”
蔡青云一過來就聽見這樣的話,趕緊辯解道:“公公誤會了,在下一聽到消息就趕過來了,絕沒有嫌棄公公的意思。”
“哦?那蔡大人的意思是奴才想多了?”
蔡青云臉上的表情裂了裂,這個小太監是怎么回事?過來指明找他,卻一個好臉色都沒給。他可是朝廷命官,對方只是一個沒根的東西,要是劉公公這種舉足輕重的人物也就罷了,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太監,竟然也敢這么對自己說話了!
他可是河南蔡氏的人,什么時候輪到一個小太監羞辱自己了?
他剛要辯駁幾句,就見面前的小太監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而是又接著說道:“蔡大人聽旨。”
蔡青云愣了一下,沒想到對方真的是帶著皇上的旨意過來的。他把心里的火氣往下壓了一下,臉上又有了幾分驚喜,老老實實的跪下去聽旨。
“皇上口諭,翰林院蔡青云出身河南蔡氏,未能秉承家族之訓,做好天下讀書人之表率,而今品行不端,口出佞言,有失仁德……”
小公公把這一串話背下來也花了不少力氣,說完之后看到蔡青云面色發白,他冷笑了一聲就走了。
此時翰林院旁邊圍觀的官員們紛紛驚訝的看著蔡青云,剛才那個傳達的口諭,很明顯就是在申飭官員啊!
這個蔡青云究竟是干了什么事兒,讓皇上如此不滿。
蔡青云都不敢抬頭,周圍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火辣辣的盯著他,讓他覺得渾身刺痛。
怎么回事?
宮里頭的公公過來指明要見他,不是來請他進宮的嗎?為什么會申飭他?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那串口諭,然后猛地回神,難道是前不久的那些謠言,傳到宮里去了,所以皇上才會對他不滿的嗎?
此時的蔡青云臉上滾燙滾燙的,被這么多人盯著,他又是出身大家族,今天卻丟了這么大的臉面,他都想自己找個地方鉆進去。
他抬頭看了兩眼,周圍的人都在看他,還有人指指點點,他實在受不了這樣子的眼光,只好掩面回了辦公房。
看熱鬧的官員也沒想到蔡青云竟然被皇上申飭了,說他品行不端,皇上都這么說了,那說明這個人人品真的有問題,還是不要和他深交的好。
還有一些人則是覺得蔡青云身為蔡氏的人,不僅給家族丟人了,還給他們翰林院丟人了。往前細數二十年,他們翰林院沒有一個官員受到了皇上的申飭。
宋聲也聽說了這事,不過他并沒有去圍觀看熱鬧,這事兒還是聽同僚說的。
只能說自作孽不可活,他一點都不同情蔡青云,誰讓他先動了歪心思了呢?
惹誰不好惹到了劉公公,人家不顯山不露水的,還真把人當軟柿子了。
蔡青云一時報復一時爽,現在卻是滿肚子悔恨不已了。
蔡青云回到辦公房之后沒多久,翰林院的大學士史學明就讓人來找他了,讓他過去一趟。
翰林院有好幾個大學士,算是在這個部門里頭最大的官兒了。其中要數史學明地位最高,說話也是最有話語權的。
這個時候讓人過來叫蔡青云過去,很明顯就是沖著剛才的事兒來的。
你自己丟人可以,但不能給翰林院抹黑。
蔡青云本來就難看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只能乖乖的站起身,邁著沉重的步子出了門。
他一走,翰林院就炸鍋了。即便是離得遠一些的辦公房也都不辦公了,全都開始嘰嘰喳喳的議論起來蔡青云的事。
“你們說他到底是干了什么事兒,讓皇上直接下了口諭?”
“不太清楚,他不是一直都以自己的身份自居嗎?總是拿鼻孔看人,我看皇上說的沒錯,他就是人品不端,太傲了。”
“可不是,本來人家傲有人家傲的本錢,可現在倒好,皇上都這么說了,他還哪里能傲得起來?”
“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一件事兒,可能跟他有關。”
這人一說這話,周邊幾個官員紛紛圍過來吃瓜。
“啥事?你快說,等會兒就下衙了,別吊我們胃口。”
這人低聲說道:“之前咱們院里頭的宋大人被傳謠言的事,你們還記得不?”
“當然記得了。說是宋大人認了劉公公當干爹,有劉公公這樣的人在宮里給他說好話,他才能有面見皇上的機會。”
“這個話,可能就是蔡青云讓人傳出來的。”
“什么?!這事真是他做的?”
“十有八九。”
“那他完了,惹誰不好,非要帶劉公公下場。怪不得剛才來傳口諭的小太監口氣那么狂呢,敢情是在給劉公公出氣啊!”
第219章 第 219 章
翰林院的人議論紛紛, 都說蔡青云沒有眼力見兒,非要招惹那群閹人,還挑了個二品大員都不敢惹的, 這下惹禍上身了吧?
蔡青云此時心里暗暗發苦,他也沒想招惹劉公公啊。
這會兒他也琢磨明白了, 最近他一直都待在翰林院老老實實的。除了前幾天因為心里氣不順, 看不慣宋聲,就讓人傳了幾句謠言。
雖然是帶著劉公公下場了,但這個謠言又不損傷劉公公的名聲,只會讓宋聲名聲掃地, 被別人瞧不起罷了。
可這一次剛才那個小公公對他橫眉豎眼的, 除了這件事, 他實在想不明白,自己還招惹過誰了。
而且他不是很明白, 就算這是劉公公給他的教訓, 可這到底是為什么啊?他怎么就那么向著宋聲, 宋聲那邊都沒報復他呢,劉公公倒是著急替他出頭了。
要是讓家里頭那些上了年紀的長輩知道他的想法,定要說他是榆木腦袋了。官場中的利弊都分析不清楚,白讀那么多年的書。
果然,到了大學士那里,進去一看, 不只有史學明一個人, 還有其他幾個大學士也在。
劈頭蓋臉就說了他一頓, 這件事給他們翰林院的名聲抹黑, 一點都不配這個出身,心胸狹窄不說, 還斤斤計較,芝麻大點的心眼,還有些心高自傲。
最后蔡青云從屋里出來的時候腦袋都是暈的,他的臉羞憤得通紅。
現在他已經在翰林院出名了。
平日離開都不見低頭見,還經常一起辦公的同僚都不怎么跟他搭話了。蔡青云無比悔恨,想立刻逃離這個地方。
什么五年一次的翰林院擢考,他等不到了。還不如回家求求祖父,讓祖父找找關系給他安排個去處外放做官。
等到他在地方上干出功績,再想法子調回來。到時候幾年時間過去,今天的事大家就都淡忘了。
如果他一直在翰林院待著,每天忍受著別人異樣的眼光不說,后面絕對會一直坐冷板凳,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可是這事該怎么回家跟祖父說呢?本來自己科舉考試沒有拿到狀元,祖父就已經不高興了。
這事要是再傳到他耳朵里,他那個暴脾氣,說不定自己都要跪祠堂了。可是這事兒不跟他說,后面該怎么開口讓他幫忙找關系把自己調離京城?
蔡青云想想這些就頭疼,事情怎么回事變成現在這樣了呢?
對于蔡青云的事宋聲只當是看個熱鬧,反正不關自己的事,他現在的目標是在商戶律法的實施上面。
之前雖然他提出了很多建議,但在實行過程中肯定會有問題出現。說不準戶部尚書齊大人還會來找他商議事情,他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如果這事兒辦好了,皇上問起來,他這邊也有功勞。等到年底新一波的官員回京述職,重新安排外放官位的時候,他便可以去找找門路,外放出去做官。
……
今年的盛夏過得比往常要舒服一些,以往到八月底還特別炎熱,今年卻不然,連下了幾場暴雨,天氣瞬間就涼了不少。
九月,早晚的氣溫有些低,衣服穿薄了便會覺得冷。
宋聲早上起床正要穿衣服,床上躺著的陸清也醒了,說道:“相公,換那件厚的吧,我給你拿出來了,在床頭那個柜子上放著。早上天氣冷,穿太薄了容易著涼。中午你要是覺得熱了,可以把外面那一層脫掉。”
宋聲回過身柔聲說道:“好,你再睡會兒,我去換那件。”
陸清嗯了一聲,但他沒有閉眼接著睡,而是側躺在床上,嘴角帶著微笑,抬眼看著正在換衣服的宋聲。
誰家夫郎能像他這么好福氣,都不用起床服侍自家相公更衣的。
之前他早起過給宋聲更衣戴帽,但被宋聲義正言辭的拒絕了。說他自己有手有腳的,衣服什么的自己就能穿,他們家也沒這些規矩,讓他好好睡覺就行。
陸清心里頭幸福的很,想著不睡了,一會兒就該起來了。結果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把眼睛閉上了,宋聲穿戴好之后出門時,他就又睡著了。
宋聲起床的時間著實早,跟往常一樣,李媽媽已經做好了早飯,春生把馬車都套好了。
他吃過早飯之后就上了馬車,一路去了翰林院。
今天他到的早,辦公房都還沒什么人。不過一如既往的,比他最先到的還是吳嘉輝。
宋聲早上起得早,還有些困倦。起身給自己泡了一杯茶,跟吳嘉輝搭著話。
兩個人今天的任務不重,也就是寫寫文書之類的。
一直到中午吃飯,兩個人還沒走到食堂,就聽見身邊有人嘰嘰喳喳的說著事情。
“聽說陳王出事了,他在宜州悄悄的養了一批私兵,被皇上知道了。”
“天哪,他一個連實權都沒有的王爺,竟然敢囤養私兵,真是膽子夠大的。不過不是說皇上最寵愛這個兒子嗎?估計這次也就是雷聲大雨點小,父子之間哪有隔夜仇,過幾天就好了。再說了,這事是真是假都不一定呢。”
“那你可猜錯了,聽說皇上已經召陳王進京了,這次來怕是沒有什么好果子吃。”
……
宋聲聽見這些傳聞,表情有些詫異。宜州,陳王,不就是在叢元河附近修建宮殿的那個陳王嗎?
當時他還覺得奇怪,為什么宮殿會修到這么偏的地方。他明明在府城里有王府,為什么要在距離那么遠的叢元河附近修宮殿。
叢元河后面就是山,很是隱蔽。想要躲進大山里頭干點啥,輕易不會被人發現。
既然有傳言,就說明這事兒并非空穴來風,宋聲猜測十有八九是真的。說不定還不光囤有私兵,他總覺得后面那座山還藏著什么秘密。
皇上召陳王進京,跟宋聲也沒什么關系。宋聲聽過之后,也就沒在意。
然而過了幾天之后,不僅只有陳王進京了,還有外地幾個士家大族的話事人全都進京了。其中就有蔡青云的祖父蔡文奎。
這些個士家大族是皇帝最頭疼的,因為他們最主要的勢力不在京城,而在當地,可謂是當地的地頭蛇一樣的存在。
比如蔡家,整個河南的地界,沒有不知道蔡家的。而且這種家族底蘊深厚,每年光培養出來進入仕途為官的讀書人就有不少。
他們有底蘊而且人脈深厚,正是因為有他們的存在,全國各地的官員出身寒門的非常少,更別提有一些出身不好,只能依附于士家大族的了。
能真正為皇帝所用的其實并不多。畢竟如果你不聽這些士家大族的話,很容易就被其打壓。就算有功績,可升官依舊很難。
這么一來,平靜了沒幾天的朝堂看起來又要打一場硬仗。
景帝年事已高,還要勞心這么多事情,身子骨能好得了才怪。
景帝大概也覺得自己活不了幾年了,這兩年的手段雷厲風行。
宋聲還沒夠格去上早朝,不知道這幾日的朝堂堪稱是腥風血雨。
翰林院看上去一片平靜。
然而里面的人都知道這只是假象。
大家根本就沒有什么編修書籍的心思,而是時刻關注著朝堂的動向。
宋聲他們整個辦公房也一樣,除了宋聲和吳嘉輝,另外幾個過一會兒就要出去一趟,佯裝是去茅房,實際上是跟其他同僚碰面打聽消息。
還有人慫恿宋聲道:“宋大人,你跟劉公公關系好,要不今天有空過去打聽一下?”
宋聲一臉黑線,這人是哪里看出來他跟劉公公關系好了?
他放下手里的書,溫聲說道:“王大人,你這是哪里來的錯覺?就算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進宮去找劉公公啊。要不你去?”
王大人趕緊搖了搖頭,他也不敢去。
翰林院的人之所以這么關心這次朝堂的動向,是因為他們感覺得出來,皇上可能要對這些士家進行一次大清洗了。
最明顯的就是朝廷那一波官員,應該有不少都要倒霉。
這么一來空出來的官位就會更多了,而他們翰林院里頭可是專門為朝廷培養輸送人才的地方,現在還沒有到五年一次的擢考,但只要活動好關系,也是能夠升遷的。
最不濟也能出了翰林院這個冷板凳,換個環境到別的地方試一試,沒準就有新的機遇。
……
李滿在禁衛軍里任職,最大的好處就是他有出入皇宮的牌子,能夠隨意進出皇宮。在皇宮里頭活動,能打聽到的小道消息也就多一些。
現在的李滿磨練的也長心眼兒了,皇宮這種地方,一個弄不好就可能沒命,他現在連說話都很謹慎。
換了班,回到家之后,他跟玉哥兒說道:“你跟三嫂是不是很久沒見了,不如明日把三哥他們倆叫到家里來吃頓飯吧。”
玉哥兒愣了愣,說道:“沒啊,前兩天才見過的。”
說完之后他覺得有些不對勁,為什么要把三哥也叫過來吃頓飯?
“你是不是有事要跟三哥說啊?”
李滿笑了笑,夸他聰明,一猜就猜對了。他要說的事情有宮里頭的,還有朝廷里的,這些不能跟玉哥兒說,他知道的多了并不好。
“好好好,我幫你去說,請三哥他們倆來吃飯。阿滿哥,你變了,你什么時候說話也愛拐彎抹角了?下次跟我直說就行,繞什么彎子?”
李滿把人摟在懷里,連聲道歉,“我錯了玉哥兒,我以后一定直接跟你說好不好。”
玉哥兒剛才也是逗他的,努力裝著高冷的表情這會兒也繃不住了,又笑了起來。
李滿也是沒辦法,在宮里待了一段時間,任誰說話都得長個心眼,不然很容易就被人給賣了。特別是這種事情上說話繞點彎,他已經習慣了。別看是在皇宮里當差,聽著體面,但卻不好干。
第220章 第 220 章(捉蟲)
李滿之前沒在皇宮這種守衛森嚴的地方待過, 剛一進去的時候還很不適應。不過這種地方對他來說,雖然不太好干,但有一點還不錯, 那就是能經常收到別人給的好處。
宮里頭有一些太監宮女沒辦法出宮,尤其是宮女, 一旦進了宮, 如果二十五歲之前沒有趕上放出宮,那恐怕一輩子都出不去了。
因為李滿為人厚道,出入皇宮方便,所以宮里頭有一些還有家人在外面的太監宮女們, 經常拜托他幫忙往外頭給家人捎東西。
每回雖然給的不多, 但也是有跑腿費可以賺的。
有時候還會有哪個宮的主子給賞錢, 一個月下來能攢不少錢。他的那些同僚都不是缺錢的主,得來的錢都拿出去揮霍了。得空的時候就會出去搓一頓, 喝點小酒。而他每次得了賞錢全都拿回了家給玉哥兒。
這幾個月下來, 玉哥兒數了數, 竟然攢了一百多兩銀子了。
他十分驚訝,平時給的都是碎銀,沒想到竟然有這么多了。
玉哥兒心里頭還有點不大踏實,晚上的時候躺在李滿懷里說道:“阿滿哥,這些錢都是干凈的吧?咱們可不能拿那些黑心錢。”
主要這不是通過踏實勞動掙來的錢,玉哥兒心里總有些擔心。
李滿道:“你放心吧, 我心里有數著呢。咱不賺黑心錢, 你拿著放心花便是。”
宮里頭自有一套生存體系, 李滿屬于禁衛軍, 禁衛軍直接歸皇帝統轄,后宮的嬪妃是無權指揮他們的。光是這一點上, 他們就好很多。
現在玉哥兒月份逐漸大了,肚子漸漸鼓了起來,李滿擔心的不得了,手頭富裕了,總想著再給家里頭請個婆子來。
他實在是不放心玉哥兒這身子,看著笨重的很,往那一坐他瞧著都害怕。便想著要不然直接請個穩婆住家里算了,也好方便照顧玉哥兒。
而且到時候不定哪天生呢,家里有個穩婆就能隨時準備著,不用擔心突然發作了。
然而他這話才剛說出口,就被玉哥兒駁回去了。
玉哥兒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道:“阿滿哥,我這才幾個月呀,你就請穩婆到家里了,有錢也不是這樣花的。我現在挺好的,清哥兒都說了,吃飽飯多走走就好了,你有這工夫,還不如去給我買幾個橘子回來。”
最近他偏愛吃酸的,在集市上買的橘子他都吃完了。
集市上的橘子并不便宜,這是從南方運來的水果,從南方運到這邊,價格要貴上不少。但李滿一碰到玉哥兒的事上,很舍得花錢。知道他愛吃橘子,一直往家里買。
這會兒聽見玉哥兒嚷嚷著家里的橘子吃完了,還想吃,趕緊說他去買。
等他出門了玉哥兒才松了口氣,阿滿哥就是太緊張他了,他是故意說想吃橘子繞開話題的。
他撫摸著漸漸鼓起的肚子,馬上他們的小家就能更完整了。玉哥兒嘴角忍不住上揚,不管肚子里的是哥兒還是兒子他都喜歡。
等到第二日,玉哥兒就讓家里的一個婆子去了花溪巷宋家,給清哥兒傳話,算算日子后天宋聲就要休沐了,說是想請他跟三哥一塊來家里吃個飯。
陸清想了想,剛好他找了一些之前團團和圓圓剛出生不久那會兒穿過的一些小衣,都是洗干凈了的,可以順道拿過去給玉哥兒。
他們家團團和圓圓身體健康,長得也好,到現在沒怎么生過病。他們這有這種風俗,會找健康娃娃的小衣來穿,寓意著健健康康,不生病。
其實有一方面原因也是因為新衣服會有線頭和針腳,小孩子剛生下來皮膚太嫩,怕被磨到,穿別人穿過的舊衣裳比較舒適。
很快到了休沐這天,宋聲和陸清帶著兩個孩子去了李滿和玉哥兒家里。
一進屋陸清直接帶著孩子去找玉哥兒了,宋聲則是去找李滿說話。
兩個人現在成了連襟,關系要比之前親近不少。再加上李滿是個實心眼,對自己人很掏心。
他把在宮里頭聽到的消息一股腦全都告訴了宋聲,他也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沒用,反正挑揀著自己能想到的說,如果沒用的話,那純粹就當是聊天了。
當宋聲聽到他說朝廷上的動向的時候十分驚訝,沒想到他在皇宮里行走還能掌握這么多消息,看來他還挺適合吃這碗飯的。
“聽說前兩天的朝堂上皇上發了很大的火,陳王進京了,但皇上好像并不怎么高興。我還聽說前朝的楊閣老這次因為幫陳王說了話,好像要被罷免了。還有……”
一直說到中午都沒說完,宋聲忍不住驚訝,李滿這哪是打聽消息,根本就是第一吃瓜現場。
后宮里頭的八卦數不勝數,他也不知道都從哪里聽來的,小道消息還挺多。
李滿說著說著口渴了,喝了一杯水,“我也不知道這些事是真是假,都是聽別人說的,我從來沒跟其他人說過。”他老實巴交的說道。
宋聲笑了笑,夸他很厲害。竟然能記住這么多事情,還說他做的很對,在宮中少開口,多做事,才能活得長久。
李滿冷不丁的被宋聲夸了幾句,有些微的臉紅。
陸清和清哥兒則是一直待在里間里說著小話,床里頭坐著兩個娃娃,剛剛和圓圓在里面玩兒,他們兩個看著床沿,以防他們掉下來。
“這幾件小衣我還說去找你拿呢,沒想到你今天給我送過來了。”玉哥兒高興的說道。
他本來就打算這兩天去拿的,本來他就喜歡團團和圓圓,回頭等自己的孩子生下來,就讓他穿他們兩個的小衣,也沾沾他們的福氣,爭取以后也長成個俊小伙。
而且他之所以著急去拿,也是因為喬哥兒也懷孕了,說不準哪一天他就過來找清哥兒借小衣了,他得搶先一步,不能讓他搶走了。
還是清哥兒好,事事都想著他。他這都還沒去呢,就全都收拾好給他拿過來了。
“你最近胃口怎么樣?吃的還行嗎?睡覺如何?”陸清看他挺著個大肚子關心道。
他自己懷孕的時候不覺得,現在一看玉哥兒小小的身板兒挺著一個大肚子,瞧著就讓人擔心。
玉哥兒輕輕摸了摸肚皮笑道:“我好著呢,最近吃得好睡得好,不用擔心。”
他們在里間說著話,宋聲和李滿就在外間坐著,不過離得遠,能聽見彼此的聲音,但聽不清說什么。
宋聲頓了頓,說著自己的打算。
“過完年我想調職外放,到時候可能不在京城待著了。”
這下輪到李滿驚訝了。
從前他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知道朝廷都有什么機構部門和官職,但也待了這么久了,多少也有一些了解。
比如翰林院,因為宋聲在這個衙門待著,他就特地了解了一下,了解過后他覺得這個衙門很好。因為他常聽人說非翰林不入內閣,內閣里面的大臣都是從翰林院出身,是清閑衙門,也是清貴衙門。
現在宋聲這個品級也不用上朝,每日就待在翰林院看看書,修修書,做的都是一些清閑活,也不累,每個月還有俸祿拿,日子過得還算舒坦。
像是秦元白,之前打仗的時候,他們兵部特別的忙,他幾乎從來沒有按時下衙過。
而楚越所在的刑部就更忙了,比兵部還忙,一年到頭查不完的案子做不完的卷宗。
這個時候他們就比較羨慕宋聲了,又穩定又清閑,多好的地方。
李滿自然也覺得這是個好地方。可是怎么突然就要外放了?
宋聲簡單解釋了幾句,也沒說太清楚,只是說一直待在翰林院太過清閑,想出去干一番事業。
這么說李滿就明白了,男兒都有一顆建功立業的心,更何況宋聲這么優秀,懂的東西又多,待在翰林園著實是浪費才能了。
一聽說他想要外放出去,李滿忽然想到一個事情。
他降低了幾分音量,說道:“前兩□□廷罷免了好些官員,還有幾個都被押送進了大理寺,我們還被調去幫忙了。這一下子空出來好多官職。才不過一天,我就聽見一個小公公說,吏部已經在商量著提拔人上去填補空缺了。”
宋聲有幾分驚訝,“你確定沒聽錯,是吏部在商量填補空缺的名單,而不是內閣?”
李滿仔細回想了一下,然后點到道:“我確定,反正我聽到的是這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宋聲感到有些奇怪,吏部的確會對官員進行年度考核選拔,但擬報填補空缺的官員名單歷來都是由中書內閣負責的,怎么今年是吏部在做了?
這事還不知道是真是假,而且李滿跟他說的所有話,他自己都不能保證是真的,畢竟全都是從別人那聽來的,所以這其中的真假只能靠宋聲自己分辨。
中午宋聲和陸清在李滿這里吃了個飯,下午差不多兩點的時候就回去了。
等到第二天宋聲一到翰林院,就被盧修文拉了過去。
“你知不知道,昨天皇上重罰了陳王,還罷免了好多官員,很多都被貶了。一個蘿卜一個坑,一下子空出來不少位置,今天一早翰林院的其他人都開始蠢蠢欲動了,你也趕緊下手吧。”
宋聲聽完之后覺得李滿給他的消息應該是真的,說不準還是一手消息。
這消息傳的還挺快,半天的時間幾乎翰林院的官員們都知道了。
這下大家更坐不住了,紛紛找關系找門路,寧愿多花點錢,也想找個好地方填補這個空缺。
尤其他們翰林院還是向朝廷輸送官員的地方,現在多了那么多空缺,急需人手,不從他們翰林院挑從哪兒挑?
所以這個時候,更得好好活動關系了,這地方與地方也是有差別的,大家自然都想往油水多的地方擠。
他們翰林院的人有的下午直接請假就沒來上衙,而是找關系走門路去了內閣。
有不少人都去悄悄的給內閣的官員塞好處了,都想著讓他們給自己留個好去處。
然而第二天傳出來消息,說是重新選拔官員的事兒由吏部負責。
這些剛去內閣走動過的人傻眼了,怎么回事?今年官員選拔調動怎么歸吏部管了?那他的錢還有那些珍貴的玉器字畫不是白花了?
宋聲吃飯的時候看到好幾個同僚一直在嘆氣,就知道他們八成是找錯了地方。
看來李滿跟他說的消息是真的,今年真的是由吏部進行官員選拔任職了。
不過這些都跟自己沒什么關系,宋聲壓根不認識吏部的官員,也沒什么門路可走的。別人都花錢找關系,希望能去個好地方。
比如江南那種富饒之地,即便是一個小小的縣令,一年也能有不少油水。
而北方的那些貧瘠之地,即便是州府之主,日子也過得十分清貧。
這中間的差距還是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