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第 91 章
宋老二一聽兒子出事了, 著急的趕緊問道:“出啥事兒啦?四郎怎么了?”
陸鳴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說道:“之前聽說有一批官鹽失蹤了,最近官府在嚴查水上的船只。具體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只是聽說有好幾個在船上的人都被抓了。我之前聽說宋成也在跟著船跑,就去打聽了一下, 還真有他。”
宋老二一聽, 腿軟的都站不住了。
聽陸鳴這意思,好像跟這失蹤的官鹽有關系。
那可是官鹽呀,要是走私的船偷運鹽,那可是殺頭的大罪。
張杏花聽到這個消息, 眼前一暈, 說道:“四郎怎么如此糊涂啊!不是說只是跟著船上運一些貨物嗎?怎么就跟官鹽扯上關系了?”
“三郎, 你有沒有辦法救救四郎啊!”宋老二這話都帶著顫音,好幾十的人了, 這會兒卻急的都快要哭出來了。
二伯母趙氏已經哭得不成樣子了, 他們二房只有宋成這一個兒子, 以后還要靠他延續香火呢,怎么就會攤上這種事兒呢!
宋聲心里也十分震驚,他還沒有放假的時候就聽過陶豐說官鹽失蹤的事,難不成小舅舅說的就是這一批官鹽?
怪不得他最近眼皮直跳,一聽說宋成去干跑船的活兒了,就多問了幾句, 跟著同村的人去應該問題不大, 所以他也沒想過宋成會扯到官鹽的事上。
他定了定心神, 這會兒全家都慌了神, 他不能慌。
現在奶奶和二伯都把他當做家里的主心骨,只要他不慌亂, 他們就能定下些心。
他道:“奶奶,二伯二伯母,你們先別急。我這就去城里打探一下情況。事情還沒弄清楚,四郎肯定是被無辜牽連的,說不定沒那么嚴重。”
轉頭他又對陸鳴說道:“小舅舅,咱們一塊回城里,路上你仔細跟我說說這件事。”
當務之急是必須要先弄清楚宋成究竟是犯了什么事被抓到了牢里,才好想辦法救他。
陸鳴道:“那咱們趕緊走吧,我打聽這件事的時候也是著急,沒問太清楚,等到了之后咱們再問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雇的牛車還停在門口,剛好一塊把咱們送過去。”
“我也一起去。”宋老二道。
宋成是他的兒子,從小到大兒子是什么性子他了解,反正他是不相信兒子會做出販鹽的事情來的。
宋聲同意了,二伯如果不跟著去看一看,在家里等的也心急,還不如讓他一道跟過去看看是啥情況。
“成,那二伯,咱們一塊過去。”
走的時候二伯母趙氏拽著宋聲的手哭著道:“三郎,求求你了,一定要把四郎救出來。二伯母以后給你當牛做馬,干啥都行,我就這么一個兒子,他要是沒了,我也活不了。”
他們二房一子一女,宋英婚姻不幸,遇上了程度這個渣男,已經受盡了委屈。現在唯一的兒子,又遭遇了這種事,她怎么這么命苦啊!
宋聲趕緊道:“二伯母,你說什么見外的話。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四郎帶回來的,以后這種話就別再說了,咱們都是一家人,四郎也是我的弟弟,我怎么會放任不管呢?”
二伯母趙氏聽完這話,心里感激的不知道說什么好。三郎淳善,他們家就這么一個出息的孩子,家里人都是本分的莊稼人,啥事兒都不懂,只能指望三郎了。
宋聲讓家里人好好安撫一下二伯母他們,然后帶著二伯跟著陸鳴去了城里。
出門的時候,陸清讓他稍等一下,去了屋里取了一袋銀子給他。里面是他們剩下的錢,大概有一百兩。
不光是陸清,張杏花也進屋拿了錢出來給宋聲,說道:“三郎,這錢你先拿著。要是四郎真的進了大牢,那肯定得花不少銀錢。你多帶一點錢,總會用得著的。”
宋聲拿著兩包銀子,心里沉甸甸的。
“奶奶,你放心,四郎一定會沒事的。”
出了門之后牛車一路疾行,這會兒也顧不上牛車行的快了,宋聲剛才也只是在長輩面前裝的淡定,現在剛上路,他就心急如焚的想趕緊去打聽打聽情況。
“麻煩再快一些,我們趕時間,到時候給你加錢。”宋聲對前面趕牛車的人說道。
這會兒也顧不上牛車一路顛簸了,這樣能趕緊到城里,其他都無所謂。
前面趕著牛車的人一聽這話,趕著牛車的鞭子都揮得更頻繁了。
陸鳴雇的這個趕牛車的車夫是個老手,以后加快速度,不多時就到了城門口。
進了城之后他們連鋪子都沒去,直奔衙門口打聽情況。
家中有誰要是被下獄,如果不是涉及到什么機密的事,一般都是要告知家中人的。報信的官差還沒來到宋家村,陸鳴就先一步跑回去跟他們說了。
宋聲來到衙門口,看到一個官差,走上前問道:“勞駕,我想問問官差大哥,聽說今天抓了一批人進了牢里,其中有沒有一個叫做宋成的?”
官差腰間別著刀,瞅了他一眼,看到一副書生打扮,說道:“宋成?是有這么一個人。你是他什么人。”
宋聲趕緊道:“我是大哥,聽說了消息之后趕緊過來了。是不是要給他交一些伙食費?”
一般被下了牢獄的犯人平時的伙食可不是免費的,每個月家里都得交固定的錢過來,不然他們在牢里就沒飯吃了。
也有那些找不著家人的,官府就得免費給他們供飯吃。當然這些吃的只是能夠溫飽而已,這是條件很差,跟豬食差不多。
宋聲這會兒過來給里面的人交伙食費,官差點點頭道:“那你跟我來吧。”
宋老二跟在宋聲后面,一句話都不敢說。他是個大老粗,這種跟官差打交道的事,那根本不知道該咋說。
官差看了宋老二一眼,冷著個臉道:“站住!你是什么人?官衙重地,閑雜人等不得擅入。”
宋老二嚇得瑟瑟發抖,他平時連官差都沒見過,這會兒官差冷著臉說話,他怕的不得了。
宋聲道:“他是宋成的爹,我們一塊來給他交伙食費的。”
官差仔細看了看他們的戶籍冊,這才讓他們進去。
官差把他們領到了衙門專門給犯人交錢的地兒就走了。負責收錢的官差核查了一下戶籍冊,然后道:“宋成是吧,先交一個月的吧。一共二十兩銀子。”
“二十兩?”宋老二忍不住驚訝道。
平時一個人一個月的伙食費哪有那么多,而且還是在牢里,能有什么好飯?二十兩,都夠他們普通人家吃一年了。
“怎么,你有意見?”官差不客氣的道。
人家是官,民不與官斗,宋聲明白這個理兒,現在錢都是次要的,只要能把四郎救回來,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從荷包里拿出了三十兩銀子,道:“官差大哥,這里面一共三十兩,兩位大哥平日里辦案也辛苦,這多出來的十兩銀子就當是孝敬兩位大哥的。”
看到宋聲這般懂事,兩個官差意思意思然后收下了。他們兩個這伙兒可是個肥差,誰家來交錢的不巴結他們,給的多,里面的人才能過得好。要是給的少,里頭的人還指不定會過成什么日子。
見他們收了錢,宋聲這會兒低聲道:“兩位大哥,麻煩你們平時有空的時候多看顧一下我這個弟弟了。”
“好說好說。”
收了錢就是好說話,何況宋聲也沒提什么過分的要求,一般過來交錢的家眷都是求他們對里面的人好一點的。
交了錢之后,宋聲又道:“兩位大哥,不知道我能否去探望一下我弟弟,家中人實在是擔心的緊,我就去跟他說幾句話,可好?”
一聽這話,兩個官差就算收了錢,也依舊給拒絕了。
“現在這批犯人都是重點看押的,沒有縣太爺的命令,一概不許探望。”
宋聲早該想到會是這個結果,販賣私鹽這么重要的事,肯定不會像一般的小偷小盜事件那么松泛。
宋聲想進去看看宋成,順便問問他到底發生了什么事?這個事情,只有聽到宋成親口說,才能理清楚他到底犯了什么事,也好對癥下藥,想辦法救他出來。
宋聲并沒有向這兩個官差打聽多余的事情,而是帶著宋老二直接出去了。
等出了衙門之后,跟在外面等著的陸鳴會合了。
陸鳴見他們出來了,趕緊問道:“怎么樣?到底是怎么回事?打聽清楚了嗎?”
宋老二也道:“三郎,你剛才咋不問問那兩個官差四郎到底犯了什么事兒啊?嚴重不嚴重?”
他在旁邊急得團團轉,但又不敢說話。生怕說錯了什么惹得官差大人發怒,再牽連到了里面的宋成。
宋聲道:“那兩個官差估計知道的也不太多,而且跟他們說話還在使銀錢。四郎這個事上要花錢的地方肯定更多,二伯你先別急,我現在去縣令大人府上打聽一下情況,回來再與你們說。”
剛才在里面,他不好直接去找盧大人詢問情況。聽說這次被下獄的人有十幾個,其他人家中稍微認識一些人的,估計都會找門路去求見縣令大人。所以他不能直接莽撞的求見,還是私底下去拜見比較好。
之前他幾次進出縣令府上,多少也有些來往,借著這個面子,只能先厚著臉皮上門問問情況了。
這個時候差不多也快到午飯的時辰了,盧大人一般都是回家吃中午飯。
怕只怕這件事牽扯重大,盧大人忙得連回家吃飯的時間都沒了。那他就只能等到晚上才能見到人了。
而且還不知道盧大人會不會見他,但現在事情緊急,他只能這么辦了。早點知道情況,就能早點想辦法。
陸鳴道:“那讓牛車直接送你過去吧,我跟你伯先回鋪子里等消息。”
宋聲應了,然后坐上牛車一路去了縣令大人府上。
崔夫人這兩日也沒怎么睡好覺,夫君因為官鹽的事兒忙得焦頭爛額,已經好幾天沒好好吃過飯了。她心里擔心夫君的身體,這幾日也憂思甚重。
聽到下人來報說是宋聲求見,她有些驚訝,跟一旁的丫鬟道:“宋聲?他這會兒來做什么?鋪子里的生意不是好好的嗎?難道是辣椒用完了?”
“罷了,先讓他進來吧。”
宋聲一路被引進了正廳,崔夫人出來接待的他。
景朝并沒有婦人不能見外男的規定,很多當家主母都是比較厲害的角色,假如有許多事情要處理,夫君忙不過來,就會代為接待一二。
況且是在正廳,外面都有做灑掃的丫鬟婆子在忙著,正廳里面也有丫鬟跟管家,并不是兩個人單獨相處,就沒什么。
“宋聲,你這次來是有什么事兒嗎?”
宋聲行了一個書生禮,道:“夫人安好,恕在下冒昧,實在是迫不得已才來登門的,想要求見盧大人。”
“你要見我夫君?那你為何不直接去衙門找他?這個點兒他還在衙門坐班沒回來呢。”崔夫人道。
“去衙門不太方便,所以就想來碰碰運氣,到夫人府上叨擾一下了,看看能不能等到盧大人回來。”
“是何事求見我夫君?你不妨說給我聽聽,看看能不能幫到你。”
崔夫人和盧鈺兩個人對宋聲印象很好,人家一個寒門學子走到現在不容易,能幫一把就幫一把,也算是結個善緣,以后等他真的青云直上了,也能記得他們這點恩情。
士族逐漸沒落,如果以后有寒門士子替他們說話,也能好過一些。
宋聲先感謝了一下崔夫人,然后道:“我來找盧大人,是為了家弟。今日聽說他因為犯了一些事,被抓到牢獄里了。聲心急如焚,不得已才來找盧大人打聽一下情況。”
崔夫人想到最近衙門抓的人,立刻就想到了夫君最近幾天煩憂的事。
“你弟弟該不會是參與販賣私鹽了才會被抓進去的吧?”
宋聲道:“夫人,家弟是什么秉性,我十分清楚。他是不可能做出販賣私鹽這種違反朝廷律法的事情的。這情況一定有誤會,所以我想來跟盧大人打聽一下事情的情況,看看有沒有什么解決的辦法。”
崔夫人一聽,以為他是來替弟弟說好話就夫君放他一馬的,臉色直接冷了下來,道:“宋郎君,國有國法,就算是我夫君也不能徇私枉法,私運官鹽可不是小事,不是你一句了解他的為人,就能說得清的。”
“夫人誤會了,我不是想求盧大人放我弟弟一馬,我是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我弟弟心性單純善良,不可能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我是想求大人能夠讓我進去見我弟弟一面,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我知道,朝廷有法度,私運官鹽輕則流放,重則砍頭,如果我弟弟真的知法犯法,那大人秉公處理即可,我不會說什么。可是事情一定不是這么簡單的。”
“我還在府城讀書的時候,就聽一個同窗提起過,說有一批官鹽走到運河中間的時候消失了。城里都在流傳是鬼怪作祟,但我敢肯定,這批官鹽是被人劫走了。官府一時之間沒查明情況,又怕上面怪罪下來,所以才讓人傳出的是鬼怪作祟的流言。”
“這次大人剛好打到一批走私官鹽的人,在這個節骨眼上,這真的是巧合嗎?”
崔夫人聽完他的話,越聽越心驚。
這些事情屬于官府機密,卻輕輕松松的被一介書生推測的八九不離十,崔夫人沒想到他如此聰慧。
“你的意思是,失蹤的那一批官鹽,就是這一次走私的官鹽?”
“只能說有可能。畢竟失蹤的官鹽數量龐大,得看這次大人繳獲了多少官鹽了。如果能夠跟失蹤的官鹽對的上,那就是。如果對不上,可能不是,也可能只是失蹤的一小部分。”
崔夫人太過驚訝,因為這番話,昨天晚上夫君也對他說過。
現在上頭在嚴查失蹤的官鹽,他在這個節骨眼上捕獲到一批走私的官鹽,不知道是好是壞。
崔夫人思索了片刻,對旁邊的丫鬟道:“小翠,你去衙門跟老爺說一聲,就說中午我給他備了他最喜歡吃的菜,讓他一定要回來用膳。”
“是,夫人。”丫鬟接了話之后就趕緊出門去了衙門。
宋聲一聽就知道今天他能夠見到盧大人了。
“多謝夫人。”
崔夫人道:“不用謝我,夫君最近也為此事發愁,你向來點子多,希望能幫上什么忙,也好讓我夫君不必再為這事憂心。”
宋聲迫切的想知道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他掌握的信息不夠,現在當務之急,是一定要去里面見到宋成,從他嘴里才能知道更多的事情,也好對癥下藥,把他救出來。
畢竟私運官鹽可不是一件小事,一個弄不好就是流放或者砍頭。不論是哪一種情況,家里人都是難以接受的。
看二伯還有二伯母的樣子,要是宋成有什么事兒,他倆估計也活不了了。
這會兒差不多剛好到了吃午飯的時間,盧鈺一直在衙門忙著審問這次抓回來的人,中午本來不打算回來吃飯了,直接在衙門將就將就。
卻聽到夫人的貼身丫鬟過來傳話,說是讓他務必回家吃飯。
盧鈺一聽,就知道夫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找他,否則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讓他一定要回去吃飯。
他起身跟旁邊候著的主簿說道:“衙門里的事你先看著點,本官先回去用膳,膳后再過來。”
說完之后他就下衙回了府上。
縣令一般都有自己的居所,并不住在縣衙里。一般只有緊急的事情需要處理的時候,才會在縣衙的后院歇息。
不過他住的地方離縣衙也不遠,沒過一會兒就到了。
剛進門,下人就告訴他家里來客人了,是之前來過的書生宋郎君。
盧鈺沒想通宋聲這個時候來找他干什么,夫人還特地給他帶話讓他回來一趟,看來這件重要的事情,跟宋聲有關。
一路到了正廳,盧鈺剛進來,宋聲立刻行了個書生禮。
宋聲雖然表面淡定,但心里很著急。等著的這半個時辰里,他想了無數次可能出現的結果。
這會兒終于見到了盧鈺,他終于露出了幾分欣喜的表情。
他還未曾開口,崔夫人先把剛才他們兩個人說的話原原本本跟盧鈺說了一遍。
這會兒不止崔夫人驚訝,就連盧鈺都很驚訝。僅僅憑著兩件不相干的事情就能推測出這么多,還真是讓人訝然。
盧鈺道:“你確定這兩件事情有關聯?今天上午我審問了幾個人,可他們都說不知道船上運的人是鹽。就是不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是假。”
宋聲道:“無故消失的那批官鹽,我聽說有整整一大船,大人這次繳獲的官鹽有多少?數量對得上嗎?”
“自然對不上。若是對的上,那這就是失蹤的那批官鹽無疑了,也就沒有那么多讓人憂心的事了。”
現如今,官鹽失蹤的事已經一步一步上報到了刑部,這件事是在他們宛平的地界發生的,整個宛平的官府都有職責查辦這件事。
現在又在鳳坪縣的地盤搜到了走私的官鹽,他這個縣令肩膀上的擔子一下子增重了。
現在不光上頭的知府關心此事,就連京城里的一些大人物也都關注著。這件事弄不好,很有可能掀起一股大風浪。
盧鈺最近愁的就是這件事,查來查去,也只是一批普通走私的官鹽,數量也不多,再加上審問來審問去,這些人像是統一了口徑一樣,全都說不清楚。
可這件事怎么看都透露著怪異,他跟宋聲道想法一樣,這次繳獲的官鹽肯定跟那批失蹤的官鹽脫不了干系。
“你可有什么辦法查清此事?”盧鈺道。
宋聲借機說道:“大人,實不相瞞。我家中有一個弟弟就在這水上做跑船的活,我就是聽說他也被抓進去了,這才心急如焚的來找大人打探情況。我這個弟弟我清楚,他心地單純善良,是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兒的。除非是受人蒙騙,說不準,一直到現在都被蒙在鼓里。
“大人,若是你信得過我,能否讓我進去見一見家弟。對于家人他沒有戒心,但是看到官差會很害怕。大人審問他,不如我來問他得到的信息要更多一些。”
盧鈺沉聲了一下,反正這件事宋聲知道的也夠多了,只是進去見一個人,倒是沒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真的能夠幫他得到更多關于官鹽的信息,也是一些意外收獲,說不定能幫他問出一些關于失蹤的官鹽的消息。
“行,我可以讓你進去見他。但如果你什么都問不出來,后面我就要對他們用心拷問了。到時候有什么后果,你就算來求我,我也不會網開一面的。”
“多謝大人。”
宋聲想著,只要能夠進去見到宋成,肯定能得到新的線索。宋成這個傻小子,肯定是被人給騙了。即便他現在因為參與私運官鹽的事被牽連,但如果能夠戴罪立功,說出一些有用的線索,到時候他再找人擔保,把人從里面贖出來,也不是不可能。
現在就看宋成自己能不能說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了。如果他真的明知道私運官鹽犯法,還參與這件事,那到時候就真的救不了他了。
有了盧大人的允許,宋聲這次去衙門的牢里看宋成十分順利。
看來盧大人已經跟下面的人打了招呼,官差一路領著他來到衙門的獄里,一進來,就看到地面陰暗潮濕的厲害,角落里還有一些不知名的蟲子亂爬。
衙門的牢里關的什么人都有,全都蓬頭垢面的無精打采在地上或坐或躺著,看起來都沒個人樣。
宋聲忍不住擔心宋成,也不知道他現在成什么樣了。雖然只是被關進來幾天,但這獄里的確不是人待的地方。
一路走到頭,又拐了個彎,終于到了關押宋成的牢門。
牢頭拿出鑰匙打開牢門,對宋聲道:“到了,你進去吧,記住,一個時辰之后必須出來。”
第092章 第 92 章(捉蟲)
宋聲這是穿越之后第一次到縣衙的大牢里來, 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還能來這兒看看。
大牢的牢門都是鐵門,幾乎每一間都關著幾個犯人。蓬頭垢面就不說了,還有一些看起來窮兇極惡, 有的甚至臉上身上都有刀疤,看他跟著牢頭一路走過來, 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著他, 看著有點滲人。
還有一些犯人在牢里面哭喊著說放他出去,被牢頭厲聲呵斥了一頓,然后聲音小了許多,不敢再大聲哭喊了。
空氣里飄蕩著一股子腥騷味兒, 犯人們吃喝拉撒, 全都在一個牢里頭, 宋聲一路過來都沒忍住捂住了鼻子。
前世的時候就聽說過在監獄里面,也是有老大的。更別提還是在如今的景朝了, 幾個犯人共同關在同一間牢房里, 肯定有一個話事人。
只有上頭特地打過招呼交代過要關照的, 才能有單獨的牢房住。
宋成就是跟幾個犯人共同關在了一個牢房里,宋聲剛才過來的時候就在擔心,也不知道他在牢里面有沒有受欺負。
等他走進牢房里頭后,看到里面有五六個穿著帶著囚的衣服的犯人,全都在草席子上或坐或躺,衣服跟臉全都黑黢黢的, 壓根瞅不清誰是誰。
還是牢頭走的時候在外頭喊了一句, “宋成, 你家里有人來看你了。”
牢頭說完就往遠處走了一些, 給他們地兒單獨說話。只是他這話說完,這一間牢房里的犯人全都抬頭瞅著宋聲。
只見最里邊角落里靠在墻角的一個蓬頭垢面的人聽見聲音后耳朵動了動 , 緩緩的抬起頭,朝著牢門口看去。
等看到來人是誰,他一下子就哭出了聲來。起身的時候太過著急,一個趔趄直接跪在了地上。
然后又撐起身子,快速走到牢門處,痛哭道:“三哥……你是來救我了嗎?嗚嗚嗚嗚……我想回家,我想爹娘啊……嗚嗚嗚……”
宋聲差點沒認出來眼前的人是宋成,蓬頭垢面也就罷了,臉上還都是灰塵,黑黢黢的,而且瘦的臉都脫相了。
官府把他們抓進來也沒幾天,怎么他就成了這副樣子?看著像是好幾天沒吃過飽飯了,眼窩深陷,人憔悴的可怕。
牢里面還有別的犯人,宋聲壓低了聲音道:“四郎,你先別著急,家里已經知道了你的事,正在想辦法救你出去。”
宋成剛被抓進來的時候完全是懵的,等到待了兩天之后才知道,他們頭上的這個罪名,十有八九是不能活著出去了。
他哭了兩天,沒什么用,想明白后只求不要連累他的家人。這會兒看到宋聲,他眼睛里又有了神兒。
宋成以為宋聲說家里正在想辦法救他,是安慰他的話。抓他們進來的時候說的是什么罪名他清楚,怎么可能救得出來?
別到時候再連累了家里的人,那他更是萬死難辭其咎了。
宋成道:“三哥,其實我知道,我現在的這個罪名恐怕是出不去了。不過能在臨死之前見到你,我已經很高興了。只求你回去之后轉告我爹娘,還有奶奶他們,就說四郎不孝,沒辦法再在跟他們跟前孝敬他們了。等下輩子,再來給他們當兒子彌補他們。”
宋成越說哭的越厲害,本來臉上就臟兮兮的,再加上眼淚一直不停的流,臉全都花了。要不是身上還穿著帶囚字的衣服,說他是個叫花子怕是都有人信。
宋聲聽著宋成說的話,心里有點吃驚,聽他這口氣,好像是真參與了走私官鹽的事兒。
宋聲問道:“四郎,你真的去走私官鹽了嗎?”
宋成趕緊搖搖頭,著急辯解道:“我沒有!三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冤枉的。我沒有參與走私官鹽,可是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在我們那條船上搜出來了官鹽。現在官府一口咬定我們參與了走私官鹽的事,不論我們怎么辯解,官府老爺就是不信。”
“三哥,我也不知道后面會發生什么事,如果我真的活不下來,你們一定要與我撇清干系,千萬不要連累了家里人。”
宋成說這話,宋聲還是信他的。看他一臉這急切的樣子,想來他說的話應該是真的。
既然他沒有參與走私官鹽的事,那就說明事情還有轉圜的余地。
宋聲道:“四郎,我相信你沒有參與這件事兒。時間緊迫,你先聽我說。我現在正在想辦法救你,你把你從一開始跟著咱們村的王家寶一塊到船上干活到現在發生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跟我講一遍。你要想清楚了,千萬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遺漏,哪怕是一個很小的細節,或許你當時并不在意,但只要你看到或者是知道的,全都要跟我說一遍,聽清楚了嗎?”
宋成點點頭,“聽清楚了。”
就在這牢房的門口,宋成低聲湊到宋聲的耳邊,跟他說了這幾個月來發生的事情。
“我一開始也沒想著跟王家寶出去干跑船的活,就是之前遇見他,看他掙了很多錢,比咱們家燒炭開鋪子還要掙錢,我這才動了心思,想跟著他一塊兒去跑船的。”
“家里邊燒炭也辛苦,還有三哥你還要讀書,我也想為家里分擔一些。就主動去找了王家寶問了一下他關于跑船的情況。”
“王家寶說,他跟著的那條船上面運的是咱們這邊產的糖霜,通過水運,運到別的地方。因為水上時常有風浪,天氣不好的時候還會有危險,雖然掙的多,但也是拿命搏來的。他問我愿不愿意跟著他一起干,剛好他們船上正在招人,有好些人不會水性,而且還容易暈船,到了船上就上吐下瀉的,不適合跟船。恰巧這些條件我都滿足,我就跟著他去了。”
“跟著他干了一個月之后,一切都很平常,跟他說的差不多。每次跟船出去一趟,也就是做一些搬運貨物,收拾船上的繩子之類的活,而且一般只要天氣好,水上是不會有什么大的風浪的,這一趟下來,我掙了十兩銀子。”
宋聲問道:“那你們這個貨船,每次出發到達的目的地是固定的嗎?比如說每次都停在同一個碼頭。”
宋成搖搖頭,道:“不固定。但是我不知道碼頭叫什么名字,反正每次卸貨的時候,不是一個地兒。”
“后來我又跟著跑了幾次船,之前沒敢跑太遠的,但是跑了幾次之后,我覺得短途的掙的少,就跟著跑了一次遠地兒的。也沒出什么事兒,一路上都很順利,回來之后比上次多了一半兒的銀子。”
“直到這次,王家寶喊我去到這艘貨船上跟船。說是這個雇他們船的人給的價高,他們這次要是跑完這一趟,能掙比上次還要多一倍的銀子,我當時財迷心竅,就跟著他去了。想著反正是一個村的,他不會坑我的。”
“可是沒想到,等到官兵來抓人的時候,王家寶他竟然跑了!”說到這里宋成一臉憤慨,沒想到都是一個村的老鄉,出門在外竟然還騙他。
“你是說,這次官兵去抓人,沒抓到王家寶?”
宋成搖搖頭,道:“沒有,我們同時進來的這十幾個人里,我每個人都見過,但就是沒有王家寶。”
“那你上了這艘船之后,有感覺跟平時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嗎?”
宋成仔細回想了一下,道:“這船還是在我們平常開船的碼頭停的,開船了之后,就一路沿著運河走了。船上人不多,當時我還納悶,挺大一艘船,說是裝的貨物也多,人手應該不至于安排這么少。”
“當我上去之后,還悄悄看了一下,船上的船夫確實很少。而且里面有幾個人看起來挺嚇人的,長得虎背熊腰,瞅著兇神惡煞的,我都沒敢跟他們打招呼。”
“那王家寶是跟你一起上的船嗎?”宋聲問道。
“沒有,我倆不是一起上的船。你這么一問,我突然想起來 ,自從到了船上之后,我好像就沒見過王家寶。三郎,你說他會不會有可能壓根就沒上船?”
“這個王家寶,虧我那么信任他。他竟然挖了個坑讓我跳,說不定就是他提前知道這艘船有問題,所以才沒上來的!”
宋聲琢磨著宋成說的話,又問道:“其他的呢?關于這艘船上面的人和貨物,還有什么你覺得跟平時有不一樣的?”
宋成絞盡腦汁又想了一會兒,還是什么都沒想到,說道:“其他就沒什么不一樣的了,這艘船還沒走到要到達的碼頭就被扣下來了,我都還一臉懵著,就稀里糊涂來到了這大牢里。”
說完他又沮喪的看了一眼宋聲,這事到底還是他太貪了,哪有什么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潑天的富貴那都是來路不明的,也怪他識人不清,輕易相信了王家寶那個家伙的話。
可現在說什么都晚了,他現在人在大牢里,三哥雖然是個秀才,但卻沒有一官半職在身,上哪能救得了他?
他像是心灰意冷一般,沒了力氣,滑坐在地靠坐在牢門口,失聲痛哭。
宋聲心里很是著急,聽宋成說的這些話里,并沒有什么有用的線索。他應當就是被王家寶給蒙騙了,才稀里糊涂的上了那艘船。
如果能抓到王家寶,也許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但宛平地界后面背靠山巒,想要藏身一個人還是很容易的。而且這個時候的路引和戶籍很容易被冒充,遇到那些檢查不仔細的,可能就放過去了。
宋聲只能跟宋成說道:“四郎,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沒有別的異常情況了嗎?只要是你覺得有點奇怪的,你都好好跟我說一說。”
一說覺得奇怪的,宋成倒真想起了一件事。
他道:“三哥,我想起來有一個事兒,雖然當時覺得有一點點奇怪,但一直也沒注意,所以沒想起來說。就是船在行駛的時候,那個船底吃水的線,我總覺得有些不大一樣。”
“不大一樣是什么意思?你說清楚一點。”
“其實那天我也是無聊,出來趴在船邊上透透氣。就看了一眼那個船吃水的線大概有這么高。”宋成用手約莫了一個高度比劃了一下。
“后來中間我們遇上了另外一艘船,然后兩艘船靠近后停了一會兒,沒過多久又正常行駛了。等到我們中途歇息的時候,跟幾個船上的人聊天,發現那個船的吃水線要比之前短一些,大概有這么高。”
宋成這次比的高度比剛才要矮一些。
宋聲驚道:“你們半道上還遇到了另外一艘船?是把貨物都搬向另外一艘船了嗎?”
宋成搖搖頭,道:“沒有,那艘船跟我們相遇的時間并不長,好像是行駛的時候撞著了,沒一會兒就走了。要是貨物真的搬向了另外一艘船,我怎么可能一點都不知道?那一艘船上裝的貨可不少呢,怎么著都得有些大動靜才對。”
“這個情況,盧大人審問你們的時候你說了嗎?”
宋成搖搖頭,道:“沒有,盧大人沒有問這些。而且那艘船真的是撞到了我們的船,才耽擱了一會兒,沒多久就走了。要不是你今天問的這么詳細,我還想不起來說這事兒呢。”
“那你知道他們開往什么方向去了嗎?”
宋成搖搖頭,道:“不知道。不過瞧著像是梧州那邊的方向。他們的船走的不快,就算是要去梧州,大概也得半個月的時間才能到。”
宋聲忽然捕捉到了一個字眼,說道:“你剛才說什么?那艘船走的不快?”
“是啊,的確走的不快。他們的船雖然看著比我們的船大,但還沒有我們的船走的快呢。可能是當時撞到我們船的時候,撞壞了哪個地方吧。”
宋聲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拍了拍宋成的肩膀道:“行,我了解了。四郎,這幾天就先委屈你在牢里待著了。我一定會想辦法救你的,你在這里一定要好好吃飯,今天我和二伯過來送了一些錢,是你這些日子在這里的伙食費。也跟官差打好招呼了,讓他們盡量在這多照顧照顧你。”
宋成感動的說不出話了,眼淚鼻涕一把一把的流,哭著說自己以后再也不干這種蠢事兒了。
“你別擔心,肯定會沒事的。不過后面如果縣太爺再問什么的話,你一定要事無巨細的把你經歷過的所有事情都說一遍,知道嗎?”
宋成狠狠的點了點頭,帶著個哭腔道:“三哥,你放心,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以后再也不給家里面添亂了,我現在真的特別想回家,我想吃爹娘做的飯菜了。”
“知道長記性就好。”
宋聲又問了他幾句關于最近跑船的事情,宋成努力回憶著自己的記憶,幾乎是把能想到的全都說了一遍,甚至連去了幾次小解都說了。
外頭傳來了牢頭的聲音:“時間到了,該出去了。”
宋聲應了之后對宋成道:“你先在這里頭待著,我還有事兒,得先出去了。千萬不要胡思亂想,知道嗎?”
宋成點了點頭,他這次可真是長了大記性了。如果真的能夠死里逃生,以后家里讓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再也不堅持自己的意見做事情了。
從暗無天日的牢房里出來之后,宋聲猛一見到外頭的光線感到有一些刺眼,緩了緩之后,才覺得適應一些。
他來這里探望宋成的事兒悄悄跟宋老二說了一聲,宋老二本來準備了好多吃的還有穿的東西,想讓他幫忙帶給自個兒的兒子。
但宋聲一樣都沒帶,一個牢房里都關押著好幾個犯人,按照他家四郎的性子,恐怕也是挨欺負的份兒。
就算是給他拿進去了一些吃穿用的,最后也到不了他手里,肯定很快就被別人搶走了。
自他進去之后,宋老二就一直在衙門附近守著,看到宋聲出來,趕緊問道:“三郎,怎么樣?見到四郎了嗎?”
宋聲點點頭道:“見到了。”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宋老二又道:“那他在里面怎么樣啊?是不是挨打了。我聽說這牢獄里面的人動不動就會挨打,就算是活著出來了,也就剩下半條命了。”
他可憐的四郎啊!算了,只要能把命救回來,其他的都不重要。
宋聲知道他二伯心里著急,他寬慰道:“二伯,沒你想的那么嚴重。四郎在里面還行,就是瘦了。沒有挨打,衙門的人不是不分青紅皂白就給別人上大刑的。”
“而且我問了四郎,他說他是被咱們村的王家寶坑了,他壓根就不知道船上的貨物是官鹽,說起來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宋老二一聽這話,心里終于能松了一口氣。
他們家四郎是什么性子他清楚,是絕不可能做出這種走私官鹽的事兒的。
可即便之前再篤定,他也不敢百分百的保證宋成沒做過這事兒。這會兒聽到宋聲說親口問過他了,的確是沒做過,他這個心終于能放下來一些了。
只要沒做過,那就說明這事兒他們家四郎是冤枉的。既然是冤枉的,只要官府老爺明察秋毫,四郎肯定有救了。
“三郎,二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么話感謝你才好。四郎這孩子不爭氣,要是他真能全須全尾的回來,我一定好好教訓他一頓給家里頭都出出氣!”
“二伯,咱們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四郎的事我一定會努力的,我還有事兒得去找縣令大人一趟,你先回家吧。把事情也都跟奶奶他們說一下,她們在家估計等的也焦急了。這邊一有什么情況我再給您說。”
“誒,好好好,我馬上回去把這事跟你奶奶他們說一下。”
雖然人還沒救出來,但二伯他們不知道事情的深淺,覺得只要這個兒子沒有做過這種事,就肯定能夠沉冤得雪,等到事情查清楚了就能放回來了。
宋聲沒跟他說太多,怕他知道的多擔憂的多。
他這會兒得去找盧大人一趟,剛才從宋成的話里他捕捉到一個重要信息,應該是個關鍵線索。
這次他再去找盧鈺的時候比上次順利許多,只跟衙門的門房通報了一下,就被人帶進去了。
盧鈺這次是在衙門的后堂里見的他,一見到他,就問道:“人見過了?”
“嗯,已經見過了。事情我也問了個大概,有個情況,我覺得有必要跟大人說一下。”
盧鈺現在最希望聽到的就是關于官鹽的線索了。
“我四弟跟我說他們在行船途中曾經撞到過另外一艘船,那艘船比他們的船要大一些。但是行船的速度卻很慢,甚至比他們的船還要慢。”
“這能說明什么?”盧鈺聽的一知半解,不知道他說這個是何意。
每天通過運河來往的船只有那么多,一個方向操作不好,很容易撞到別的船,這是件很平常的事。
“那如果,我四弟他們的這艘船,在跟那艘船撞到的前后,船吃水的深度不一樣呢?”
“什么?!”盧鈺驚訝的聲音都抬高了一個調。
盧鈺上午審問的時候,也有人提到這個事兒,但沒人提過吃水線的事。而宋成自己潛意識里覺得這只是一件小事,也可能是自己看錯了,再加上上頭坐著縣令大人親自問他話,他又緊張又害怕,壓根就沒想起來說這些。
船吃水的深度一般來說,船大小一樣的話,這個深度都是固定的。區別就在于船上裝載的貨物多與少。
如果前后吃水不一樣,只能說明這個船要么變重了,要么變輕了。
按照宋成的說法,那就是他們的船從一開始比較重,逐漸變輕了。
而這恰巧是在碰到另外一艘船之后發生的,那么有很大的可能,就是這艘船上的東西運到了另外一艘船上。
可僅僅是那么短的時間,也沒有讓船夫幫忙搬貨,是怎么把東西運過去的呢?
而且在艘船上貨艙里的貨明明碼的整整齊齊的,根本就沒有多余的貨物能夠搬下來的。
盧鈺道:“你確定這個線索是真的?”
宋聲道:“應該是真的。我弟弟不會騙我,況且這事兒也關于到他的性命安危,聲不可能拿這個冒險來騙大人。”
說完后盧鈺沒吭聲,沉思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聲也覺得這件事蹊蹺的很,就多嘴問了一句:“大人,如果這個里面貨倉里的貨碼得整整齊齊的,應該不會是官鹽吧?”
哪有人把官鹽光明正大的裝在貨艙里,等著被查嗎?
可如果不是官鹽,盧大人又是從何處查到的私鹽,還有理由扣下來這艘船呢?
盧鈺也沒想瞞著他,這事他參與的已經夠多了,也不在乎這一點兩點了。
“不是貨倉里的貨物,是在夾板底下的休息處查到的私鹽。應該是哪個貪心的藏起來的,只是本官也審問了,這一次抓回來的人里面沒一個承認的。”
“大人方便有空帶我去看看那艘船嗎?我總覺得這船吃水不對,還是有問題。那么大一船官鹽無故失蹤,如果是藏在這艘船上在水上直接掉了包,然后運了出去,也不是沒有可能。”
盧鈺突然想起來了什么,神情也越發凝重起來,道:“不用看了,我知道你想找什么。關于這艘船我已經看過了,甲板還有船邊兒都發現了蠟。”
“蠟?”宋聲驚訝道。
然后仔細一想,他忽然明白了對方是如何把官鹽轉移到另外一艘船上運走的了。
“他們是用蠟封了箱,把箱子藏在了船底,在跟另外一艘船碰頭的時候,有人潛行在水下,把這些箱子轉移到了另外那艘船的船底下。就這么神不知鬼不覺的混淆了視線,把官鹽運走了。”
“所以大人在扣留的這艘船上發現的那些鹽,是對方故意留下的,就是為了把大人的視線轉移到現在這艘船上,聲東擊西,然后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鹽運走。”
這一陣兒水運的船查的嚴,尤其是在他們宛城地界走出去的船,查的更為嚴格。
對方為了萬無一失,專門從別處派了一艘船過來,在水上把這些官鹽悄悄轉移走,就能躲避官府的追查。
盧鈺沒想到他的腦子轉的這么快,只是稍微想一下就分析出了事情的輪廓。
“沒錯,想必這會兒那艘船還未上岸。”
“根據我四弟提供的線索,這艘船應該是向梧州的方向去的,從這里到梧州,大概要走上半個月。現在才過去幾天,應該還未上岸。”
盧鈺也有預感,兩個人想的差不多,他對旁邊的貼身小廝道:“拿筆來,我要書信一封。”
這件事兒大致經過應該跟他們兩個想的差不多,只是缺乏足夠的證據,不過可以先給上頭說明一下此事,如果能夠提前攔截,等他們這邊找到關鍵的人證之后,就能真相大白了。
他寫了一封信之后,把墨跡吹干,放進信封里交給小廝,道:“快馬加鞭送往京城,另外再派人跟知府大人說明一下情況。”
交代好事情之后,盧鈺問宋聲:“你說的那個王家寶,現在不知所蹤?”
“嗯,按照我四弟所說,這個王家寶應該是明顯知道船上有官鹽的,把他哄騙上了船之后自己卻沒上來,一直到現在都找不見人,就連他家里,我二伯也去打聽過了,說他這段時間都沒回過家。肯定是早就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悄悄躲起來了。”
“不過按照他的性格,應該跑不遠的。王家寶這個人,我見過幾次,不是什么有勇有謀的人。而且他很孝順父母,只要他爹娘都還在宋家村,他就一定不會走遠的。”
盧鈺道:“只要他沒出府城,我就有辦法找到他。”
他們范陽盧家的人脈可不是隨口說說的,他來這偏僻的縣城里當縣令,若是在這當地沒認識幾個人,怎么壓得住那些富豪鄉紳。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盧鈺的事了,宋聲忙了這一遭,累得不輕。從聽見消息之后,他就一直精神緊繃著,一直到現在,眼瞅著事情有了結果,他終于松了口氣。
等到這件事情真相大白之后,四郎應該算得上帶罪立功。即便他對船上運的有官鹽不知情,但官府可不會這么輕易信了他的話。
但如果有帶罪立功這個名頭在,肯定能好上許多。
這邊宋老二回去之后把宋聲說的話都跟家里人說了一遍,二伯母趙氏一聽宋成是受了同村的王家寶的蒙騙,這才上了賊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她一邊哭一邊罵道:“王家寶這個混小子,真不是個東西!鄉里鄉親都是看著他長大的,他竟然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我的四郎啊……是被他給騙了啊……我要去王家說理去,讓村里人都看看,他們家養了個什么好兒子!”
趙氏平日里的性格不是這樣的,可事情一牽扯到兒子,還是這種關乎性命的大事,為母則剛,她也變得沖動了起來。
她說完剛要出門,就被張杏花叫住了。
“老二媳婦兒,你給我回來!事情都還沒弄清楚呢,你就去找王順說理去?說到底四郎能被蒙騙,還是他心性不夠堅定!三郎不是說了,讓咱們不要輕舉妄動,老老實實在家等他的消息嗎?知道你擔心四郎,但這個時候可不能失了分寸。萬一扯了三郎的后腿,救不出來四郎怎么辦?”
張杏花把話說的嚴重,她知道老二一家正傷心著,但就是因為傷心,才更容易做出沖動的事情。
趙氏一聽也不敢出門去王家了,先等著三郎回來再說。
宋聲見過盧鈺之后沒有著急回村里去,他今天著實是太累了,一直在為宋成的事奔波,等事情忙得差不多了之后,他直接回到鋪子里休息了。
第二天官府張貼告示,全城通緝宋家村的王家寶。不光是整個縣里,還有府城里也張貼了告示。
昨天盧鈺讓人去把這件事查得的情況跟楊知府說了一下,楊知府表示他會全力配合。今天就直接讓各個府衙張貼了通緝告示。
王家寶這個人肯定還在宛平的地界躲著,官府的通緝令一出來,他只要在外面活動,幾乎寸步難行。
通緝令上寫的是有懸賞的,這大大提高了百姓們舉報的效率。
王家寶這幾天也不敢出門了,就連吃飯都不敢去外面小攤上吃。生怕被人認出來了,反手給他舉報到官府。
還好他之前租了一個偏僻的小院,可以自己生火做飯,就是這沒米沒菜沒面了還是得出來買。
他心里慌的厲害,沒想到官府竟然通緝到了他頭上。他當時也是找不著人了,這才找到了宋成頭上,難不成是宋成把他供了出來?
可是關于他的事情,宋成壓根就不知道。就算把他供出來,也只是自己把他騙上了船,別的可什么都沒有。
他想不明白,為什么官府突然間通緝他了?
今天的菜沒有了,他還能湊合兩天,只吃干餅子也行。可要是再過幾天家里的面和米也沒了,他就不得不出門去買了。
今天他出門的時候,已經聽到整個城里面開始討論通緝犯人的事兒了,這事兒過不了幾天,肯定大街小巷的人都盯著舉報他。
那通緝令上可是寫了,凡是提供準確線索的百姓,可獲得一兩銀子的賞錢。
王家寶越想越害怕,趁著今天告示還沒傳到家家戶戶,他把衣服裹得厚厚的,又戴了個帽子,穿了個斗篷,把臉給捂上,出了門。
他也沒走太遠,出門之后穿過兩條街,走到了一家首飾鋪子前,抬頭瞅了一眼,然后進去了。
進去之后他直接去了后院,鋪子的掌柜顯然認識他,壓根兒沒阻攔就讓他進去了。
后院的門關著,他走上前,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敲了敲門。
門里傳來一個低沉的男人聲音,“進來。”
王家寶一進去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哭喊著道:“杜郎君,求求你救救我。你要是不救我,我肯定要去坐牢了啊。”
里面的人正在圍著爐子取暖,本來背對著他,這會兒聽見他說話,緩緩轉過身來,道:“家寶,此話從何而起?你坐下好好說。”
王家寶哭喪著一張臉,在他對面坐下,道:“杜郎君,外面現在滿城都張貼著通緝我的告示,你不是說這件事兒萬無一失的嗎?怎么就變成了通緝我呢?我只是幫你們聯系了船上卸貨的人而已,現在出了事兒,不能讓我一個人都扛著啊。”
對方不答反問:“家寶,聽說你這次找人的時候,把你們同村里的一個宋家的人給找進來了?”
“是、是,但是我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是嗎?那你哄騙他的時候,怎么沒想到他上頭還有一個當秀才的哥哥呢?”
王家寶不知道他這話是什么意思,道:“宋成有個秀才哥,跟咱們這事有什么關系?”
“那我不妨告訴你,他這個秀才哥,那可是跟縣令大人都有交情的。你覺得他把你供出來之后,你的通緝令是怎么來的?”
王家寶滿臉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宋聲哪有這么厲害?縣令大人為人還是很正直清明的,怎么可能會聽信他的話,就通緝我?”
“家寶,既然現在你已經被通緝了,也沒什么好法子了。干脆這樣吧,這事鬧得太大,想要求上面的大人救你是不可能了,只能靠你自己自救了。”
王家寶聽的有些發愣,“自救?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既然官府那邊認為你跟這次的船運事件有關系,還通緝了你,那不如你索性就把這件事認下來,到時候大人保你家里其他人后半輩子生活無憂,這交易還劃算吧?”
王家寶聽完眼睛都發紅了,這不就是要他去當替罪羊送死嗎?
他一直好言好氣的相求,對方竟然還要讓他當替罪羊去送死,王家寶氣得眼睛發紅,怒道:“杜明!你別欺人太甚!官府現在是在通緝我沒錯,但你要是不幫我,等他們抓了我之后,我就把我知道的事全都說出來,你也逃不了干系!休想把自己撇得干干凈凈。”
都說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王家寶平日里一向好欺負,這次能放狠話,說明還真是被逼急了。
杜明沒想到王家寶竟然敢威脅他,當初就是看他這顆棋子好用,才把他招來的。現在看這情形,這個棋子怕是不能留了。
王家寶氣呼呼的破門而出,結果剛走到院子里,就被突然沖出來的兩個人捂住了口鼻捆住拖了下去。
杜明站在門邊兒,面無表情的眼睜睜瞧著這一幕,陽光從外面灑向屋里,他整個人一半在陽光里一半在陰影里站著。
張柔柔忽然從屋子里面走了出來,貼在他身邊,聲音婉轉:“杜郎,你這心腸也太狠了些。”
張柔柔從前就是在船上陪客人的,早先杜明跑船上的生意的時候,她見過他一次。
那個時候沒什么交情,可現在不一樣了。
“都說杜家的大郎從前做船上的生意,掙了不少錢,現在發達了,就去府城里開鋪子做生意了。杜郎,你瞧瞧,這就是你開鋪子做的生意?”
張柔柔指著被拖下去的王家寶道。
杜明顯然不是很喜歡她,一巴掌把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拍掉,道:“不該管的事情你少管,否則我也保不了你。”
“還真是無情。”
杜明之前就是從船上發家的,但沒人知道他干的是什么生意,旁人都以為他是跟王家寶一樣,跟著貨船跑,做一些裝貨卸貨的活。
但實際上他一直都在干著走私販賣官鹽的勾當。要不然也不可能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讓整個杜家都發達了起來。
“我無情不無情,跟你沒關系,你只要把那位大人伺候好了,其他的不是你該管的事,你少過問。”
張柔柔看這個男人油鹽不進,氣得甩袖出去了。
杜明站在屋里眼皮直跳,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兒要發生。
之前走私官鹽的數量沒那么大,只要藏得好,把各個地方的關系都打點好,就沒什么問題。
但這次上頭的大人想一口吞掉這一整船的官鹽,數量那么大實在是不好運,他這才想出了用蠟封箱放在船底運的法子。
但即便是放在船底,等到船上岸的時候,只要是他們宛平這邊來的船,還是會嚴格檢查的。他這才想出了用一艘從其他地方出發的船從中調包,再運出去的法子。
也不知道現在官府查到哪一步了,好在現在有王家寶這個擋箭牌給他們做替死鬼,應該能混過去。
第093章 第 93 章(捉蟲)
眼瞅著快過年了, 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已經開始給家里準備年貨,買酒買肉了。
別人家都喜氣洋洋的,一年到頭只有過年這幾天家里能吃得好點, 可不就是高興嘛!
然而宋家完全沒有過年的氛圍,甚至氣氛還有些低沉壓抑, 平日里飯桌上吃飯的時候, 大家還說幾句話,討論一下地里面的莊稼長勢怎么樣。
如今 宋家飯桌上大家都各自沉默,只有筷子敲打著碗面的聲音。
宋老二還有趙氏幾乎連飯都要吃不下,四郎一日沒回來, 他們就一日不踏實, 心里整天提心吊膽的, 就怕他有個萬一。
宋聲怕家里人等得著急,在鋪子里休息了一晚之后, 第二天吃過早飯就回了宋家村。
他一回到家, 二伯母趙氏趕緊迎了上去急切地問道:“三郎啊, 怎么樣了?四郎能出來不?”
宋聲道:“二伯母,別擔心,四郎沒事的。眼下縣令大人已經在全力查破此案了,四郎是無辜被牽連的,只要事情查清楚了,就能把他放回來了。”
“那、那還得多久啊?”趙氏道。
她心疼兒子, 縣衙的大牢哪里是人能待的地方?聽說都是不死也會脫層皮, 一想到四郎在里頭受苦, 她心里就一陣一陣地抽著疼。
“不會的二伯母, 我已經花錢打點過了,里頭的牢頭會看護著點兒的。”
宋聲也不知道具體什么時候能把人放出來, 這件事雖然已經有了關鍵線索,但是能不能截獲臟船以及抓到背后操縱這件事的人,尚未可知。
余下的事情他也插不了手了,只能祈禱盧大人能力出眾,把這件事盡早查個水落石出,四郎才能夠更快地出來。
張杏花知道趙氏心里難受,但三郎這會兒也才剛回來,在外頭奔波了一天了,也累著呢。都沒讓人家好好休息,逮著就問個不停,張杏花道:“老二媳婦兒,先讓三郎回屋吧,該說的都說過了,余下的只能等了。”
趙氏從得知消息開始每日都哭,眼睛都哭腫了,卻一點法子都沒有,如今只能指望宋聲。
聽到婆婆的話,她這才趕緊把眼淚擦了擦道:“婆婆說得對,三郎在外頭奔波也累了,回家了就想好好歇歇。四郎的事就再等等吧。”
宋聲又寬慰了兩句,這才回屋里去。
他這兩天的確挺累的,不僅身體上勞累,心累和精神上都很累。因為心里惦記著事兒,昨天晚上睡覺都沒睡好,今天又一路從縣城里走了回來,更累了。
一進屋他就沒什么精神地倒在了床上,陸清在一旁看得心疼。
他坐在床邊,伸手在宋聲背上捏了捏,想幫他緩解一下疲憊。
“相公,這兩天累壞了吧?我幫你揉揉肩松泛松泛。”
宋聲那次回到家里才覺得更踏實,他翻了個身側躺著,拉著陸清的手,閉上眼睛什么都沒說,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陸清看他確實是累了,等他睡著之后,把爐子往邊上挪了挪,要把棉花被給他蓋好,靜靜地坐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這才出去。
家里的人因為四郎出事,一直都提不起興致。但畢竟到年根兒了,過年要用的東西都還沒買齊,他得在家幫忙操持著。
一上午陸清幫忙殺了一只雞,把毛退干凈之后清洗一下,最后拿了根細細的麻繩把兩只雞爪子綁起來吊在了外面墻上凍著。
天氣冷,放在外面有冷凍的效果。等過幾天可以直接炸雞塊或者是燉雞吃都可以。
雖然知道這會兒大家都沒什么胃口,但該弄還是要弄的。相公不是說了嗎?現在只要等著真相大白,四郎就能回來了。
他在心里暗暗祈禱著,現在也能夠趕緊查破此案,千萬不要拖到過年之后。不然今年這個年,他們家是過不好了。
城里的火鍋鋪子還沒關門,宋聲回來之前特地跟小舅舅陸鳴交代了,一旦這件事官府有什么動靜,趕緊跟他們知會一聲。
有陸鳴在縣城里盯著,宋聲放心許多。接下來的事情他也插不上手,只能靜觀其變了。
兩天之后,陸鳴讓人捎了個信兒回來,說是官府抓到了王家寶。
但是,王家寶已經死了。
官府發現他的時候,已經在水里泡了兩天了。要不是外面有人偷偷去河里砸冰摸魚,還沒那么快發現王家寶的消息。
捎信兒的人走了之后,宋家的人都非常吃驚,“啥?王家寶這個渾小子沒了?”
雖然前兩天趙氏一直罵罵咧咧地說要去找王家算賬,讓大家也都看看王家寶究竟是個什么混蛋。
可不過是兩三天的時間,人就突然沒了。饒是因為宋成闖禍的是傷心的趙氏乍一聽也覺得心里不大好受。
畢竟是個活生生的人,還是他們鄉里鄉親看著長大的孩子,就算自己心里再怨恨她坑騙了兒子,可現在人家人都沒了,趙氏怨恨的情緒也提不起來了。
“人是怎么沒的?”宋聲問道。
“聽說是掉進河里淹死的。城里都有一家靠賣魚為生的人家,雖然河面上結了冰,但為了多掙點錢,就去冰面上把冰鑿開,想著再抓一些魚上來。結果剛到河面上,就看到冰塊底下有一個人臉。把人家嚇得不輕,撒腿就跑。還是家里的孩子天真膽大地指著那個人臉說了一聲那里有個人,這人才去報官的。”
“看那小伙子年紀輕輕的,沒想到卻失足掉進了水里,這冬天冷得跟啥似的,掉進去還不得被凍死呀?”
捎信兒的人說完之后就走了,宋家的人一時之間都有些消化不來這個消息。
就連宋聲都十分驚訝,王家寶這算是被滅口了嗎?
要不然怎么可能才發了通緝令,人就死了。怎么想怎么可疑。如果真的是背后的人殺人滅口,那說明他們查的方向是對的,再查下去可能就要有重大發現了,不然對方也不至于在這個節骨眼上急于滅口。
原本正在哭哭啼啼的趙氏這會兒驚訝得也哭不出來了,四郎雖然在牢里關著,但好歹人還在呢。再看看王家寶,人都沒了。
他們家得到了信兒,知道王家寶沒了。王家的王順也得到了消息,不過他們是衙門的人特地過來喊他們去認尸的。
王順夫妻倆聽了之后,整個人都暈厥了過去。他們家明年就要蓋房子了,要蓋十幾間青磚大瓦房,到時候就要家寶娶妻了。
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官府的人是不是認錯了?他們家家寶明明是在外面做正經的跑船生意,怎么會突然人就沒了?
“官差大人,您是不是認錯人了?確定是小兒王家寶嗎?”王順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都是顫抖的,就怕聽到肯定的回答。
官差見慣了這些事兒,不過他們也不是什么鐵石心腸的人,說道:“是或不是,還得你們親人去認領一下。旁人說是不是都不作數,要你們看了之后才能作數。”
就這樣,王順夫妻倆跟著兩個官差去了衙門的停尸房。
現在是冬天,尸體都被凍僵了。停尸房里面也沒有尸體腐爛的味道,不過味道也不是那么好聞罷了。
“就是這個,你們看看是不是你們的兒子王家寶。”
眼前的草席上躺著一個人,上面蓋了一層白布,被泡得浮腫又蒼白的手從旁邊的白布底下露了出來。
王順的妻子王萍腿抖得都要走不動,勉強撐著身體,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顫巍巍地掀起白布的一角,緩緩揭開,底下躺著的人一點一點地出現在他眼前。
熟悉的面容,刺激著她腦海的記憶,這就是她的好兒子王家寶。
王家夫婦倆失聲痛哭起來,好好一個兒子就這么沒了,他們是造了什么孽啊?一輩子在田里面干活,老實本分地,到這個年紀了還要白發人送黑發人。
“大人,我兒子平日里在家很孝順的,又懂事又乖巧,如今卻平白沒了性命,求大人為我們做主啊!”
王萍直接哭得暈厥了過去,王順也傷心得厲害,看到妻子暈了過去,他哭得更厲害了。
一邊哭一邊大聲道:“求縣太爺為我們做主啊!”
盧鈺自然聽說了這邊的事,王家夫婦剛被叫來沒多久,就有人過去稟報他了。
現在可以確定的是,河里發現了這具死尸的確是王家寶。至于他是怎么死的,還得等仵作進一步檢驗才知道。
到底是失足跌落水里淹死的,還是被有心之人殺人滅口的,等到檢驗過之后自會知曉。
現在王氏夫婦哭著喊著說兒子死得冤枉,直接蹲在衙門不走了,非要讓還他們一個公道。
盧鈺聽說這個王家寶平日里在家孝順父母,如今突然沒了,王氏夫婦有這等反應也是人之常情。
盧鈺安撫了他們幾句,說是一定會找出殺害他們兒子的真兇,他們這才同意回去。
本來走的時候還想把王家寶的尸身一塊帶回家的,但仵作還沒驗完,但是不允許他們把人帶回去。王氏夫婦最后只好先回去了。
畢竟官差來過了,現在村子里的人幾乎都知道王家的大兒子王家寶人沒了。
有的說他經常在行船的水上發橫財,這是遭了橫禍了,還有的說他這是走路的時候不小心失足跌進去了。
反正說什么的都有,不過大家也都是回家了之后在家里面偷偷說的,誰也不敢當著王家人的面提這個事。
聽說王家寶的奶奶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后,直接暈倒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現在不僅王家寶死了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村子,就連宋成被抓進了官府大牢里的事也傳遍了村子。
兩個人都是走水路行船的,現在一個死了,一個正在大牢里蹲著,大家又開始紛紛猜測,說是水鬼來索命了。
宋家隔壁的王家吃飯的時候也在悄悄摸摸說這件事兒。王嬸子道:“照我說呀,這船上的活就不能干。你看看這一個兩個說是多么掙錢的活計,再看看現在他們的下場,這都是報應。”
“什么報應不報應的,你少說兩句吧。這話你沒讓王順聽見,要是聽見了,準跟你沒完。”
王嬸子知道王順一家子這會兒心里都正難受著,她是不敢往人家傷口上撞的。
但隔壁的宋家她還是敢說幾句的,“你看看老宋家這兩年多神氣啊,走個路都恨不得鼻孔朝天了,誰知道他們是不是發的不義之財?要不這宋成怎么被抓進去了?官府可不會亂抓人,除非他是真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隔壁的張杏花剛好出來拿東西聽到了她說的話,隔著一個院墻罵道:“有些人整天就知道陰陽怪氣兒,有本事當面說呀!誰要是真做了見不得人的勾當,就讓老天爺罰天打雷劈!”
王嬸子不敢跟張杏花正面剛,聽見這話,雖然心里梗著一根刺,但她忍了忍,還是沒還嘴。
經過之前鬧的那些事兒,家里的婆婆和丈夫對她已是大不如從前,她現在總算是懂得了收斂。
張杏花本來心里就窩著氣,這會兒終于有了撒氣的地方,要是王嬸子敢回嘴,她就罵她個狗血淋頭。
可沒想到等了好一會兒,隔壁卻沒聲了。
大概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有了王家寶的事情,趙氏這兩天總算沒有再哭哭啼啼的了。
他們家四郎還在大牢里面蹲著,慘是慘了點,但好歹命還在呀。再看看王家的那個王家寶,跟三郎一樣大的年紀,現在人都沒了。
不得不承認,正是有了這個對比,趙氏的情緒比前幾天好太多了。
不然出去讓人瞅見了,也只會說人家死了兒子都還沒哭這么慘,你兒子都還活著呢,哭這么慘給誰看呢?
又是幾天過去,宋聲一直都在關注著官府的消息。眼瞅著離過年只剩下六七天了,陸鳴把火鍋鋪子都關了門,打算回家過年了,宋成涉及的這個事兒還沒有什么結果。
陸鳴把鋪子里的所有賬都盤點了一下,該給梁又明的分紅,他親自送了過去。
剩下的都是宋聲的,他是鋪子里的掌柜,也是宋聲花錢雇的,結算之后他的工錢和業績都是由宋聲這個郎婿來發。
鋪子關了之后,玉哥兒他們也都回了家。之前得知宋成被抓進大牢之后,在鋪子里幫忙的宋家人都魂不守舍地為他擔心。
給客人上菜的時候都不專心,還上錯了幾個。好在這些菜都是涮菜,就算是拿錯了也沒關系,再重新換上去就行了。
宋聲和大嫂他們一到家就開始仔細地問這個事兒什么情況了,得知官府這邊還沒有消息,他們也跟著擔心起來。
大家都覺得,今年這個年算是過不好了。宋成這個年,十有八九要在牢里面過了。
一想到這個,全家里人心里都一陣難過。
宋老二一開始罵都罵了好幾回,說宋成自不量力 ,壓根就不適合出去做這種活,還非要逞能,沒有兩把刷子就敢攬活,現在弄成這樣,蹲進了大牢里,真是活該!
可罵歸罵,到底是自家的孩子。先把人救出來再說,等人回來了,再好好教訓也不遲。
眼瞅著一天又一天過去,還是沒什么消息。
王順那邊已經開始辦喪事了,官府兩天前把兒子的尸體給他們送了回來。
仵作已經驗完了,說他的確是淹死的。
王家的人雖然不信,但也沒有證據,只能先把兒子葬了,讓他入土為安。
當然仵作的結果并不只是單單說他是被淹死的,因為在他的后頸處還發現了一處淺淺的掐痕,他應該是被人捏著后脖頸,按到水里淹死的。反正不是自然失足窒息而死。
簡而言之,王家寶是被滅口的。
順著這個線索一路向上查,終于在過年前兩天,官府終于查到了在背后操縱這件事的人。
得知官府查出了真相之后,宋聲急急忙忙又進城了一趟,直奔縣令大人府上。
盧鈺親自來見了他,這個時候宋聲過來,他知道他來問什么的。
盧鈺道:“你給的線索很有用,我飛鴿傳書給家族的人,讓他們提前在梧州那邊部署攔截,果然玩到了兩艘船,在船的船底收獲了運河中心無故消失的官鹽。”
宋聲一聽,這是好事啊!官鹽失而復得,這得是多么大的一樁功績,有了這件事,盧大人想必明年就能高升了。
“你說的那個王家寶,幾天前就被人滅口了。本官讓人順藤摸瓜查了一下,終于查到了幕后黑手。說起來,這個人好似跟你們家還有幾分淵源。”
“誰?”宋聲很驚訝,跟他們家有淵源,他實在想不到是誰。
“杜明。這個人你認識嗎?”
宋聲一聽說是杜明,心里更驚訝了。之前跟杜家定親后,他就有聽說杜家大郎是做船上生意的,半年就掙了不少錢回來,整個杜家在村里也水漲船高。沒想到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在做這些違背律法的事了。
“我們家曾與他們家結過親,當時定親的是他們家杜家二郎。但因為種種原因,兩家鬧得還挺大的,索性退了婚。這件事附近幾個村兒應該都知曉。”宋聲道。
他說這話的意思,也在有意撇清關系。好在當時退婚的時候撕破了臉,他們家跟杜家撇得干干凈凈,如今杜明干了這種事東窗事發,怎么著都牽扯不到他們家。
“這個杜明,是個很精明的商人。腦子也靈活,我審問過了,在船底下面用蠟封箱運送官鹽的法子就是他想出來的。不過他只是小小一介平民,能干出這么大的事,背后不可能沒有大人物撐腰。”
宋聲也想到了,“杜明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商人,而且出身低,一整船的官鹽交給他一個人來運作,想必背后給他撐腰的人,地位不低。”
“嗯,杜明這個人嘴硬得很,審了兩次了,依舊咬牙不肯吐口。也罷,本官就再磨一磨他,就不相信找不著法子讓他開口。”
這件事查到這兒,對于宋聲來說已經足夠了。
失蹤的官鹽也找到了,背后操縱這些的人也就是杜明,已經抓到了。他已經交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始終沒有說的,就是他背后的那個人。
有這些就足夠了,最起碼宋成有救了。
只是他們畢竟上了這艘船,還是負責幫忙搬運貨物的人。想要無罪釋放不太可能,但鑒于他這次提供了重要線索,盧鈺還了宋聲一個人情,看在他的面子上,把人給放了。
除夕的前一天,宋成從衙門的大牢里出來了。
他感覺自己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見過外頭的陽光了。整個人依舊蓬頭垢面的,不過好歹身上換了一身衣服,臉也清洗干凈了,就是看著胡子拉碴的,還是瘦了許多。
宋老二跟宋聲一塊來接的他,宋老二得知兒子被放出來后,整個人高興壞了。趕緊把家里的牛車套好,等著隨時去接他回家。
宋成看到在外頭站著的親爹,一瞬間眼淚憋都憋不住,小跑了幾步,直接撲到了宋老二的懷里,哭著說我錯了,爹你打我吧。
宋老二本來想得好好的,等見到了兒子,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讓他長長記性。可如今見到了兒子,他滿眼都是心疼,憋不住掉了幾滴老淚,說道:“長記性了嗎?真知道錯了,回家就好好跟你娘說,這些日子全家人都為你提心吊膽的,你是該罰!”
不管怎么說,好在人事是安全地出來了。
在一旁站著的宋聲道:“二伯,咱們先帶著四郎回去吧,站在這里說話不太方便。二伯母還有奶奶他們還在家里等著,趕緊回去讓他們放心。”
“哎,三郎說得對。咱們趕緊回去,你娘啊,都快把眼睛哭瞎咯!”
越說宋成心里越是愧疚,在牢里待的這段時間,除了最開始那幾天吃了點苦,后面就沒那么難了。
自從三哥來過之后,牢頭跟他說話都親切了許多,同一個牢里的人也不會再搶他的飯了,比著別人在牢里的生活,他算是好太多了。
宋成知道,這都是因為三哥提前花錢幫他打點過了,他在牢里才能好過一點的。
回去的路上,宋老二在前面趕著牛車,后面坐著宋聲和宋成。
來的時候,二伯母趙氏特地拿了一床厚厚的被褥給他們,就是怕宋成從牢里出來,身子骨弱,給凍著了。
這會兒被褥正披在他倆的身上,不然這種天氣趕牛車肯定冷得很。
宋成挨著宋聲坐的,他道:“三哥,這次為了救我,你上上下下跑得很辛苦吧?還有在大牢里面上下打點,肯定花了不少銀錢吧。”
宋成一臉自責,宋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辛苦自然是辛苦的,不管怎么樣,能把你救出來,就都值得。四郎,你年紀也不小了,經過這件事兒,你也長長記性,凡事要多想想能不能做。”
“這次萬幸是縣令大人主審此事,我能借著之前的關系說上幾句話。要是換了旁人,我便是連話都說不上的。”
宋成低著頭道:“三哥,我知道了。這件事是我不好,給家里人捅了這么大個婁子。以后再也不會了。”
宋成心里也懊悔不已,尤其是從里面出來之后,他爹跟三哥連一句打罵他的話都沒有,都是耐心地跟他說話,這讓他更加自責難過了。
牛車一路到了宋家村,村口有不少人都在等著看他們宋家的笑話。
都說宋成是蹲過大牢的人,他們專門等在這里看看從大牢里出來的人是什么樣。
宋成還沒進村,就遠遠地瞅見村口站了烏泱烏泱好多人。
他有些怯懦,這件事他太給家里丟臉了,肯定有不少人都是來看他的笑話的。
宋成哭喪著臉,把頭埋進被褥里,任由淚水打濕被褥,他都不敢抬起頭來。
宋聲拉了拉他,把他從里面拽出來,道:“藏著掖著別人只會想得更多,你要大大方方的面對他們,讓他們知道你是受人蒙騙,而不是作奸犯科的壞人。知道嗎?”
宋成在宋聲鼓勵的目光下抬起頭來,看著村口的鄉里鄉親,調整了一下狀態,等到牛車走過去的時候,他從車上下來了。
有鄉親問道:“宋成,你這是犯啥事兒了被縣令大人抓進牢里去了?”
宋成沒有說那么詳細,而是道:“各位鄉親們,對不住,我宋成識人不清,受奸人蒙騙,以為出去能發大財,結果卻上了賊船。還好縣令大人明察秋毫,知道我等無辜被連累,就把我們放了回來與親人團聚。”
畢竟縣令大人都放他回來了,說明他的確沒犯什么大事。
看熱鬧的鄉親們一聽原來是這樣,趕緊說道:“宋成啊,你這個瓜娃子趕緊長點心吧,看看這才出去幾回呀,就被人給騙了。還是老老實實在家種地吧!”
宋成聽見這話也不生氣,笑了笑說道:“牛二伯,你說得對。我也發現了,我這真不適合出門跑生意,還是老老實實在家種莊稼適合我!”
宋成這話說得大方,村里人也都信了他的話,一開始是秉著看熱鬧的心來的,后面就開始接二連三地開宋成的玩笑,說他還是別出門了云云。
宋成跟他們說了幾句話之后,又坐上牛車朝著宋家的方向而去。
宋家的院門前,趙氏和張杏花還有家里的其他人早就在這里等著了。
趙氏在門口張望了好幾回了,一直沒看到他們家的牛車回來。
實在是坐不住了,干脆就站到門口等。
這會兒終于看到牛車回來了,她驚喜地朝著院里面的人道:“回來了,回來了,咱們家的牛車回來了!”
張杏花也在門口站著,看見二兒子趕著牛車回來,沖著宋英道:“快,快把火盆端過來。”
宋英端著提前生好的火盆兒放到了院門前,牛車一路到院門前停下,宋成從牛車上下來,家里人看見他沒缺胳膊少腿的,安安全全地回來了,家里幾個女人都忍不住掉眼淚。
對他們來說,在縣衙的大牢里走上一遭還能回來的,那是極少數。
“娘,奶奶,先別哭了,先讓弟弟跨火盆吧。”宋英道。
跨火盆,去霉消災。尤其是宋成剛從大牢里出來,要把一身的霉味兒都去干凈,防止霉運纏身。
宋成老老實實地跨了火盆,剛才進了院子。
趙氏一路拽著兒子的胳膊不撒手,自從知道兒子被抓進大牢的消息后,她是一天都沒睡安穩過,今天看到人回來,才徹底放下了心。
一家人擁著宋成進了堂屋,各自坐下之后,張杏花忽然道:“四郎,你給我跪下。”
宋成老老實實地跪下了。
趙氏心疼兒子,剛想為他說幾句話,就被宋老二拉住搖了搖頭。
張杏花接著道:“四郎,你知錯嗎?”
宋成道:“我知錯。”
“那你說說,你錯哪兒了?”
宋成這一路回來,路上想了很多。他道:“我不該輕易聽信王家寶的話,貪心賺那些錢,被騙上賊船。不該給你們添麻煩,讓你們為我操心難過。奶奶,我知道錯了,以后我一定會吸取教訓,絕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張杏花看他認錯態度很好,看樣子是誠心悔過的,嘆了口氣道:“先起來吧。”
宋成此刻滿心地內疚,從前他心性單純,覺得什么事情只要他想做,肯定能做成。現在經歷了這些事后,他的性子變得沉穩了許多。
只是經過這件事以后,恐怕他這個親更難說了。
雖然他們對外說是受人蒙騙,才會在大牢里待了一陣。但誰家姑娘跟哥兒嫁人會愿意嫁一個在牢里蹲過的人。
本來張杏花已經看好了一個人家的姑娘,準備過完年就托媒人上門說親呢,現下發生這種事,恐怕說什么對方都不會同意了。
想到這個,她忍不住嘆氣道:“四郎這婚事,怕是還要再等上幾年了。”
家里人也都知道他這話是什么意思,宋老二和趙氏也沒辦法,發生這種事兒,家里誰都不高興。
不過現在他們也不想著讓四郎趕緊成親了,能撿回來一條命已經不容易了,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成從前總是嚷嚷著要娶個媳婦兒回來,現在卻道:“奶奶,我現在一個人挺好的,還是不耽誤人家的姑娘和哥兒了。”
經過這件事,大家都覺得宋成懂事了不少。
宋老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四郎也別灰心,大不了跟你大哥二哥一樣,在家跟著我種地也是一樣的。這媳婦兒早晚都能娶上的,咱們不著急。”
“嗯,大伯說得對。我還是在家種地吧。”
宋聲怕宋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道:“等農閑的時候,你也可以到鋪子里來幫忙,若是以后自己想做什么買賣,跟家里人提前商量好也可以,只是不要自己一個人武斷做決定。”
宋成點點頭,說知道了。
這些話說完后,趙氏趕緊把宋成拉走了,提前在灶房里給他做好了面,就等著他回來吃呢。
“四郎,餓了吧?我聽三郎說,里面的飯不好,很容易吃不飽。看你這段時日都瘦脫相了,快多吃一點,明天就過年了,到時候多吃點肉補補,啊。”
宋成知道他娘疼他,自己經歷了這么一遭事兒,回來面對親娘的體貼與關心,他點點頭坐下吃面,吃著吃著眼淚就下來了,十七八的大小伙子抱著他娘悶聲痛哭。
哭完了之后把面吃完,趙氏給他拿了一身新衣服出來讓他換上。又讓他把胡子刮了刮,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好在趕在過年前把人接了出來,明天就是除夕了,一家人最起碼能團團圓圓地過個好年了。
村里的王順家可就不好過了。本來今年是個喜慶的年,家里頭掙了大錢,商量著蓋幾間磚瓦房,給兒子娶媳婦兒。
結果還沒到過年,兒子沒了。只能白發人送黑發人,讓兒子先入土為安。
又過了一陣,官府說殺他們兒子的兇手找著了,是郭武村的杜家大郎杜明指使的。
這下好了,杜明雖然在牢里面,他們見不著人。但知道了是誰,王順一家就直接堵到了郭武村,到了杜家門前,二話不說,上去就是砸。
門給人家打的稀巴爛,進去后又是打人,又是砸東西的,哭著喊著說還我兒子。
杜斌也才知道大哥走私官鹽被抓了起來,正嚇得瑟瑟發抖,就怕連累到他這個親弟弟,準備晚上收拾東西跑路呢,結果還沒跑,被王順家的人堵了個正著。
杜明他娘張紅梅更是覺得委屈,大兒子不聲不響地就做出這么驚天動地的大事,一個弄不好,說不準都是要抄家滅族的。
她都還沒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兒,就被人給打上門來了。她也覺得自己很冤枉,兒子無端端地被抓起來,現在還有另一伙人上門來說她兒子害死了他的兒子。
家里頭能砸的東西全被砸了,就連灶房都沒放過,吃飯做飯用的鍋碗瓢盆,沒一個囫圇的。
郭武村的村民們也都紛紛站在門口看熱鬧,沒有人敢上去勸架的。
有知情人給他們普及了一下發生了什么事,簡單來說就是杜家大郎害死了人家的兒子,現在人家兒子的家里人上門來討債了,這讓他們怎么勸?
大過年的,人家兒子都被杜大郎害死了,還不允許人家上門砸幾樣東西出出氣了?
之前因為跟宋家退婚的事兒,村民們就對獨家的印象不好。現在又發生這事,沒一個人上前替杜家的人說話的。
就連里正過來也只是瞅了一眼,讓人盯著點別鬧出人命了,其他一概不用管。
杜家的東西全被砸了,王順帶的人多,基本上都是自家的親戚,不僅砸東西還打人。杜家的人幾乎都挨了一幾腳。
等王順他們撒氣撒夠了,才帶著人離開。
張紅梅坐在地上失聲痛哭,她這是造了什么孽呀,生了這么兩個兒子。
一個上次退婚的時候,讓他們家丟盡了顏面,本以為另外一個是有出息的,結果卻走上了違反朝廷律例的路。
看看院子里還有屋里一片狼藉,張紅梅覺得這日子要過不下去了,心口抽抽直疼。
王順沒了兒子,心里怨恨杜明,對杜家他是完全不客氣,進屋后把人家的床都給砸了。
杜斌躲在米缸里面還被拉了出來狠狠打了一個,米缸都被砸爛了,灶房里鍋碗瓢盆碎了一地,今天杜家連飯都沒法做了。
村民們看了場熱鬧之后都散去了,回去的路上還在議論道:“這杜家真是能造孽,好端端地做生意就做生意嘛,害人家的兒子干什么,真是喪盡天良。看看現在還是遭報應了吧。”
“可不是嗎?這杜家沒一個好人,你看看他那個二房的媳婦,就之前大著肚子進門那個,叫什么柔柔的,才成婚多久啊就天天不在家。這杜斌也不出去找找,說不準又出去干什么不三不四的活去了。”
“看她那狐媚子的樣,就知道她是個不安分的,說不定杜斌這頭上的綠帽都帶了好幾頂了。”
平日里在村里就不結善緣,如今出了事兒,除了看笑話的,還是看笑話的。
這個年,杜家壓根兒就沒過。家里被砸成了這樣,當天能吃上飯就不錯了。
而讓他們家遭受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就是杜明,張紅梅一想到現在所受的苦都來源于這個大兒子,心里頭的恨就不打一處來。
杜明在大牢里面日子并不好過,一般家里面都會送一些錢過去托人照看著。
即便是他這種以后很可能活不了的犯人,在死之前,家里人也會讓吃上飽飯的。
可他從被抓進牢里之后,過的日子差到了極點。家里沒有一個人托人來探望他的,就連給他花錢打點都沒有。每天吃的都是用麥麩和著水煮成的飯,喂給豬可能豬都不吃。
他冷笑了一聲,這個家,需要他的時候巴結他巴結得厲害,看他惹上了事兒,就棄他如敝屣。
等著吧,他不會死的,那位大人一定會救他的。只要讓他活著出去,那些殘忍對待過他的,他一定會變本加厲地討回來。
第094章 第 94 章(捉蟲)
走私官鹽這件事, 村里的人知道的不大清楚。只知道宋成被人蒙騙上了賊船,這才被連累,抓進了牢里。
這名聲多少被影響了一些, 不過對于宋家人來說,他能好好的活著出來, 就是最好的事了, 其他的也就不強求了。
杜家這個年過得艱難,杜明直接在牢里過的。要不是趕上過年,這個事要暫且緩幾天,他可能更沒幾天好日子了。
宋成回來了, 宋家人總算能踏踏實實的過個年。之前聽說宋成被抓到衙門的大牢里之后, 宋冬和趙氏的娘家都來問過情況, 還說能不能花錢把人先贖出來,要是錢不夠, 他們也可以給湊上一些。
可這件事不是花錢就能解決的, 宋聲拒絕了他們的好意。現如今宋成回來了, 張杏花趕緊讓宋平和宋峰他們去給他們那邊報了個平安。
宋成這一天回來之后,因為認真悔過,家里人也都不提這事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宋成躺在床上一直睡不著。他好久沒有在床上躺著睡過覺了,在大牢里的時候,幾個人只有一張草席子, 上面鋪了一些茅草, 壓根不夠睡。
他每次都搶不到位置, 只能一個人縮在角落里, 哆哆嗦嗦的凍著。
在大牢里走上一遭,現在躺到床榻上, 屋里還燃著爐子,對他而言何其的幸福。
想到自己這次干的蠢事兒,讓家里人提心吊膽,還有阿娘的眼睛都為他哭腫了,他心里就難受。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就這幾天,他沒少掉眼淚。就在入睡的時候,他暗暗下定決心,以后一定要踏實干事,再也不會好高騖遠了。
第二天一早,宋成起了個老早幫忙干活。
今天是除夕,家里也沒什么農活要忙,最多也就是去喂喂雞鴨,還有后院的豬以及牛棚里的牛,就連宋聲租的趕車的騾子他也都喂了一遍。
先前因為他被抓進了牢里,家里人連這個年都沒心思過了。不過好在該準備的東西還是準備了的,這會兒家里的女人和哥兒也都開始忙活了起來。
上午要把哪來的豬肉和豬骨頭給煮了,還得把雞剁成雞塊,混上面粉腌好,等到下午的時候就可以炸雞塊炸丸子了。
把雞和丸子炸完之后,就要開始包餃子了。大年三十的晚上是要吃餃子的,這是北方的傳統。
而且包的餃子要夠兩頓吃,今天晚上吃一頓,明天早上還要再吃一頓。
宋家人口多,餃子包的少了不夠吃。于是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圍坐在一起,全都下手包餃子。
張杏花負責調餡,大伯母負責揉面切面團,剩下的有人負責搟面皮兒,有人負責包餃子。
就連宋老大這種大老粗,都親自下場包餃子了。
大嫂孫氏洗了好幾個銅板包進了餃子里,說是今天晚上誰吃到了,誰就是最幸運的那個,來年一定會有好運的。
宋聲很少包餃子,前世的時候家里頭過年從來聚不齊人,爸媽離婚后又各自再婚,分別有了自己的家庭。他過年幾乎是一個人在家過的,沒人給他搟面皮兒包餃子。
看他包的餃子歪歪扭扭的不像樣,陸清忍不住笑道:“相公,餃子皮兒不是這樣捏的。你要先捏住這一邊,慢慢往前捏,一定要捏實了,不然餃子一下鍋就露餡兒了。”
宋聲照葫蘆畫瓢,跟著學,可這餃子在陸清手里就乖的很,一個一個包的精致又好看,到他這兒就不聽話了,還是歪歪扭扭的。
陸清看過去,就忍不住發笑。原來也有相公不擅長的事情呀。
還好家里新砌成的灶房比較大,這么多人圍在一起,擠一擠還是坐得下的。
幾個小孩在旁邊嚷嚷著自己也要包餃子,宋英給他們洗了洗手,又把衣袖給他們往上挽了挽,拿了一個面皮兒給他們試試手。
包餃子的樂趣就在于,全家人一起上陣,說說笑笑,夸夸誰包的餃子好看,再嘲笑一下誰包的餃子最丑,在一片熱鬧聲中,把這盆餃子餡兒包完,就可以下鍋了。
眼瞅著餃子快煮好了,宋平和宋峰把準備好的爆竹拿了出來,大年三十晚上吃餃子之前是要先放爆竹的。
跟去年一樣,這會兒家家戶戶的爆竹聲此起彼伏,昭示著新的一年即將來臨。
餃子是分批下的,一鍋下不了那么多。一碗一碗的端出去,有蹲在院子里吃的,還有站到院門口吃的。
不管怎么樣,今年這個年,還是個團圓年。
去年的年夜飯比今年的豐盛多了,除了包了餃子之外,還做了許多菜。但今年因為宋成的事,前面該準備的東西有些都沒準備,到了晚飯之好多下點餃子吃。
吃過飯之后,就到了一家人守歲的時候了。
不過守歲之前,按照慣例,張杏花又把一家人都叫到了堂屋里,說了說今年家里的情況。
今年他們家比去年多掙了不少,這一年靠著燒炭,幾乎每個月都有些進項。不過在入冬之前,掙的不多罷了。
入冬之后,炭燒的多,掙的也就多。再加上宋聲弄的火鍋鋪子 ,全都是自家人在里面忙,除去材料之類的成本,幾乎是凈利潤。
年前的時候陸鳴就把這一次掙的錢清算之后送過來了,宋聲把他這個掌柜的該得的那部分給了他,剩下的全交給了張杏花。
張杏花道:“今年三郎做主開的火鍋鋪子掙了不少錢,估摸了一下,落到咱們手里的,大概有三百兩。”
“我跟三郎商量了一下,這些錢里面,你們三房里面各有功勞。大郎媳婦兒跟二郎媳婦兒都是主力,還有玉哥兒跟夏丫,都出了不少力。這里面拿出來一百兩,分給你們當工錢。另外五十兩給三郎,方便他在府城里讀書用。”
“這次給四郎打點也花了不少錢 ,這錢都是清哥兒從他們三房里拿出來的,所以這里面的一百兩,還給三郎和清哥兒。”
“至于這剩下的五十兩,就放在我這,由我這老婆子管著。”
這些是鋪子里的盈利,全都分了一下。
接下來還有燒炭掙的錢。
“今年給縣令大人府上供了不少銀骨炭,加上賣出去的灰花炭還有灶炭,剛才讓三郎幫忙算了一下,這個冬天大概掙了差不多二百兩銀子。”
“燒炭的活都是老大,老二和老三在忙活,每個人都分二十兩銀子,這些錢就給你們留作過年走親戚用。剩下的錢就全都歸到我這兒,家里以后有什么大事需要出錢的,都從我這里出。”
張杏花一碗水端平,給各房的錢不算少,畢竟一年到頭他們也很辛苦。
果然,大伯母跟二伯母,還有大嫂二嫂他們聽到這么多銀子分給她們,心里都十分高興。
別人家的財政大權都在婆婆手里掌握著,他們家雖然也是一樣,但婆婆明事理,會給他們留一些辛苦錢當做私房錢,這些錢他們可以自己攢著,平日里想給自個兒房里添些什么東西,就可以拿這些錢去買,婆婆是不會干涉的。
這在一定程度上讓她們實現了用錢自由,她們怎能不高興?
這么分配大家都沒意見,等分得了錢之后,都高高興興的在屋里守歲。
陸清跟去年一樣,沒過多久就撐不住了。
宋聲跟張杏花還有兩個伯母說了一聲之后,就把人帶回房里休息了。
躺在床上,宋聲莫名的有些失眠。
這段時日為了宋成的事奔波,他也挺勞累的。但現如今躺在床上能睡個踏實覺了,他卻又睡不著了。
忍不住回憶了一下這兩年的光景,這是他穿到這個陌生的朝代之后,過的第二個年。眼瞅著家里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他心里也高興著。
只是這一年也發生了不少事,尤其是宋成這個事,讓他深刻的意識到,官與民之間的差別有多大,只有擁有了更高的地位,更高的權勢,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
他必須還要繼續努力,身為農家之子,想要出人頭地,主宰自己的命運,只有科舉這一條路。
還有兩年的時間,他必須要更加勤奮努力學習,爭取在下場考試時一擊即中。
除夕一過,就是大年初一了。
跟去年差不多,初一的時候串門子聊天,也沒什么特別的事情。
等到初二,各家各戶開始回娘家走親戚了,宋家的人幾乎全部出動了,只剩下張杏花還有宋英在家里了。
宋聲陪著陸清回娘家,但回的卻不是上西村了,而是縣城。
如今姜氏和陸尋都跟著陸鳴住在城里,自從跟大舅母分家了之后,陸清回娘家從來不去上西村,每次都直接去城里小舅舅這里。
多虧了今年宋聲開的這個火鍋鋪子,陸鳴作為掌柜的沾了不少光,光是今年掙的錢,就有好幾十兩,這是他在城里同時打幾份工干一年都掙不到的錢。
看到宋聲和陸清趕著騾車過來,他是打心眼兒里高興。這個郎婿可真是幫了他的大忙了,本來剛新婚,家里正缺錢著,他都打算好了出去拼一拼,多打幾份工的準備。
卻沒想到有這個機遇,在宋聲開的鋪子里當掌柜,現在不光養活了一家子,日子也是越過越好了。
知道宋聲和陸清今天要來走親戚,上午他就沒陪著媳婦兒回高家村,而是在家里等著宋聲他們過來。
他們過來之后陸鳴跟他們說了一會兒話,才跟著媳婦兒回高家村的娘家。
這次宋成的事還是陸鳴及時報的信兒,宋家人都很感激他。
來的時候張杏花還特地叮囑了他們兩個,讓他們去屠戶家里多買一些肉帶過來。
在陸鳴這里陸清一向自在慣了,覺得這就是他的第二個家。也不會在這里弄虛作假的見外,陸鳴要跟媳婦兒一塊回娘家走親戚,陸清趕緊把他們攆出了門,這個時辰出門本來就已經晚了,再磨嘰磨嘰,二舅母娘家那邊就該有意見了。
中午飯是陸清給阿爹幫忙一塊做的,家里人精簡了許多就是好,沒了大舅母一家子,陸清覺得整個空氣都清新了,甚至外祖母的精神都比從前好了。
看來這家分的沒錯。
陸鳴這邊帶著高宛回了高家村,說起來,這是他帶著媳婦兒頭一次回娘家走親戚,加上今年也掙了點小錢,為了給媳婦兒撐面子,他特地買了幾斤肉,還有兩罐子酒,再加上兩包飴糖和干果,這已經算是厚禮了。
高宛的家境在村里來說還是不錯的,很多人都等著看他們高家的笑話,說高宛挑來挑去,嫁給了一個只有幾畝地的窮小子,上頭的婆母又不能幫襯什么,以后肯定是哭窮的份兒。
可沒想到人家這次回來,帶的又是酒又是肉,還有糖,讓那些看他們家笑話的人狠狠打臉了。
高父高母其實也擔心閨女過得不好,畢竟他們也知道陸鳴跟他們家大房王氏的恩怨。
但眼瞅著分了家之后,陸鳴這個女婿直接在城里的鋪子里當了掌柜的,聽說掙了不少錢。
看這次提回來的東西,高父高母的嘴角就沒下來過。閨女這次嫁對人了,瞅著小兩口那甜蜜的樣,就知道他們日子過得不錯。
老兩口也放了心,只等著閨女什么時候再生個大胖小子,他們這個小家就圓滿了。
陸鳴到了高家,那是被夸了又夸。就連他這個之前看他不順眼的大舅哥,都難得的夸了他幾句,說他是個厲害的。
陸鳴聽完之后喜滋滋的,這一切都是托宋聲這個郎婿的福,日子才能過得這么好。
吃過飯之后,高父拉著陸鳴單獨說話:“你是個有出息的,把閨女交到你手里,我放心。你在城里要是太忙,家里頭的地顧不上來就托人捎個信兒 ,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動,到時候也可以給你幫襯幫襯。”
陸鳴趕緊道謝,家里頭那幾畝地他肯定是沒時間種了。反正高家村離上西村也不遠,岳父要是能幫襯的話,倒是方便不少。
這邊高母拉著閨女也進了房里說私密話。
“你是個有眼光的,陸鳴確實是一個有出息的,這短短半年,應該掙了不少吧?”
高宛抿嘴笑了笑,伸手給她娘比了個數。
“這么多?看來以后你能享福了。”高母說道。
說完之后又忍不住擔心道:“女婿掙的錢都在誰那兒放著?你管還是他管?我聽說呀,這男人有錢就容易變壞,你可得仔細注意著點。”
高宛道:“放心吧娘,阿鳴不是這種人。而且家里不論掙了多少錢,都是由我保管的。每個月阿鳴都會把掙的錢上交給我,婆母說他年紀大了,不管這些,就都讓我管了。”
“你婆婆是個開明的人,還好跟王氏分了家,這要是沒分家呀,肯定有的扯皮了。”
“嗯,阿鳴與我說了,以后大概是跟大哥那邊少往來的,阿娘不用操心。”
高母點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又道:“阿宛啊,你跟女婿也成婚有幾個月了,孩子的事兒你得上上心知道嗎?娘不是說讓你生個孩子拴住丈夫,而是有了孩子你以后也有了依靠。況且你年紀也不小了,趁著你婆母還能動,也能幫忙給你們帶帶。”
高母是個傳統的鄉下女人,一直以來的思想就是有了孩子老了才會有依靠。她是站在當下一個農家女人的角度跟閨女說的這些話。
這個時代對于女人束縛太多,對于鄉下的女人來說,丈夫就是他們的半邊天,而另外半邊天,就是孩子。
高宛點點頭,說道:“阿娘,這事我知道。我也一直都想要個孩子呢。別人家的孩子都好可愛,我也喜歡的緊。”
說著說著她臉紅了,都是女人,有些話不方便跟別人說,但畢竟是自個兒的阿娘,又是過來人,沒什么不方便說的。
“阿鳴他、他身體挺好的,我們應該很快就會有自己的孩子。”
這句身體挺好,自然不是單單只有字面的意思。高母看她臉紅了,知道她是不好意思,笑了笑,拍了拍她道手道:“其實孩子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還是他真心待你。”
“人這一輩子,能遇到一個歡喜自己的,真心待自己的人不容易。有些感情可能一開始是真的,但經不住歲月的消磨,在一些雞毛蒜皮柴米油鹽中逐漸消失。你啊,千萬要記住,不要因為一些小事就跟自個的丈夫鬧脾氣,能好好說就把話說開,兩個人才能長長久久,知道嗎?”
高宛知道阿娘是在跟自己教導與夫君的相處之道,她乖巧的點點頭,說自己知道了。
兩個人在高家吃過中午飯之后,沒過多久就走了,他們兩個還得趕回城里去,雖然是租了一輛牛車來的,但要是回去晚了,到家天都黑了。
等他們到家的時候,宋聲和陸清已經走了。
玉哥兒今天也跟著阿娘回外祖母家走親戚了。同行的還有大哥宋平跟大嫂一家子。
宋平他們是去孫氏的娘家,玉哥兒則是跟著他娘林氏一塊去外祖母家。只是開頭這一條路剛好順路罷了。
玉哥兒頭上今天特意帶了那根玉簪子,出門的時候被大哥宋平瞅見了。
一路上無聊,宋平打趣道:“玉哥兒,沒想到你這么喜歡這個玉簪子呀,平日里都不見你戴,這走親戚了才拿出來戴,這么寶貝呀?”
玉哥兒白了他一眼,道:“大哥,不會說話你就閉上嘴巴。”
宋平看他氣鼓鼓的鼓起了腮幫子,嘴角的笑扯得更大了,“說起來,這個簪子還是去年你快成親的時候阿滿送的添妝,阿滿真是厚道,當時給他退回去的時候他還不要呢!”
宋玉驚訝道:“大哥,你說這個玉簪子是阿滿哥送的?”
這回輪到宋平驚訝了,“是啊,都這么久了,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啊。”
“阿滿就沒同你提起過嗎?”
玉哥兒搖搖頭,“沒有。”
宋平道:“阿滿這個悶葫蘆,我還以為他早就說過呢。不過不妨事,今年家里燒炭請他過來幫忙,阿爹給他發了不少工錢呢,也算是還了他這個人情了。”
倒是一旁的大伯母林氏聽出了一絲不對勁,問道:“大郎,你是說,玉哥兒這個簪子是之前成親的時候阿滿送的添妝?”
宋平愣愣的點點頭,“是啊!”他剛剛不是都說了一遍嗎,阿娘為何又要問一遍?
林氏這會兒才想起來,今年阿滿來他們家幫幫工燒炭,總是時不時的問起玉哥兒什么時候回來,她還以為是兩個孩子許久不見,才問候一聲的。
難道說,阿滿老早就對他們家玉哥兒有心思了?
玉哥兒心思敏感,之前沒戳破這事兒,雖然阿滿哥一直對他很關照,但他從來沒往別處想。
今天聽到大哥說起這事,玉哥兒心里忽然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覺,但他知道,那不是討厭。至于其他的,他就說不上來了。
“大哥,你早說這是阿滿哥送的,我就給他退回去了。這發簪看著就不便宜,買的時候肯定花了不少錢。阿滿哥攢錢也不容易,我還白拿人家的簪子。”
宋平覺得自己被冤枉了,分辨道:“我、我以為阿滿跟你說了呀!而且、而且當時我特地找他去退回這個簪子,是他說不要的,還說你這親事黃了,肯定心里難過,就當做是禮物送你了,希望你能開心一點。”
玉哥兒一聽,心里更氣了,道:“你還說,你剛才說的這些話,可從來沒有對我說過!”
“我、我、我冤枉啊!”宋平撓了撓頭,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那天太忙了,的確忘記說了。哎呀,時間過太久了,現在他也記不清了。
只能先否認再說。
玉哥兒則是聽得滿臉通紅,他從來不知道,阿滿哥還跟大哥說過這種話。
所以這個簪子是買來哄他開心的?
這么一想,玉哥兒心里忽然有幾分說不上來的甜蜜。
林氏在一旁聽著兩個兒子的對話,心里漸漸有了一個猜測。
阿滿大概就是對玉哥兒存了心思的,只是一直藏著,從來沒說過。
對于玉哥兒的婚事,一直都是林氏的一塊心病。不是說玉哥兒嫁不出去,而是就怕他所嫁非人。
萬一再碰上一個跟杜斌一樣的偽君子,把他們家里人都蒙騙了怎么辦?那玉哥兒嫁過去還不是跟著受苦?
所以還是找個知根知底的比較好。
但是看了一圈,林氏都沒找到合適的。
之前她也考慮過李滿,但看李滿的樣子,也不像是個對他家玉哥兒有心思的,也就沒問。
現在不一樣了,要是阿滿真的對他家玉哥兒有意,還是從那么早的時候就有意了,那以后如果玉哥兒嫁給他,日子肯定能往好了過。
這么一想,林氏忽然就高興了許多。
不如有空去旁敲側擊一下,看看阿滿的心思在不在玉哥兒這里。
雖然經過上次的事兒之后,玉哥兒嘴上一直說著他不嫁了,一個人過也挺好的。
但林氏可不這么想,她覺得玉哥兒現在年齡也不小了,再不抓緊時間嫁出去,以后更難找婆家了。
如今眼前便有一個知根知底兒人又老實肯干的,得好好把握一下這個機會。
林氏打算的很好,想著等到過完年之后,她尋個時間,等到李滿來他們家幫忙的時候,她旁敲側擊的問幾句。
如果真的是對玉哥兒有意,她倒是樂得成人之美。雖然李滿上頭有一對不靠譜的父母,但有他們家撐腰,小兩口的日子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然而過完年沒幾天,還沒等到她問,家里就有人找上門了,還是來向玉哥兒提親的。
第095章 第 95 章(捉蟲)
這過完年才沒幾天, 就有人上門提親,實屬宋家人意料之外的事。
來人叫田望舒,是城南大田村的, 也在城里做工。他是火鍋鋪子里的常客,來的次數多了, 慢慢就認識了在鋪子里幫忙的玉哥兒。
田望舒這個人, 倒是沒有世俗的那么多偏見,瞧不起在外頭拋頭露面的哥兒,相反,他很欣賞玉哥兒, 覺得他很獨立, 不依靠家里, 也能生活得很好。
他覺得他們是一類人,而且在鋪子里偶爾說話也都很投機。他先前特地打聽了一下, 玉哥兒還沒有成親, 甚至都沒有定親, 這讓他很意外。
剛巧,他定的上一門親黃了,家里人也著急讓他成親,他就沒請媒婆上門說和,打聽了地方之后直接就過來了。
田望舒家里有幾十畝良田,他在縣里做長工, 給一個大戶人家里做一些看家護院的活, 每個月有不少月錢, 而且這還是個長工, 只要他不出錯,能一直長久地干下去, 說起來也是個穩定的活計。
他覺得玉哥兒年紀不小了,而且他覺得自己的自身條件也還不錯,這個時候他上門提親,宋家沒理由會拒絕。
堂屋里,宋老大跟媳婦兒林氏都在,坐在上首的人是張杏花,自從出了宋英的事兒還有上次杜家的事兒之后,如今在玉哥兒的婚事上她可得好好把把關。
“你叫田望舒?家是城南大田村的,為何要舍近求遠,來我們宋家村求娶玉哥兒?”張杏花道。
這個田望舒人長得端正,瞧著也有一把子力氣,看上去倒還像樣。
只是他們大田村離城里近,一般都會去他們附近村的女子或者哥兒,咱們宋家村離得遠,很少與他們村這邊的人結親。
田望舒道:“我來求娶玉哥兒,跟遠近沒有關系。我很欣賞玉哥兒,而且我也不在乎他是不是在外面拋頭露面的做工,在我看來,玉哥兒是個能干的,以后如果我倆成親了,他要是還想在鋪子里忙,也都隨他,我沒什么意見。”
“我今年二十有三,也正好是娶妻的年紀。跟玉哥兒年紀也相配,便厚著臉皮上門求娶了。”
“而且我是家中獨子,上頭只有一個姐姐,已經嫁人了,我爹娘也都是老實的莊稼人,很好相處,玉哥兒如果嫁過來,我必然不會讓他受委屈的。”
宋老大跟林氏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向張杏花,張杏花先發話道:“你這孩子倒也實誠,雖然說自古以來這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你可能也有所耳聞,我們家玉哥兒命不好,上次定親的人家還沒成親就有了外室,鬧得沸沸揚揚,玉哥兒已經無心嫁人了。所以你這個事兒,還得先問問玉哥兒的意愿才成。”
宋老大看起來挺欣賞田望舒的,他剛想點頭說啥,就被林氏按住了。
林氏道:“他奶奶說得沒錯,日子是以后是兩個人過的,得看玉哥兒愿意不愿意。要是他愿意,我們就不多說什么了。”
城南的大田村,雖然離他們宋家村有些遠,但火鍋鋪子在城里開著,從鋪子到大田村也不算太遠。這人到底怎么樣,回頭找人一打探便知。這田望舒看起來也是個老實孩子,不像是杜斌那種在外面亂搞的人。
總的來說張杏花和宋老大對他的印象還可以。
如果不是前幾天林氏發現李滿可能對自家的玉哥兒有心思,這會兒估計也很滿意田望舒這個人。
看玉哥兒那天的神情,不像是對阿滿無意。相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田望舒,林氏這邊的心還是要偏向知根知底兒的李滿。
玉哥兒一直待在屋里沒出來,他這兩天心里亂亂的,一直在想著阿滿哥送他的那只簪子。回想起從前阿滿哥總是對他有意無意的關心,還有每次在他需要幫忙的時候都及時地出現,他還以為是湊巧,卻原來那些都不是巧合嗎?
聽到有人上門向他求親,玉哥兒提不起一點勁兒。
田望舒還在堂屋里坐著跟宋老大說話,宋老大看起來對他很感興趣,問東問西,尤其是他家里邊的情況,顯然是要問個底兒朝天才放心。
林氏找借口稱有事兒先出來了,出來之后就來找玉哥兒了,
她一進門就看見玉哥兒手里拿著個簪子晃來晃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道:“外頭來了個叫田望舒的人,說是要向你求親。這人你認識嗎?對他印象怎么樣?”
玉哥兒知道有人來向他求親了,但不知道是誰。這會兒聽他娘一說,他坐直了道:“是他呀,我知道,經常來咱們家火鍋鋪子里吃火鍋的客人。也算不上認識吧,就是多說了幾句話而已。”
“對他的印象呀,說話還算有禮,看著還行吧。”
林氏聽完他的話,用手指了指他的頭,道:“你呀,知道我問的是什么意思,別在這跟我說些有的沒的。”
林氏找了個椅子坐下,又道:“你現在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該成親了。我瞧著今天來的那個小伙子還不錯,你爹對他印象挺好的。你覺得怎么樣?要是愿意,就讓你爹再跟他談一談,后面找個正經媒婆來做個媒走個禮。”
玉哥兒一聽這話,不大樂意了,嘟著個嘴道:“娘,我之前不都說了,我現在還不想嫁人。”
林氏白了他一眼,道:“說什么混話呢,現在不想嫁人,以后也不想嫁嗎?要在家里當個老哥兒嗎?我剛才跟你說的話,你給我好好想想。”
林氏說完后就出去了,不過她卻沒有回到堂屋里,而是把宋平叫了過來。
“大郎,我記得。上次你不是說要給阿滿送一些炭過去嗎?這年雖然已經過了,但天氣還冷著,我瞧這屋里頭剛好還剩下幾斤炭,你趁著現在有空給他送過去吧。”
宋平拍了拍腦袋道:“阿娘說的是,前兩天我就說去的,給忘了。那我現在就過去一趟。”
李滿在他們家幫忙燒炭,出了不少力。之前給他工錢的時候還特地多給了一些,他就只要了一部分,再多就不肯拿了。
宋平就想著剛好他家也要燒爐子,干脆就給他拿一些炭過去。
李滿過年沒什么親戚可走的,只有他娘這頭的親戚,過年的時候他會回去看一看。
不過到底他娘已經沒了,也只有外祖母跟外祖父見到他還很親切,其他的關系也就一般。
所以過了初二初三差不多他就一直在家里待著了。
宋平過來的時候,李滿正在家里劈柴。反正也沒事,他就上山砍了點柴回來,天氣好,放在太陽地里曬一曬,不愁缺柴燒。
看到宋平帶了個扁擔,挑了兩個竹筐過來,他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來。
“宋大哥,你今兒個怎么過來了?這是帶的啥呀?”
宋平把東西放下,歇了口氣道:“給你擔了兩筐炭過來,家里還在燒爐子吧?剛好,我家還剩了不少炭呢,給你送過來一些。”
李滿進屋給他倒了杯茶,道:“不用特地跑這一趟,我這里還有炭呢,夠燒了。”
宋平才不信,在他眼里,李滿就是太實誠了,一說給他帶些什么,他就說家里有,宋平壓根不吃這一套,總歸是他們家的心意,還是拿過來比較好。
今兒個天氣好,宋平來了之后歇了會兒,沒有著急走,在院子里的桌子前坐著,他是個藏不住話的,剛坐下來就跟李滿說閑話。
“阿滿,說不定你又快喝喜酒了。”宋平一臉喜意的道。
李滿感到有些奇怪,不知他何出此言,問道:“宋大哥,這話是什么意思?喝誰的喜酒?”
宋平道:“我家玉哥兒的呀。”
李滿心里咯噔一下,趕緊道:“玉哥兒又快要嫁人了嗎?”
宋平是個大老粗,完全沒有覺得李滿問話的速度都變得快了許多,還以為他是太過驚訝了。
“對,你是不知道,今天都有人上門求親了。我就知道我們玉哥兒這么好,怎么可能嫁不出去?”
“而且我跟你說呀,今天來求親的人,長得一表人才,還說不嫌棄玉哥兒在鋪子里拋頭露面的幫工,說起話來還很有禮貌,瞧著就跟杜斌那個爛人不一樣。”
“聽說他是在鋪子里吃火鍋的時候認識玉哥兒的,他說是對玉哥兒一見鐘情。阿滿,你知道啥子叫一見鐘情不?就是見第一面就對咱們玉哥兒有意思了,你說他也不是個讀書人,感覺懂得還挺多哈。”
“我出來的時候瞅著我爹他們聊得挺開心的,看來我爹對他印象也挺好的。他說他家是大田村的,離縣城很近。剛好咱們家在城里開了個鋪子,就算是離咱們村遠,但離鋪子近呀。以后還是能經常見到玉哥兒的!”
“阿滿啊,你說這個人以前怎么就沒出現呢?讓我們玉哥兒白白等這么久。要是他早點出現,說不定咱們玉哥兒早就能成親過上安穩日子了,哪會一直拖到現在。”
宋平自顧自地說著,完全沒有注意到李滿的情緒不對勁。
他跟個話匣子似的,還在不停地說。
“這個人叫田望舒,你聽聽這名字,感覺都跟咱們這不一樣,還怪好聽的。我出來的時候看見我娘去玉哥兒屋里了,八成是去問玉哥兒的意見的。他倆在鋪子里就認識了,玉哥兒這回肯定會同意的。”
“這下好了,玉哥兒的婚事終于有著落了,我這個當哥的也不用再替他發愁了。以后就算玉哥兒成親了,也能到鋪子里來幫忙,難得這個田望舒這么開明,這一點我也很欣賞他。”
宋平說著說著,李滿忽然站了起來。
宋平嚇了一跳,李滿本來長得個頭就高,站起來之后,宋平說話都得抬頭仰著他。
他驚訝道:“阿滿,你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兒嗎?”
現在天還冷著,宋平卻看見李滿的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他雙手握拳,眉頭緊促,不知道是怎么了,瞅著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李滿聲音低沉,問道:“宋大哥,你剛才說,嬸子問玉哥兒的意見了?”
宋平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愣了愣道:“是啊,我出來的時候我娘去找玉哥兒了。”
“那、那玉哥兒他怎么說?”
宋平壓根沒聽出來李滿話里的緊張,他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我覺著吧,人家田望舒這小伙子,長得也不錯,人品目前來看還算不錯,而且很尊重玉哥兒,瞅著也像是個會疼人的,玉哥兒應該會答應吧。”
聽完這話,李滿話都沒說,連跟宋平打個招呼都沒有,直接邁著長腿出門了。
宋平在院子里一臉莫名,完全不知道李滿怎么了。他趕緊挑著扁擔,把兩個空框裝上后跟了上去,一邊走一邊道:“阿滿,阿滿,你走那么急是要干嘛去啊?”
李滿腳步快得驚人,沒一會兒宋平就落后一大截兒了。
他沒回應宋平的話,一個勁兒地出門往外走。
走著走著宋平才發現,這不是去他家的路嗎?
等到宋平吭哧吭哧地趕到家時,李滿已經在他家站著了。
他來得著急又匆忙,看到堂屋里坐著一個年輕男子時,一上頭什么也沒顧及,就沖了進去,上來就對宋老大道:“宋叔,我、我是來提親的。”
宋平剛把東西放下,走到堂屋的門口,就聽見李滿說了這么句話。
宋平:???
原來你走這么快是為了來我們家提親?
宋平驚訝得腳底下像是踩了個坑,差點沒摔倒。
阿滿這是對他們家玉哥兒有意思?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這下驚訝的不只是宋平,還有宋老大。
李滿這兩年一直在他們家幫忙燒炭,對于他的品行,宋老大再了解不過了。
他一直很欣賞李滿,覺得這孩子忠厚老實,只是他先前不是還問他了,說要給他說親,就是年前的時候,這才過了沒多久啊?
那個時候李滿是怎么說的?說是不著急,暫時還不想成親。
怎么這會兒又著急了?
林氏聽說李滿急匆匆地過來,也說要向玉哥兒提親,這下心里頭確信了,阿滿這小子,就是對他家玉哥兒有意思。
她嘴角彎了彎,又去了玉哥兒的屋里。
玉哥兒因為這件事本來就心煩著,看到他娘又過來了,還以為是來勸他答應田望舒這門親事的,他不耐煩地道:“哎呀娘,你怎么又來了?我不是都說了,暫時還不想成親嗎?”
林氏白了他一眼,說道:“我來又不是勸你成親的,就是過來跟你說一下,阿滿過來了。如今正在堂屋里,跟你爹說要跟你提親。”
“什么?!”玉哥兒驚訝得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說阿滿哥來咱們家提親了?”
“是啊,就剛才過來。瞧著他急匆匆地腳步,什么禮都沒拿,應該是挺著急的。”
這個著急,是因為什么著急,林氏沒點破,玉哥兒心里頭也明白了幾分。大概是聽說了田望舒來他們家求親的事了,所以著急地就過來了。
玉哥兒低頭抿嘴笑了笑,小臉微紅,嘟囔道:“可能是、天太冷了,走得快了暖和。”
林氏算是看出來了,這兩個人,一個有情,一個有意,對彼此都有好感。她得去跟他們家當家的把這個事兒說一下,可別稀里糊涂地答應了那個田望舒。
不過雖然心里這么想,但林氏嘴上卻說道:“不過我知道,玉哥兒你還不想成親,娘也不比你,既然你不想嫁人,那就先不嫁吧,我跟你爹說一下,讓你爹回絕了他們倆。”
玉哥兒一聽急了,趕緊拉住林氏的胳膊道:“阿娘,我其實,倒也沒有那么不想嫁人……”
這一年多來,阿滿哥總是時不時地給他送些小玩意兒,后來他到城里的鋪子里幫忙之后,每次回來,都能遇上阿滿哥,兩個人總是能說說話。
從前他以為阿滿哥拿他當弟弟看,畢竟相處這么久,這人跟塊木頭似的,從來沒有對他表明過心意。
時間久了,玉哥兒也沒往別處想了,當個哥哥處也挺好的。
可現在二娘說阿滿哥竟然來他們家求親了,他聽完這個消息,感覺心口脹脹的,竟然不想讓爹拒絕他。
林氏知道自個兒兒子的心思了,也不再逗他了,拍了拍他的手道:“行了行了,娘知道了。”
此時的堂屋里,田望舒本來志在必得的,因為他給的聘禮,還有自家的條件都很不錯,對方沒有理由拒絕。
可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情敵,跟他一樣也要求娶玉哥兒。
田望舒不大高興了,說道:“這位兄弟,凡事都有個先來后到,今天可是我先一步來求娶的。”
沒想到一下老實話不多的李滿突然硬聲道:“雖然是你先來的,但這種事兒,沒有先來后到的說法,還得看玉兒哥同不同意。”
宋老大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時之間被這場面驚住了。
怎么瞅著這兩個人好像要打起來了?
他們家玉哥兒現在都這么搶手了嗎?
宋老大忍不住嘴角上揚,他們宋家的孩子那就是好,他們搶著求娶說明他們家玉哥兒好。以后傳出去看誰還說他們家玉哥兒嫁不出去!
田望舒個頭長得不及李滿高,身形也沒有李滿壯實,站在他旁邊,總覺得矮人一等。
他往旁邊站了站,不是很客氣地道:“不知這位兄弟是何人?今天同一天趕來求娶,是故意要跟田某作對嗎?”
李滿才不管那么多,如今他只后悔沒有早一點跟玉哥兒表明心意。
他以為自己表現得很明顯了,玉哥兒多少也能感覺得出來,他對他是不一樣的。
可現在他又不敢這么想了,連宋大哥都沒看出來他的心意,玉哥兒說不準也沒看出來。
早知道他就不往后拖了,他上頭有父母跟沒父母沒什么區別,所以他總想著再多攢一點錢,等成親的時候也能把排場做得漂亮一些,讓玉哥兒有面子。
可現在他萬分后悔,要是玉哥兒今天答應了田望舒的求親,自己一定會后悔一輩子的。
李滿聲音冰冷,不客氣道:“我沒有跟你作對,只是在求娶我喜歡的人罷了。你喜歡玉哥兒,我也喜歡,你可以求娶,那我也可以求娶。”
玉哥兒趕過來的時候剛好聽見李滿這句話,他本來就撲通撲通地心跳,跳得更厲害了。
他剛要進門,卻被門外頭的林氏拉住了,沒讓他進去。
林氏把人扯到一邊,小聲說道:“你這會兒過去干什么?還嫌你都不夠亂嗎?阿娘知道你的心思了,你先乖乖回房去,剩下的事娘處理。”
玉哥兒聽了后不大愿意,林氏又道:“你放心,不會讓你嫁給那個田望舒的。”
玉哥兒聽了這話后才乖乖回去。
林氏顧慮得多,如果玉哥兒直接出來拒絕了田望舒選擇了李滿,這對于前來求娶的田望舒來說,面子上肯定過不去。
若是沒有李滿,拒絕了他也就罷了。可現在多了一個李滿,要是拒絕了他,選擇李滿,難免讓人心里心存怨氣。所以這個時候不能讓玉哥兒出來說話。
再者,這本來就是玉哥兒的婚事,理當由他們做爹娘的做主,玉哥兒自個出來說道自己的婚事算什么事?
宋老大正一臉為難著,林氏進來了,委婉地道:“你們兩個的來意我都知道了,這事兒我們家里人還要再商量商量,不管成與不成,都謝謝你們對我們家玉哥兒的欣賞。這時候也不早了,今天家里事兒多,就先不留二位吃飯了。”
林氏考慮得周全,今天先把兩個人打發回去,一視同仁。
等到改天再去跟田望舒說他們兩家沒緣分云云,這樣也不至于面上鬧得不好看,最多是沒有求親成功罷了。
果然,這話說完之后,田望舒看他們兩個都沒成,雖然沒達到他想要的結果,但好歹沒有不平衡,就老老實實地先回去了。
李滿有些失落,他還以為宋叔宋嬸對他印象應該還算可以,沒想到今天也沒答應他的求親。
田望舒回家跟他走的不是同一條路,李滿這會兒剛從宋家出來往家里走,剛走到燒炭的地方,就聽到身后有人喚他的名字。
轉頭一看,竟然是玉哥兒。
李滿因為是自己的錯覺,揉了揉眼睛,發現人還站在那,就是玉哥兒。
他快步走上前,著急又緊張地說道:“玉哥兒,我今天是真心向你求親的,我真的喜歡你,特別特別喜歡你。很早之前就喜歡了,做夢都想娶你……”
他平日里話少得很,這會兒好像是打了草稿一般,說話語速特別快,生怕自己漏了哪句。
第096章 第 96 章(捉蟲)
李滿一個頓號都不帶停的, 心里緊張的把想說的話一股腦全說完了。
說完了之后才發現對面沒動靜,他看著玉哥兒,有點忐忑的道:“你、你怎么想?”
玉哥兒還從未聽過李滿一下子說這么多話, 而且這些話都太過熱情直白,很難想象, 這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
在玉哥兒眼里, 阿滿哥平日里話少又冷淡,很少有情緒表露在臉上。可現在他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滿滿的緊張,還有想得到他的答案的迫切。
玉哥兒臉紅的厲害,他這還是頭一次被人這么直白的表白。
他眼神不敢看李滿, 小手在袖子里擰巴著, 扭過頭支支吾吾道:“什么、什么我怎么想的。”
李滿更著急了, 這會兒也顧不上其他的,心里有什么就說什么, 生怕玉哥兒真的嫁給了別人, 那他一定會萬分后悔的。
“玉哥兒, 我想娶你。想跟你在一起過一輩子,給你做飯,給你洗衣服,反正只要跟你在一起,讓我干什么都行。”
李滿知道自己家里窮,可能在這方面他比不上田望舒。可他是真的喜歡玉哥兒, 從很早的時候就喜歡了。
上次玉哥兒快跟杜斌成親的時候, 他沒法子。畢竟人家已經定過親了, 他只能隱忍退讓, 悄悄把自己的心意藏起來。
可這次不一樣,玉哥兒他沒跟別人定親, 自己也是可以求娶的。
玉哥兒被他說的臉更紅了,看李滿臉上都是焦急的神色,他心里頭就涌上來一股甜蜜感。
這兩年阿滿哥的確對他格外的關照,而且他雖然平時悶聲不吭的,但干活卻很勤快,而且人也好,玉哥兒沒有什么遠大的志向,非要嫁個有錢的人家,他覺得阿滿哥這樣的就挺好 ,要是以后跟他一起過日子,會讓人安心。
他臉紅紅的,睜著圓圓的眼睛看著李滿道:“阿滿哥,你明天再來吧。我、我去跟我爹娘說。”
他這話說的,雖然沒那么直白,但已經很明顯了。
李滿緊張的一時間沒聽出來他的意思,等反應過來后,驚喜不已。
“玉、玉哥兒,你同意了?”他甚至有些不太敢相信的問道。
玉哥兒看他局促又緊張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他還從未見過李滿這樣一個大高個會露出這種表情來。
“嗯,我先回去了,叫人看見了不好。”
玉哥兒說完就小跑著回去了,李滿還沒反應過來,等到緩過神來,看到玉哥兒的身影已經走遠了。
他站在原地愣了半天,被這遲來的驚喜沖昏了頭。總覺得像是在做夢,玉哥兒剛才好像同意要嫁給他了。
還讓他明天再來。
明天再來提親嗎?
提親要準備什么東西?明天是不是太倉促了?他什么東西都還沒買呢?
李滿滿腦子的問題沒處說,跟個楞頭青似的,一路傻呵呵的笑著先回了家。
回家之后他拿出這兩年攢的錢,又提了二斤豆腐,直接去了村里一向對他挺關照的陳阿婆家里。
陳阿婆住的離他稍微近一點,平日里可憐他的身世和遭遇,對他很關照。
見他這會兒上門來,陳阿婆趕緊讓他到屋里坐著,看他還提了兩斤豆腐,說道:“你一個人在山腳下住著也不容易,來就來了,還帶什么東西,阿婆這里什么都有,不缺你這些。”
李滿摸了摸腦袋,咧嘴笑了笑,道:“沒事兒,我那剛好買的多,您留下慢慢吃。”
陳阿婆看他今天十分高興,跟他說話的時候,嘴角一直帶著笑,眼里也都閃著笑意。
免不得問道:“瞧你這神色,誰遇上什么大喜事兒了?這么開心。”
李滿這么高一小伙子,這會兒卻有些羞澀,說道:“阿婆,我來是想問問,要是去別人家里提親,應該準備些什么東西啊?”
陳阿婆一聽,眉開眼笑的道:“原來是我們阿滿長大了,想娶媳婦兒啦。”
說起這個,陳阿婆就更心疼他了。他這個年紀娶媳婦兒是平常事,本應該由他爹娘給他操心的,可他卻攤上那樣一個后娘,親爹又對他不管不問的,提親這事還得他自己操心張羅,真是可憐喲。
“咱們鄉底下提親吶,跟人家有錢人家的不大一樣,不需要什么三書六禮,你就拿六斤豬肉,再拿六斤白糖,并上六兩銀子就夠了。要是手頭寬松點,還可以再提兩斤酒,也算是對未過門媳婦兒的看重。”
鄉底下正式的提親,一般就是肉和糖比較值錢,六兩銀子算是聘禮,湊一個六六六的彩頭。
要是家里條件好的,還可以在這個基礎上往上加。這銀子也可以給八兩或者十八兩等等,總之越多越好。
給的越多,就顯得越看重未來的媳婦兒。這年頭誰不想要聘禮多給一些呢?
今天田望舒來的時候,雖然說是來提親的,但畢竟沒有找媒人來問過口信兒,所以他這一趟不算是正式來提親,所以沒帶什么東西來。
但明天李滿再去宋家提親,那就是正式的提親了。什么三書六禮那都是人家有底蘊的家族才會有的禮節,他們鄉底下就是雙方都有意的情況下,把東西還有聘禮給齊,過了明面,親事就算是定下了。
李滿不指望他那個爹給他操辦什么,這兩年他也攢了一些錢,齊齊整整的算下來有大概三十多兩,已經算是不少了。
從陳阿婆家里出來,他就琢磨著開始準備東西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他就起來了。
昨天晚上他愣是一晚上沒咋睡,心撲通撲通跳的厲害,總覺得這一晚上過得也太漫長了,這天怎么還不亮?
估摸了一下時辰,反正也睡不著了,干脆就起來了。
這豬肉要早上去買才能買到新鮮的,直接去屠戶家里跑了一趟。
人家買六斤豬肉,他嫌少,又添了四斤,直接買了十斤,湊了個整。
十斤肉可不輕,好在他有力氣,提著肉先回了趟家,又急匆匆地趕去了集市。
陳阿婆說了,除了豬肉之外還得買白糖。這年頭白糖可不便宜,相比于飴糖來說,白糖的價格要貴出三倍不止。
一下子要買六斤,五錢銀子一斤,光是買糖就要花三兩銀子。
不過李滿一點都不心疼這錢,他就記著陳阿婆說的,越多越好。所以不光豬肉多,買了四斤,就連白糖也多買了四斤,直接湊了個整。
除此之外,他又買了兩罐子酒,這酒可不是高粱酒,是專門在酒館里打的汾酒。
這三樣東西買好之后,東西算是備齊了。剩下的就是聘禮,除去花的這些,余下的顏色里面,他打算拿出十八兩作為聘禮。
其實他本來想給二十兩的,但是二十沒有十八聽起來吉利,一般都是給六或者八這種數字的。
在宋家村,十八兩銀子的聘禮已經算是不少了,誰家娶個哥兒能拿出這么多銀子來?要知道當初宋家娶陸清道時候聘禮也才給了五兩銀子。
這么下來,李滿攢了這么多年的銀子,就不剩多少了。
不過他還有時間,到時候親事定下來了,一時半會兒成親是成不了的,光是準備都得半年的時間。
這期間他就去城里多找幾份活干。然后多攢一些錢,把家里房子給翻新一下,到時候再來迎娶玉哥兒。
李滿一想到以后能跟玉哥兒成親,就跟打了雞血一樣亢奮,干什么都有勁兒。
等他把東西都準備好,大半天已經過去了。
昨天玉哥兒回來了之后,其實也沒跟宋老大和林氏多說什么,父母都是過來人,一瞧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還好宋老大和林氏對李滿這個人印象很好,是個踏實肯干的小伙子,又是同一個村的,就算玉哥兒嫁過去了,那也跟在自家沒什么兩樣。就這幾步路,想回來就隨時回來了。
有他們看著,玉哥兒嫁過去受不了什么欺負。
這門婚事,他們越看越滿意。
看玉哥兒還站在堂屋里不走,林氏說道:“行了行了,我跟你爹都知道了。等明天阿滿來了,就把你們兩個的事兒定下來,這下你放心了吧。”
玉哥兒一聽這話,頓時高興了。
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跟爹娘說,反正跟阿滿哥待在一塊的時候,就覺得很有安全感。好像不管他干什么,阿滿哥都會支持他。
在阿滿哥的眼里,他從來沒有做的不對的地方。
等到玉哥兒回了房間之后,宋老大這才露出了幾分憂心的模樣。
剛才當著玉哥兒的面,他沒說,這會兒玉哥兒不在,他低聲跟林氏說道:“阿滿跟咱家定親這事,你說要不要跟阿滿他爹知會一聲啊?”
林氏白了他一眼,不客氣道:“跟他說干啥?你是上趕著找罪受嗎?”
宋老大被懟了,但又不敢大聲反駁,又小聲嘟囔道:“我這不是想著,他到底還是阿滿的親爹嗎?兒子的婚姻大事,理應由他這個當爹的出面做主。”
林氏一聽這話就忍不住懟宋老大,“他算哪門子的親爹?你看他啥時候管過阿滿?阿滿都幾年不跟他來往了,你這個時候找他干啥?指望他替阿滿來提親?別做夢了,他可是一個子兒都不想出,你信不信你這邊就算跟他說了他也會裝聽不見。”
“唉,你說這世上咋會有這樣的親爹?阿滿多好的孩子呀,硬是看都不看一眼,怪不得阿滿要跟他們斷絕關系呢。”
李滿早就放話要跟他爹那邊斷絕關系了,但他爹那邊一直不松口,直說他是不孝子。每次李滿掙個錢往家里操置個什么東西,何蘭香就會來打個秋風。
林氏又道:“可不是嘛!阿滿是個好孩子,我也挺喜歡他的。把玉哥兒嫁給他,我也放心。就是他那個爹娘,想起來就讓人心煩。”
宋老大道:“不用怕他,以后等他們成家了,咱們兩家離的也近,何蘭香要是敢上門去騷擾他們,我就去把她打回去!他就是欺負阿滿沒人撐腰!”
他們宋家男丁這么多,還怕她何蘭香不成?
玉哥兒昨天的話說的很明白了,讓李滿今天上午再來提親。
這個提親就是正式提親,玉哥兒眼瞅著快到中午了,李滿也沒過來。
站在窗戶底下朝外頭望了好幾眼,眉頭皺了起來,心想,難不成昨天阿滿哥沒聽懂他話里的意思?
他有些懊惱,阿滿哥就是塊木頭,早知道昨天他說的直白一些了。
又等了一會兒,還沒看到人影。玉哥兒趴在窗前的桌子上,有些喪氣。
阿滿哥該不會改變主意不想娶他了吧?
昨天的事情陸清也都聽說了 ,這會兒就在玉哥兒的屋里陪他一塊說話。
瞅著大半天過去了,玉哥兒的情緒越來越低落,他就知道玉哥兒在想什么。
陸清道:“別想那么多了,我瞧得出來,他們對你是有心的。要不然去年的時候也不會送你玉簪還不讓你知曉了。”
玉哥兒想想,覺得清哥兒說的也有道理。當初他本來是想著問娘要冊子,看一下是誰送的玉簪來著,可是后來被其他事情一耽擱就給忘了。
現在知道這玉簪是阿滿哥送的,怎能不心生歡喜?
陸清又道:“而且這上面還刻了你的字,顯然是對你十分用心的。你昨天才跟他說讓他今天來提親,時間這么匆忙,他上頭有沒有爹娘幫襯,要準備東西肯定得花時間。”
玉哥兒聽著聽著,情緒又好了起來。
“你說的對,準備東西估計得要好久。說不定他等到下午才會來呢。”
玉哥兒想了想的確是這個理兒,可是要等到下午阿滿哥才能來,他還是覺得慢。
不知道為什么,他人生頭一次有這種急切的感覺。之前跟杜家定親的時候,他最多也就是幻想一下對方是個什么樣的人,羞澀臉紅幾下而已。
可現在只是半天沒見到李滿,就開始患得患失了。
明明昨天阿滿哥跟他說的情真意切,說什么喜歡他,做夢都想要娶他,現在他竟然因為他今天上午沒過來提親,就忍不住會想他是不是反悔了?
玉哥兒心里是個藏不住事兒的,這會兒屋子里也沒其他人,相比較于他娘來說,這種心里話,他更愿意跟同齡的好朋友清哥兒說。
陸清一聽他說的這種感覺,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是怎么了。”
玉哥兒趕緊問道:“你快說,我到底是怎么了?”
“你這是喜歡上阿滿了。”陸清道,“你應該是長這么大頭一次喜歡一個人,才會有這種感覺。說明先前跟杜家的那門親事,你壓根就不喜歡杜斌。”
“你怎么知道?”
“因為這種感覺我也有過。我剛嫁過來的時候,相公雖然對我很好,但我也經常會有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你這個階段經歷過之后就知道了,后面慢慢就好了。”
玉哥兒聽得一陣臉紅,還好他們兩個都是哥兒,說這些羞人的話也都是在房里,沒其他人聽見,不然傳出去他一個未婚的哥兒說些什么喜不喜歡的話,叫別人聽了去該說他不要臉了。
玉哥兒拉著陸清聊了一會兒,心情總算好了許多,看了看時辰,起身說道:“謝謝你啊清哥兒,我好多啦。快到晌午了,咱們去灶房幫忙吧。”
陸清看他好了,也跟著站起身來,準備一塊去灶房幫忙做飯。
兩個人還沒推門出去,就看到李滿過來了。
因為拿的東西多,他直接用扁擔挑了兩個大竹筐過來。
一個竹筐里面放滿了肉,另外一個放了兩罐子酒,還有十斤白糖。
宋老大今天沒下地干活,玉哥兒跟他說了今天李滿要過來,所以他專門在家里等著。
這會兒終于見到人來了,到院子里一看,李滿拿了好多東西過來。
李滿把東西卸下來,紅著臉鄭重的道:“宋叔宋嬸,我今天是專門過來向玉哥兒提親的。希望、希望你們能同意把玉哥兒嫁給我。你們放心,以后我一定會加倍對玉哥兒好的,不會讓他受一點委屈。要是我讓他難過了,你們打我罵我都行,我沒有怨言的!”
張杏花一看就知道這是個實誠孩子,這話說的雖然直白,但瞧著很真誠。
而且人家提親一般都是拿六斤肉,六斤白糖的,后面給的銀子才是重點。
這孩子可倒好,這肉就拿了十斤,白糖也拿了十斤,最后還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大錢袋雙手遞了過來,說是聘禮,打開一看足足有十八兩。
雖然這兩年宋家也掙了一些錢,跟從前相比日子好過了很多,十八兩銀子對他們來說不算什么。但在他們鄉底下,聘禮普遍都是八兩十兩的情況中,十八兩已經不少了。
而且阿滿就一個人,又拿這么多東西過來,花的可都是他自己攢的錢。已經相當不容易了,這已經是他能給出的最好的條件了。
張杏花很高興,她覺得一個人的品行很重要,李滿這個小伙子就很不錯。而且還是個勤勞肯吃苦的,再加上他們家的幫襯,以后玉哥兒肯定能享福。
張杏花笑呵呵的道:“阿滿這拿的東西也忒多了。”
林氏也接話道:“是啊,我們玉哥兒比不上姑娘家,哪值得你拿這么多東西。”
李滿一聽這話急了,忙道:“值的!玉哥兒很好,比姑娘還要好。”
說完之后,他整個人的臉漲得通紅,有些不知所措。
林氏忍不住抿著嘴笑,剛才那話她是故意說的,沒想到阿滿這小子實誠的很,瞧著這一顆心就掛在他們家玉哥兒身上了。
這樣好,以后他們成家了,玉哥兒能當家作主,定然不會受委屈。
宋聲在旁邊瞧著兩個伯母跟李滿說話,把李滿說的滿臉通紅,他站在一旁也忍不住抿著嘴笑了。
陸清在旁邊悄悄戳了戳他的胳膊,拽著他的衣袖晃了晃,道:“相公,你覺得阿滿怎么樣?”
宋聲道:“挺好的,品相不錯。對玉哥兒也真心。”
陸清點點頭抿著嘴笑道:“的確是這樣,看阿滿現在的模樣,怕是一顆心都掛在了玉哥兒身上了。怪不得去年過年的時候,咱們一塊去買肉,碰到他那個后娘要打玉哥兒,阿滿當時還出手護住了玉哥兒,說不定當時阿滿就看上咱們玉哥兒了。”
宋聲嗯了一聲,完全不驚訝。
陸清奇怪的瞧了他一眼,說道:“相公,你該不會早就知道阿滿喜歡玉哥兒了吧?”
宋聲點點頭,“也不算早,只不過比你們早一點而已。”
陸清悄悄在他腰上擰了一下,鼓起了腮幫子小聲道:“你竟然都不告訴我,我昨天才知道。”
宋聲摸了摸他的頭,把人往懷里一按,道:“乖,這個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相公的心也掛在你身上就好。”
陸清的臉頓時紅到了耳朵根兒,家里的人都在這兒站著呢,相公現在說話真是越來越、越來越叫人難為情了。
年前的時候宋聲才點過李滿,勸他先告知玉哥兒自己的心意。
沒想到事情竟然這么快,這才過多久,竟然直接上門來提親了。
看來還是要有旁人刺激一下他才行,比如那個田望舒,昨天來的正好,要不是他,估摸著李滿也不可能這么著急的過來提親。
李滿心里縱然有再多的顧慮,在碰到田望舒過來之后,再多的顧慮都不算什么了。
要是他再顧慮下去,可能夫郎都要沒了。
機會是要自己把握的,這次李滿沒有拖泥帶水猶猶豫豫,而是干脆利落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難得的是,他不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玉哥兒對他也有意,如今兩個人把親事定了,也是一段良緣。
整個宋家村就那么大,稍有個什么風吹草動的就能傳遍整個村子。更別提今天李滿挑著那么多東西來宋家提親了。
不過兩天的時間,李滿跟玉哥兒定親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村子。
何蘭香聽到消息的時候氣得不輕,在家里罵罵咧咧的,把李滿他爹李老大罵了一頓。
她道:“你那個好兒子都定親了,你這竟然都不知道?還親兒子呢,說都不跟你說一聲!連我都是從別人嘴里聽到的消息,你說你這個親爹有什么用?”
李老大被她說的啞口無言,他是個沒本事的他自己清楚,現在被何蘭香指著鼻子罵,他也不敢吭聲。
兒子長大了,他現在都打不過他了,難道還要指著他的鼻子說不讓他定親嗎?他才不會聽他這個親爹的。
何蘭香這么氣憤,不是因為李滿跟宋家定了親。而是因為他聽說李滿去宋家提親的時候,光豬肉就買了十斤,白糖也拿了十斤,甚至還有兩罐子汾酒。
至于聘禮,那就更多了,有足足十八兩!
那可是十八兩啊!他們家一年到頭最多也就賺十八兩銀子,他一個窮小子,才幾年啊就攢了這么多錢。早知道就先在他提親之前上門去要一點回來了,現在可倒好,白白便宜了宋家!
第097章 第 97 章(捉蟲)
何蘭香越想越生氣, 在家里面罵個沒完。李老大被他聒噪的煩的不行,干脆家里也不呆了,轉頭就出去找人串門子去了。
李滿和玉哥兒的親事算是正式定下來了, 這幾天,他走路都是笑呵呵的。
之前來給他說親的人也不少, 只是每次宋老大問他的時候, 他都說沒有。
像他這種自個兒出來單過的,雖然跟家里的爹娘關系不好,但換個角度想,新媳婦兒嫁進來也不用伺候公婆呀!
而且李滿長得又高又健壯, 模樣長得也英俊, 有的是姑娘想嫁。
只是不論誰來上門給他說親, 他都通通拒絕了。
如今傳出來,他跟玉哥兒定親的事, 那些之前看上他的姑娘家心里不大服氣, 就因為這個, 傳起了不少風言風語。
有的說李滿瞎了眼的,放著好好的姑娘不要,非要娶一個哥兒;還有的直接嘲諷李滿,說他是看宋家這兩年開始發達了,故意結親就是為了攀上人家。
還有的人是站在他這邊說話的,只是說的絕不是什么好話, 都是貶低宋家說他們家是強迫李滿跟玉哥兒定親的。
說不好聽的話的人多, 就說明他對這門親事心里都發酸, 那就更是從側面說明了李滿的確是個值得托付的人。
李滿對于這些流言, 但凡是說他的,他就當沒聽見。不過要是說玉哥兒不好, 如果被他聽見了,他誰的面子都不給,立馬給當場懟回去。
如今定下親,他這心里頭總算是踏實了一些。如今過完年還沒多久,城里頭剛有集,他就開始到城里打短工去了。
宋聲書院大概還有七八天的時間才開學,時間還早,他干脆在家多歇了幾天。
玉哥兒的事算是定下了,大伯跟大伯母也不用再為他的事憂心了。家里頭沒成家的,現在就剩宋成和宋夏了。
還有個宋英。不過宋英的情況有些特殊,她帶著兩個女娃娃,嫁人倒是不好嫁了。
今年其實也有上門給她說親的,只是人家都是有要求的,那就是她不能帶著孩子改嫁。
如果同意跟人家成親,那就得把兩個孩子留在娘家。
宋英不愿意,而且她經過上次失敗的親事之后,對于嫁人沒有一點期待了。現在她在家里過得也挺好的,不論是在家幫忙做飯,還是去城里鋪子里幫忙,她的生活都過得很充實。
所以宋英不想再改嫁了,現在的她只想守著兩個孩子,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奶奶張杏花還有大伯母二伯母這兩個當爹娘的,都勸過她好幾次,可她依然堅持不改嫁。
家里人也是怕她心里還有陰影沒過去,提了幾次之后就不再提了。
年后的日子過得很快,七八天的時間眨眼就過去了,一轉眼就到了宋聲開學的日子。
為了不耽誤到書院里上課,宋聲和陸清得提前從家里出發。
走的前一天,宋老三這個當爹的提前把騾子喂的飽飽的,走的時候給他們套上板車,奶奶張杏花給他們往板車上放了好多東西。
家里頭種的菜直接放了兩大筐,棉花被子又給他們裝上了,還有炭火,家里燒的銀骨炭也給他們裝了一筐。
除此之外還有面和油,都是自家磨的,張杏花一下子給他們塞了不少,整個裸車都被塞滿了。
眼瞅著就要塞不下了,張杏花這才罷手,就這她都還嫌拿的少呢。
宋老三找了一個麻繩,從外面繞了一圈,把幾個竹筐捆了一下固定好,走到路上顛簸的時候不至于把筐里的東西給顛出來。
這次去府城里,不用宋老三再趕著車送他們去了。宋聲和陸清兩個人如今都會趕車了,自己輪流趕車去就可以。
走之前,宋聲叮囑道:“大伯二伯,還有爹,今年開春之后天氣暖和了,咱們就按之前說好的,再勻出來兩塊地多種一些棉花。如果棉花出了什么問題,及時給我捎信兒說一聲。”
宋老大應道:“行了行了,我們知道,你就別操心這地里的事了,到了府城里之后,專心念你的書便是,家里還有鋪子里的事兒,你都不要操心。”
宋聲只好點點頭,說了聲好。這才坐上騾車,出發去府城。
出了大門他又看了宋成一眼,還是不放心的叮囑道:“四郎,以后做事一定要把握分寸,可別讓家里擔心了。”
年前這事兒弄的不小,王家寶還因為此事喪了命,王家到現在都還沒緩過勁兒來呢。
宋成趕緊點點頭,“三哥你放心吧,我就待在家里,老老實實的干活,不出去跑生意了。”
一家人一直目送著宋聲的牛車出了門外頭,揮了揮手,等他們都走遠了,大伯他們幾個人還在院門口頂上他們的騾車背影看。
宋聲在前頭坐著趕騾車,這次趕車他收斂了很多,還要之前租了輛騾車回來,光是過年走親戚,這騾車就沒少往外跑,作為因下一個比較普遍的代步工具,騾車在他們家還是很受歡迎的。
這次他們還是沿著回來時的路走的,一路趕在天黑之前到了一個小鎮上,中間在小鎮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簡單吃了個早飯就又趕緊趕路,剛才第二天天黑之前到了城里。
從城門到喬家巷有一段距離,騾車一共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地方。
他們住的小院兒已經落了一層灰,只是斷一個月的時間沒住,再回來時得全都打掃一遍才能住。
宋聲和陸清兩個人睡了好大勁才把騾車上帶的東西全都從板車上卸了下來。
要不是瞅著不好拿,張杏花甚至還想把家里養得雞給他們抓兩只帶上。
家里頭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所有東西只能他們兩個人收拾。
他們稍微分了一下工,陸清否則收拾灶房,把灶房稍微打掃一下,就能直接做飯了。
眼下已經過了晚飯時候,也該吃飯了。
宋聲做事負責把他們經常睡的臥房收拾出來,被褥通通鋪好,這兩天一直在趕路,今天吃過飯稍微洗洗就能睡覺了。
晚飯陸清下了兩碗面條,面條做起來快,早早吃完,他們就能早早歇著。明天早上相公還要早起去書院上學,可不能給耽誤了。
今天晚上吃過飯之后,宋聲又把爐子給點上了。現在立春剛過還沒幾天,天氣依舊冷的厲害。更別提后面還有倒春寒了,要是不把爐子點上,屋里依舊很冷。
兩個人簡單收拾了一下,就洗洗睡覺了。
第二天一早,宋聲起了個大早,正準備要洗漱,陸清就來喊他吃早飯了。
今天陸清起得比他還要早,早飯做的還很豐盛,陸清打了兩個雞蛋,跟面糊混在一起,攪拌好之后在鍋里點上油,攤了幾張雞蛋煎餅出來。
煎餅味兒很濃,陸清還炒了一個白菜,剛好昨天來的時候,從家里還帶了一罐子腌的咸菜,這會兒用煎餅卷著白菜和咸菜吃正好。
粥太燙了,陸清燒的面疙瘩稀飯,盛出來涼的快,宋聲能很快喝完去上學,不耽擱時間。
吃完飯之后,宋聲把提前收拾好的挎包背上,沖著陸清道:“清清,我去上學了。”
陸清朝他看了一眼道:“相公快去吧。”
今天是過年后開學第一天,書院里有很多人作息沒調整過來,一大早宋聲剛進班里就聞見了一股濃郁的餅味兒。
早課上打瞌睡的特別多,崔夫子過來轉了兩趟,每次他剛進來,大家的瞌睡蟲一下子就跑了,做的無比端正,生怕被逮住打手板。
好不容易挨到了早課下課,陶豐他們幾人拉著宋聲去之前那個亭子里吃餅。
吃的時候嘴也沒閑著,幾個人都在說過年的時候家里有什么喜事兒或者有意思的事兒,艾比了一下誰拿的壓歲錢最多。
今年宋家雖然因為宋成的事沒怎么過好年,但在除夕的晚上,奶奶張杏花還是給家里的小輩都發了壓歲錢的。
不過像陸清跟宋聲這種已經成家了的小輩就沒有了,只有大毛二毛這種孩子才給。
去年是因為陸清是第一年嫁到他們宋家,算是新夫郎頭一年,所以給了壓歲錢。
今年就沒那么好了,兩個人誰都沒有。
這會兒聽見陶豐在炫耀他今年拿到的壓歲錢,旁邊有另外兩個已經成家了的同窗酸道:“陶豐,你也老大不小了吧?就不信你沒有成親的那一天!”
他們這里的習俗,成家了之后,除了第一年,后面都是不給壓歲錢的。
陶豐立馬反駁道:“嘿小爺我還就不成親了,這壓歲錢我想拿幾年就拿幾年,就問你氣不氣?”
陶豐說實話透著滿滿的孩子氣,但年輕人性子大多都歡快,說著說著就打鬧到了一起。
等他們打鬧的差不多了,宋聲想起過年的時候官鹽的事,跟陶豐打聽道:“陶兄,之前在運河上失蹤的那艘官鹽的船找到了嗎?”
一直到他來府城讀書的前一天,宋聲都沒有聽說關于處罰杜明的消息。
他又著急趕到府城,也沒時間去打聽了。
這會兒剛好能跟陶豐打聽一下情況,畢竟當時宋成說被他們撞到的那條船應該是往梧州的方向去了,盧大人已經寫信給旁人去阻攔了,至今不知道消息如何?
宋聲還是頭一次挑起關于官鹽失蹤的話頭,陶豐一聽就來勁兒了,說道:“宋兄,這事兒你還真是問對人了。我昨天還聽見我爹說,好像是在梧州附近的碼頭找到了那一批官鹽。”
“好家伙,原來之前官鹽失蹤真的不是水鬼在作祟,竟然是真的有人偷偷盜走了這一批鹽!”
他爹是鹽課司長史,陶豐說起這個偷盜鹽的事那是義憤填膺。還好這個鹽是找回來了,要是找不回來,事情又沒有個好的解決辦法,他爹這次就危險了。
宋聲一聽說是在梧州附近找到的,心想四郎給他的消息沒錯,這次剛好幫上了盧大人的忙。
只是既然這個失蹤的官鹽找著了,那是不是也說明,杜明做的這些事已經是證據確鑿了。
也不知盧大人是不是在放長線釣大魚,之間都會聽見他處罰杜明的消息。
不過按照現在這種局面來看,杜明就算是死罪可免,那也是活罪難逃了。
那他就放心了。
說心里話,宋聲對于杜明這個人感覺一直都不好。更別提他還明目張膽的覬覦他的清清,這個人心術不正,走到哪都是個隱患。現在正好,借著盧大人的手,正好可以解決了他這個麻煩。
陶豐又道:“聽說這個案子還是你們縣的盧大人破的,不愧是范陽盧氏,這才多久啊,就把案子給破了。真是厲害!”
宋聲點點頭,贊同道:“確實厲害。”
“我聽說,盧大人好像快升官了。”李元道。
李元他爹就是隔壁縣的縣令,出生一個小家族,雖然不是什么有名的士族,但家境還算可以。
李元敢這么說,說明他是從他爹那聽到了些什么消息。
“你說盧大人可能要調走了?”宋聲道。
李元點點頭道:“不太確定,就是前兩天聽家父提起了一次。這個失蹤的官鹽的事我也聽說了,盧大人確實厲害,這個功績算在他頭上,再加上他的出身,肯定要往上升一升了。”
宋聲有點可惜,盧大人好歹是他們縣的縣令,管著他們這一方水土。如果他調任走了,還不知道下一個來的縣令是個什么品行呢?
他現在自認為跟盧大人有些交情,到時候他人一走,換個新的縣令來,先不說他自己辦事方不方便,恐怕很難再有一位不缺錢的縣令過來了。
宋聲只盼著到時候如果盧大人真的調走了,前來接替他的新任縣令大人,是個為民請命造福百姓的人。
“不過這些都還沒確定呢,而且跟咱們也不相干,別想那么多了。”盛博文道。
“還是趕緊吃完回去吧,這個時辰不早了,再玩一會兒,夫子就該到了,到時候咱們幾個少不了一段手板。”
一說起崔大人的手板,大家都加快了速度吃東西,吃完之后火速回了班里。
果然在他們前腳進班之后,夫子后腳就跟著來了。
新的一年新的課程開始了,崔夫子掃了他們一眼,這才開始正式授課。
宋聲這邊在書院上課,陸清在家里沒事兒干。年前已經把家里剩下的兩只雞賣了,他除了把院子還有另外兩間臥房打掃了一下,就沒什么事兒了。
想著相公租的騾車還沒還,今天如果不還,明天就要逾期了,到時候租金就要翻倍了,所以他打算先去騾車還了。
還好之前相公跟他說過這騾車是在哪個車馬行租的,他才能順著路找過去,把這騾車給退掉。
陸清還車的過程還算順利,他們過年回家用騾車很愛惜,家里人喂牛的時候,順便就把騾子給喂了,瞧著這外面的毛發似是比相公剛借騾車的時候還要順滑。
車馬行的掌柜很高興,檢查了一遍騾車沒問題,算了一下租借的日期,發現沒有逾期,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按規矩把押金退還給了陸清。
陸清拿著退的租金直接回了家里,今天算是他們第一天回來,陸清又去隔壁看了看鄭昀。
鄭昀這孩子過了個年也不知道怎么樣了,不知道他腿上的傷有沒有好全,能不能開口說話。
鄭老大直接到鋪子里忙活了,陸清去鄭家敲門的時候,是鄭昀出來開的門,這倒是讓陸清很驚訝。
鄭昀一看是陸清過來看他了,本來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突然提起了喜悅的神色。
他眼睛亮亮的看著陸清,想要張嘴開口說什么,還是忍住了,用手比劃道:“陸清哥哥,你怎么過來了?什么時候回來的?”
他臉上的神情都歡快了許多。
陸清終于從他的神色里面看到一些屬于他這個年齡的活潑,笑了笑道:“昨天晚上回來的,今天上午剛好沒事,就說過來看看你。”
鄭昀把門打開給他讓了讓:快進來,咱們到屋里說話。
鄭昀的房間還是之前那個屋子,進去之后陸清看了一下,發現跟年前沒什么兩樣。
他坐下把自己親手做的小點心拿了出來,道:“給你做了點心,快嘗嘗好不好吃?”
鄭昀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重重的點了點頭,拿了一塊嘗了嘗,給他豎起了兩個大拇指,意思是特別好。
陸清剛才看他房間的時候,發現角落里還放著一個藥罐子,屋里就算是通了風,還是有一股沒有散掉的藥味兒。
“小昀,你最近還在吃藥嗎?劉大夫給你開的?”
鄭昀點點頭,指了指他的喉嚨,他張了張嘴,陸清看他是想說話,但又怕他說不出來,更難過,就安慰道:“沒事,沒事,說不出來咱就先別說了。反正我能看懂你的意思,不必說出來。”
鄭昀卻有一股子執拗,他想說他已經吃了好多天的藥了,而且劉大夫說他在漸漸恢復了。但因為長久不說話,還讓他多發聲,最好是鍛煉鍛煉。
他這會兒張著嘴巴,張張合合的,最后竟然發出了單個的音節,“哥、哥、”
讓他說出來陸清兩個字還有些費勁,只是一個單獨的哥哥,要好發音多了。
陸清聽到的時候都驚呆了,臉上的神情從震驚轉為驚喜,道:“你會說話了?對不對?我剛剛聽見你叫我哥哥了!這是真的嗎?”
鄭昀點了點頭,眼睛里充滿著笑意。
他又開始嘗試發音,“宋、哥哥、回來、了、”
陸清知道他想問什么,趕緊說道:“你宋哥哥跟我一起回來的,他今天去書院上課了,沒跟我一塊來看你。等下次他有空了,就來教你學新的字。”
劉大夫的意思是讓鄭昀沒事的時候多發音,練習一下說話,可家里面只有他爹跟他那個不討喜的弟弟在,他壓根不想跟這兩個人多說話。
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會對著墻頭練習,但旁邊沒人跟他說話,他這練習的進度就有些慢。
今天剛好陸清過來了,鄭昀很高興。一直拉著陸清斷斷續續的說話。
雖然跟蹦豆子一樣,只能一個字或者兩個字的往外蹦,但這已經進步很大了。
陸清摸了摸他的頭夸道:“小昀真棒,學的好快。”
從剛才兩個人的交談中,陸清大概知道了他現在的身體狀況。
之前腿上的傷已經完全好了,身上其余的傷痕也都漸漸消失了。
身上的衣服雖然不是新做的,但好歹也還算體面。劉大夫說了,但按他開的藥方吃上一個月,只要他勤加練習,就能慢慢恢復說話了。
小少年的聲音不似別人是那種清亮的少年孩童聲,大概是因為之前受過傷,所以會說話之后,聲音反倒是有些嘶啞暗沉的。
不過這些都不是大事,鄭昀一開始聽到自己聲音的時候還有些害怕,覺得比著別人的聲音,他的聲音實在太難聽了。
可現在看到陸清哥哥這么高興,一點都不嫌棄他的聲音難聽,他心里又不在意這些了。
“宋、哥哥、教的字、我、都、記下、了,沒有、偷、懶,一、直、在、練習、”
陸清知道他是個努力的孩子,趕緊夸道:“小昀真厲害!”
看他說的話也夠多了,陸清怕他累著 ,給他倒了杯水端了過來,讓他喝杯水潤潤嗓子。
陸清今天來之后還挺高興的,沒想到年前那個黑黢黢又慘烈的小少年,現在越變越好了。慢慢已經學會開口說話了,等相公中午下學回來,他一定要跟他說一下這個好消息。
在鄭家又待了一會兒,眼瞅著該到做午飯的時辰了,陸清這才準備回家做飯。
鄭家自從鄭氏走了之后,家里一開始根本忙不過來。后來鄭老大把家里的老娘接了,過來給他幫忙管孩子,他這才有空到鋪子里繼續做生意。
說起來做生意,陸清看了看跟他們家并排挨著的那間醬油鋪子,就在他們家灶房的隔壁。
陸清在家里閑的慌,看別人都在這巷子里面開鋪子做生意,他也動了幾分心思。
相公的火鍋鋪子在城里賣的那么好,這東西做起來也簡單,而且他還會做好幾種鍋底,如果他們把縣城里的那種鍋子做小一點,然后在旁邊也開一個門面賣小火鍋,是不是也能多掙一些錢?
他之前在這附近巷子里逛的時候發現了,他們這個箱子里面賣醬油賣豆腐啥的都有,也有賣小餛飩這種吃食的,但從來沒有一家賣火鍋的。
倒是府城有一家酒樓可能是得知了縣里面興起了一股火鍋熱,開始做起了火鍋生意外,其他的據他所知是沒有的。
而且這個酒樓離他們巷子很遠,就算他把小火鍋開在這個巷子里,應該也對人家酒樓造成不了什么影響。
有了這個想法,陸清打算等相公回來之后跟他商量一下,看看可不可行。
第098章 第 98 章(捉蟲)
陸清數了數他們這條巷子在外頭做生意的有賣豆腐的, 賣醬油的,還有賣小餛飩的等等。
尤其是吃食,每天一大早就有很多人來買, 光一個早上就能掙不少。
想到自家在縣城里開的火鍋鋪子,他們家的鍋底還是獨一份的, 來吃的客人很多。如果把這個開到府城里來, 這門面雖說小是小了點,但如果縮小一些,他們就煮小火鍋,單人份或者雙人份的那種, 應該也會有不少人來吃吧?
到時候定價也不用那么高, 平日里在城里吃一碗素面要五文錢, 一碗葷面就要八文,之前他們在客棧隨隨便便吃一頓早飯, 還花了八九百文, 如果他們煮小火鍋, 一份鍋底加上特定的配菜,一份定價二三十文大概也能行。
如果來的客人夠多,十個客人那就是二百多文,五十個客人,那就有一兩銀子了!
陸清越想眼睛越亮,反正在家閑著也是閑著, 不如給自己找點事做, 還能掙點錢貼補家用。
不然光靠他繡帕子, 一個月也掙不了多少錢。
過年的時候因為宋成的事家里已經花了一大筆錢了, 雖然說奶奶把錢還給他們了,但到底還是從家里出的。
而且相公在府城讀書, 這寫字用的筆,還有墨錠,紙張耗費的極快。這些東西買起來都需要不少錢,加上他們租房也要花錢,平日里吃的用的,哪一樣都是要花錢的。
陸清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可行,只是他之前聽相公說過,讀書人是不允許經商的,他想著要是實在不行,就把這門面生意掛到家里大伯二伯他們名下。
有了這個想法之后,陸清就開始琢磨著灶房旁邊這間空屋子怎么布置才好。
現在是當柴房用的,這間屋子地兒不小,只有一件高高的小窗,要是想用來做生意,還得找人把這里打個門洞出來。
上午的時間過得很快,陸清從鄭家回來后過了沒多久,就到了做午飯的時間了。
瞅了瞅今天時辰還早,他干脆和了點面,給相公包餃子吃。
宋聲回來的時候,陸清剛把餃子包好。他回來的正好,剛好幫忙燒個火。
陸清拍了拍手把面清了清,等到水開之后,把餃子下鍋開始煮,煮開一次加一點涼水進去,等到滾三滾之后,餃子都漂了上來。
陸清道:“相公,不用燒了,把火滅了吧。餃子煮好了,可以吃了。”
宋聲點點頭,把沒燒完的柴滅掉,起身去洗手吃飯。
陸清之前給家里包過餃子,那個時候他就發現相公喜歡吃湯餃,不喜歡吃干餃。所以這次給他成了滿滿一碗的餃子,又加了點餃子湯進去。
兩個人坐在灶房里的桌子前吃飯,陸清一邊吃一邊說了一下上午去鄭家看鄭昀的事,宋聲問道:“他恢復的怎么樣了?身上的傷好了沒?”
陸清道:“我看身上的傷都好差不多了,腿也好了。而且他慢慢的現在能逐字逐字的說話了,就是說的很慢,還不能成句。估計把劉大夫開的藥吃完了,多適應適應就好了。”
宋聲一聽鄭昀能開口說話了,心里也為他高興。
“他是個聰明的孩子,如今能說話了是好事。等過兩天有空了我去一趟,再教他一些新的東西。”
說起鄭昀,陸清也為他現在的改變而高興。
“對了,相公,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宋聲難得聽到清清說有事跟他商量,道:“怎么了?你說。”
陸清猶豫了一下,道:“相公,就是、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咱們能不能把隔壁的柴房連帶著旁邊的灶房還有前面這一排打通,做個門面房出來。每天在家里做繡活掙的也不多,大多數時候很清閑的。我就想著閑著也是閑著,咱們不如把縣里的火鍋也開到這里來,做個小火鍋的買賣,你看怎么樣?”
陸清說完后眼神里充滿著忐忑和期待,畢竟他是哥兒,提出來想做生意,確實有些不合禮數,他怕相公不同意。
宋聲則是低頭仔細考慮了一下陸清的提議。
平日里他去書院上學之后,清清一個人在家確實很清閑,沒什么活干,這巷子里跟他熟的也就只有南哥兒一個人,一個人呆的久了容易胡思亂想,這樣也不好。
如果弄個門面出來做生意的話,清清最起碼有點事做,忙起來就不想那么多了。
小火鍋的話……宋聲覺得這個主意倒還不錯。
前世他就見過有不少街邊小店就開個小火鍋店,什么二十九元三十九元小火鍋自助之類的,還有什么旋轉小火鍋,都很火。
只是放到他現在所處的這個時代,自助之類的不太合適。要是給錢隨便吃,估計那些來吃飯的人都能把飯給菜和肉給吃沒了。
而且小火鍋還是得需要用鍋子燒炭。這門面就算再打通,也不夠大。用鍋子燒炭做小火鍋,那本錢投的就多,像是火鍋鋪子里用到的那種鍋子,越小越精致,就越難做。到時候要是再訂購一批小鍋子出來,成本會更高。
而他們這門面小,要是做起來,估計要很久才能掙回本,不太劃算。
但如果換一換,做個相似之類的,比如麻辣燙,可能會更好一些。
用小火鍋的鍋底煮麻辣燙,如果能再加一些麻醬更好了。
宋聲來到這里這么久,從來沒有吃過麻醬。包括在府城里的學院讀書幾個月,跟著他那些同窗出來吃飯,他從來沒有見過哪家酒樓或者是飯館里有麻醬的。
如果用火鍋的鍋底煮麻辣燙,再加上一下麻醬,就用普通的碗盛,味道應該也很不錯。
陸清看宋聲許久不說話,以為他是不同意。雖然心里有幾分失落,但還是道:“沒關系的相公,你要是覺得不行,我就不張羅著弄了。”
宋聲收回思緒,知道他是誤會了,趕緊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剛才在想,如果做小火鍋的話,要弄很多個鍋子燒炭火,成本會很高。所以我剛才想到了另外一種替代品,叫做麻辣燙。你要是想做生意,咱們可以做這個。”
陸清沒想到相公不是不同意,反而給他出了一個其他的主意。
他好奇的問道:“什么是麻辣燙?好吃嗎?咱們城里這邊有賣的嗎?會不會賣不出去啊?”
陸清從來沒有聽到過這種吃食,所以很擔心到時候賣不出去。
宋聲搖搖頭道:“應該不會,反正現在咱們也有辣椒了,應該會有不少人喜歡吃的。”
前世宋聲上大學的時候,一個宿舍里面四個人,另外三個室友全都喜歡吃麻辣燙,宋聲跟他們出去吃過幾次,覺得味道還不錯。
“這個做法跟火鍋差不多,就是用火鍋底料做湯底,把提前洗干凈和切好的菜和肉放進去煮一煮,再加點鹽,糖,和麻醬就好了。”
陸清皺了皺眉道:“聽起來是挺好做的,只是這糖是指白糖嗎?這白糖價格不低,咱們如果在這里面加白糖,成本一下子就高了。我本來預計著一碗賣二十文就差不多了。在咱們這附近幾條街上吃飯的人,應該不會愿意吃太貴的東西吧。還有這個麻醬是什么醬?相公,我怎么從來沒有聽說過?”
宋聲解釋道:“加的就是白糖,不過這白糖加不加,主要看個人喜好。但是這個麻醬加進去的話會更好吃一些。我今天晚上看看這個麻醬怎么做,到時候咱們就做個麻辣燙的小店,煮起來也方便。”
陸清一聽相公愿意開個門面鋪子,十分高興,他道:“好,聽相公的。”
麻辣燙可以先做下試試。反正這次來府城,陸清特地裝了一些辣椒過來。還有那些做火鍋底料的東西,他都清楚。
在這邊城里把原材料買回來他自己就可以做。
“那等你晚上下學回來,仔細跟我說說這個麻辣燙怎么做,一般都需要放什么菜,我先做做試試。”
宋聲看他又高興了,道:“好,等我晚上回來仔細跟你說。”
宋聲中午回來吃了兩碗餃子,冷了許久的身子,一下子就暖和了。
中午時間少,一般吃完飯之后他就直接去書院了。
下午陸清在家里沒事做,一心惦記著做個門面生意的事兒。
他想了想,打算先把制作火鍋底料的東西買回來,先把這個湯底熬出來。
想到這兒,他便收拾東西拿著個籃子出了門。
從這個大門出來,就是他們的小巷子。而灶房所在的那一側,正好是一條街,這一條街上面幾乎都是開門面房做生意的。
他剛從大門出來拐過來,就看到好幾家鋪子,往前走走,還有賣胭脂水粉的。
這個點兒剛吃過午飯不久,那些賣糕餅的鋪子還有不少人沒走。
陸清在附近這幾家吃過東西,覺得味道還不錯。做飯的食材一般,在集市都能買到,比如一些青菜,還有豆腐之類的,價格很便宜。
但就是這樣,一碗清湯素面下來還要五文錢一碗,加點青菜就要六文錢一碗,加兩片肉,就變成了八文錢一碗。
除去成本,一碗面看上去只掙幾文錢。但來來往往的客人多,每天賣出去幾十碗,最起碼就能掙四五百文,差不多有半兩銀子了。
陸清越看越羨慕,這煮面的活他也會,只是附近賣面的多,他要是也開個門面賣面吃,估計生意不會太好。
想著想著就到了他要去的雜貨鋪,里面有好幾種用來熬制鍋底的材料,在別人看來都是香料,但在他眼里那都是用來做飯用的東西。
還有幾樣在藥鋪里才能買到,在這個時代歸到了藥材這一類。
把東西買回來之后,陸清就開始著手熬制鍋底了。
先前的番茄鍋就很受人歡迎,相公說辣鍋出來之后,更受人喜歡。
況且相公說的麻辣燙,肯定是又麻又辣,熬制辣鍋鍋底肯定沒錯。
陸清想明白之后,就開始按步驟做辣鍋的鍋底。這些東西都是有比例的,比如說油放多少,八角放多少等等,不能放多了,也不能太少,這個度還要把握好。
還好陸清之前就熬過其他的鍋底,宋聲之前跟他說過一次,對他來說不難。一下午的時間,他就在這里鼓搗著熬制辣鍋鍋底。
等到快做晚飯的時候,他這個鍋底總算熬的差不多了。
本身火鍋鍋底一煮開,尤其是辣味的火鍋,味道特別的濃郁,甚至隔著一條街都能聞見有火鍋味兒。
陸清這次熬的時間長,還用了許多食材,尤其是添加了辣椒,他家灶房附近整個空氣中都飄著辣鍋的味道。
路過的人走到他這里都停下了腳步聞了聞,完全沒有辨別出這是什么吃的,但聞起來就感覺很香很好吃。
鄭老大在附近開了個醬油鋪子,就在他們家隔壁。
有那些過來打醬油的,走到這兒問鄭老大:“這什么味兒?聞起來真香,是這里開新的飯館了嗎?”
鄭老大拿著量斗一邊給人家打醬油,一邊道:“不是,是我們家隔壁那個宋家夫郎,不知道在家又鼓搗出了什么吃的,聞起來確實香。”
陸清他們租的這個屋子再往前走幾家就是一個燒餅鋪,還有一個餛飩鋪,外加一個面館。
這會兒正要到面館吃面的一個大叔站在這兒鼻子尖的聞了聞,問面館的老板娘:“這什么味道?聞起來真香!你們這條街上又開新的館子了嗎?”
老板娘笑呵呵道:“沒有,不知道是誰家正在做什么飯呢?這香味都飄一下午了,我們都不知道這是在做啥。”
陸清沒想到這個辣味兒火鍋底熬出來味道這么濃郁,整個院子里都是這個味道,聞起來就好香,要是下兩根面條進去,他都想吃了。
看來相公說的沒錯,這辣味的火鍋聞起來就是香。
隔壁高家嬸子也聞到了這個味兒,仗著之前跟陸清說過幾句話,專門湊上門來問了問。
“宋家夫郎,你這是在家做什么飯呢?我看這香味兒都飄了一下午了,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陸清看熬的差不多了,把灶膛的火滅掉,從灶房里走到院門前道:“嬸子,也沒啥。就是熬一些湯底,多放了點油,所以聞起來香。”
陸清沒敢透露他在做什么,現在說要開門面做生意的事兒還沒定下來,他想著還是先不往外說了,免得讓人聽到了徒生是非。
高嬸子看沒問出來什么東西,臉色不太自然道:“哦,是這樣啊。”
“嗯,要是做好了,改天給嬸子嘗一嘗。”
一聽要給她嘗嘗,高嬸子這才又笑了笑,說道:“那哪行啊,嬸子可不能占你便宜。行吧,那你先忙,我也回家做飯去了。”
這辣味火鍋底的味道飄了半個巷子,陸清用勺子舀了一點嘗了嘗味道,覺得很不錯,就是稍微有些辣。
他打算有空的時候再按照不同的辣度重新熬制幾鍋,就像相公說的那樣,可以分為三個檔次,微辣中辣和麻辣,來吃的客人可以按照味道挑選。
不太能吃辣,但又想吃辣的,可以選擇微辣,比較能吃辣的,就可以按照口味選擇中辣或者是麻辣。這樣能照顧到不同人的口感,也能吸引更多的客人過來。
陸清越想越高興,打算等會兒相公回來了就好好跟他說一說這個麻辣燙的事。
這邊宋聲下午一到點兒就放學了,今天跟他一塊回來的除了盛博文,還有之前一塊去書鋪的幾個同窗。
只不過另外幾個同窗他們住的靠里面,而宋聲就住在這個拐角。
甫一進巷子里,幾個人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飯香味兒。
不過說是飯香,也不大貼切。他們還從來沒有聞到過這飯香,聞起來就讓人覺得想吃飯。
張俞思開口道:“你們有沒有聞到一股什么濃烈的味道?好香啊。”
盛博文點點頭,道:“我也聞見了,就是好香啊,是咱們這條街上有新開了什么飯館嗎?”
另外一個同窗道:“沒有吧?我每天都路過這條街,也沒看到新開什么飯館啊?”
幾個人嘰嘰喳喳的討論著,只有宋聲沒吭聲。他剛一聞見味兒就知道這是什么了,這不就是他熟悉的辣味火鍋的味道嗎?
看著這味道飄來的方向,好像是從他們家那個方向傳來的。
宋聲想了想,大概猜到了是自家的小夫郎在家里熬制辣鍋鍋底了。
這個火鍋味兒跟他前世經常去吃的那一家,味道太像了,他的小夫郎還真的有廚師的天賦,感覺比城里的火鍋鋪子做的辣味兒鍋底還要好。
看宋聲一直沒說話,盛博文道:“宋兄,難不成你知道這是什么味道?”
宋聲道:“嗯,我知道。但是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們,等過幾天你們就知道了。”
看宋聲不跟他們說,幾個人心里急得癢癢,可又毫無辦法,只能嘆了口氣,道:“這味兒聞著太香了,要真是新開了家飯館,我一定要去嘗嘗是什么飯,肯定很好吃!”
幾個人在那應和著,都猜是新開的什么飯館做飯的香味兒。
他們在前面的岔路口就分手了,剩下的路只有盛博文跟宋聲同路。
只是兩個人進去之后,先到的是盛博文住的南哥兒家,所以他也不知道這個味道是從宋聲家里傳出來的。
宋聲這邊回到家之后,一進灶房就是撲面而來的火鍋味兒,自己的小夫郎正雙眼亮晶晶的瞅著他,似是在邀功似的道:“相公,我把辣味兒的鍋底熬出來了,不如咱們今天晚上就吃你說的那個什么麻辣燙吧。你告訴我都需要什么菜,我去準備一下!”
宋聲摸了摸他的頭,知道他是等不及了,忍著笑意寵溺道:“好,咱們今晚吃麻辣燙。”
宋聲想了想現有的食材,說了好幾種,有葷有素。葷類的就比較簡單了,幾乎除了豬肉就是雞肉。
豬肉家里現在就有,切成細絲兒,下鍋就行。剩下的幾種素菜,陸清勉強湊了幾種出來。
看了看這些食材,陸清皺著眉頭道:“相公,這菜就算放的多一些,那也吃不飽吧?要不我再蒸兩碗米飯吧。”
宋聲則搖了搖頭,道:“不用蒸米飯,扯兩根面放進去煮一煮就行。這里面什么菜都可以加,還可以放面條,炸的油條、麻花等等,都可以往里面放。”
陸清一聽,更感興趣了。
這不就是大雜燴嗎?不過有了這個鍋底,感覺煮什么都會好吃。
“那你之前說的那個麻醬,咱們這里有賣的嗎?不放那個行不行?”
“也可以不放,其實有些人是不喜歡吃麻醬的。不過應該喜歡吃麻醬的占大多數,好像咱們這里沒有賣的,等過兩天我看看咱們能不能自己做出來。到時候就當做是小料,喜歡吃的人自己加,不喜歡吃的人就不加。”
“這樣好!那今天晚上咱們就吃不加麻醬的麻辣燙!我先去揉面!”陸清道。
一說起做這個,陸清一臉的興奮。
“面不用揉太多,這里面不用下太多面,扯得長一點,估計下兩根就夠一個人吃了。”
“好!那我就少弄一點。”
鍋里的辣鍋熬了大半鍋,里面有許多辣椒。天氣還沒暖和下來,這些鍋底可以晚上放到院里面讓它自然冰凍,凍上之后可以拿到地窖里放著,不論是自己吃還是過幾天做生意都能用上。
陸清積極的揉面,宋聲就在一旁幫忙洗菜。除了各種青菜之外,還有豆腐,菌子等等。這些清洗干凈之后,只有豆腐需要切一下,其他都能整個下鍋。
肉是陸清切的,切完之后沒有立刻下鍋去煮,宋聲讓陸清加了點鹽、酒和辣椒粉先腌了一下。等腌制一會兒之后再下鍋一起煮。
本來熬制鍋底的味道就很香了,等陸清煮了兩份麻辣燙出來之后,味道更香更濃郁了,
陸清看著這個麻辣燙,雙眼亮亮的,很是興奮。
“相公,這個聞起來好香啊!”
宋聲沒想到陸清做出來的麻辣燙,味道相當不錯。
他夸道:“清清的手藝真好,我只說了一次,你就做出來了,聞著真香!”
陸清聽到相公夸他,抿著嘴笑道:“是相公教的好。”
兩個人坐下來開始吃飯,陸清十分期待的看著宋聲,等他先嘗了一口,問道:“味道怎么樣,好吃嗎?”
宋聲卻笑而不答,故意說道:“你自己嘗嘗不就知道了?”
陸清嗔了他一眼,自己埋頭嘗了一口。
有點辣,但是很好吃!他覺得跟辣味的火鍋比不相上下。
“相公,好好吃!”就是有些燙。
陸清被燙的說話都斷斷續續的,“我覺得我們要是拿這個開門面做生意肯定行!”
他還從來沒有在城里見過這種吃食,如今嘗到了味道,他更有信心了。
第099章 第 99 章(捉蟲)
宋聲也覺得味道很不錯, 如果是開門面賣這個的話,應該不愁沒人來。
只是他們這個門面房需要把中間這堵墻給打通,還要在邊上的這個墻上開個窗洞, 相當于要把灶房連著的這兩間房改造一下。
但他們如今租的這個房子是租的,并不是買的。要是在這個基礎上所改動, 得先取得房子的東家的同意才行。不然如果他們隨意打洞改變房子的格局, 很容易招惹是非,要是碰上難纏的東家再來糾纏訛詐他們就不好了。
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準,還是先把這事解決了比較好。
一開始宋聲租這個房子的時候就跟牙人打聽過這房子的價錢。
但那個時候因為鬧鬼,房子價格就相對便宜一些。
可現在不一樣了, 鬧鬼的傳言已經被證實是假的。鄭昀被鄭氏虐待的事也傳得沸沸揚揚, 這房子的主人不可能沒聽說這件事。
租房的時候他就問過牙人如果買下來大概需要多少錢。牙人給了個數, 說是大概要一百八十兩。
當時還說如果這房子不鬧鬼的話,肯定是二百兩起步的。
所以如果他想要把這房子買下來, 再以原來那個價格肯定是不可能了。
原先沒想著在這里做生意, 他覺得租房子就行, 買房的事情就暫時擱置了。
可現在清清想要把這門面做起來,最好是把房子買下來,買下來之后這里面的格局他們想怎么改都可以,也不用征求別人的意見了。
宋聲當初簽的租房的契書簽了三年的期限,只不過才付了半年的租金,后面都是半年付。
現在算算時間, 差不多也該付下一個半年的租金了。宋聲琢磨著干脆再去一趟牙行, 問一下買房子的事。
反正今年火鍋鋪子也掙了一些錢, 就算是這房子漲價了一些, 他們手里的余錢應該還是能買下來的,只是接下來的日子要緊巴巴的過了。
宋聲原先想著手里不能沒有應急的錢, 但如果他們是開門面做生意,有收入來源,那就另當別論了。
他考慮事情周全,想好之后就把想法跟陸清說了一下。
陸清很驚訝,沒想到因為做個門面生意,相公還動了買房子的心思。
但仔細想想相公說的也有道理,他們在這里住最少也要住三年,而且要是做門面生意,前面這一排灶房連著的房子肯定都要改造一下,如果是自家的房子,那他們用起來就自由一些。
可是想到買房子肯定是一筆不小的錢,他猶豫了一下,問道:“相公,咱們真的要把這房子買下來嗎?”
宋聲一旦決定了什么事,基本上就不會再改變主意了。
他點點頭道:“嗯,還是把房子買下來用著安心。這事你不用擔心,這兩天我抽空去找牙人談一談。”
想起之前鬧鬼的事兒,陸清擔憂道:“相公,現在大家都知道咱們這屋子鬧鬼都是傳言不是真的。這事兒這房子的東家肯定也知道了吧,咱們要是想把它買下來,對方會不會坐地起價呀?”
陸清的擔憂也是宋聲考慮過的,在這個時候,對方坐地起價是很有可能的。
不過還是得看對方是什么人,如果對方品行好,不在乎這幾十兩銀子,應該也不會開太多的價坑他們,除非對方是真的不想把這個院子賣掉。
宋聲道:“別擔心,你也別想那么多了,明天中午我不回來吃飯了,先去牙行問一下情況。”
陸清只好應了,他現在反而有些后悔了,早知道當初就應該聽相公的,孤注一擲把這里的房子買下來,價格便宜不說,還能少許多事兒。
可是千金難買早知道,誰能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有想要開門面做生意的想法。
想要快點把這個門面房的生意做起來,就得先把灶房這一圈的房子弄好,那這買房子的事就得早早的解決了才行。
于是第二天,宋聲中午沒回來吃飯,在路上隨便買了個餅子墊了墊肚子,就直接去當初租房子的那個牙行了。
牙人這會兒都出去吃飯了,估計吃完飯才會回來。宋聲在門口等了等,過了沒一會兒,那個牙人果然回來了。
宋聲找的這個牙人還是當初給他租房的那個,他們這些牙人每天出去跑著帶人看屋子,見的人不計其數,宋聲以為他對自己已經沒有印象了,剛想要介紹一下自己,說明一下情況,就聽對方說道:“是宋秀才啊!來找我的嗎?”
宋聲點點頭道:“嗯,今天過來找你,是因為房子的事。”
一聽說是租房的事,牙人有些疑惑,道:“我聽說你租的那個院子鬧鬼的事已經徹底解決了,還有什么問題?你該不會是不想租了吧?我可跟你說清楚,咱們關于租房的契書可是簽了三年呢,這租金你才付了半年的,若是想要賴賬不租了,那個是要賠三倍的租金的!”
宋聲一聽就知道他想岔了,趕緊解釋道:“這位小哥,你誤會了。我不是要退房的,我今天是找你來問問這個房子的價格,打算把它買下來。”
“什么?!你要把這房子買下來?”牙人驚訝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宋聲的穿著,看上去還是個窮酸書生的樣子,怎么都不像能有錢把房子買下來啊?
“你確定你要把現在租的那個房子買下來?”
“確定。”宋聲道,“今天我過來,主要是想問一下這個房子的價格。當初我租房的時候問過你,你說大概在一百八十兩左右,現在一百八十兩還能賣嗎?”
牙人一聽他是真的要買下來,臉上的神情都變的高興了不少,有人找他買房,他就可以從中賺一些提成,這可是筆大生意啊!
“一百八十兩現在肯定是買不著了,當時是因為院子鬧鬼,行情一直不好,所以這房子的東家才會低價售賣的。現如今這鬧鬼的傳言已經破了,再加上這地段,還是那句話,沒有二百兩銀子肯定買不著。”
“那具體是多少銀子現在能賣?”
牙人眼珠子轉了轉,說道:“這個嘛,怎么跟你說呢?咱們喬家巷這塊的房子,一向都是最搶手的。你擱旁邊問問,這里哪一家的房子都是剛掛出來就被別人買走了的,現在你是趕上巧了,剛好正在租這個房子,按照行情,也不跟你多要,二百八十兩,要是能接受,我就去通知東家來跟你簽契書。”
牙行里負責的房子,都是東家全權交給牙行代理的,房子賣出去的價格越高,他們從中能獲取的抽成就越高,相當于牙人幫東家談的價格。
宋聲清楚這之間的門道,所以聽到這個價格并不驚訝。相反,他覺得這事兒還有可談的余地。
畢竟他簽的租房契約時長為三年,在這三年里,東家如果想要把這個房子賣掉,就得賠他三倍的房租,否則這房子他就能一直租著。
但如果是他出錢購買,那就不一樣了,那么原先簽訂的租房契書就可以視為無效,他直接付錢把房子買下來就行,到時候就會重新簽一個買房的契書。
宋聲想著這東家既然把房子掛到了牙行,肯定也是想賣出去的。之前因為鬧鬼的事不得不耽擱了,現在如果想要賣出去,他就得先賠償三倍的房租錢,才能把房子賣掉。
簡而言之,就是買房的主動權在宋聲這里。既然這樣,他就有資格跟牙人談價格。
宋聲道:“二百八十兩?有點高了吧?我記得當時你說,要是沒有鬧鬼,這院子差不多得二百兩銀子才能買下吧?現在這鬧鬼的事兒被我解決了,你們不感謝我也就罷了,還坐地起價,這要是被別人知道了,人家會怎么說?”
“每年租房買房的人也不少吧?要是名聲爛了,你們這個牙行里的生意會不會受影響?”
這位牙人被說的滿臉通紅,其實他也不是故意抬高那么多的,只是看對方是個窮酸書生,以為他不太會講價,想要宰一波回回血,可沒想到對方嘴皮子比他還厲害,三言兩語就把這其中的道理看得明明白白。
“沒有沒有,價格這個東西都是好商量的嘛。你看看人家誰買東西不都是你來我往討價還價,最后才成的?宋郎君,別這么著急嘛。你要是覺得價格太高了,咱們也可以好好商量的嘛。”
宋聲道:“行,那就好好商量。這房子我出二百兩,畢竟這鬧鬼的事兒也算是我們解決的,給你們多少也算除了一個隱患,畢竟誰家手里有一個鬧鬼的房子,都會對生意有影響。你說是不是?”
一聽說二百兩,牙人的臉都要扭成苦瓜了。當時那個二百兩他只是隨口一說,畢竟當時院子在鬧鬼,可現在不一樣了,院子好好的,哪里有什么鬼?
要真是二百兩賣出去,他還掙什么錢?不倒貼就不錯了。
“宋郎君啊,這個二百兩實在是不行。你多多少少再給加點嘛,二百六十兩,你看怎么樣?”
牙人開的價只是比剛才的獅子大開口少了二十兩銀子,對于宋聲來說卻沒什么差別,依舊很高。
宋聲看他絲毫沒有誠意,臉色不大高興道:“既然這樣,那還是算了。我再考慮考慮去別處買房子吧,現在這個房子租著也挺好的,就先不買了。”
宋聲如果不買,別人也很難買。除非加錢先付這個違背契書約定的房租。
可平白無故的誰會愿意多出這些錢啊?這樣一直耽擱著,這房子三年內都賣不出去了。牙人還想著靠賣房子多賺一些提成呢。
“不是不是,宋郎君,有話好好說,你要是嫌價格還高,我就給你個痛快價,二百四十兩,你看怎么樣?這真的是最低價了。就現在你住的那個宅子,前頭可是靠街邊的,這地段,二百四十兩已經算是低價了。”
宋聲沒吭聲,像是在仔細思考他說的話。牙人看他的神情認真,心中一喜,看來對方是心動了,那這個房子幾乎是很快就能賣出去了?
沒想到卻聽到宋聲說:“二百四十兩對我來說還是貴了,說實話,過年來之后家里給了一些銀兩,但那些都是用來在府城讀書生活的錢,壓根不是讓我來買房子的。二百四十兩我一時半會還真的拿不出來,還是算了吧。”
牙人看他又要走,急了,趕緊說道:“你先別走啊,有話好好說,你看你能出到什么數?我聽聽看,但是先說好,二百兩真的不行,你得再往上加點。”
宋聲嘴角微微上彎,對方上鉤了。
他一臉為難的樣子,說道:“這位小哥,實不相瞞,我這手里的確沒那么多錢。買了房子之后,剩下的還要讀書吃飯,希望你能諒解。至于這個價格,我只能再給你多加十兩銀子了。二百一十兩,你要是覺得行,下午等我放學,咱們就可以簽契書,我一次性付全款,絕不會拖欠。”
牙人一聽他只加了十兩,很是心痛。二百一十兩,那是真的少啊。可是他又怕把對方逼急了,這房子他就不買了。
同時他又對宋聲說的這個一次性付清銀子很是心動,這家的東家再過幾個月可能就遷走了。所以才著急想把房子賣掉,一次性付清剛好符合人家的需求。
只是他從中拿的提成可能要少個二三兩銀子了。
本來他想著能拿十兩呢,可現在估計只有六七兩了。
牙人咬了咬牙,最后道:“行,不過你得先等等,下午我先去找東家一趟,看看人家同不同意,如果同意,等到下午你放學之后就來我這里簽契書。”
牙人還是妥協了,能拿六七兩銀子的提成已經很多了。他只是一開始有些貪心,想多拿一點。現在沒什么希望了,還是先求穩,把房子賣出去,然后把這六七兩的銀子拿到手再說。
宋聲中午的時間不多,和牙人說定之后,就趕緊返回書院了。下午還有課,回的晚了就該耽誤上課了。
等到下午放學的時候,宋聲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按照約定去了牙行。
牙行里之前跟他簽租房契書的東家就在里面坐著,看樣子是同意了。
沒想到事情竟然這么順利,宋聲進去之后就被牙人拉了過去。
對方滿臉都是笑容,說道:“宋郎君,你可真是遇到了個好東家。聽說你把院子里鬧鬼的事解決了,東家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把屋子賣給你!”
宋聲沒想到這房子的東家是個如此好說話的人,他趕緊道謝,“多謝東家慷慨,在下一介書生,這買房的錢都是家中給出的,也是不得已壓價。要是沒什么問題,那咱們今天就把契書簽了,我讓家里人把銀子送過來。”
沒想到對方笑了笑道:“沒什么問題了,我已經簽字畫押了,你直接在上面按手印就行。看你是個書生,我也放心不少。我是著急搬去南邊,這才急于脫手這院子的。你們這些讀書人品行一向不錯,我沒什么可擔心的。”
這賣房子的東家是個南來北往做生意的,沒讀過什么書,內心里很崇拜讀書人。所以一聽牙人說是個秀才公要買他的房子,聽完價格他幾乎沒怎么考慮就答應了。
把契書簽完之后時間已經不早了,宋聲想著讓牙行的人去家里跟清清說一聲,讓他帶著銀子過來。
對方卻道:“沒事,不急于這一天。明天你讓人送過來就行。”
宋聲道了謝,這才拿著契書回家。
陸清在家里一直等著宋聲放學回來,可是等到飯都做好了,都不見人回來。
陸清皺了皺眉,在門口張望了好幾次,也沒看到人影。
又怕鍋里的飯涼了,干脆沒盛出來,靠著灶膛里的火星子溫著,等過會兒再吃還是熱的。
又等了一會,陸清不放心,換了件衣服,準備出門去看看。
結果剛走到巷子口,就碰到了宋聲。
他快步走上去道:“相公,你今天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是發生什么事兒了嗎?”
宋聲沒想到買房的事情這么順利,中午去牙人那談了價,晚上放學就把這買房的契書簽好了。
他道:“今天有事耽擱了,咱們先回家,等回去我好好跟你說說。”
陸清上下看了看,看他沒什么事兒,這才放下心來,任由宋聲牽著軟乎乎的小手回了家。
回去之后兩個人直接去了灶房,陸清洗了洗手去盛飯,宋聲則是洗完手之后坐到了桌子旁邊等著吃飯。
“還好今天晚上做的炒菜還煮的面稀飯,要是下面條,等你這會兒回來,面條肯定都煮爛了。”陸清一邊說一邊把盛好的飯遞給他。
宋聲抿嘴笑笑,把飯接過來之后,放到了桌子上,沒有先動筷子吃飯,而是從懷里掏出了一張紙。
陸清不知道這是什么,接過來一看,竟然是一張契書。
他驚訝道:“相公,這是什么契書?”
“清清,現在咱們住的這座院子,已經被咱們買下了來了。等明天把錢送到牙行,就算兩清了。怎么樣?高不高興?明天咱們就可以找人把這堵墻拆了,稍微改一下,再添置幾張桌子,就可以做門面生意了。”
“真的!”
陸清捂著張大的嘴,完全不敢相信,相公今天只是去了一趟牙行,就把這房子買下來了。一時之間他激動的都說不出話來了。
“那、那你花了多少銀子買的?現在房子也不鬧鬼了,價格應該不低吧?”
宋聲輕聲道:“一共二百一十兩。明天上午要麻煩我的好夫郎跑一趟牙行了,把錢給他們拿過去。”
“沒問題!相公,明天一早吃完飯我就過去!”
晚上吃飯的時候陸清的嘴角就沒下來過,現在他們住的這個屋子已經歸他們所有了,光想想就好開心。
吃著吃著他又說道:“那明天從牙行回來,我去找個泥瓦匠過來吧,讓他幫忙把灶房還有這兩間屋子改造一下,這樣咱們就能早點做生意了。”
陸清想趕緊把門面鋪子開起來,買房子花了二百多兩銀子,他們手頭一下子緊了。
本來手上有一百三十七兩銀子,過年回家花了一些,大年夜的時候奶奶又給了五十兩,他跟相公這次來府城走之前。奶奶又給他們塞了五十兩銀子。
如今買房子一下子花去了二百一十兩,滿打滿算手里也只剩下不到二十兩銀子了。
這要是擱在從前,手里有二十兩銀子已經算是很多了。
可現在跟以前不同,府城里的開銷大,加上相公讀書,要是不趕緊做點小生意回回本,恐怕就只能依靠著每個月火鍋鋪子的盈利來供他們在府城的開銷了。
這火鍋鋪子畢竟開在縣城,如果他們急需要用錢,還得回縣城拿,一時半會是來不及的。
可若是他們在府城里做個小生意掙點錢,那這錢是每天都能見到的,用著也更方便。
“嗯,你看著辦就行。只是我最近每天早上去書院上學,家里關于門面房的事,就得清清多勞心了。”
陸清趕緊搖頭,“不勞心,我好著呢。相公你就放心讀書,家里的事有我呢。”
陸清越想越高興,仿佛很快就能把這門面生意做起來了。
不過轉頭他又想到一件事,有些憂心的問道:“相公,我記得之前在火鍋鋪子的時候,你有說過,讀書人是不能經商的。咱們要是在這兒開個門面做生意,是不是不行?要不咱們也把這生意掛在家里人頭上?”
宋聲剛好把這碗稀飯喝完,剛要起身再盛一碗,聽到陸清這么問,說道:“不用,咱們這不是正經開鋪子,跟縣城那個不一樣。”
“咱們這只是一間小小的門面,就跟街頭那些擺攤的差不多,不屬于正經生意,沒必要把這個掛家里人的名頭。”
陸清一聽又高興了,仰著個笑臉道:“那就好!這樣還省事了,你這么說我就放心了。”
兩個人吃過晚飯之后,陸清把灶房麻利的收拾了一遍,然后就回了屋里。
宋聲把今天那張契書交給了他,讓他收起來放好。等到明天把錢一付,就能拿到房子的地契了。
雖然今天花了一筆不小的錢,但現在的房子已經屬于他們了,花的錢以后還可以再掙,雖然心疼,但買了房。小兩口都很高興,他們也算是在府城安家的人了。
晚上早早上床之后,宋聲沒忍住,還是要了陸清一次。只是顧忌著明天還要上早課,不敢太過分,草草結束之后就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宋聲吃過早飯之后就去書院上學了,而陸清收拾完灶房之后也出門了。
他可是一直惦記著相公說的房子地契的事,把銀子帶上,就徑直去了牙行。
第100章 第 100 章(捉蟲)
牙行早上開門很早, 陸清到的時候里面已經有人了。
昨天那個牙人等著宋聲今天過來交錢,一早店里一開門就過來了。
陸清說明來意之后,他趕緊迎了上去, 笑瞇瞇的把錢收下,然后立了個收據。
因為都是事先談好的, 中間也沒出什么幺蛾子, 兩個人一手交錢一手交房子的地契,這事就算完成了。
陸清把錢給出去的時候很心痛,一共二百一十兩銀子,對于他們這個小家來說是一筆龐大的錢, 也不知何時才能掙回來。
不過看到這房契, 他心里又有點高興。如今他們也算是在府城置辦了產業了, 就是放在村子里,說起來那也是有面子的。
不光是宋家村, 就連上西村, 也沒幾家能夠在府城里置辦房子的。
拿著房契出了牙行, 陸清沒有回家,而是去了一趟集市。
城西的集市魚龍混雜,不光有賣東西的,還有各種招工的。
陸清這次過來就是為了找兩個泥瓦匠,幫忙把灶房連著的這兩間房子打通,弄一個正經的門面出來。
來集市上蹲點兒等著主家來挑選幫工的人有不少, 都是附近幾個村子里的, 現在還不到能玩的時候, 到城里集市上蹲點兒做工, 多少能賺一些補貼家用。
不過也不是每次都運氣很好能找到活干,有時候蹲個大半天都沒遇見來找人干活的。
又或者碰上來人挑選干活的, 但這里蹲著的人多,能被挑選上也要看運氣了。
陸清在喬家巷住了小半年,多少也知道集市的這頭可以找幫工。不過今天他要找的是泥瓦匠,村里人會干泥瓦匠的不少,但是在集市上蹲點的這些人,就不一定每個人都會。
于是陸清過去之后,看到大概有十幾個人在旁邊蹲著,全都穿的粗布麻衣,旁邊連個招牌都沒掛,不過大家都知道這個地方蹲點的人都是來找活干的。
陸清過去之后先整體打量了一下這里的人,然后問道:“你們里面有人會干泥瓦匠嗎?”
他這話一問出口,有五六個人都站了起來,爭著回答:“我我我,我可以!”
陸清看了一眼他們幾個人,說道:“工錢是一天二十文錢,只是需要趕工,所以包中午一頓飯。”
來找人的基本上都會先說一下工錢和管不管飯,不然人家跟著你回去干活了,最后工錢沒說好,人家不樂意干,那就白找了。
陸清是打聽過之后給的價,是城里面一般不是什么復雜的泥瓦匠的活,大概都是二十文錢一天。
陸清想讓他們干快一點,把門面房盡快弄好,就加了一頓飯,中午他們可以在這里吃飯,反□□城里的飯價也貴,能省一頓飯錢。
站起來的五個人一聽還包午飯,全都愿意來干活。
但陸清用不了那么多人,這兩間屋子相公說找兩個泥瓦匠就足夠了。
陸清瞅了瞅他們幾個,然后從里面選了兩個看起來比較老實一點的,說道:“那就你們倆吧。今天下午能來干活嗎?我按半天十文錢給你們,不讓你們白干。”
他點的這兩個人是兄弟倆,叫何大跟何二。兩個人年紀都不大,但瞧著是干活的好手。家里老母親生病了,他們這才出來在這里蹲點兒找活干的。
兩個人一塊被點中,臉上都很高興。
這個主家看起來很和氣,一天二十文錢,中午還管一頓飯。他們兩個人一天就是四十文,中午還能省兩頓飯錢。兩個人干個幾天就能給家里的阿娘把一服藥錢掙出來!
他們兩個趕緊說道:“沒問題,中午吃過飯我們就過去。”
其實他們兩個現在就想趕緊過去干活,哪怕給他們按照五文錢算都行,他們家里急需用錢,也是沒辦法。
不過主家有要求讓他們下午去,那他們就下午再去。
陸清把他們叫到一邊,叮囑道:“我家住在喬家巷,從南向北進巷子之后拐彎的那家就是。要是從北向南進巷子要一直走到里面,也是拐彎的那家。下午過來的時候別找錯地方了。”
何大和何二點點頭,說記住了。
陸清又說道:“這次找你們來,是因為我們家有個灶房連著兩間屋子,我想把它們打通,做一個門面房方便做生意。因為比較著急,所以想要趕工,到時候可能得麻煩你們加快進度,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說。”
何大跟何二應了之后,陸清這才離開。
從集市上一路走過來,陸清瞧著時辰還早,干脆又折道去買了一些菜種。
等到開春的時候,后院里那片小菜地就能多種一些菜了。在府城里生活,不論是吃菜還是吃肉,都得花錢買。難道家里有一片菜地可以自己種菜,絕對不能浪費了。
買完菜種回去之后,陸清看今天的太陽好,把家里的被褥還有棉被全都拿了出來,搭在院子里到晾衣繩上準備曬一曬,這樣等晚上睡覺的時候,被子都是綿軟的,蓋著又暖和又舒服。
忙完之后半天的時間過去了一大半,但陸清卻沒閑著。
找的那兩個泥瓦匠下午就要過來干活了,他得提前先把這兩間屋子收拾出來,尤其是灶房和柴房,到時候敲敲打打的肯定弄得哪里都是土,東西該收起來的就得先收起來,免的都弄臟了。
說干就干,陸清把灶房里暫時用不上的鍋碗瓢盆都收了起來,還有柴房的那些木柴,也全都另外找了個地方放著。
一頓忙活之后,陸清身上都出了一層薄汗。
看了看時辰,差不多快到相公放學的時候了,他停下來收拾屋子,開始準備做飯。
剛開春基本上做的都是湯飯,這樣吃了暖和。所以中午他還是燒的稀飯,炒了兩個菜。饅頭是放在后灶的蒸籠上面熱的,前灶先炒菜,炒完之后再燒稀飯。等到稀飯燒好之后,后灶的饅頭也熱好了。
宋聲回來的時候,菜已經炒好了,稀飯也燒好了。只是饅頭還沒有從蒸籠里拿出來,陸清怕拿出來早了就涼了,一直等到宋聲回來,他才把饅頭拿出來。
剛熱好的饅頭又熱又喧騰騰的,宋聲今天早上吃的少,匆匆吃了一點就走了。這會兒餓的不行,伸手就要拿饅頭吃。
陸清拍了他的手一下,說道:“相公,當心燙!先去洗手,洗完手才能吃。”
宋聲撇撇嘴,難得露出一副小孩似的模樣,乖乖的出門去洗手。
陸清在灶房里捂著嘴笑了笑,把饅頭全都從蒸籠里拿了出來放在了饃筐里,然后端到了桌子上。
等宋聲洗完手進來,陸清已經把菜和稀飯都盛好端到桌子上了,碗筷都已經擺好了。
“快吃吧。”
宋聲坐下來開始吃飯,總覺得今天的飯格外好吃,沒一會兒,一個饅頭就下了肚。
“相公你吃慢點,當心噎著。饅頭還有好多呢,夠吃的。”
宋聲道:“嗯,好,我慢慢吃。”
陸清看他吃的這么香,自己也餓了。上午他一大早就出門了,又是去集市,又是回來收拾屋子的,也消耗了不少力氣。
陸清一邊吃一邊說著上午的事兒,“早上吃完飯之后我去了一趟牙行,按照相公你說的,把買房子的錢給牙行的人了。”
說完之后他這才想起還有一張房契,回來之后他給忘了,一直沒掏出來。
他趕緊擦了擦手,從懷里把那張折好的房契拿了出來遞給了宋聲。
宋聲接過來看了看,這房契沒問題,上面該有的信息都寫得很清楚,對方沒有坑他們。
看完之后宋聲又把這房契給了陸清,讓他收好。
陸清現在是他們這個小家負責管錢的人,如今收一張房契他也不再驚訝了。相公讓他收好他就收好,只是相公這個舉動還是讓他心里暖暖的。
沒想到相公不僅讓他管家里的錢,就連房契也交給他管。
陸清面上雖然不顯,但心里很高興。
“今天從牙行出來我去了一趟集市,找了兩個泥瓦匠。都跟他們說好了,今天下午就來家里干活,把這兩間房子給打通,做個門面房出來。”
“我都打聽過了,基本上像咱們這種小活,給泥瓦匠的工錢是一天二十文,只是咱們這個時間緊,我想讓他們干快點,就跟他們說中午再管他們一頓飯。”
宋聲一聽他的小夫郎在他不在的時候,把這些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的,忍不住夸道:“清清真厲害!才半天的時間就把人找好了,真棒!”
陸清一雙圓圓的眼睛彎了下來,耳朵根悄悄紅了。
“沒什么難的,集市上找人很好找的。”
宋聲仍舊一臉贊賞的目光看著他,他發現清清做事情很有分寸,只要給他一定的發揮空間,他能做得很好。
陸清低著頭吃飯,還在跟宋聲說著上午發生的事。
“這兩個泥瓦匠是兄弟倆,叫何大和何二,瞧著挺壯實的,長得有點黑,一瞧就是經常在地里干活的。找人干活就得找這種,能吃苦,不嫌累。”
“嗯,清清說的對。那下午等他們過來干活,就麻煩我們清清監工了!”
陸清抿嘴笑了笑,說道:“也沒什么的,不是什么大事。家里這些活兒相公不用操心,安心讀書便是。”
陸清總是想著能幫相公分擔一些事做,今天這件事也算是幫上了忙,即便相公不在,他也能很好的完成。一想到這些,陸清更高興了。
就是這下子花的錢就更多了,雖然需要花的工錢不多,一天四十文,五天的話才二百文,但是把墻打通之后,這邊還要再開個長長的窗洞,再加上還要在整體做一個修整,免不了要買一些其他材料之類的,到時候還得花一筆錢。
數了數手上的銀子,等到這個門面房弄好,差不多還得花個一二兩銀子。
到時候開門做生意,做飯需要的食材,都得花錢買。
陸清一想到這些就有些憂心,萬一他們這個生意做不起來,虧錢了怎么辦?
可是說出來又怕相公擔心,錢不夠還可以問家里,但他們這才來府城沒多久,他不想這么快就又問家里要錢,這樣不好。
陸清越想越覺得他這個小店的生意得好好做,一定要盈利才行。
宋聲這邊正吃著飯,就看到他的小夫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像打了雞血一樣振奮起來,卯足了勁兒要干什么大事。
想到即將要做的生意,宋聲無聲的笑了笑,他大概也猜到了一些,無非就是清清想要把這個門面生意做好罷了。
“快吃吧,別想那么多了,等會兒菜都涼了。”宋聲道。
陸清老老實實的吃飯,又聽到宋聲道:“我相信你一定行的。我們家清清的手藝沒人比得過!”
陸清嗔就他一眼,道:“相公你別胡說了。”
中午吃完飯宋聲跟陸清說了幾句關于這門面房的整體格局,包括打洞的位置,他都規劃好了。等到下午那兩個人來的時候,清清如實跟他們說清楚情況就可以了。
等到交代完這些,宋聲就回書院上課了。
他前腳剛走沒多久,何大和何二就來了。兩個人很積極,上午陸清跟他們約定好時間之后,他們就直接回家了。
好在是住在府城附近的村子,按照他們的腳程路上耽擱的時間也不長,回去之后中午匆匆吃了個飯,就立馬過來了。
喬家巷并不難找,不熟悉城里的巷子的人,可以多問問,兄弟倆就是一路問過來的。
陸清這邊剛把灶房的鍋碗都洗干凈,就聽到有人敲院門。
他擦了擦手,打開院門一看,是何大跟何二過來了。
“你們吃過午飯了嗎?來的挺早啊。”
陸清長得白白凈凈的,又是個夫郎,說話聲音也有些綿軟,兄弟兩個都是楞頭青,還沒成親,一跟陸清說話就臉紅。
“吃、吃過了。東家需要我們干什么,直接說就成。”
陸清沒想到他們兩個來這么早,干活很積極。他趕緊把兩人迎了進來,直接帶到了灶房外面。
“就是這兩間屋子,我想把他們打通,然后在外面靠著街道的這堵墻開一個窗洞,方便做生意。實不相瞞,我是打算賣些吃食的,所以想把這里一塊兒改一下。”
兄弟兩個雖然年輕,但很早的時候就出來干活了。尤其是泥瓦匠的活,給人蓋房子砌灶臺這種活沒少干。
聽完陸清仔細的描述,兩個人很快就明白了他要干什么。
“成,那我倆明白了。今天下午我們先把中間這堵墻砸了,還得麻煩東家先提前把屋子給的東西都收拾出來,別到時候碰壞了。”
陸清看他倆是個熟手,心里更加放心了,說道:“沒事,你們直接弄吧。屋子里的東西上午我都收拾完了。”
兄弟倆說干就干,一整個下午就沒閑著過。墻砸了之后,這地面也得鋪上一層青磚,這外墻的門洞等明天才能打。
一直到晚上宋聲回來,何大跟何二才歇了活。
這會兒天色也不早了,兄弟兩個悶頭干了一下午,走的時候陸清先結了這半天的工錢。
本來說好的每個人一天二十文錢,半天的話就按十文錢給。但兄弟倆干活很賣力,而且中午飯才剛吃過他們就來了,一直到晚飯的時候才走,已經遠遠超出了陸清預計的半天時間。
所以他們走的時候陸清一共給了二十五文工錢,何大跟何二都很高興。沒想到東家這樣好,其實他們今天早點過來干活,就是為了讓東家有個好印象的。因為他們這個工錢是一天一結,也沒有簽什么契書,如果東家覺得他們干的不好,是可以隨時換掉他們的。
兄弟兩個也是頭一次見這個房子的另外一個東家,也就是宋聲。
沒想到對方是一個秀才公,這讓他們倆心里更尊敬了。
本來對著陸清說話就時不時的臉紅,宋聲回來之后何大跟何二他們兩個再說話,不僅臉紅,還開始緊張的結巴了。
宋聲看陸清找的這兩個人都是憨厚老實的,心里放心了不少。
等他們走了之后,陸清這才到灶房里做飯。
下午的時候兩個泥瓦匠在干活,他也不好去灶房做飯。只能等他們走了之后,才能進去開火做飯。
陸清道:“相公,今天得晚會兒吃飯了。你先坐著歇會兒,等會兒吃飯我叫你。”
宋聲已經習慣了,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晚點吃飯。
他道:“不打緊,剛好我給你燒火。”
晚飯下的面條,陸清搟面條搟得快,和好的面團用搟面杖平鋪搟薄,然后卷起來用刀直接切好,這種比扯面要快一些。
面條下鍋之后,陸清把炒好的菜倒進去,又打了兩個荷包蛋,一鍋面條就煮好了。
宋聲中午吃的多,晚上不大餓,吃了一大碗面條就吃飽了。
吃完之后宋聲沒有說去幫忙洗碗,他還有任務要做。
今天崔夫子給他們布置的一篇策論,在書院上了半年學,這還是第一次讓他們寫策論。
這次的要求跟在縣學的時候寫策論的要求不大一樣,限制和條件也都更多了。那也意味著,這篇策論更難寫。
今天吃飯時辰晚,他得先回屋把策論寫出來。
他跟陸清說了一聲,“清清,我先回屋寫課業了,今天夫子布置了一篇策論,明天一早得交過去。”
陸清一聽他有課業要做,趕緊道:“相公你快去吧,把這油燈先拿過去用,我這里不用照明也看得見。”
家里只有一個油燈,他們剛才吃飯的時候在灶房里點著。
今天晚飯簡單,鍋碗都好洗。這會兒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借著窗邊的光,洗個鍋碗還是可以的。
宋聲應道:“成,那你小心點,別把自己磕著碰著了。”
陸清點點頭說沒事,他對灶房里的東西門兒清,熟練地把鍋碗洗好之后收了起來。
不過把灶房收拾好之后,他沒有先打洗腳水。準備等相公寫完策論之后,兩個人再一塊兒洗。
忙碌的一天就這么過去了。
最近宋聲在書院的課業也逐漸繁重起來。剛開始入書院的半年,上午都是正經的上課,學儒家經典還有經義之類的,下午就是學君子六藝。
按照宋聲的理解,上午就是正經上課學習,下午就類似于上體育課,整體來說課業很輕松。
但翻過年之后再來學習,就不大一樣了。不過上午還是差不多的,但下午只有第二大節課,才學君子六藝,第一大節課也開始上正兒八經的課程了,不過對于宋聲來說,還是相對簡單一些。
因為下午加的這一節課,上的是律法和算學。這次學的律法跟之前學的不大一樣,是另外一本新的內容,聽起來更深奧一些,屬于其中的一門小類別。
宋聲依舊過目不忘,里面的律例他背的很快。而這個算學,學的東西也開始有難度了。相當于從初中的數學變成了高中數學,對于宋聲這個理科生來說,算學是最簡單的一門課。只是讓他覺得為難的,還是對題目的理解。
因為算學出的題目跟文言文相接近,越是復雜的題目,說的就越復雜。就算他已經學了這么久了,在讀題上還是要花一些時間才能明白。
更別提崔夫子對他們要求更嚴格了,之前很少給他們布置策論,就算是布置,也是當堂考核。
現在讓他們直接寫一篇出來,第二天要交上去。而且要求還很苛刻,加了好多條規定。就算是學習能力一流的宋聲,也不得不多花些心思認真對待。
科舉一道還是很辛苦的,宋聲自從穿過來之后,雖然科考還算順利。但相對于前世的他在學習中的努力,在這里他幾乎付出了雙倍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成績。
雖然家里人希望他能考上秀才這個愿望已經實現了,但對于他自己來說,他的目標還沒達到,甚至還離得很遠。
陸清從灶房里過來,一進屋就看到宋聲在油燈底下拿著筆認真寫字。
他的神情專注,時而皺眉時而平緩,手中的筆時而停頓時而流暢,就連陸清進了屋里他都沒發現。
看相公寫的認真,陸清不敢打擾。
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后面開始鋪床,相公每天讀書很辛苦,家里的事情陸清不想讓他多操心,自己能夠做的就盡量做了。
鋪完床之后,陸清沒什么事做,干脆把今天洗好的衣服疊整齊放進了衣柜里。做完這些事情之后,他就在旁邊乖乖的坐著,等宋聲寫完課業后一起洗腳睡覺。
油燈一點一點的耗著,大概又過了半個時辰,陸清都有點困了,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往下磕,就在腦袋要往下倒的時候,被宋聲的手輕輕的托住了。
陸清醒了。
聲音有些朦朧,說道:“相公,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