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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51章 第 51 章(捉蟲)

    宋玉看著他手上拎著的肉, 道:“阿滿哥,我不要,你自己拿回去吃吧!

    李滿把遞出去的肉又收了回來, 走兩步就看一眼宋玉的臉色,直到他臉色好些了他才轉過頭去。

    幾個人都在路上走著, 宋平在旁邊仍舊義憤填膺的罵何蘭香。就沖剛才他那么罵玉兒哥, 要不是那會兒李滿出手了,他就一拳打上去了。

    這會兒走在路上還在罵罵咧咧的跟宋聲道:“何蘭香那個嘴是洗過茅房吧?怎么就那么臭!誰家攤上她真是倒八輩子霉!”

    他剛罵了兩句,宋聲戳了戳他的胳膊,示意他消消氣。

    旁邊還站著李滿呢, 雖然說他們已經分家了, 但到底還是他后娘, 這些話當著人家面說不大好。

    宋聲是這么想的,所以才戳了戳宋平, 讓他到家了再罵。

    宋平也才意識過來, 跟他們一塊回來的還有李滿, 頓時收了聲,剛想跟李滿說句抱歉,就聽見李滿道:“阿平哥,不用顧忌我,我跟他們家沒關系。以后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一句話把他跟何蘭香一家子的關系撇得干干凈凈。

    雖然景朝崇尚孝道, 但李滿這屬實是情況特殊, 村里人都知道他家什么樣, 分家了好, 分家了滿小子就能活得像個人樣了。

    所以全村包括里正一家,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們家是啥情況, 沒人在李滿面前拿著孝道扯大旗。

    一路走回宋家,李滿跟他們道別,而后又向著山腳下自個的家走去。

    宋平拿著買的三十斤肉回去給了正在廚房里忙著的媳婦兒,然后把剛才買肉的時候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同樣在灶房里忙活著的張杏花一聽,一臉生氣的唾罵道:“何蘭香這個賤人,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這輩子凈干缺德事兒了,干好事沒她,缺德事一找一個準。下次我要是見著她,我非得罵她一頓,給咱家玉哥兒出出氣!”

    宋平一聽,奶奶說的可不就是他想說的嘛!

    他道:“我剛才在路上已經罵過了,以后她要是再上咱家來買炭,咱們不賣給她!誰讓她凈在這侮辱玉哥兒的名聲!”

    玉哥兒本來一路上還挺氣惱的,回來聽到家人不僅沒有嫌棄他替人出頭,還紛紛罵何蘭香為他撐腰,心里那點委屈瞬間就消散了。

    很快到了除夕這天。

    全家上下都喜氣洋洋的,因為他們每個人都穿上了棉布做的新衣服。

    宋老大幾個嘚瑟的一大早就到村里面串門子去了。

    大年三十宋家村有這樣的習俗,一大早起來,女人們在灶房里忙活著煮肉炸雞塊,男人們就出去串門子瞎轉悠。

    今年過年宋家殺了兩只雞,一只雞炸成了雞塊,另外一只雞燉著吃。

    因為油貴,平常的日子里是不會舍得下油炸東西的。但畢竟是過年,就算是費油,該炸的還是要炸的。

    一年到頭都是窮苦著過來的,只有到過年這幾天才能吃點好的,這個時候要是再省著,那就說不過去了。

    所以家家戶戶只有過年的時候,家里吃的才最豐盛。

    張杏花親自到灶房里帶著兩個媳婦兒炸雞塊,煮肉。

    沒有讓孫氏和李氏插手,她們兩個一個懷著身孕,另外一個一年到頭都忙活著,除夕這天就讓她們歇著了。

    宋英本來也是要進灶房幫忙的,但張杏花連兩個孫媳婦兒都沒讓進來,這個親孫女兒自然也是沒讓她進灶房。

    宋英就帶著兩個孩子坐在堂屋里跟兩個嫂嫂嘮嗑說話。旁邊還坐著宋夏和宋玉,她們倆也閑著,一大早把院子掃了,雞鴨還有豬牛喂了之后,就沒什么活了。

    說起這個牛,現在這可是全家最寶貴的財產。把牛領回來的第二天,宋家父子幾個就開始張羅著搭了個牛棚。

    現在每天早上都準時先給小牛喂草料,然后再喂雞鴨和豬崽。

    小豬崽還沒長成大豬,今年冬天就沒殺豬。趕到明年就差不多可以殺豬吃肉了。而且家里的公豬還有幾只沒有劁,可以留作種豬,明年再抱幾只小豬崽。

    宋聲和陸清也很清閑,兩個人今天沒什么事干,一大早吃完飯后去外面散了個步,然后跺著腳搓著手回來了。

    尤其是陸清,他膚色偏白,在外面一凍小臉就通紅。回來之后就去了堂屋的爐子前烤火去了。

    除夕已經沒有前一陣冷的厲害了,但在外面時間長了,還是有些受不住。

    村里有好多人都站在門前嘮嗑,幾個人圍成一堆,地上點的柴火,大家一邊烤火一邊說話,倒是挺熱鬧的。

    往常在外面做短工的,還有長期在外面做生意的,一到這個時候全都回來了,村子里更加熱鬧。

    宋老三穿著一身棉布做的衣服出門,正巧看到周家門口正在圍著烤火,他便走了過去。

    周叔一看見他,眼尖的就瞅見了他那身新衣服。

    “我說宋老三,你們家今年這是發了呀?新衣服穿上賊俊嘞!”

    宋老三高興的合不攏嘴,笑道:“瞧你說的,發什么發?這還不是兒子有孝心,專門給買的布料,讓他那新夫郎給做的!

    “喲,這看著像是棉布嘞!可不便宜,你們家宋聲還真是有孝心。不像我家那個不孝子,在外面都幾年了,每次過年回來帶的都是那幾樣東西!”

    說這話的人是宋家村的劉四,他家兒子在外面做生意,家底兒也是個殷實的。

    兩個人互相夸了彼此的兒郎,然后不帶重樣的用著十分謙虛甚至略帶幾分貶低的的語言,夸了自己的兒子。

    宋老三早年喪妻之后一直沒有再娶,每日下地干活,除了家里豐收之外,唯一讓他能感受到快樂的就是來自這種精神上的滿足。

    宋老大和宋老二也是一樣,出去串門子都得到了別人的一通夸,十分體面,村里的人羨慕的眼睛都紅了。

    中午沒做飯,一上午都在炸雞,炸丸子,還蒸了幾鍋白面饅頭。中午誰餓了誰就來吃,今晚的年夜飯才是最豐盛的。

    很快便到了下午,今天晚上要燉雞吃,張杏花親自下廚,早早就把雞拾掇干凈了放進了鍋里燉著。

    這燉雞也是要火候的,燉的時間短了,肉不夠濃爛,燉的時間過長,又會燉老了不好吃,肉質不鮮嫩。

    張杏花拿了一些八角和香葉等香料放進了鍋里一塊燉。這八角和香葉買的時候也不便宜,一兩重就要一百文,每次張杏花就少買一點放家里,等到過節或者喜慶日子的時候才會拿出來燉肉吃。

    很快一鍋肉燉的冒出了香氣,大毛幾個人都圍在灶房門口不肯走,饞著要吃肉。

    張杏花騰出手的時候,給他們幾個一人捏了一個上午炸的雞塊讓他們先啃著,這才堵住了他們叫嚷的嘴。

    小孩子皮實,老愛滿地打滾。但今天換了新衣服,娘和嬸嬸都交代過衣服不能弄臟,幾個孩子啃雞塊的時候都格外小心,結果啃得滿手油,還是不小心粘到了衣服上。

    大毛哭的最慘烈,這可是他的新衣服,就這么弄臟了,阿娘要是知道了要打他屁股了。

    孫氏聽見聲音過來看了看,還好只是一小點,衣服顏色重,不細看也看不大出來。

    看在今天是過年的份上,她沒好太責備兒子。

    中間張杏花從灶房出來了一趟拿東西,看到院里熱熱鬧鬧的,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

    還有什么比一家人整整齊齊在一起,平平安安,和和睦睦的過日子更讓人高興的呢!

    張杏花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只要一家子齊心協力,這日子就不會難過到哪里去。她不向往什么大富大貴的生活,只要家人都在,平安健康,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宋聲也在一旁坐著,拿著一把大剪刀給陸清剪指甲。

    這里還沒有那種特別小的剪刀,大人小孩剪指甲都是用這種大剪刀剪的。

    陸清看著他拿著大剪刀晃晃悠悠的手,有些戰戰兢兢的問道:“相公,要不,要不還是我自己來吧?你這一抖我怕是手指頭都要沒了qaq!

    宋聲還沒用過這種大剪刀剪指甲,有些躍躍欲試,“放心,我小心著呢!

    陸清閉著眼睛不敢看,宋聲拿著大剪刀一刀咔嚓下去,還好,雖然只剪掉了一點點,但好歹沒傷到手。

    第二下陸清就不讓他剪了,直接把剪刀搶了過來,給一旁的宋玉道:“來玉哥兒,你幫我剪一下。”

    宋玉剛才就看到他們倆剪指甲的樣子了,這會兒捂著臉偷笑,“我不敢剪,我怕我一刀下去你手指頭沒了!

    明明是剛才陸清說過的話,這會兒玉哥兒說,明顯就是在笑話他。

    陸清佯裝發怒,宋玉趕緊求饒,動作十分流暢的接過剪刀幫忙剪指甲。

    大妞和宋英的兩個妞妞在院子里玩耍,三個都是女娃,做衣服的時候,都給她們衣服上繡了些花樣。

    女孩子愛漂亮,一朵朵小花繡的明艷好看,三個妞妞開始比起來誰衣服上的花好看。

    在旁邊玩兒的大毛聽了之后過來一看,他的三個妹妹新衣服上面都有漂亮花花,只有他沒有。

    他不高興了,嘴一撇,就過去找孫氏了。

    “娘,我也想要好看的發發!彼钢路。

    小孩子正在換牙,說話漏風,孫氏笑道:“你一個男孩子家要什么花?人家女孩子衣服上才繡花呢,你這個不用!

    大毛一聽,不樂意了,轉頭就去找陸清這個三嬸嬸。他聽阿娘說過,三嬸嬸繡的花比他阿娘繡的還好看。

    陸清這邊指甲剛剪完,大毛跟個小炮仗似的一下子撲了過來,撒嬌道:“三嬸嬸,大毛也想要漂亮的發發!

    陸清最喜歡幾個孩子,一聽大毛可憐巴巴的跟他說要花花,當即就答應了,“好,三嬸嬸明天就給你繡上好不好?”

    大毛開心了,睜著兩個星星眼,道:“哇三嬸嬸最好啦!”

    宋聲這時候也出來打趣道:“我明明記得你昨天才說過是我最好了呀?”

    大毛一臉為難,最后道:“你們都是最好的!

    院子里的眾人一聽都哈哈大笑。

    這會兒還沒到吃晚飯的時間,大毛帶著幾個妹妹出去放爆竹玩去了。

    出門的時候孫氏叮囑道:“就在院門前玩一會兒,等會兒就要吃飯了,別跑太遠!

    幾個孩子應了一聲,人影就跑沒了,就連聲音還飄在半空中。

    這會兒正是村里熱鬧的時候,小孩子都亂成一團玩爆竹,又是比新衣服又是比新玩具的,一個個爭的臉紅脖子粗的。

    大毛幾個沒跟別人比什么新衣服,他們的注意力都在爆竹上。

    往年家里都舍不得買,今年一下子買了好多,他們玩兒的高興極了。

    “你聽你聽,是不是很響!”大毛跟身邊的幾個同齡人說著。

    大家手上拿著的爆竹本來就不多,眼看著都要放完了,大毛兜里還裝了一些,一個個都羨慕的緊,紛紛搶著讓他放。

    大毛瞬間成了大家目光的焦點,十分高興。

    一旁站著的王阿蛋不高興了,之前明明小伙伴們最喜歡的是他,現在卻變成了宋大毛。

    又看到大毛身上穿著的新衣服,還有臉上得意的表情,心里的嫉妒更強了。

    小孩子一旦心里起了歹念,如果不加以制止,很快就會把想法付諸行動。

    他拿起兜里還剩了的一個爆竹,點火后趁人不注意扔到了大毛的腳下。

    燃著的爆竹還沒有爆發聲響炸裂之前,會先冒煙。

    身后的大妞看到大哥腳底下扔了一個爆竹,差點嚇哭了,用盡最大的力氣跟大毛說道:“哥哥,你腳下有爆竹!”

    大毛一聽,嚇得趕緊就跑。

    身邊幾個圍著的孩子也都趕緊跑了。

    還好這爆竹的威力并不大,當他們跑了一小段距離之后就炸了,好在是沒有人受傷。但爆竹的火星還是竄到了大毛的衣服上。新衣服上瞬間就被燒出了個窟窿眼兒。

    大毛憋不住了,一下子就委屈的哭了起來。

    這會兒有孩子反應過來是王阿蛋扔的爆竹了,趕緊道:“就是他扔的,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一時之間村里鬧得雞飛狗跳,幾個孩子一路追著王阿蛋沿著整個村子跑。

    王阿蛋撒起腿來跑得飛快,到家之后想要趕緊堵住院門,結果還沒堵上,就被身后的人追上了。

    幾個人直接把他從門的另一邊拽了出來,把他推在地上打了一頓。

    王阿蛋的娘正在家里忙活著做飯,門口的動靜她沒注意,等到晚飯做的差不多,去出門喊兒子吃飯時,發現兒子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的。

    王嫂子一看兒子被打成這樣,當即就不愿意了。

    問兒子是誰打的,王阿蛋哆哆嗦嗦的說是宋家的大毛打的。

    剛才追著他打的那么多孩子里,因為嫉妒心,他就只供認了一個宋大毛。

    王嫂子一聽,把身上的圍裙換掉,就領著兒子氣沖沖的沖到了宋家。

    此時的宋家,大毛大妞他們也才剛到家。

    大毛都不敢進門了,新衣服上面不僅滴了油,現在還被燒了個窟窿,他回家肯定要被阿娘打死了嗚嗚嗚。

    但是沒辦法,要是不回家,晚飯就吃不了了。奶奶燉的雞太香了,他還是想吃雞。

    最后吃的戰勝了他,大毛跟在大妞的后頭回去了。

    回去之后,不等大毛開口,大妞就哭著撲到了李氏的懷里。還有宋英的兩個妞妞,臉臟的跟小花貓似的,像是被嚇到了。

    大妞雖然年紀比大毛小,但口齒還算伶俐。一回來就跟李氏告狀,說村東頭王家的王阿蛋故意把爆竹放在大哥的腳下,差點就要炸了,可把他們嚇壞了。

    在一邊坐著的孫氏一聽,嚇得趕緊把自家的兒子拉了過來,上下檢查了一下,就是小臉蛋有些花,其他沒受什么傷,她舒了一口氣。

    每年放爆竹都會有一些意外出現,之前還聽說哪個村誰家的娃因為放爆竹把眼睛給崩瞎了,還好自家兒子沒事。這萬一也傷到了眼睛,這后半輩子可怎么活?

    “大毛,你跟我說說,今天到底發生啥事兒了?”

    孫氏正盤問著情況,王嫂子就找上門來了。

    除夕當天帶著兒子上門興師問罪,擱誰家都不喜歡。

    王嫂子上門之后明顯聞到了院中彌漫著一股雞肉的味道,太香了。這宋家今年的日子也太好了些,等會她定要訛上一筆。

    孫氏一看是她,不等她開口,先道:“是王嫂子啊,我正想去找你呢,沒想到你先過來了!

    “找我?”王嫂子驚訝道。明明是她家兒子把自家兒子打了一頓,還好意思說去找她,可真是臉皮夠厚的。

    “是啊,我兒子剛回來跟我說,你們家阿蛋把炮竹扔到了他腳底下,要不是他跑得快,這爆竹就炸了。你瞅瞅,我兒子的新衣服都被燒出了個窟窿來!睂O氏揪著大毛的衣服道。

    王嫂子剛才還理直氣壯的表情,瞬間就有些氣弱了。

    兒子壓根就沒跟她說這茬,也怪她忘了問,現在弄的可好,本來是她占理的,如今倒是她理虧了。

    但既然都找上門來了,自然不能灰溜溜的就走了,那兒子這頓打不就白挨了。

    她道:“大郎媳婦兒,話可不是這么說的。就算是我們家阿蛋頑皮不小心把爆竹扔過去了,但你兒子也沒有傷到分毫呀,可你再看看我兒子,這臉都被打腫了,難道你不應該向我們賠禮道歉嗎?”

    她這話剛說完,大妞從她阿娘的懷里走出來道:“你說謊,王阿蛋身上的傷根本不是大毛哥哥打的,大毛哥哥只是踢了他一腳,其他的都是別人打的!”

    孫氏再問她這個別人都是誰,大妞一連串說了好些孩子的名字,加起來有十幾個。

    王嫂子尷尬的不知道該說啥了。敢情她這上門找人還找錯了。

    沒辦法,只好硬著臉皮道了聲歉,然后帶著兒子灰溜溜的回去了。

    回去之后王嫂子沒再去找村里別的孩子的家人說事,那么多家,她怎么可能找得過來。

    反倒是回家之后,她逮著王阿蛋的耳朵都擰紅了,小小年紀不學好,扔爆竹炸人家就算了,跟親娘還不說實話,王嫂子氣的直發抖。

    王嫂子從宋家走了之后,大毛一臉委屈的掉金豆豆,他的新衣服已經破了個洞了,過兩天還要穿著回姥姥家呢,這讓他可怎么穿呀?

    大毛越想越難受,頓時覺得晚上的雞肉都不香了,傷心的哭的直打嗝。

    陸清看他哭的厲害,趕緊過來說道:“大毛不哭,等明天你把衣服脫下來,嬸嬸給你繡朵花上去把這個窟窿補上就好了!

    “真的嗎?謝謝三嬸嬸!”一聽這話,大毛瞬間又高興起來了。

    張杏花這會兒也忙活好了年夜飯,剛才院子里的動靜她也聽到了,家里有那么多人在,她就放心的沒出去看情況。

    這時候飯好了,她出來問道:“桃符都貼好了嗎?”

    桃符就是宋聲前世里的春聯,在桃木板上寫的。

    今年的桃符依舊是宋聲寫的。這兩天宋聲也沒閑著,白天村里有好多人家來找他寫桃符,尤其是那些大字都不識幾個的人家,只能來找讀書人代寫。

    宋聲的字寫的好,就連張杏花看了都夸道:“三郎今年的字大有進步。”韧陮懙亩己谩!

    宋聲的字體跟原主的字體還是有很大區別的,不過原主的字寫的沒他好,他只能一點點先模仿著他的字,然后拿著字帖慢慢練,字體漸漸變成了現在的模樣,這樣熟悉他的人見了也不會懷疑什么。

    桃符是宋玉帶著宋夏貼的,這個時候聽到奶奶問,連聲答道:“貼了貼了!”

    “那開始放爆竹吧,放完爆竹咱們開飯!

    除夕的習俗,晚上吃飯之前都要放一掛爆竹。在這噼里啪啦的響聲中,一家人歡歡喜喜迎來了這個新年。

    這個時候正是村里人集中吃晚飯的時間,爆竹聲一個接一個的響起,這家還沒放完,另外一家就接著放起來了,聲音此起彼伏。

    “開飯開飯!”

    一家人挨個兒去灶房端菜,每人手上都端了一盤,宋家人口多,除了幾個小孩子,現在加上宋英有足足十幾口子人。

    現在幾乎每人手上都端了一盤菜,張杏花一共做了十二樣,其中包括四個涼菜,八個熱菜。

    這十二樣菜代表著一年當中的十二個月,寓意著來年的每個月都能順順利利,吉祥如意,寄托了一家人美好的希望。

    今年宋家的年夜飯做的相當豐盛,除了一盤燉雞肉之外,還有一盤蘿卜燉豬肉,熬了一盆排骨湯,還有條清蒸的魚。

    張杏花作為家里的一家之主,先動筷子后,大家才能開始吃。

    她夾了一塊魚肉到碗里,高興道:“希望咱們家,年年有余!”

    她開頭說了句吉祥話,大家開始動第一筷時也都紛紛說著新年祝福。

    “希望咱們家,人丁興旺。 

    “希望明年給咱們家添丁進喜!”

    “希望明年相公能考中秀才!”

    “希望明年田里收成翻倍!”

    “希望來年能夠發大財!”

    “希望英子明年能夠遇良人!”

    ……

    第052章 第 52 章(捉蟲)

    年夜飯一直吃到很晚, 等到快吃完的時候,宋老大把買的酒拿出來跟家里的幾個成年男丁們喝了一壺,就連宋聲這個書生都免不了。

    上次喝酒, 還是宋聲成親的時候。以往每年過年,能有錢買二十斤豬肉就算是好的了, 哪里有喝的上酒的時候。

    今年光景好, 不僅穿上了新衣服,過年還喝上了酒,宋老三兄弟幾個酒量不太好還想要多喝點,一壺酒下去, 頭就有些暈暈的了。

    吃完飯后除了宋老大幾個有點喝大了的早早回房休息了, 其余人都幫忙收拾碗筷和桌子。

    今夜是除夕夜, 按照老祖宗的傳統,今天晚上是要守歲的。

    一朝闔門守初夜, 圍爐燎火到清晨。

    孩子們年紀小, 自然是撐不了多大會就睡著了。孫氏和宋英把幾個孩子抱回屋睡覺, 剩下的人就在堂屋里關著門守夜。

    爐子里的炭火燒的旺,外面爆竹的聲音時不時響起,新年的氛圍濃烈的包圍著宋家村的每一個人。

    陸清靠在宋聲的肩膀上,撐了一會兒后就開始小臉一點一點的向下搖晃。

    張杏花看見了低聲說道:“別在這守啦,把這紅燭放在這里燒著就成,都回去睡覺吧。”

    除夕夜在堂屋里的桌子上擺上瓜果和一些肉, 燃上紅燭, 就算是陪老祖宗們守歲了。

    一夜很快過去, 天還沒亮的時候, 外面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竹聲。

    初一的早上不許睡懶覺,家里的大人連帶著小孩子都起的很早。

    早起之后不允許拿著掃帚掃院子, 這是習俗,怕把新年的福氣掃走了。

    大伯母林氏老早就做好了飯,等著家里人都起來之后,宋老大也放了一掛爆竹。

    一家人吃過早飯后,東方才漸漸露出魚肚白。

    張杏花和宋老大他們幾個坐在堂屋里,小輩們開始挨個出來拜年領壓歲錢。

    家里還沒成家的都有壓歲錢,宋成,宋夏,宋玉,加上大毛他們幾個小孩子,每個人都領到了壓歲錢。

    陸清作為今年新嫁進來的夫郎,這是第一年,按照習俗,也是有壓歲錢的。

    張杏花早早就把壓歲錢準備好了,全都封在荷包里,一人給發一個。

    領完了壓歲錢之后,娃娃們一臉高興,可還沒等手里的錢暖熱,就被家中的阿娘拿走了,說是幫忙保管,省得亂花錢。

    這邊陸清尋了個空回房后打開荷包,里面封了有足足一貫錢,也就是一兩銀子。

    陸清驚訝道:“相公,奶奶怎么給了我這么多壓歲錢?”

    宋聲笑了笑,說道:“給你的你就拿著吧,說明奶奶很喜歡你!”

    新嫁娘和新嫁夫郎頭一年嫁到夫家過年的時候都會給發壓歲錢,但發多發少就不一定了。

    像他知道的大舅媽的大兒媳婦,也就是他的表嫂,進門第一年過年的壓歲錢也就只有三百文,已經算是不少了。

    沒想到奶奶竟然給了他一貫錢,這在他們這種普普通通的鄉下,算是相當高了。

    今年陸清也是趕上了,剛好冬天賣炭掙了不少,加上他之前又慷慨的把嫁妝銀子拿出來給宋家贖徭役,這次過年宋聲他倆又給家里買了牛,還買了那么多棉布回來。

    張杏花封了一貫錢給他當作壓歲錢,也是對他的認可。

    要放在往年,他們老宋家還窮得叮當響的時候,哪里有這么多閑錢發壓歲錢?

    大郎媳婦孫氏跟二郎媳婦兒李氏嫁進來第一年的壓歲錢只有一百文。

    今年到底是不一樣了,想著頭幾年日子過得不容易,這壓歲錢給的也少。今年張杏花怕孫氏跟李氏心里有酸意,給大毛和大妞兩個孩子壓歲錢的時候,特地多給了一些。

    孫氏跟李氏把孩子手里拿著的壓歲錢要過來之后一看,竟然有不少,往年給孩子個一二十文意思意思就不錯了,今年竟是裝了足足有二百文。

    一摸著荷包沉沉的,孫氏和李氏心里就高興不少,奶奶還是記掛著她們的好的。

    一家子熱熱鬧鬧的,就是大毛跟大妞有些不滿,才剛到手的壓歲錢,還沒暖熱乎呢,就被阿娘拿走了,委屈哭哭。

    而宋英的兩個妞妞因為年紀還小,壓歲錢容易哄騙,宋英拿過來之后,她們也不知道哭鬧著去要。

    孫氏和李氏為了哄兩個孩子,打算明天走親戚的時候,路過集市時給他們買兩串糖葫蘆,兩個孩子這才消停。

    大年初一是不走親戚的,除了出去串門子還能出去游玩兒。

    但宋家村附近也沒什么好玩的,張杏花就提議不如一家子到道觀里上個香,保佑家里人新的一年平平安安,萬事順遂。順便也給三郎求一求,希望來年學業能有成,能夠考上秀才公。還有孫女兒英子,希望她能夠遇到一個良人。

    家里的孩子們也都嚷嚷著想要一塊去,不論是去哪,只要是出遠門,小孩們都有強烈的好奇心想要跟著一塊兒去。

    張杏花準備帶著家里的女眷們一塊去道觀上香,宋老大他們幾個就留在家里,雖然是大年初一,但家里還有豬牛雞鴨等需要看顧。

    李氏如今有身孕差不多四五個月了,肚子已經漸漸凸顯,但走路還是沒問題的。她也想跟著一塊兒去道觀上個香,希望諸天神君能夠保佑她這一代能順順利利的產下兒子。

    道觀離宋家村有些距離,走過去差不多要一個半時辰左右。就是之前宋聲陪陸清回上西村的路上經過的那個道觀。

    道觀名叫一真觀,因為幾年前云游到此的一真大師在此,當地官府特地為他建了這個道觀,并以他的名字命名。

    后來一真大師收了道童傳道,加上大家都說他卜卦補得很準,慢慢的香火逐漸旺盛起來。

    十里八村的,但凡家里有個什么事,就上山去上個香拜一拜。

    道觀雖然在山上,但山腳下每年這一日都有很多擺攤賣小吃的,十分熱鬧。

    張杏花帶著老大媳婦兒林氏和老二媳婦兒趙氏,還有宋平一家三口,宋峰一家三口,宋玉和宋成,宋夏,以及陸清和宋聲都來了。

    大年初一來道觀上香的人很多,但還沒有人家像宋家一樣一下子來人來這么多的。

    反正他們不著急,早上出發的早,一路上走走停停,差不多兩個時辰后到了山腳下。

    剛到山腳下這幾個孩子像撒歡似的朝著小吃攤跑去。這山腳下因為往年都會有很多人來上香,漸漸的形成了一個小型的廟會。

    有很多雜耍和小吃,早上答應給大毛明天買糖葫蘆的事,今天就實現了。

    四個娃娃一人一個糖葫蘆,小孩子有吃的萬事足,也不鬧騰人了。

    宋聲站在山腳下看著這般繁茂的景象,有些意外這個一真觀竟然如此受人歡迎,這還是他第一次過來。

    在原主的記憶印象中,他不信神鬼之說,所以從未來過這里。

    宋聲問道:“這觀里的一真大師卜卦真有那么靈驗嗎?”

    陸清對于一真大師說的話是深信不疑的,他道:“當然靈驗了,相公你忘了,之前沒嫁過來的時候我外祖母帶著我到這里找一真大師卜姻緣,他說我這是良緣。你看現在,這日子過得多好呀!

    自從嫁進宋家之后,相公一直對他溫柔體貼,宋家的人也很好相處,妯娌之間關系也都很好,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好。所以一真大師說的沒錯,他這就是良緣佳偶。

    “這個一真大師這么厲害啊!”宋聲感嘆道。

    張杏花活的年紀大,聽說的事也多。

    聽到宋聲這話,她道:“確實厲害,以前大師剛到咱們這兒時,聲望并不像現在這樣好。我記得那年趕上大雨瓢潑,一個勁兒下了半個月都還沒停。一真大師算出來有天降災禍,提前讓山下的村民們搬走了,果然到了第三天,山體一下子垮塌,如果不是一真大師及時提醒,那一個村子的人要全都被埋在底下了。”

    “從那以后就有很多村民來找他算卦卜吉兇,有個村民不信邪,一真大師告訴他三日之內不可出門,否則必有災禍。他不信邪,非要出門辦事。結果回來的時候傷了半條腿,命都差點沒了!

    “后來找他卜卦的人越來越多,大師又收了兩個道童,沒那么多時間給大家卜卦了,現在過去卜卦要趁早,要不就是看眼緣。大師說了,有緣就可卜。”

    宋聲聽到這,問陸清道:“成親前你跟著外祖母來這里卜卦時,也是很早過來的嗎?”

    陸清點點頭,“外祖母帶著我,天還沒亮就過來等著了。都說心誠則靈,來的越早,被抽中的機會越大。那天也是我們幸運,剛好被大師抽中了簽,就給我卜了一卦!

    張杏花又道:“一真大師卜卦說你們這是良緣,那肯定是良緣沒跑了,他卜卦很準的。”

    說完之后又跟大家交代道:“我之前聽說,一真大師道法深厚,上知過去,下知未來,等會兒你們把孩子都看緊點,別冒犯了大師!

    宋聲聞言驚訝的抬頭看著張杏花,“奶奶,這個一真大師能夠知曉過去,預知未來?”

    張杏花點點頭,“大家都是這么說的!

    宋聲神情有些凝重,如果等會兒見到一真大師,他會不會一眼就看出來他不是這個世界的靈魂。

    到時候會不會被他當成妖物作法給抓起來?

    宋聲神情擔憂,其他人還以為他被一真大師的神通給驚住了,也沒太在意。

    其他幾個人聽到張杏花的話點點頭,宋平和宋峰他們今天過來主要目的也不是為了卜卦的,他們就打算上個香。

    宋平希望保佑來年順順利利,媳婦兒能再給他生個大胖小子。宋峰那小子現在媳婦兒都懷上了二胎,他又眼饞又著急。

    宋峰希望保佑媳婦兒這一胎能生個大胖小子,這樣他也算是有后了。

    宋英心里雖然對于婚姻并不抱什么期待,但作為一個女人家,在景朝一直住在娘家也不是個事兒,希望有一天能遇到一個不嫌棄她,愿意照顧她們母女的人。

    宋成的所求很簡單 ,希望自己來年能有個媳婦兒噓寒問暖。

    宋玉則是希望自己親事順利,希望到時候嫁的夫君能跟三哥一樣對清哥兒嫂子那樣溫柔體貼。

    而宋夏壓根就不想著求什么找個好夫家,一心想著多讀書以后出門去做生意當個女掌柜。

    每個人的所求都不同,到了宋聲這里,陸清悄悄的問他有什么想要求的,宋聲想了想,說道:“除了家里人平平安安的,我希望咱們能夠白頭偕老。”

    陸清雖然沒什么文化,但還是多多少少明白白頭偕老這四個字的含義的。

    他紅著臉低聲道:“我也想跟相公好好過一輩子!

    對于宋聲來說,諸天神佛之類的他是不信的,雖然陰差陽錯的穿到了這里來,但他還是相信凡事能夠人定勝天。

    不過既然來都來了,既是上香,那就一塊兒求一求也沒什么。

    宋家一大家子人順著山上修的路一路到了道觀里。

    這個一真觀看著并不大,除了有個觀門之外,有一間主殿跟兩間側殿。

    一真大師不在主殿里面,主殿里供著一座神像,看著像是太上老君。

    宋聲悄聲嘀咕,莫不是這個大師還是個會煉丹的騙子?

    想想前世他學的那些歷史課本上的皇帝們,有不少都死于沉迷丹藥。

    上香的人很多,宋家的人排隊進去。

    這里的香火錢給的并不多,甚至給一文錢都行,只是需要自帶線香。

    里面上香的人都跪在蒲團之上,神色虔誠的行跪拜之禮,并不似外邊那般喧鬧。

    上完香之后,就可以到旁邊道童那領一個簽子,然后到另外一個道童處解簽。

    張杏花帶著家里的人領完簽子之后去解簽,他們中幾乎都抽的是上上簽,只有宋玉和宋成抽了個下下簽。

    巧的是兩人抽的都是姻緣簽,這姻緣簽顯示下下簽,豈不是說明這兩人的婚姻一道上有波折?

    這把兩個人嚇壞了,趕緊去找小道童詢問該如何化解,但道童搖搖頭,他們還沒有習得師傅的高深術法,只會解簽,還不懂如何化解。

    一家子人也不敢就此離去,想在這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等到一真大師出來,好詢問個化解之法。

    一直等到中午,前來上香的香客們都散得七七八八了,他們還沒有等到一真大師出來。

    又過了半個時辰,一真大師突然從側殿一個小門處出來了,身邊還跟著一個衣著雍容華貴的人,神情之間對他很是尊敬。

    宋聲這是第一次見到家里人口中的一真大師,跟他想象中的白胡子老頭完全不一樣。

    胡子白是真的,但卻長了一副童顏模樣,真真的鶴發童顏。

    宋聲總覺得他這個扮相有些熟悉,鶴發童顏,他記得當時看書的時候,好像景朝后來的國師的外貌描寫中就有鶴發童顏四個字。

    但宋聲又有些不確定,自從他穿到這個世界之后,已經過了這么久,對于記憶中的書中描寫印象有些淡了。也有可能是他記錯了,景朝未來的國師,怎么可能在他們這個偏僻的小山上住著。

    出來之后跟在一真大師旁邊的人便道別離去了,張杏花帶著宋玉和宋成快步走到一真大師跟前,把剛才求簽的事情說了一遍,尋求化解之法。

    一真大師并未看一眼簽子,只說了一句話:“順其自然,自有天意!

    這話往高深點兒了說就是順應萬物的發展規則,通俗點講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宋聲有點懷疑他這個大師的真材實學,順其自然,自有天意,這不是神棍經常會掛在嘴邊糊弄人的話嗎?這不會真的是個騙子吧?

    不過令他驚訝的是,這個大師雖然長得看著很年輕,但須眉鬢發皆白,說話也帶著一股歷經人世的滄桑。

    一家人得到了答案,跟一真大師道謝之后,準備回去了。

    沒想到還沒轉身走,宋聲就被一真大師給叫住了。

    “這位郎君,你我有緣,或可做我關門弟子!

    宋聲驚住了,這一真大師竟然說要收他做道士,還是關門弟子。

    難道說他是看出了他是異世靈魂的身份?但為何并沒有戳穿他,甚至還要收他為徒呢?

    景朝對道士的待遇很高,但要求也頗為嚴格。比如道士不能娶妻,不能飲酒等等。

    張杏花一聽,如果孫兒不是讀書人,跟著大師也未嘗不可。

    可孫兒今年還要應試科舉,怎么能跟著大師修道呢?

    她趕緊道:“大師,我這孫兒已經成親了,怕是不符合大師收徒的標準!

    沒想到一真大師卻說,“無妨,可做我俗家弟子。”

    宋聲拒絕了,道:“大師,我現在是童生,讀的都是儒家經典,今年還要應試參加科舉,怕是無法跟您修習道家之法!

    學院里的幾個夫子現在都對他寄予厚望,恨不得傾囊相授,尤其是教他進士科和經義的許夫子,說是等來年后,讓他跟著好好學儒家經典,這樣寫文章的時候才能引經據典,寫出一篇漂亮的文章。他著實不能辜負了學院夫子的苦心。

    聽到宋聲拒絕,一真大師有些失望。

    不過他隨即微笑道:“小友無妨,貧道剛才說了,你與我有緣。來日方長,也許有一天你就會明白了!

    宋聲聽他說的如此篤定,又覺得這道士壓根沒看出來他的不同。

    不過即便他現在知道了,好像也沒有拆穿的意思,卻還要收他為徒,宋聲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聽到大師說無妨,張杏花松了一口氣,她可舍不得三郎去當道士,全家都還指望著三郎能夠考上秀才呢。

    說起來考秀才,剛才他們去抽簽的時候,宋聲也去抽了,抽的是上上簽,張杏花讓他求的是學業。

    這說明什么?這說明今年孫兒肯定能考上!

    張杏花對于這次求的簽深信不疑。

    不過有好也有壞,上上簽既然深信不疑,那這下下簽十有八九也會應驗的。

    張杏花越想越憂心兩個孫兒,宋成還沒定親,之前她讓人悄悄幫她打聽了一個姑娘,就是打算說給宋成的,難道是說這個姑娘跟他們家四郎不是良緣?

    罷了罷了,那就再看看吧。反正還沒有托人上門說媒,倒也不礙事兒。

    但是宋玉就不一樣了。

    玉哥兒是已經定了親的,趕在春耕之前就要成婚。今天卻抽了個下下簽,難不成這門婚事還有波折?

    但是大師又說順其自然,凡事自有天意,倒是讓趙氏這個當娘的和張杏花這個奶奶憂心不已,想做點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做,大師都說順其自然,那就是讓他們什么都不做為好。

    可什么都不做,干等著又心急。

    回去的路上宋玉一聲不吭,他本來今日就是為了求大神保佑婚事順利的,結果卻求了個下下簽,讓他心里又是擔心又是害怕。

    前有宋英這個堂姐在前,他害怕自己也會遇上一個跟程度一樣的人。看著英子姐遭的罪,他心里就憂心不已。

    大家路上都紛紛安慰宋玉,讓他不要想那么多,畢竟大師都說了,順其自然,自有天意,說明不會有災禍的。

    宋玉嘆了口氣,大師的話叫人捉摸不透,叫他怎么可能不多想。

    陸清走在一旁也安慰他道:“玉哥兒,你把心放寬些,既然大師說了順其自然,那咱們該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想那些有的沒的。大師既然如此說,那必定是有深意的。說不定只是這過程中有一些波折,但結果卻是好的呢?”

    知道家里人也都是關心他,宋玉點點頭,說自己知道了,不會多想的。

    眼見著大家都去安慰宋玉去了,宋成在一旁看著納悶兒,明明抽到下下簽的人還有他呀,為什么大家都不來關心他?他不服。

    宋成道:“奶奶,娘,清哥兒,明明我也抽的是下下簽,我也求的是姻緣,為什么你們都不安慰我一聲?玉哥兒都被你們安慰八百遍了,我呢我呢?”

    他娘趙氏看了看了他一眼,說道:“我看你現在挺好的,安慰什么?”

    宋成委屈巴巴道:“我怎么就不用安慰了?你看我這姻緣簽抽到了個下下簽,萬一以后我娶不上媳婦兒怎么辦?那我爹豈不是要絕后了!

    趙氏一聽這話,拍了他后腦勺一巴掌,“你這個孩子,竟渾說,什么絕后不絕后的?”

    宋成一向沒個正形,又纏著張杏花道:“奶奶,你可答應過我的,今年要給我相看媳婦兒的!

    大家聽他這話,紛紛笑了,張杏花道:“看看看,今年就給你說個媳婦兒!

    經過宋成這么一打岔,宋玉的心情也好了許多,看起來沒那么憂心了。

    一家人從道觀里出來,有人歡喜有人憂。

    不過除了宋玉,其他人抽得上上簽,還是高興的。宋成是個心思粗的,抽了下下簽也沒太放在心上。

    回來之后已經是下午了,中午張杏花他們都不在,宋老大他們在家里把昨天晚上吃剩下的菜熱了熱,湊合湊合吃了。

    晚上的時候張杏花親自下廚做了一頓豬肉面條,一家子吃完飯后,早早就洗洗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吃完飯之后家里人就開始各路出發,回娘家走親戚。

    宋家村這里的習俗,初二要回去走舅家。出嫁了的小娘子們這一天是回娘家的日子,就看誰回去帶的東西多體面就多。

    一大早宋平帶著孫氏跟兒子就去了孫氏的娘家。

    孫氏娘家在山的另一頭,得繞著走半個山頭,距離比較遠,所以每次回娘家的時候,他們都得出發的特別早,不然到的時候趕不上吃午飯了。

    孫氏娘家的爹是獵戶,經常上山打獵。他有兩個兒子,是孫氏的哥哥,孫老爹下頭就這一個閨女,有時候獵到好東西了還會給閨女送來。

    前幾年宋家日子特別不好過的時候,孫老爹經常打獵接濟他們,就怕女兒在宋家過得不好。

    張杏花是個有良心的,每年孫氏回娘家,就算家里窮,也會讓她多買些好東西給娘家拿過去。

    不過前幾年因為要供宋聲讀書,宋家窮得叮當響,就算張杏花讓她盡量多拿些東西回娘家,但相比著別人家回娘家的閨女,拿的東西并不算多。

    為此兩個嫂嫂雖然嘴上不說什么,但心里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意見的,畢竟公爹經常補貼這個閨女。

    不過今年不一樣了,今年他們老宋家終于有盼頭了。

    雖然三郎還未考上秀才,但家里的日子肉眼可見的好過了起來。

    就看今日他們回娘家一家三口身上穿的這一身棉布做的衣服,誰看了不羨慕。

    快到中午的時候,宋平和孫氏他們終于趕到了孫家。

    孫老爹在門口張望了好一會兒了,閨女出嫁后一年到頭回來的次數很少,他們家又離得遠,一年能回來個一兩次就不錯了。

    瞅著瞅著,瞧見有三個人影越來越近,孫老爹高興的跟灶房里的孩兒他娘道:“他娘,可以燒湯了!

    湯要是熬的早了,怕閨女回來喝不上熱乎的,孫老爹是個疼閨女的,專門在門口張望著,等到閨女快回來的時候,再讓家里開始燒湯。

    一年到頭見不上幾回,家里的兩個哥哥嫂嫂今日專門為了等他們沒有回去娘家。兩個嫂嫂娘家離得近,打算等明日再回。

    一進門孫家的人都從屋里出來了,孫氏這個出嫁的小姑子還算懂事,每年回來走娘家都會給兩個嫂嫂的孩子帶東西,所以兩個嫂嫂也愿意跟她親近。

    原以為今年還是跟往年一樣,帶的老三樣,飴糖果子和薯餅。

    沒想到今年除了老三樣之外,宋平手里竟然拿了一匹布,還是九稯布,另外還有幾斤銀骨炭和一壺酒。

    這次的禮不可謂不厚重,雖然這布買的是棉麻的,但也要兩三百文呢,這酒雖然是便宜的高粱酒,但拿出去十分體面。還有這銀骨炭,那就更值錢了。

    之前銀骨炭燒出來之后,因為隔得遠,一直沒讓孫氏給娘家送過來點,這不趕上過年走親戚,剛好能拿些回來。

    這銀骨炭就算不用,也可以賣給路過的貨郎,即便是一斤一兩,也能有好幾兩銀子了。

    孫氏的兩個嫂嫂喜上眉梢,拉著孫氏熱情的進屋說話。

    等到孫氏她娘進來,兩個嫂嫂又非常有眼色道:“阿娘,妹妹路途奔波,想必有些累了,你陪她坐一會兒,我跟弟妹去盛飯!

    這次回來拿這么多東西,孫氏的娘也高興,女兒拿的東西多,都是給他們家長臉。這村里鄰居們知道了也都會羨慕他們有個好女兒。

    “芳兒,你這次回來怎么還買了一匹布?這不得花錢呀,大毛年紀還小,你得攢著錢以后供他讀書,可別亂花了。咱們家啥都有,不缺這些!

    知道娘是寬慰她,她道:“這些沒多少錢的,就是那個炭值些錢,不過那個是我們自家燒的,也不費什么錢!

    看到女兒臉上紅光滿面的,就知道她在婆家過得不錯,她這個當娘的也就放心了。

    院子里孫老爹在逗大毛玩兒,都說隔輩兒親,自家的孫子他疼,可這外孫他也疼得緊。

    中午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吃著飯,孫氏的臉上洋溢的都是笑容。

    而李氏這邊因為今年有了身孕,就沒再往娘家跑,準備等到時候生完孩子再把娘家的人接過來見一見。只是讓宋峰跑了一趟,往他娘家送了點兒年禮過去。

    閨女懷孕了來不了,李氏的爹娘都理解。而且十分重視閨女肚子里的這個孩子,都盼著她這胎能生個兒子,徹底在宋家站穩腳跟。

    宋聲跟著陸清也回了上西村走娘家。

    自從上次回去之后,陸清有一陣沒見過外祖母和他阿爹了。

    到了上西村之后,從村子里走過,這里有人看到他跟宋聲手上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紛紛說道:“哎喲這不是清哥兒嘛,回來走娘家來了。看著大包小包的拿這么多東西,你大舅母該高興死了!

    陸清點點頭,以往村里的人看到他不在后面說他小掃把星都是好的,現在竟然都跟他當面笑呵呵的打招呼了。

    “嗯,六嬸,我跟相公回來走娘家。”陸清客氣道。

    陸清這次回去帶的年禮也足,除了給他大舅母一家的,他還另外給外祖母和阿爹都準備了禮物。

    給外祖母的是用棉布做的一身新衣服,這一匹棉布他給相公和他兩個人分別做了一身衣服之后,還剩下許多布料,就給外祖母做了一身。

    給阿爹陸尋的禮物是他在城里的集市上買來的一副畫,上面的花樣十分特別,是一個落魄書生賣的。

    他跟宋聲這個小家的錢袋子在他這里保管著,最起碼在銀錢的話用上他是很自由的。

    而且東西還是相公陪著他一起買的,倒是不用怕相公生氣。

    果然,陸尋看到這畫上畫的花樣之后十分高興,他愛好雕刻,這花樣對他來說,無異于是錦上添花。

    姜氏收到衣服也很高興,摸著用棉布做的衣服,軟軟乎乎的,她這輩子還沒穿過這種衣服呢。

    這身衣服是按照外祖母的尺寸做的,就算是大舅母眼紅,那也是穿不了的。

    至于小舅舅陸鳴,陸清沒有特地給他準備東西。小舅舅上次還不肯說跟高家姑娘的事,他才不要給他準備禮物呢。

    雖然心里這么想,但陸清帶了兩壺酒過來,小舅舅愛喝酒,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大舅母王氏一看陸清帶這么多東西回來,還有幾斤銀骨炭,嘴巴都笑歪了。

    看看看看,這東西可是稀罕的很,她今天可是專門等著陸清過來,都沒有帶著孩子回娘家去。

    陸清早就習慣了大舅母的嘴臉,也不跟她說太多,東西放下客套幾句之后就去外祖母的屋,他阿爹也在外祖母屋里,三個人正好坐著說說話。

    宋聲則是被陸鳴拉了去。

    陸鳴之前去城里做短工,一直到年前頭幾天才回來。

    之前都是喜笑顏開的,這次宋聲見到他,卻發現他一臉苦色。

    宋聲問了之后才知道,原來是因為那個高家姑娘。

    這姑娘比陸鳴小了一輪,今年才二十歲,但因為之前訂了兩次婚都沒成,一直蹉跎到了現在。

    之前在城里干活的時候,陸鳴幫過她一把,就被人家姑娘記在了心里。

    “小舅舅,你是不喜歡她嗎?”

    人家姑娘又年輕又會操持家里,他有啥不喜歡的。只是看看自己這不爭氣的大哥,還有得理不饒人的大嫂,陸鳴就不敢提成家的事。

    早些年他心里確實有個姑娘,但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兒了。

    后來不想成親,純粹是因為看到他大嫂整天把家里鬧得雞飛狗跳的,實在是不想再娶一個大嫂那樣的女人進門。

    現如今蹉跎到了三十二歲,他對于婚姻已經沒有什么期待了。偏偏這個時候,高家姑娘找上了門來,讓他心里矛盾不已。

    兩個人喝了點酒,陸鳴把心里的愁苦說了出來,宋聲聽了后,想了想,斟酌著道:“小舅舅,你有沒有想過分家?”

    陸鳴抬頭看向他,驚訝道:“什么?”

    “分家!彼温曋貜偷。

    他的小夫郎心里掛念著的事兒,一是他外祖母,二就是他阿爹。

    而這原因都在大舅母王氏身上,既然擔心他們以后跟著大舅母過得不好,為什么不分家過呢?

    “分家……”陸鳴喃喃道,說實話,之前他從沒想過成親,所以也沒有考慮過分家的事。

    “小舅舅以后成親了,有了自己的家,可以跟大舅舅一家分家,然后讓外祖母和岳爹跟你過。這樣不是很好嗎?也省得以后你未來的媳婦兒跟妯娌之間鬧矛盾了。”

    既然陸鳴現在動了娶妻的想法,那提出分家是最好的時機。他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自己的老母親還有未來的媳婦兒著想。

    況且一旦他提出要成親,大舅母的反應肯定是最大的。畢竟陸鳴一日不成家,他掙的錢都要上交到家里,農忙的時候還得賣力給家里干活。

    一旦陸鳴成家了,有了自己的小家,那她不就損失了一部分錢還有勞動力嗎?

    王氏一直覺得這個小叔子以后定然是不會成家的,都三十多歲的人了,再找也找不到什么好的,不是娶那種死了丈夫帶著孩子的,就得是娶了上年紀的老姑娘。

    所以王氏一直都有恃無恐,小叔子不成家,以后老了還不得是他們家養著給他養老送終,所以她才一直肆無忌憚的在陸家作威作福。

    這個時候宋聲提出分家的建議,陸鳴開始認真思考起來。

    如果他提出成親,那必然是要先準備婚房還有聘禮的。

    阿娘年紀大了,也給他操辦不了。指望著大嫂王氏,還不知道能給他辦成什么寒酸樣。這些年除了上交給家里的錢,他自己多多少少也攢了一些私房錢,用來娶妻是夠了。

    只是這房子……

    家里的空房子已經被占完了,讓大嫂把房子騰出來給他成婚用,恐怕又得鬧的全家不寧。

    陸鳴思來想去,覺得分家確實是個不錯的主意。

    但分家這事,他一個人做不了主。上頭阿娘還在,他要先問一下阿娘的意見。如果阿娘同意,他就提出分家。

    兩個人在屋里說的這些事,陸家其他人全都不知道。就連陸清也不知道,他還在姜氏屋里跟外祖母還有阿爹拉家常。

    “今年家里燒出了銀骨炭,這個冬天賣了不少錢。臘月的時候,我們在城里租了個小院,方便相公在學堂讀書。我聽相公說,現在學堂里的夫子對他的學業盯得很緊,說他努努力,等到來年下場的時候,有很大可能考上秀才!

    姜氏一聽這話高興的笑道:“我就說郎婿是個能做大事的,今年這科舉肯定能成。”

    陸尋這個阿爹心里也高興,道:“郎婿是個上進的,現在看到你在宋家過得這樣好,我跟你外祖母啊,也都放心!

    陸清又道:“嗯,還有啊阿爹,你知道嗎,今年過年給壓歲錢的時候,宋家阿奶給了我一貫錢呢!”

    “這么多!”陸尋驚訝道,要知道他們村新娶的媳婦兒,頭一年過年得的壓歲錢,最多也就五百文,這宋家一下子給了他的清哥兒一貫錢,真是個厚道人家。

    三個人坐在姜氏屋里說話,大部分都是姜氏跟陸尋在聽陸清說?此樕媳砬樯鷦樱捳Z之間都在說宋家的好,說他過得很好,他們兩人聽的心里就高興。

    至于宋聲在這邊屋里跟陸鳴聊了什么,他們是一概不知。直到王氏喊吃飯,他們才從屋里出來。

    第053章 第 53 章(捉蟲)

    今天王氏一看宋聲和陸清過來拿了那么多東西, 高興的合不攏嘴。帶著自己的兒媳婦兒小趙氏在灶房里一頓忙活,做了四菜一湯出來。

    本來這個豬肉她都不想多炒的,但看對方拿那么多東西過來, 中午飯葷菜做的太少了不體面,就又多炒了一盤豬肉。

    農家的菜式花樣式做的少, 但份量大, 別看只有四個菜,卻都是用盆盛的,不然家里那么多人,肯定不夠吃。所以多炒了一盤葷菜, 王氏都心疼的緊。

    飯桌上王氏對著宋聲十分熱情, 不僅招呼著他吃菜, 還會時不時的幫他夾菜。

    一邊夾菜一邊說道:“郎婿可真是有本事,連這銀骨炭都燒出來了。這年前的時候, 我還跟你大舅想著讓我們家大郎到你們那燒炭的地方學習學習呢, 到時候回來在我們這兒也開個窖, 冬天咱們兩家一塊燒炭,這日子肯定會越過越紅火的!”

    陸清就知道大舅母這么熱情沒安什么好心,這話里話外的意思不就是讓他表哥跟著到他們家學習燒炭的法子嗎?

    這種燒炭的法子在人家大家族里面都是看家本領,再說了,這可是吃飯的家伙什,怎么可能隨隨便便的就往外傳, 大舅母真是想得美。

    還沒等宋聲開口, 陸清就說道:“大舅母, 這炭也不是那么好燒的, 現在相公不管這個事兒,家里燒炭的事兒都是大伯和奶奶他們做主, 我們說了不算。您要是想讓表哥一會兒過來跟著學,改天選個時間到我們家,找奶奶跟大伯他們說一說,他們同意了就可以過來。”

    陸清把張杏花跟宋老大他們搬了出來,只說自己跟宋聲他們兩個不是話事人,這事還得回去找他們家里人商議。

    一聽說要去宋家找張杏花和宋老大他們商量,王氏臉色僵了一下,她就是因為不想到宋家去,才專門找宋聲說這個事的。

    要是到宋家專門去說這個事,能不能成還是其次,去了之后擺明了是求人的事,雖然兩家是親戚關系,但這去人家家里邊兒,總不能空手去吧。

    該拿的東西肯定是要拿的,而且這拿的禮還不能低了,畢竟是讓自個家兒子跟著人家學燒炭的技藝的。

    一想到要拿厚禮過去,對方還不一定會同意,王氏心里就不得勁兒。

    陸清知道她心里打的算盤,大舅母讓表哥過去跟著學習燒炭,根本不是像李滿一樣過去單純的干活幫忙,而是要學他們家燒出來銀骨炭的關竅。

    這不就是變相的偷師嗎?

    如果大舅母跟他們關系很好,經常到宋家走動,她提著厚禮帶著表哥過去找張杏花說這個事,沒準還真的能成。

    但就如今這種關系,想都不用想,張杏花根本不會同意。

    王氏看宋聲在一邊只顧著吃飯也不接話,她鬧了個沒臉,面上雖然不高興,但也沒再往下說這事了。

    陸清的大舅在桌子底下踢了王氏一下,讓她收斂著點。

    王氏雖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這是在飯桌上,鬧得都不好看對誰都沒有好處。

    一頓飯吃完了之后,陸清沒有多留,就怕大舅母又說出什么讓人不高興的話。

    跟外祖母還有小舅舅他們都打了招呼之后,他就帶著宋聲一塊回去了。

    他們走了之后,王氏在家里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言說剛才在飯桌上大舅舅踢她這事,把他狠狠罵了一頓。

    罵完他之后又開始說陸清這個出嫁的哥兒,這出嫁之后還沒幾個月呢,就開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她都還沒跟宋聲說什么呢,就趕緊護上了,說人家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跟著他爹白在陸家住了這么幾年,一點都不為娘家著想。

    大舅舅一向沉默慣了,悶聲不吭。姜氏年紀大了,也管不了那么多,犯不著跟她生氣,一生氣還容易把自個兒的身體氣出毛病。

    小趙氏拉著丈夫跟兒子也都回房不吭聲,婆婆雖然做事過分了些,但這件事是為了她丈夫考慮的,如果真的成了對他們這個小家有很大的好處。

    反正不用她當這個出頭鳥,有婆婆在前頭頂著,成不成也賴不著她身上。

    陸鳴看著家里這個爛攤子,臉色面露愁苦。他越發覺得今天宋聲跟他說的分家的提議是個好主意,就是不知道他娘同不同意。

    這個時代在鄉下分家的不多,除了像李滿這種家里是真的有特殊情況的,還有父母已經不在了的,兄弟幾個分家倒也沒什么。

    像老宋家如今已經是四代同堂了,依舊沒有分家。陸鳴怕他娘也覺得分家不好,家族的香火不會旺盛,不同意分家。

    陸鳴準備尋找時機跟她娘姜氏提一提這個事,探探他娘的口風。

    年后的日子過得很快,宋聲這幾天年假除了頭幾天走親戚之外,后面幾天就在家歇著了。

    過了十五之后,宋聲學堂就開學了。

    陸清收拾了一下東西,跟著宋聲一塊去了縣城里租的房子處,方便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正月里雖然不忙,但田里也是有活的。過了一個冬天后,積雪融化,田里的麥苗跟拔高了似的長了一大截。

    麥苗跟著長,田里的雜草也跟著長。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要時不時的下地除草,否則等田里的小草長大了,就會跟麥苗搶著吸收養分,到時候田里的收成就不好了。

    正月一過便是二月了,河邊的柳樹都開始泛出嫩芽,天氣已經逐漸回暖,春日的陽光照著大地,微風拂面,田埂上時不時有扛著鋤頭的村民們聊閑話,一派生機勃勃。

    這天氣一回暖,老宋家的炭也燒的差不多了。過了冬季,這灰花炭跟銀骨炭的需求量就沒那么大了。

    不過這炭還是要燒著的,燒出來的炭可以賣給鐵匠鋪子,或者鑄幣坊。

    只是這鑄幣坊大多都是官家的,人家燒炭的供應商一般都是固定的。

    不過鐵匠鋪子還有一些做別個需要燒炭的生意的地方,也都是他們賣炭的潛在客戶。

    只是這收益肯定沒有冬天那么好了,但好歹也是一個進項,總比沒有好。

    所以宋家這炭閑著的時候可以燒一些拿去賣,農忙的時候就不燒了。

    宋玉的親事就定在農忙前的四月,還有兩三個月的時間,該準備的東西也都該準備起來了。

    除了要忙著燒炭,宋家蓋新房子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宋家的院子堂屋有三間,左右廂房和灶房都有,后面還搭了兩個棚子,這擱在宋家村里面已經算是齊整的了。

    但奈何宋家的人口多,壓根不夠住,宋夏已經十四歲了還跟張杏花一塊住,宋成以前和宋聲一個房間,但現在宋聲成親了,他只能挪到三叔宋老三的房間兩人一起住。

    現在宋英帶著兩個孩子也回來了,家里的人口是越來越多了,不說張杏花和宋夏如今擠在宋玉的房間里,等到時候二嫂李氏生了孩子,到時候就有兩個孩子了,他們那個小屋就住不下了。

    今年冬天硬是扛了過去,這房子必須得蓋了。

    張杏花尋了個宋聲旬休的日子把他叫了回來,挑了個晚飯后的時間,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坐在堂屋里,說起蓋房子的事。

    “咱們家現在人越來越多了,今年英子和妞妞也在,再過幾個月二郎媳婦兒也該生了,房子眼看著不夠住了。而且大毛都這么大了,還跟大郎和媳婦兒住在一起,也耽誤你們生娃。而且四郎今年如果娶了媳婦,就不能再跟他三叔一塊住了,所以我跟你們爹商量之后,決定把房子重新蓋一下!

    一聽說要蓋房子,全家都高興壞了。

    現在家里人越來越多了,房子的確不夠住。而且家里的房子都還是土坯房上面鋪的茅草,冬天如果不是燒了爐子,一定會更冷。

    如果有條件能夠住寬敞而且冬天暖和的房子,誰不想!所以一聽到說要蓋房子,家里人都跟打了雞血似的高興極了。

    現在距離春耕的時間還有幾個月,全家一起出動,實在不行就請幾個幫工,趕在五月春耕之前也能蓋完。

    宋家村地處北方,這里的春耕大多在四月底五月初,現在是二月,中間有三個月的時間,用來蓋房子肯定是夠了,到時候也不影響農耕。

    張杏花又道:“家里去歲冬天燒炭,賺了不少錢,你們各房也都出了不少力,這個燒炭的錢大部分都在我這兒收著,所以這次蓋房子,就不需要你們各房出錢了,直接從公賬上出!

    大家一聽這話就更高興了。

    全家都同意蓋新房,這事定下來之后,第二天一早宋老大就出去打聽磚瓦的價格去了。

    沒錯,他們老宋家這次要蓋的房子是磚瓦房,不再是之前的土坯房了!

    村里人蓋磚瓦房的也有,只是沒那么多。誰家要是蓋上三間整整齊齊的磚瓦房,那可是很有面子的事兒!

    宋大郎和宋二郎他們幾個干勁兒十足,家里既然要重新蓋房子,那這東西肯定都得先從屋里收拾出來挪個地方。

    宋平他們就先把屋里的東西都收拾挪了出來,準備先把堂屋的房子給扒了,家里人就先擠擠住在兩邊的廂房里。

    還有搭著的棚子里也可以住,現在天氣沒那么冷了,湊合湊合先把堂屋給蓋起來,然后再蓋兩邊的廂房。

    他們家院子足夠大,新房子就在原來的宅基地上蓋,堂屋還是蓋三間,左右兩邊的廂房多蓋幾間,灶房還是在原來的位置,后院兒的棚子順便重新弄一下,把豬圈和雞圈也都重新拾掇拾掇。

    農家蓋屋子沒有圖紙,全憑泥瓦匠的經驗。

    宋家沒有人是專門干泥瓦匠的,所以要蓋房子得先找個有經驗的泥瓦匠過來給指導著蓋。

    蓋房子要用的材料,除了磚瓦之外,還有用來作為梁柱承重的木頭。

    這木頭可以從山上砍,主要的還是磚瓦,這兩樣得從外面買。

    農家人蓋不起磚瓦房的原因,有一點就是因為這磚瓦材料不便宜,而且這些東西比較重,蓋房子需要的量也多,從外面買到了之后,還得想辦法給運回來,只單單用牛車拉,就得拉個好幾趟。

    宋老大去了村里的吳老二家,跟他們打聽了一下他們去歲蓋房子時,家里的磚瓦是在哪里買的,價格幾何等等。

    回來后宋老大又跟家里人商量了一下,打算到吳老二說的那家磚瓦廠去買磚瓦。

    這家磚瓦廠在縣城往南邊十里外,算是離他們宋家村最近的磚瓦廠了。

    這磚是青磚,買的多的話,三文錢一塊,瓦片要便宜一些,兩文錢一片。宋家要蓋的房子多,這么多間房子蓋下來,這花銷可不小。去歲冬天掙的錢,加上之前攢的,這一下子怕是要花的差不多了。

    家里的牛這次派上了用場,買回來之后宋家給牛喂的料足,牛長得很快。

    給牛套上板車去拉磚瓦,宋老大也不敢把牛用的太狠了,畢竟牛還在長身體,等到春耕的時候還要下地拉犁耙。

    所以每次就少拉一點,多跑幾趟,把這些磚瓦給運回來。

    一聽說老宋家要起新房子,宋冬帶著丈夫也回來也幫忙了。家里頭幾個有娘家的媳婦兒,娘家那頭都來了些兄弟來幫忙蓋房子。

    到了陸清這,他沒什么娘家兄弟,只有阿爹跟兩個舅舅。阿爹是個哥兒,干不了蓋房子的重活,所以這次來幫忙的是小舅舅陸鳴。

    本來大舅舅是想讓兒子也就是陸清的表哥過去幫忙的,但王氏攔著不讓,說是小叔子已經去了,用不了那么多人。

    大舅舅無奈,也沒再說什么了。

    今年宋家因為燒炭在幾個村里都出名了,這年頭家里有些家底了,旁人才會看得起你。

    要是擱在頭幾年宋家窮得叮當響的時候,不見得會有那么多親戚上的來幫忙。

    但既然這次大家都來了,那該招待的還是要招待好,畢竟人家上門來幫忙也是好心。

    孫氏的兩個哥哥都來了,他們兩個都是干活的好手,他們倆離得遠,每天天不亮就早早出門趕過來,等晚上回去都已經很晚了。

    兩個哥哥心疼妹妹,看到宋家要蓋房子了,心里都為她高興。

    宋冬和丈夫沈大郎就在宋家住下了,方便干活幫忙。

    家里人多干活就快,請來的泥瓦匠是個有經驗的,按照他的指揮,一家人該怎么做,全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這年頭除了鎮上的大戶人家蓋房子需要請人,鄉底下的農家蓋房子,都是靠自己人和親戚幫忙蓋的,能省不少工錢。

    宋家蓋房子蓋的熱鬧,宋聲因為要去學堂上學,一直在縣里住著,陸清也跟著在縣里照顧他,兩個人平時趕到宋聲旬休的時候會回來,所以家里的活也幫不上什么忙。

    兩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快到了宋玉出嫁的日子。

    距離他成親,還剩半個月。

    自從過年的時候在道觀里求了一根下下簽,回來的半個月,宋玉都有些不在狀態。

    但是過了這么長時間,眼看著其實也沒什么變故,又想到一真大師說的順其自然,說不定這不吉利的事已經過去了呢。

    距離出嫁的日子越來越近,宋玉的狀態倒是比這之前變好了許多。

    宋玉許的夫家在城南的郭武村,是村里一戶姓杜的人家,未來的夫君名字叫杜斌。

    這個杜家在跟宋家結親的時候家里還很窮,不過比宋家稍微好一點。

    這年頭家里但凡有些家底兒的,都愿意娶個姑娘回去當媳婦兒,也就是給不起多少聘禮的才會娶個哥兒回來。

    杜家就是如此。

    但跟宋家結親后不過一年的時間,準確的來說是去年下半年,杜家突然發了筆大財,說是家中的大兒子在外面做生意掙了不少,家底兒一下子豐厚了起來。青磚瓦房也都蓋起來了,瞬間變得體面了許多。

    如今杜家這光景在同村里面比起來算是數一數二了。

    可人家家里都發達了,依舊沒有取消跟宋家的婚事轉頭去娶個姑娘進門,就沖著這個,杜家在附近幾個村的名聲非常好,說是重信守諾,堅持履行跟宋玉的婚約。

    宋家村的人有的在外面聽說了杜家的事,回來還跟張杏花夸道:“你們家玉哥兒是個有福氣的,這郭武村的杜家啊,現在可了不得了哦,人家那院子整整齊齊的幾間磚瓦房,聽說杜家大郎現在還是在府城里做生意呢,一家子可發的沒邊了!人家不僅不嫌棄宋玉是個哥兒,還說要重禮迎娶他進門呢!”

    聽到這個消息,張杏花心里很高興,對方是個誠實守諾的厚道人家,想必玉哥兒嫁過去了以后肯定是要過好日子的。

    張杏花又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宋玉,說道:“玉哥兒,這杜家是個厚道人家,不僅沒嫌棄咱家,還堅持娶你過門,你嫁過去了肯定會享福的!

    說完又道:“有空我還得提點東西過去里正家里一趟,謝謝里正媳婦兒給咱家說了這門親事。要不然這好事可落不到咱們家頭上了!”

    宋玉聽的心里也高興,未來的夫家一下子發家了,他嫁過去了就不用再過窮苦日子,說不定過年時候抽的下下簽已經解了,怎么看他這樁親事都是個好的。

    在他們鄉底下,除非是讀書人,否則名聲什么的對他們來說不是什么大事。像這種已經定親卻突然發家的,發家之后覺得原來定的親配不上他們,又重新退親再娶的也有很多,所以杜家一直沒有退親,還按照原來說好的迎娶玉哥兒,博得了不少美名。

    這樁婚事是在宋聲穿來之前就定下的,具體人家怎么樣,宋聲是不清楚的。不過聽家里人說了這么多,宋聲也覺得對方都發家了,還堅持娶他們家玉哥兒,看起來確實是個厚道人家。

    如今宋家蓋房子也逐漸到了尾聲,堂屋已經蓋好了,兩邊的廂房也蓋差不多了,包括灶房和后院的棚子,也都搭好了,就剩下院墻沒有拉起來了。

    這個活可以慢慢干,家里人就沒那么著急了。

    眼下宋家的大事,就是宋玉的婚事。

    眼看著半個月又過去了一半,杜家按照娶親的禮節,該送過來的東西也都送過來了。余下的就是成親當日抬過來的聘禮,其他再沒什么了。

    畢竟是件大喜事,周圍村里的人也都在夸贊玉哥兒這是找了個好人家,宋家人全都沉浸在喜悅之中,漸漸淡忘了大年初一抽的下下簽的事,甚至他們想起來也是跟宋玉一樣的想法,大師都說了,順其自然,這婚事的波折可能已經過去了呢。

    臨到成親前一天,知道玉哥兒第二天要出嫁,宋家的親戚和處的關系要好的朋友們全都來給他添妝了。

    親戚們的添妝大多添的都是份子錢,因為宋家村這里的習俗,農家嫁娶時,要出嫁的新娘子或者新夫郎這頭是不辦酒席的。

    不過也有一些關系親近的長輩,會送個鐲子或者其他什么小物件來添妝的。

    宋玉平時在村里玩的關系好的幾個哥兒也都過來了,給他的添妝有的是幾尺布,還有的送的精致的荷包掛飾。

    畢竟宋玉是個哥兒,不像姑娘家,添妝可以送胭脂水粉還有首飾之類的。

    農家的哥兒是不擦脂抹粉的,因為胭脂的價格并不便宜,而且他們還要下地干活,打扮的花枝招展容易被人說閑話。

    宋玉在屋子里的梳妝鏡前坐著,今天試了嫁衣,上面的花樣是他自己繡的,不過這布料是之前定親的時候,杜家派人送來的。

    那時候杜家還沒有發達起來,所以送的布料也都是棉麻的布料,不過畢竟是嫁衣,還是選了棉麻中好一些的布料。

    如今宋玉坐在房里,身邊的人圍了一堆,全都在賀喜他即將成親。

    明日他就要成親,按照習俗,今日他是不允許見外男的。

    不過跟宋家關系要好的人家,來的也有不少男人,都是宋平和宋峰幾個哥哥接待的。

    大多數人都是湊著上午來的,過午之后來的人就不多了。

    宋平光是接待人就接待了一上午,好不容易坐下吃頓飯,下午又有人來了,他還得站起來接待。

    送走了一兩個之后,宋平看到門口有人過來,剛站起身準備迎上去,發現來的人是李滿。

    如今宋家燒炭不那么頻繁了,家里人手已經夠用,暫時用不著李滿了,過完年之后他就沒來宋家幫忙了。

    不過是在他們家幫忙了一段時間,竟然還有心前來添妝,宋平覺得李滿這小子十分厚道。

    他迎上去道:“阿滿,你怎么過來了?趕緊來,進屋坐!

    李滿進屋后道:“阿平哥,我來給玉哥兒添妝。”

    “就知道你小子是個厚道人,不過是在我們家幫工了一段時間,還專門來跑一趟給玉哥兒添妝,真是有心了。你放心,到今年冬天燒炭的時候你還來我家幫忙,到時候工錢給你照開!”

    李滿聞言應了一聲,但臉上卻沒看出來有多高興。宋平也沒太在意,畢竟阿滿平日里話就不多,臉上向來都只有一個表情,高興的時候也那樣,不高興的時候也那樣,完全看不出來心情如何。

    李滿來的時候拿了一筐子雞蛋還有一匹布,已經在門口添妝的地方放下了。

    這會兒從懷里掏出一個扁平的小木盒子,遞給宋平道:“阿平哥,這是給玉哥兒的添妝禮,麻煩你轉交給他!

    宋平接過這個小盒子應道:“沒問題,我等會兒就拿給他!

    這小盒子里看起來裝的是個物件,看起來倒是比旁人送的什么米面之類的精致多了,看著就與眾不同。

    李滿把東西給了之后就走了,宋平忙得厲害,也沒什么空招待他。

    村里人送來的添妝很少有送物件的,只有玉哥兒的那幾個要好的哥兒送的都是物件。

    宋平也沒多想,李滿給他的印象就是寡言少語,老實厚道且知恩圖報。他們家只不過是在去歲冬天幫了他一把,人家就在玉哥兒的添妝上用了心,這不是知恩圖報是什么?

    這個扁平的小盒子就跟著其他的物件一塊送到了宋玉的房里。

    等到下午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宋玉拉著跟他關系要好的云哥兒悄悄的在房里說私房話。

    除了說私房話之外,云哥兒也想看看宋玉的添妝都有什么。

    東西大多都是用袋子或盒子裝的,像是布料之類的,一眼就能瞧出來。反倒是旁邊臺子上放了一個看起來十分精致扁平的小木盒,吸引了云哥兒的注意。

    他拿起來道:“玉哥兒,這里面是什么東西?可以打開看看嗎?”

    宋玉看了一眼,他沒有印象,許是誰送來的添妝,他道:“能啊,我也沒瞧過呢,打開瞅瞅是什么?”

    云哥兒打開一看,里面是一根玉白色的發簪。

    這年頭不僅姑娘們需要用發簪挽發,哥兒也是需要發簪把頭頂最上面的頭發挽起來的。不過農家的哥兒很少有買玉質的發簪的,一般都是買一根便宜的木簪子,一戴就能戴好多年。

    這根簪子上面沒什么花哨的紋路,就一根普普通通的素簪,但勝在是玉質的,買的時候應當不便宜。

    云哥兒捂著嘴驚道:“玉哥兒!是玉簪誒!是不是你那頭即將要嫁的夫君托人給你送的呀,這玉看著雖然不是什么上好的玉,但要買的話最起碼也得個一兩銀子吧?”

    宋玉也十分驚訝,他完全沒有印象這是哪個好友或者是親戚給他送的添妝。

    他搖搖頭,說人太多了,他也不清楚是誰送的,等會兒去阿娘那要名冊過來看看。

    添妝的物品在記錄在冊的,方便以后給別人家里添妝時做參考用。

    云哥兒一臉羨慕道:“肯定是你那個即將嫁的夫君送的,不然還有誰這么舍得給你送發簪呀!”

    “這樣式挺襯你的,只可惜卻是白色的,明天你大婚,配這個顏色不合適,到時候束發要綁紅色的絲帶。不過你可以成親之后平日里戴,到時候再配一身杏色或者乳白色的長衫,就更襯你的顏色了。”

    宋家的人長得沒有一個歪瓜裂棗的,就拿宋聲來說,他的模樣就很好看。當時原主選要成親的對象時,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有些顏控,所以選了陸清。

    而張杏花也是有些顏控的,她當年嫁給宋聲的爺爺時,宋家幾乎什么都沒有,一窮二白,但宋老爺子卻有一張俊俏的臉。

    不過家里的幾個媳婦兒模樣一般,選的都是人品好的,倒是沒太看重模樣。

    但生下來的孩子倒都是隨了宋家的人,宋大郎和宋二郎長得模樣都十分棱正,除了宋聲,宋家第二個數得上好看的郎君就是宋成。

    而宋家的幾個姑娘模樣也都長得十分清秀,宋玉的模樣比著上頭的幾個姐姐,長得更是好看不少,主要勝在皮膚白皙,眼睛又圓又亮。

    如今穿著一身紅色的嫁衣坐在屋里,看著更加明艷動人。

    聽著云哥兒的話,宋玉道:“你就會打趣我,等你明年成親的時候,我也來好好說道說道你。”

    云哥兒年紀比他小一歲,也已經定了親,明年成婚。

    云哥兒一聽,笑呵呵道:“我可巴不得你過來呢,這樣我還能多個說話的人。”

    宋玉這一出嫁,云哥兒就少了個知心人說話,這一年怕是要不適應了。

    “早嫁晚嫁,遲早都會有這么一天的。這簪子你幫我收起來吧,放到我的嫁妝里,等明天出嫁我帶著。”

    這會兒雖然是下午,但時辰還早,云哥兒就在屋里陪著玉哥兒說話。

    院子里來的人已經差不多都走完了,剩下的幾個都是家里關系好的親戚,留在這里幫忙的。

    宋聲這兩日專門請了兩天假,等著送玉哥兒出嫁。新娘子或者新夫郎出嫁是要上頭的哥哥一路護轎送親的。

    宋玉哥哥多,四個哥哥到時候全都為他護轎送他出嫁,也是為了讓要嫁的另一頭看看他們家里頭的哥兒上頭有哥哥們護著,讓他們不敢欺負人。

    這會兒宋聲也在堂屋里面跟來的親戚們說話,陸清則是在左邊的廂房里跟宋冬和兩個嫂嫂娘家來的女客們說話。

    這時候陸鳴突然過來了。

    今日給宋玉添妝時,陸家已經來過人了,來的是王氏的兒媳婦兒小趙氏,陸清沒想到這會兒小舅舅也過來了。

    他剛起身迎上去,就見小舅舅一臉凝重的臉色道:“清哥兒,郎婿在不在家?我有事跟他說,你把他叫過來。”

    陸清看小舅舅這神情像是有什么大事,趕緊去堂屋里叫宋聲出來。

    宋聲出來之后,快步走到陸鳴面前,問道:“怎么了小舅舅,聽清清說你有事找我!

    陸鳴把他拉到一旁的角落里,低聲說道:“我跟你說一件重要的事,是關于宋玉的婚事的!

    宋聲一聽說是關于宋玉的婚事的,表情也逐漸凝重起來。

    陸鳴壓低著聲音道:“這幾天我一直都在城里的雜貨店里打短工,今天上午我從跟我一塊打工的一個小郎君那聽到了一件稀奇事!

    “這個小郎君家就在城里住,不過住的要偏遠一些,家境也一般,這個雜貨鋪就是他親戚開的。他說他們家隔壁幾個月前搬來了一戶人家,平日里都不開門出來倒水說話的,整天也沒有什么人往來,他那阿娘瞧著這家人有些奇怪,就多留意了一番!

    “一直到這個月,里面的人才有了些動靜。他阿娘耳朵貼在院墻旁邊,悄悄聽了聽,發現里面住著的是一個妙齡女子,而且這女子已經身懷六甲了!

    聽到這,宋聲還沒明白陸鳴想說什么,不過他有的是耐心,也沒打斷陸鳴說話,耐著性子往下聽。

    “前一陣子那戶人家的大門終于打開了,有一個模樣周正的郎君經常出入此處,聽那女子管他叫相公,那伙計的阿娘便以為這是夫妻倆,也沒在打聽什么了。”

    “直到前幾日,這小夫妻倆吵架,動靜鬧得有些大,被隔壁阿娘聽到了。原來這懷孕的姑娘跟這位郎君還沒有成婚,兩個人因為婚事大吵了一架,原因是因為這個郎君快要成親了,要娶的是另外一個哥兒!

    這信息量一下子有些大,宋聲有些沒轉過彎兒來,但仔細想想,他心中隱隱有了些猜測,不過沒說出來,等著陸鳴把下面的話說完。

    “其實原本這些也沒引起我的注意,只當是我那一塊共事的小郎君說的閑話打發時間,沒想到后面他卻悄悄的跟我說,故事里的這個郎君他知道,姓杜,還是城南郭武村的,但具體叫什么就不知道了。”

    “我一想,這城南郭武村可就只有一家姓杜的,而近期要成婚的,不就是玉哥兒要嫁的這家嗎?我越想越覺得這事兒可能是真的,怕這是個火坑,趕緊過來把這個消息說給你聽!

    宋聲聽完之后眉頭緊皺,問道:“那個小郎君的阿娘還有沒有聽到一些別的?比如她家隔壁住的這位已經有身孕的姑娘是誰?”

    陸鳴搖搖頭,“我當時問了跟我共事的這位小郎君,他說他阿娘覺得隔壁這個姑娘還未成親就跟人廝混,身懷六甲,有傷風化,根本不想跟她有一點關系,就再也沒注意過了!

    “那這個姑娘現在搬走了嗎?”

    陸鳴道:“應該沒有。城里的巷子多,我那共事的小郎君住的那一片兒都很偏僻,來往的人也少,估摸著就是因為這個原因,這個姑娘才會在那里住的!

    宋聲嘴唇緊抿,表情凝重,思考著該怎么辦。

    這個消息來的有些遲了,明天玉哥兒就要拜堂成親,杜家到時候迎親的人肯定一大早就過來了,到時候抬著轎子再回去,差不多趕上時辰拜堂,拜完堂之后就到中午開席了。

    而且現在小舅舅陸鳴帶過來的消息也僅僅是聽說的,并沒有什么真憑實據指明故事里的那個人就是杜斌。

    他們沒辦法直接上杜家找事兒毀了這樁親事,因為如果陸鳴口中故事里的人不是杜斌,那就相當于壞了玉哥兒的一樁好婚事。

    都說寧拆一座觀,不毀一樁親。所以這件事還得慎重考慮。

    宋聲道:“小舅舅,謝謝你把這件事告訴我。我去跟家里人商量一下,看看有什么解決辦法!

    陸鳴今天是一路從城里走回來的,聽到這個消息之后他就著急忙慌的往回趕,到現在還沒喝上一口水。

    宋聲讓他先到屋里歇著,然后去找張杏花說這個事兒。

    張杏花也在里屋坐著跟幾個同齡的老姐妹兒說話,看到宋聲過來找她,問道:“咋啦三郎,過來有啥事不?”

    宋聲看了看床邊坐著的幾個姨奶奶,說道:“奶奶,我有件事兒要跟您商量一下。”

    張杏花一看宋聲這么說,就知道是自家的事,不好讓外人知道。

    幾個老姐妹兒也都有眼色,這會兒紛紛找借口出去了。

    宋聲把門關好,低聲跟張杏花把剛才陸鳴說的事兒跟她說了一遍。

    說完又道:“奶奶,我覺得小舅舅說的這件事兒,咱們得去查證一下是不是真的。要是不查清,就讓玉哥兒糊里糊涂的嫁過去,到時候萬一還沒有自己的孩子就平白無故的多了個繼子,那得讓多少人看不起他?”

    “還有這杜斌,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那說明他這個人并不可靠,沒成親就敢跟別的女人亂搞,那以后玉哥兒嫁過去能有好日子過?”

    張杏花聽著宋聲的分析,越想越害怕,她還記著過年的時候玉哥兒求的那支下下簽,難道在這里應驗了嗎?

    可張杏花也有些想不通,她道:“如果陸鳴這故事里的人真的是杜斌,他既然都已經有喜歡的女子了,而且已經身懷六甲,說明兩個人暗中茍且的時間也不短了。有這時間,為什么不直接跟咱們家退親,把人家姑娘迎進門呢?只是悔婚而已,這在咱們鄉底下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兒,他們不至于會為了這個名聲堅持娶咱們玉哥兒吧?”

    這點宋聲也沒太想明白,不知道杜家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不管他們堅持跟他們宋家結親的目的是什么,現在看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得求證一下,這個搞大了別的女人肚子的人是不是杜斌。

    杜家兄弟有三個,老大杜明,就是之前在外面做生意發了財的那個,年后在府城里開始做起了小買賣。

    老二杜斌,也就是要跟宋玉成親的這個。

    老三杜盛,今年十三歲,還正在讀私塾,年紀還小。

    張杏花心里抱著僥幸說道:“會不會這個人,其實是杜家的老大杜明?他要給弟弟操辦親事,有可能是隔壁的老娘聽錯了!

    “奶奶,不管是不是杜斌,這件事我們都得搞清楚,不能拿玉哥兒一輩子的幸福做賭注!

    張杏花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孫兒日子能過得好,聽到宋聲這么說,連連點點頭道:“你說的對,還是查清楚吧!

    隨即又一臉焦急的道:“只是這時間是不是有點來不及了,明兒個這杜家的人就要來迎親了,這可咋辦吶?”

    第054章 第 54 章

    宋聲征得張杏花的同意后, 道:“奶奶別慌,這不是還沒到明天呢嗎?還有時間!

    “對對對,還有時間。把你大伯他們幾個都叫過來, 商量商量這件事該怎么辦。對了,先別驚動玉哥兒, 等有確切消息了再跟他說!睆埿踊ǘ诘。

    宋聲應了后把大伯他們幾個叫了過來, 宋老大本來高高興興的準備著送他家玉哥兒出嫁,結果聽說了這檔子事,氣的直接拍桌子站了起來。

    “不行,得趕緊去看看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能把玉哥兒往火坑里送!這要真是他們杜家做的坑害人的骯臟勾當, 不打上門去, 我就不姓宋!”

    “哎呀, 你小聲點,千萬別被玉哥兒聽見了!萬一這事不是那杜斌做的, 那就是毀了一樁好姻緣!

    宋老大氣悶悶的坐下, 問道:“三郎, 你看這事該咋辦合適?”

    宋聲在一旁思考了會兒,道:“時間緊迫,讓大哥二哥跟我一塊兒去城里走一趟吧,咱們趕著牛車,路上能省點時間。我叫上小舅舅給我們帶路,先找到那個懷孕的姑娘再說。”

    這會兒他們抓緊時間出發, 趕著牛車到城里面找到那個院子, 最快也要到晚飯時間了。

    不過雖然小舅舅說那個姑娘還沒搬走, 但萬一對方聽到了什么風聲, 連夜搬走,那他們想找人都找不到了。

    所以他們得快點趕過去問個清楚。只要把事情問清楚了, 這事解決起來也有個方向了。

    宋平和宋峰一開始被叫過來還不知道是因為什么事,但時間緊迫,宋聲讓他們套上牛車趕緊跟他一塊兒去縣城一趟,具體的事情路上再跟他們說。

    宋平以為家里有什么急需的東西沒有買,畢竟趕上玉哥兒出嫁,有東西漏了也正常。

    見宋聲催的急,宋平趕緊去拉牛,宋峰跟著去套板車。

    宋聲從屋里出來后直奔側面廂房,拉著陸鳴道:“小舅舅,得勞煩你幫忙跟我們去一趟城里了!

    陸鳴一聽這話就知道宋聲想干什么了,看來是已經商議出了結果,打算到城里一探虛實了。

    “成,那咱們一塊走,我還能幫你們指指路。”

    陸鳴這幾年大部分時間都在城里做短工,對城里的街道還有方向都很清楚,尤其是跟他透露消息的小郎君還是跟他在一塊做事的,他去帶路打聽消息方便一些。

    沒一會兒宋平就把牛車套好了,四個人急急忙忙的坐上牛車就出發。

    這件事知道的人少,陸鳴跟宋聲說完也沒敢跟旁人說,就連陸清也不知道。

    都這個時辰了,看相公跟兩個堂哥還有小舅舅著急忙慌的去城里,陸清以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走之前叫住了宋聲,從屋里拿了一袋兒銀錢出來塞給了他。

    這世道不管出門干什么,總歸是有錢好辦事兒。萬一就是有需要用錢的地方呢?當然,用不著更好。

    宋聲壓根沒想到這些,雖然他表面看著鎮定,但其實他心里也沒底。這事牽扯到玉哥兒一輩子的幸福,還是得慎重些。

    接過銀錢后宋平直接趕著牛車朝著城里的方向而去。

    出門的時候碰到村子里的人,還有人樂呵呵的問道:“宋家大郎,都這個點兒了,怎么還趕著牛車出門呀?這是要去進城?”

    宋平不知道咋答,他們的確是進城去的,但他并不知道進城去干什么。

    宋聲道:“嬸子,明個不是玉哥兒要出嫁了嘛,結果剛才發現有些該準備的東西沒買,我阿奶就讓我們去城里買一些回來,剛好我小舅舅也來了,順道把他給捎回去!

    搭話的嬸子聽完之后笑道:“那你們可得快點兒了,不然等回來天都黑了!

    三言兩語說完,宋平把牛車趕得越來越快,很快便出了村子。

    等到走出村子后宋平問道:“三郎,到底是啥事兒呀?咱們現在進城去干什么?真的有東西忘記買了嗎?”

    宋聲看了看周圍沒什么人了,才把陸鳴說的這個消息跟宋平和宋峰這兩個當哥的說了一下。

    宋玉不僅是個哥兒,還是他倆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他倆平時雖然神經粗了些,但也是很疼愛這個小哥兒的。

    如今聽到玉哥兒婚事可能有變,心里也都著急的慌,顧不得打聽太過仔細了,一門心思的趕著牛車,想趕緊弄清楚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為前段時間趕著牛車去拉磚瓦,可把牛給辛苦壞了。這段時間一直好生喂養著,宋老大他們照顧的可仔細了,草料都喂得足足的。

    牛吃的好就有勁兒。這會兒牛車跑得飛快,幾個人在板車上坐著也不嫌顛的慌了,心情焦急的只想趕緊飛到城里問個究竟。

    平常趕牛車需要大半個時辰的時間,今天他們趕的急,硬是半個時辰的時間就趕到了城門處。

    從城門處進去,陸鳴指著路道:“我知道一條近路,從這里拐過去走一個小巷子,能近不少!

    宋平按照陸鳴給指的路趕著牛車,到晚飯的時候終于找到了那個小郎君說的隔壁那戶人家。

    這小郎君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他只是跟雜貨鋪一同幫工的漢子閑話了幾句,晚上人家就找上門了。

    宋聲他們沒有直接敲響那姑娘住著的那戶門,他讓陸鳴先去問問一同共事的小郎君,隔壁現在是什么情況,了解之后他們再做打算。

    小郎君姓余,陸鳴敲響他家的門的時候,他正在屋里吃飯。

    出來開門一看是陸鳴,他驚訝道:“陸哥,怎么是你呀?你今天沒回家嗎?這個時候來找我是有啥事兒不?我阿娘剛好做了面,你要不要先進來吃點?”

    陸鳴道:“飯我就不吃了,這會兒過來打攪你,確實是有點事想跟你打聽打聽!

    余小郎君一聽,把門打開讓他進來說。

    他把這半扇門完全打開之后,才發現陸鳴旁邊還站著三個人。

    余小郎君不明所以,陸鳴道:“他們都是我的親戚,是跟我一塊過來的!

    他壓低聲音道:“余小郎,你還記得你白天跟我說的事兒不?”

    余小郎君一臉莫名,愣愣的點了點頭,“記得啊,怎么了?”

    “你這個故事里的那個姓杜的,要娶的就是我那侄子的婆家人。我們今天過來是想打聽打聽,隔壁現在有幾個人?那個姓杜的今天又過來了嗎?”

    余小郎君驚訝道:“你說那個姓杜的即將娶的是你們家的親戚?”

    陸鳴一臉凝重的點了點頭,他也沒想到今天吃瓜能吃到自個兒家親戚的頭上。

    一看陸鳴這神色,余小郎君就知道他說的不是假話,只是他今天也在雜貨鋪子里幫忙,并不清楚白天隔壁家發生了什么事情。

    他道:“你等我一下,我去問問我阿娘!

    余小郎君匆匆回屋了一趟,不過沒過一會兒就出來了。

    他低聲道:“我阿娘說今天隔壁那個姑娘鬧得厲害,估摸著讓人去叫那個男的了,所以下午的時候那個男的又來了一趟,這會兒不知道走了沒!

    宋聲聽完,跟陸鳴互相看了一眼,天賜良機!

    如果那個人真的是杜斌,而他正巧來了一趟還沒走,此時他們去隔壁上門問話,不正好能抓個正著?

    省得到時候還要逼問人家姑娘跟她相會的男的到底是誰了。

    不光宋聲想到了這一層,陸鳴也想到了,他倆都覺得今天來的時機正好,就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在幫他們。

    只是他們今天出來的急,根本沒考慮那么多。四個全都是大老爺們,上去敲人家姑娘家的門問話卻是不太妥當。

    宋聲端的一副書生模樣,對余小郎君說道:“小郎君,可否請你家阿娘幫個忙!

    讓余家阿娘幫忙敲門帶個路,比他們幾個大老爺們直接沖進去要妥當一些。

    余小郎君道:“你等等,我回去問問阿娘的意見!

    沒過一會兒余小郎君跟著他阿娘一塊出來了。別看余小郎君的年紀小,他娘看著卻差不多有四五十歲了。

    余小郎君回去把這件事情跟他阿娘說了之后,他阿娘一口便答應了。

    本來他阿娘就看隔壁這個姑娘行事作風就看不慣,沒想到今天被坑害的苦主人家竟然找上門來了。

    想想她這段時間聽到的隔壁的動靜,這個忙她肯定是要幫的,不說隔壁這個姑娘,就說那個男的,實在是太無恥了。

    簡直就是吃著碗里的還看著鍋里的,明明都已經要成親的人了,還在外面養著搞大了肚子的女人,真是禽獸不如!

    余大娘幫忙敲響了隔壁家的門。

    沒一會兒,里面有一個清亮的女聲響起,“誰呀?”

    聲音剛落下不久,一個年輕的小丫鬟開了門出來看情況。

    一看是個大嬸,她臉上的戒備放下許多,問道:“嬸子,這個時候敲門,可是有什么事兒?”

    余大嬸道:“我是你們家隔壁的,看你們搬來這么久,也沒人出來說話,就上門來認個臉熟,聊聊家常,以后方便走動著些!

    大概是看家里的丫鬟怎么還沒回來,里面出來一個大著肚子的姑娘,說道:“小喜,是誰在敲門啊?”

    丫鬟答道:“是隔壁家的嬸子,說是來認認門,以后好來往。”

    丫鬟這話剛說完,屋里走出來一個男人,不贊同的道:“不是跟你交代過嗎?除了我以外,不準給別的人開門!”

    他剛走出來,在旁邊門縫里時刻注意著情況的宋平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這不就是即將要成為他們老宋家哥兒婿的杜斌嗎!

    還真是這個狗東西!

    宋平和宋峰一路上都憋著氣兒,這會兒看到真的是杜斌,他們倆氣不打一處來,怒不可遏的瞪大了眼睛看著杜斌。

    瞅著那姑娘肚子的月份最起碼得有六七個月了,他這么早就跟人家勾搭上了,卻不跟他家退婚,反倒還裝模作樣的說是要履行婚約。

    真是十足十的偽君子!不,連偽君子都不如,這就是一個喪心病狂的禽獸!

    宋平站不住了,直接一把推開門沖進了院兒里。

    院里大著肚子的姑娘一看這架勢嚇壞了,捂著嘴驚恐的看著來人,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沒想到這人卻看也不看她,就朝著她旁邊的男人走了過去。

    杜斌是見過宋平的,之前去宋家提親,還跟宋平這個當哥的說過話,不然宋平也不會一下子就認出了他。

    看到宋平進來,杜斌的臉上一下子沒了血色,一時間他根本來不及反應去狡辯他如何會出現在這里,宋平的拳頭就揮了上去。

    宋峰緊隨其后,宋平打一巴掌,宋峰就跟著踢一腳。

    丫鬟看見這種架勢,趕緊扶住了她家姑娘,生怕姑娘摔倒了。

    宋聲本來是想攔著點的,但想了想,還是算了。既然確認這個人真的是杜斌,那他挨一頓打也是活該。

    至于這個懷孕的姑娘,只要別出什么事就行。

    眼瞅著杜斌被打的鼻青臉腫的,宋聲還以為這姑娘要喊人來幫忙,結果人家拉著丫鬟就要找地方躲。

    宋聲站在一旁冷笑了一聲,看來也不是什么真愛嘛!

    只是這個姑娘可不能跑了,好歹也是個證人。否則如果她跑了,杜斌這邊死不承認,他們也拿他沒辦法。

    前有程度,后有杜斌,渣男還真是多呢。

    他們進來的時候就把門關上了,陸鳴幫忙在一旁看著那個姑娘防止她逃跑。

    看著兩個堂哥把杜斌打的也差不多了,宋聲上去把倆人給拉開了。

    “大哥二哥,先別打了,別把人給打死了,晦氣。”

    宋平和宋峰這才停了手。

    宋聲蹲下身子,拉著杜斌的衣領把他往前拽了拽,問道:“這個姑娘是你什么人?”

    杜斌雖然被打了一次,但仍舊嘴硬道:“那是我表妹,我就是來看看她而已,我倆沒什么關系!

    看他仍舊不說實話,宋聲松開他的衣領,杜斌沒什么力氣,啪的一聲又摔在了地上。

    宋聲走到那個姑娘面前,說道:“他說你只是他表妹,跟他沒什么關系。那你這肚子里的孩子,以后豈不是沒爹了?”

    一聽到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后沒有爹,這姑娘不干了,雖然到現在她也沒搞清楚來的人到底是些什么人,但很明顯對方想知道他們倆之間是什么關系。

    看對方那倆人剛才打人可兇了,這姑娘有些害怕,哆哆嗦嗦地道:“他、他胡說,我這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他的!

    杜斌一聽她說這話,暗暗的在地上罵了一聲蠢貨!

    聽到這聲罵,宋平二話不說又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子,杜斌嘴里的牙都被打掉了兩顆。

    杜斌忍著痛強撐著身體從地上爬起來,惡狠狠的看了他們一眼,嘴角扯出了一抹難看的笑,也不裝了,直說道:“是,她的確是我的女人?赡怯衷趺戳耍课矣譀]說要娶她,等宋玉嫁進來,他就是我杜斌的正室!到時候如果他生不出孩子,這現成的孩子給他,還省得生了,多好的事兒。”

    “你竟然還有理了!真是禽獸不如的東西!”宋平罵道。

    杜斌卻不知悔改,又道:“本來就不是什么大事,我瞞的好好的,宋玉也不知道,你們就不能當不知道讓他歡歡喜喜的嫁到我杜家嗎?這不好嗎?一個兩個的偏要來追究這事兒,你們來這兒,宋玉知道嗎?”

    “我告訴你們,以我杜家的家底兒,娶你們宋家的哥兒那是綽綽有余,你們別給臉不要臉!”

    這話聽的不僅宋聲宋平和宋峰來氣,就連陸鳴這個親戚家的舅舅都聽不下去了。

    他直接掄起拳頭給了杜斌一拳,杜斌本來就勉強撐著身體站著的,這會兒直接給打趴下了。

    宋聲伸出手攔住了陸鳴,再打怕是這杜斌就要撐不住了,他們還要把他帶回去把這件事情說清楚呢,不能帶一個昏迷的人回去。

    懷孕的姑娘聽到剛才杜斌的話,現在哭成了個淚人。又傷心又憤怒,明明杜郎不是這么跟她說的。

    杜郎說他是礙于家里的威嚴,逼他不得不履行家里定下的親事。反正對方是個哥兒,娶了他之后放著當擺設就行,過幾個月只要她順利的生下兒子,就納她進門。

    結果聽到杜斌剛才說的話,她才知道原來他之前一直都在騙她,說什么以后會迎她進門,都是假的!

    心中有氣,強烈的報復心頓時就上升到了極點。

    此時她也從剛才他們雙方的一言一語中聽出來了來者是什么人,他們應該就是明天要跟杜斌成親的哥兒的娘家人。

    娘家人好呀,娘家人若是知道了他倆的事情,那他們這門親事鐵定是成不了了。

    杜斌竟然不想娶她,那她就讓他直接名譽掃地,連這樁婚事都成不了!以后名聲壞了,沒人敢嫁給他,那他就不得不把她娶回去了。

    此時的杜斌依然沒有把宋平他們幾個的憤怒放在眼里,他對他們家的家底兒還是很有信心的,很多人都想嫁到他們家來,他就不信宋家不動心!

    即便是他在外頭養了個女人被發現了,但那又怎么樣?他又沒把人給娶進門,什么承諾都沒給,最多是有些花心不檢點罷了,造成不了多大的影響。

    倒是今日這頓打,他遲早會還回來的。等著吧,到時候宋玉嫁進來,他就連本帶利的全都還回去。

    宋平這個當哥的不是心疼弟弟嗎?那他到時候就好好讓他心疼心疼!

    杜斌還在這做著白日夢,根本沒有想過宋家已經存了心要跟他們家解除婚約。

    從這個姑娘嘴里,宋聲他們知道了關于杜斌他們倆無媒茍合的更詳細的事情。

    姑娘姓張,叫張柔柔,跟杜斌是在一個生意上認識的。杜斌之前跟著他哥杜明做過一些船上的生意,這張柔柔就是專門安排在船上用來討好客人的。

    她這身子不知道陪了多少客,但因為長相柔美,很會哄男人,不久就把杜斌哄到手了,后來懷孕也是一個意外。

    這樣一個女人,即使是懷有身孕,杜斌也根本不可能會娶她回去,不過如今他們家做生意發了不少財,納個妾還是可以的。

    然而即便有這個想法在前,杜斌一開始也并沒有想要履行婚約娶玉哥兒過門。

    他們家如今已經不是曾經的杜家了,娶個姑娘家當媳婦兒,都不知道有多少人上趕著,何必娶一個不好生養的哥兒回來!

    只是他剛有這個想法,就被他哥給教訓了一頓。

    他哥杜明是個精明的生意人,回來之后打聽了不少關于宋家的事。

    尤其是宋聲,他不僅知道宋聲因為幫了縣太爺的忙,得到了縣太爺的嘉獎,更是聽說今年冬天宋聲還琢磨出了燒銀骨炭的法子。

    這讓他更加堅定了跟宋家結親的想法。

    要知道他們的縣太爺可是范陽盧氏的人,他從外面回來之后求見了幾次都沒見上面,聽說這個盧大人很欣賞宋聲。

    那可是范陽盧家!如果能跟他們攀上關系,那以后這生意上的事,得少走多少彎路!

    而且宋聲還是個童生,保不準下場就成了秀才。如果以后能順利進入官場,那對他們家來說只會利大于弊。

    杜明這個二弟愛玩他是知道的,但卻沒有制止他跟別的女人往來,反而只是勒令他必須與宋家結親,其他的隨他去。

    這些事情宋聲他們是從張柔柔嘴里知道的,杜斌為了安撫她,跟他說了許多不得不與宋家結親的事兒。

    宋聲對于這個并未謀過面的杜家大郎全無好感,通過張柔柔的話不難看出,這個杜明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商人,能夠放縱自己的弟弟在外面找女人,說明他也不是個什么好東西。

    宋平道:“這個杜家就沒一個好人!三郎,咱們接下來咋辦?”

    宋聲道:“把杜斌捆起來綁著放到板車上,先去我租的小屋那休息一晚,等到天不亮的時候咱們就出發,去杜家揭開他們的丑事,讓他們家顏面掃地!”

    “二哥,你先回去給家里報個信兒,把這事原原本本的全都跟家里人說一遍。就說玉哥兒不嫁了,讓大伯他們明天一早全部都去杜家!”

    宋峰點點頭,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該咋辦,宋平他倆都把三郎當做主心骨。這會兒三郎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

    牛車給宋聲他們留下了,宋峰是走回去的。畢竟明天還要把杜斌給帶回去,他整個人都被綁著,有牛車拉著比較方便。

    不過不光是要帶杜斌回去,宋聲不知道跟張柔柔說了什么,張柔柔同意明天跟他們一道回去幫他們作證。

    從這個院里出來,宋聲跟余大娘道了謝,余大娘剛才也聽的義憤填膺的,這會兒忙說不客氣,讓他們去忙。

    宋聲租的這個小院再次派上了用場。

    陸鳴也跟著忙了半天,今天晚上剛好能在這里休息一晚。

    回到租的小院之后,宋平把剛才的疑惑問了出來。

    “三郎,咱們為什么不現在去杜家找他們算賬?不是說時間很緊迫嗎?”

    宋聲道:“來的時候時間的確很緊迫,可現在不一樣了。杜斌和張柔柔在咱們手上,證據確鑿,咱們這時間就不緊迫了。如果今天晚上去,黑燈瞎火的,就算鬧得再厲害,村里的人也看不見。可要是明天早上去,等天光大亮的時候,再去他們家討個公道,到時候他們杜家可別想有個好名聲了。”

    就沖杜斌剛才死不悔改說的那些話,還有他哥杜明,明知道弟弟做了些什么事,卻還一味的放縱,只要求跟他們宋家結親,一心只想著結親的好處,其他什么都不管。

    到時候如果玉哥兒真的嫁進了杜家,那還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這既然找他們家算賬,那就不可能是輕輕說幾句道個歉就能囫圇了事的!

    第055章 第 55 章(捉蟲)

    宋平道:“就得這樣干!我呸!這杜家的人真是沒一個好東西, 我就不信這個杜斌在外面養個女人這么久,他家里的老娘能一點情況都不知道?肯定是看那個張柔柔懷了他們家的孩子,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宋聲知道他生氣, 他也很生氣,但這個時候不能失去了理智。

    他勸道:“大哥, 明天一早咱們去了之后, 你可千萬不能再像今天這樣沖動了。你今天沖動的上去打了杜斌一頓,明天萬不能再這樣直接下狠手了。”

    宋平道:“放心吧三郎,我知道輕重。別看今天他挨那么狠,那些都是皮外傷, 壓根就沒有什么傷筋動骨的事兒!就是讓他疼上好幾天。”

    宋平心里也清楚, 如果把杜斌打的缺胳膊少腿了, 那這杜家的人肯定揪著這件事兒不放,那到時候他們沒理也變成有理了。

    “嗯, 大哥知道就好。時候也不早了, 咱們先收拾收拾睡吧。明天得趕一大早起床, 還要養好精神明天才能去杜家討公道呢!

    “行,那咱們先洗洗睡吧!彼纹降。

    今天他著實是氣壞了,這打人也是需要力氣的。他今天光揍杜斌那幾拳,就下了不少勁兒。這會兒緩過來,也感到有些累了。

    宋聲住的這個小院有三間臥房,剛好他一間, 陸鳴一間, 宋平一間。至于杜斌, 直接被捆著扔在牛棚里了, 晚上還想睡床?他不配!

    這邊宋峰連夜往家趕,現在已經是四月份了, 白天的時間變長了不少,夜里天色黑的晚,而且月光能照著路,走起來也順當不少。

    緊趕慢趕,一個多時辰之后終于到了宋家村。

    張杏花跟宋老大他們幾個在家等的十分焦急,時不時就在門口張望幾下,盼著宋聲他們趕緊回來,或者能讓別人捎個信兒也行啊。

    但等了幾個時辰,一直都沒信兒。

    宋老大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被張杏花叫住了。

    “你干什么去?”

    宋老大道:“我在這等的干著急,干脆也去城里看看情況吧,在這等的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張杏花道:“三郎他們都已經去了,你就別去添亂了,安心在家等消息吧。估摸著這個點兒,三郎他們也應該快回來了!

    這件事家里知道的人并不多,孫氏跟李氏都不清楚是什么情況,自個的丈夫匆匆忙忙跟著三郎一塊出去了,她們來問發生什么事兒了,張杏花也沒敢透露那么多,只說是有要緊事兒要進城一趟,有什么事兒等他們回來再說。

    陸清心里雖然也很疑惑,但他懂事兒的沒上前去問,這個時候相公不在家,他心里不踏實,實在是毫無睡意,干脆去玉哥兒的房里陪他說話去了。

    明天就是玉哥兒出嫁的日子,玉哥兒頭一遭嫁人,心里五味雜陳的,晚上也睡不著。

    剛好陸清過來,兩個人坐在床上閑聊。

    想起今天白天的那個玉簪子,宋玉心里有些不大平靜。

    他是個心里藏不住事兒的,而且跟陸清的關系也好,早已經把他當成了閨蜜一般的人。

    這會兒他想起白天那根玉簪子的事,說道:“清哥兒,你知道不?我今天收到一根玉簪子,也不知道是誰送我的添妝!

    陸清歪著頭,靠在旁邊的枕頭上,想了想,道:“難不成是云哥兒送給你的?”

    宋玉搖搖頭,“不是他,他哪兒有錢送我這么貴的東西!

    “那是誰?”

    “不知道!

    陸清琢磨了一下,自從他嫁過來之后,家里的人際關系他也都清楚,思慮了一圈,想到李滿平日里對玉哥兒也很好,不過他也沒往別處想,也是想著人厚道,說道:“你說,會不會阿滿送的?”

    玉哥兒一聽十分驚訝,說道:“你怎么猜是他送的?肯定不是!

    “添妝的時候不是有名冊嗎,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去看了,上面沒寫,挺奇怪的!

    “沒事,如果是相識的人送的,肯定會跟你說的,到時候不就知道了!

    “說的也是!边@種東西一看就是跟他關系比較親近的人會送的,說不定就是他那幾個玩的好的哥兒。

    說起添妝的冊子,陸清突然有些好奇李滿送了什么。

    玉哥兒道:“我瞧這冊子上寫的是一筐雞蛋一匹布!

    一筐雞蛋不便宜,但家里的雞蛋也沒這么多的,肯定是又去外面買了一些。還有這一匹布,也得花不少錢。

    陸清感嘆道:“阿滿還真是有情義,聽說他不在咱們家幫工之后,就給城上一家要蓋房子的富戶打短工去了。都是力氣活,因為要趕工期,好像給的工錢不低呢。我聽說村里的吳叔家里的柱子也想去,但是人家人招滿了,就不要了。可能是前段時間打短工掙了不少,才買的布!

    宋玉點點頭,感嘆道:“還是阿滿哥厚道,年前買肉那日我不過是幫他在他那個后娘何蘭香面前說了幾句話,他就這樣記在心上了,我這回出嫁他竟然送這么厚的禮,大哥說的對,阿滿哥心腸好,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兩個人說著說著又開始說起了一些夫郎間的私密話,畢竟宋玉即將要出嫁了,有一些房里的事也得跟他說一說。

    倆人在這邊說說笑笑,壓根不知道杜家那邊到底發生什么事兒了。

    直到宋峰匆匆忙忙的回來。

    宋峰一進院門就直奔堂屋,把今天在城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跟張杏花還有他爹和二叔三叔們都說了一遍。

    宋老大一聽,氣得更坐不住了。眼看就要抄著家伙什連夜趕去杜家打人,宋峰趕緊攔住了他,把宋聲交代他的話說了一遍。

    然后道:“阿爹你先別沖動,今天我跟大哥已經把杜斌打了一頓了,咱們現在不急于這一時,你可千萬別氣壞了身子。而且這件事三郎已經安排好了,讓你跟二叔三叔他們明天一早帶著人直接去杜家,今天晚上就暫時讓他們睡個好覺,等明天一早再找他們算賬。”

    宋老大一聽宋峰他們兄弟兩個已經把杜斌那個畜生打了一頓,心里多少順了點氣兒。

    這會兒強忍住怒氣,坐下道:“行,那就聽三郎的。明天一早咱們就趕到杜家去找他們算賬!”

    張杏花心里也怒氣沖沖的,但她畢竟是最年長的,經過的事兒也多,比宋老大更沉穩一些。

    她道:“除了這些,三郎還有沒有交代什么?”

    宋峰想了想,道:“對了,三郎說,咱們玉哥兒不嫁了。杜斌現在被大哥他們綁了起來,明天他們早早的趕去杜家評理,到時候迎親的隊伍恐怕不會來了。這個杜斌行為不檢點現在已經板上釘釘了,這事兒也該讓玉哥兒知曉了,畢竟是他的婚事,明天迎親的隊伍不來,到那時候他會更傷心的。”

    按照習俗來說,迎親的一般都是新郎帶隊,但現在杜斌不在,杜家的人肯定是要著急的,有可能會讓兄長或者是弟弟幫忙過來迎親。

    不過明天一早宋聲帶著杜斌回去杜家一鬧,這迎親的隊伍肯定來不了了。

    都已經成這樣了,這婚事想都別想!

    張杏花想著,明天杜家如果真的厚著臉皮讓迎親隊伍過來,她就把人全都罵回去!讓周圍的街坊鄰居也都知道知道,他們家的二郎君到底做過什么不要臉的事!

    而此時的杜家一片慌亂,明天就是成親的日子,可一直到晚上都沒找著新郎官在哪,晚上這個好覺是睡不了了。

    杜斌的阿娘杜氏問了家里所有的人,最后才知道杜斌下午的時候出門了,至于去哪兒了,旁人就不知道了。

    杜氏聽完臉色發青,別人不知道她兒子去哪兒了,她可清楚的很,除了那個大著肚子的女人那,根本不作他想。

    她連夜讓家里人去城里找人,明天就成親了,到時候要是找不著人,她怎么跟人宋家交代?

    看到母親又慌張又憤怒的樣子,大兒子杜明勸慰道:“娘,你別著急,我在城里有認識的人,我趕緊讓人去報個信兒,讓他們幫忙找一下二弟!

    “我早就說讓他跟那個女人不要來往了,可他偏不聽。看看到現在了都,還不見人影!明天這婚事怕是成不了了。”

    杜明一聽這話,斬釘截鐵道:“不會的,這婚事一定能成。二弟就算不想回來,我也會把他綁回來的!

    杜家這一晚上都沒怎么睡好覺,全都打發人出去找新郎官杜斌了。

    可他們又不能大張旗鼓的找,畢竟要成親了,新郎官卻失蹤了,這傳出去可不是個好名聲。

    杜家只能偷偷摸摸的去找人。

    然而杜斌給張柔柔租的小院十分偏僻,如果不是陸鳴恰好認識余小郎君,即便宋聲他們去找也要費好大一番功夫。

    更別提如今張柔柔已經不向著杜斌了,即使杜家的人找到了她問杜斌的下落,她也可以謊稱說沒見過。

    所以一晚上過去了,杜家仍舊沒找到杜斌的人。

    杜明十分心累,他一直以做生意為主,旁的事兒他都不想管?山袢者@個二弟實在是有些胡鬧。

    一晚上沒睡的他下巴已經長出了胡茬,他嘆了口氣對杜氏道:“娘,天都快亮了,讓下面的人先找著,到時候迎親拜堂的話,我先替二弟去,咱們先把新夫郎迎回來再說!

    杜氏點點頭,“只好先這樣了。今天你去的時候記得給親家備一份厚禮,這事兒確實是咱們做的不體面!

    杜明嗯了一聲,說知道了。

    新郎官都不在,杜家寧愿讓大哥代替新郎官迎親拜堂,都不愿意放過這門婚事推后,可見他有多重視。

    因為今天是成親的日子,天還不亮的時候,村里各家來幫忙做飯的嬸子就過來了。

    因為要辦酒席,到時候吃席的人來的又多,所以這菜得準備的足足的。

    一大早幾個嬸子就過來幫忙切菜來了,當然這也不是白幫忙的,等到酒席結束走的時候,那個是有紅包拿的。

    杜家現在可今非昔比了,出手必不會小氣。

    幾個嬸子起了個大早樂呵呵的前來幫忙,對于杜家發生了什么事一概不知。

    還有幾個人跟杜氏道喜:“杜嬸子,還得是你最有福氣了!幾個兒子都這么能干,瞅瞅咱們郭武村現在誰不羨慕你!”

    杜氏被恭維的臉上的笑一直沒斷過,因為找不著杜斌生的氣一下子散了不少。

    她在這邊忙著招呼人,杜明進屋開始換衣服準備收拾一下出門去迎親。

    他跟杜斌的身材差不多,喜服他也能穿的上。

    然而還沒等他換好衣服,門口就來人了。

    宋平趕著牛車,天還不亮的時候就出發了。

    早上幾個人什么都沒吃,一心想著趕緊去杜家討個公道。

    宋平在前面坐著趕牛車,后面坐著宋聲,陸鳴,張柔柔以及被綁著的杜斌。

    張柔柔是今天早上趕著牛車特地過去接的她,杜斌依舊被捆著,嘴巴還用一塊破布堵著,防止他亂喊亂叫。

    因為出發的早,縣城距離郭武村要近一些,所以剛好天光大亮的時候他們趕到了杜家。

    杜家在村里正中間住著,從村頭過去,一路上遇見了不少村里人。

    畢竟今天村里有喜事,大家為了搶喜餅,全都起得特別早。

    村里的人是不認識宋平的,不過他們卻認識牛車上被綁著的杜斌。

    牛車走過去,大家開始議論紛紛。

    “剛才牛車上那個,看著怎么像杜家二小子?”

    “被打的鼻青臉腫的,你會不會是看錯了?”

    “怎么會看錯?那可是打小看大的,絕對是他沒錯。不過你們剛才注意沒?那馬車上還有個大著肚子的姑娘呢!”

    “我也看到了,看著月份應該不小了。不過這杜家小子怎么被打成那樣了?瞧這趕車的人,好像是要往杜家去?”

    “這杜家二小子不是今日就要成親了嗎?怎么這個時候被綁著送回來了?那等會兒這迎親他還去不去啊?”

    “你傻呀,都被打成這樣了,那還去個什么呀?”

    “嘿,這牛車還真是朝著杜家去了!走走走,咱們跟上去看個熱鬧去。”

    村里大部分人都抱著這個想法,一個挨一個的全都去了杜家,沒一會兒,杜家院門前就圍了不少人。

    宋平是來過杜家一趟的,他還記得路。一路順著村口直接到了杜家門口。

    在杜家幫忙的人眼尖的看到了牛車上被綁著的杜斌,驚訝的趕緊去屋里叫了杜氏出來。

    杜氏一看到杜斌,本來生了一夜的氣,在看到他被打得鼻青臉腫時,心里的氣一下子沒有了,剩下的只有心疼。

    “兒!你怎么被人打成這樣了?到底是哪個王八蛋干的,你跟娘說,娘給你去討個公道!”

    杜氏剛把杜斌嘴里塞著的破布拿下來,杜斌就開始嗷嗷直叫,委屈的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娘啊,你可要為我做主!你看看兒子都快被宋平打成什么樣了啊!他們宋家可太欺負人了!不想跟咱們家結親就直說,竟然用這種骯臟手段,把兒子打成這樣,就為了逼兒子退婚!

    宋聲沒想到這個杜斌竟然還敢倒打一耙,謊話張口就來。

    宋平聽見這話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個王八蛋,還有臉說這話!打你也是你活該!”

    杜氏一看兒子哭的十分凄慘,更是心疼了。

    她抬眼看著宋平,眼里含著怒氣道:“好你個宋平,你們宋家不想結親就直說,何必把我兒子打成這樣威脅他!就你們這樣的人家,我們家還不稀罕娶呢!”

    宋平簡直要被氣瘋了,這杜家的人可真會顛倒是非黑白,他氣的只想再給杜斌兩巴掌。

    不過這拳頭還沒揮出來,就被宋聲攔住了。

    論嘴皮子上的功夫,宋平可是遠遠不及宋聲的。

    剛才宋聲和宋平還有陸鳴并排站著,杜氏壓根沒有看到后面被他們擋著的張柔柔。

    此時宋聲錯開身子,露出了后面的張柔柔。

    宋聲道:“杜嬸子,您不妨看看這是誰,再來說這種顛倒黑白的話!

    一看到張柔柔,杜氏瞳孔一縮,她從來沒見過張柔柔,但看她如今挺著的大肚子,也能猜到這個女人是誰了。

    不過這個時候她是斷不能承認這個女人跟他們家有關系的。

    “這是誰?我可不認識。”

    宋聲嘴角扯出了一抹不屑的笑,道:“是嗎?杜嬸子說不認識,那我就介紹給您認識一下。這個姑娘叫張柔柔,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您的親孫兒呢!”

    他這話一出來,周圍圍觀的村民們像是吃到了驚天大瓜一樣,驚訝的眼睛都瞪圓了。

    杜氏一看村民們驚訝的看著她,心里十分心虛,連嗓門都高了幾個度,道:“你瞎說!這個女人我們家從來不認識,她跟我兒子一點關系都沒有,誰知道你是不是從哪里找來的大肚子的野女人,就為了上門來倒打一耙,敗壞我們家的名聲,好方便你們家退婚!”

    宋聲聽見這話都要氣笑了,這個杜氏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他道:“杜嬸子,這個姑娘跟杜斌到底是什么關系,去城里他們住的石子巷一問便知。這么明顯的事,我們有必要撒謊嗎?隨便來個人查一查就知道我沒有說假話。倒是杜嬸子你,現在在這里狡辯,明明就是你們想騙婚,還倒打一耙說我們是要退婚。

    還有你兒子杜斌,明明都已經有女人了,甚至還懷孕了,竟然瞞著我們宋家,要讓我們玉哥兒直接嫁進來然后喜當爹嗎?”

    “各位鄉里鄉親的也都評評理,要是你們家的姑娘或者哥兒即將嫁的是這種人渣,你們會不生氣嗎?”

    圍觀的人紛紛點頭,人家姑娘大著肚子都站到門口了,誰會拿這種清譽開玩笑。

    然而即便是這樣,杜氏依舊死咬著不承認。當著這么多鄉親們的面,今日一旦承認了張柔柔肚子里的孩子,那他日肯定是要把她娶進門的。

    但她絕對不會允許一個不清白的女人進他們家的門。

    杜氏開始哭天喊地道:“我兒子究竟是有多大的過錯,你們說是什么就是什么,光憑一張嘴,就開始亂造謠了嗎?看看我兒子都被打成什么樣了?你們這樣打人還有理了是嗎?!”

    她這話剛說完,宋老大他們到了,剛好聽見她說的這話。

    宋老大氣得掄起手上的棍子就想打過去,被身旁的人攔住了。

    一旁的張杏花上來就呸了杜氏一口,罵道:“你兒子是個什么德性,你心里清楚。在外面勾搭女人,搞大了肚子,還反過來欺騙我們宋家,想騙我們清清白白的玉哥兒嫁過去,我告訴你,門兒都沒有!”

    論吵架這種事,宋家最厲害的非張杏花莫屬。

    “杜梅,我今天就把這話撂這,咱們兩家的婚事就此作罷,就你們家兒子那種德行,他配不上我們家的玉哥兒!剛好也讓門口的大家都看看,這杜斌是個什么樣的人,看看以后哪家的姑娘和哥兒愿意嫁給他!”

    杜氏哪里是張杏花的對手,一看處于弱勢,趕緊開始坐地上哭,想著以此來博取大家的同情。

    然而現在事情基本上已經明了,就是杜家的二小子在外頭有女人,還搞大了人家的肚子,卻瞞著要娶宋家的哥兒。

    天可憐見的,還真是壞良心哪!

    宋聲給旁邊的張柔柔使了個眼色,張柔柔也很配合,站在門口哭哭啼啼道:“杜郎,你不要我了嗎?我肚子里還懷著你的孩子呢?”

    她話音剛落,杜斌就大聲呵斥道:“你閉嘴!我壓根就不認識你,少在這里哭鬧了!”

    張柔柔看杜斌竟然如此絕情,那她也沒必要給他留臉面了。

    她道:“杜郎,咱們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你現在當真要拋下我們母子倆了嗎?既然你執意否認,那事到如今,我也不介意跟大家說一些關于杜郎你的事!

    張柔柔跟著杜斌這么久,許多私密的事她都知道不少。而這些事情也足夠證明他們兩個之間有親密關系。

    在說之前,她又問了一遍,“杜郎,你真的要我跟大家說嗎?”

    杜斌好像知道她要說什么,臉上竟然出現了一絲驚恐的神色,趕在她開口之前承認道:“是,你懷的是我的孩子。”

    只這一句話,宋聲的目的便達到了。

    其實即便張柔柔不逼他說出這句話,周圍大多數的村民們也都信了宋聲說的話。

    兩個人到底有沒有關系,在城里住了的那么久,而且就住在城里的石子巷,稍微有心的人去問問,就能打聽出來真相。

    只是張柔柔逼他親口承認孩子是他的,更坐實了他的不軌行為還有丑惡嘴臉。

    村子里的人一看杜斌竟然是個這種沒臉沒皮又毫無底線的人,紛紛唾罵起來。

    “我先前還想著把我閨女嫁給他呢,這還好沒嫁成!這杜家二小子可真是沒臉沒皮,剛才還要倒打一耙說什么人家宋家想退親所以栽贓他,我看他挨著一頓打不虧!”

    “可不就是嘛!都把人家姑娘的肚子搞大了,還不趕緊娶回家。聽說宋家去歲冬天燒出了銀骨炭,如今這杜家反倒堅持跟人家宋家結親,你們細品。就說為什么這杜家發達了,還要履行婚約呢,原來是圖人家的燒的炭!”

    門口圍觀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了起來,杜家的名聲一落千丈,紛紛遭人唾棄。

    宋聲這時候注意到宋老大身后站著的玉哥兒,沒想到他也過來了?此茄劬Φ浆F在都紅紅的,就知道傷心了許久。

    陸清就在旁邊扶著他,生怕他一個難過的昏了過去。

    第056章 第 56 章(微修)

    昨天晚上宋峰回來之后把事情告知了張杏花他們, 大伯母林氏隨后也知道了這件事。

    想了想,這件事瞞不住,也不能瞞, 還是得跟玉哥兒說清楚,讓他提早有個心理準備。

    陸清正在跟玉哥兒說著閑話, 大伯母林氏進來了, 把陸清和宋玉他們兩個叫了起來。

    兩個人跟著林氏一路到堂屋后才知曉,玉哥兒要嫁的那個杜斌竟然是個這樣毫無品德且不知羞恥的人。

    張杏花說完之后一直看著玉哥兒的臉色,就怕他一時難過想不開。

    宋玉剛聽到這個消息時又震驚又難過,他明天就要出嫁了呀, 原先大家都還說他要嫁的是個良人呢, 結果今天事情卻鬧成這樣了。

    怎么會這樣?命運在跟他開玩笑嗎?從定親之后他就在期盼著這一天, 期待著自己能夠嫁給一個寵愛自己的人。

    到頭來對方竟然是個人渣。

    宋玉一個沒忍住,難過的小聲啜泣。

    張杏花跟大伯母林氏面面相覷, 最后張杏花開口道:“玉哥兒, 這門婚事, 我跟你爹娘的意思是,咱們不嫁了。你看好不好?”

    家里人怕玉哥兒傷心,又怕他沒死心,還想著嫁過去杜家,畢竟杜家條件是比他們家好不少。

    宋玉雖然難過,但像杜斌這種人, 他是絕對不可能嫁給他的。

    宋玉搖搖頭, 哽咽的道:“爹, 娘, 奶奶,我不嫁了, 他杜斌不配!”

    “好好好,不嫁了不嫁了,咱們老宋家的孩子拎得清,不是糊涂人!以后爹娘給你尋個更好的!

    幾個人又勸慰了他幾句,宋玉這才回房休息。

    其實宋玉難過的并不是可惜這樁婚事。

    嫁不了杜家那便罷了,他就是覺得,自己今年已經十七了,定親了兩年,結果這婚卻沒結成。

    他如今這歲數已經不小了,肯定以后說親都困難了。

    他越想越難過,忍不住趴在被子里哭了起來。

    陸清怕他太過傷心,特地趕過來安慰他。

    畢竟陸清嫁過來的時候年紀也不小了,兩個人在年齡上的處境多少有一些相似之處。

    這個時候來安慰他,多少他能聽進去一些。

    陸清道:“玉哥兒,別難受了,不過就是個渣男而已,不值得咱為他那么傷心。這世上還有很多人,總有一個會把你放在手心里疼你愛你的!

    宋玉從被子里面探出頭,小臉兒都哭花了,說道:“我不是因為他難過,我是怕以后嫁不到好人了,今年我都那么大了,回頭再出門,村里的人肯定要笑話我嫁不出去了嗚嗚嗚……”

    陸清安慰道:“怎么會呢?你看看我,不也是十七歲的時候才成親的嗎?你看我現在過的不也挺好的。我們玉哥兒這么好,以后肯定會遇到那個對的人的。”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宋玉的心情這才好了一些。

    宋玉哭了許久也哭累了,哄著他睡著后,陸清才從他的房間里出來。

    林氏過去看兒子睡著了,出來拉著陸清的手道:“清哥兒,真是多虧有你在,能幫我們安慰安慰玉哥兒,伯母這心里啊,實在太感激你了!

    林氏其實今天的心情也不好受,一直強忍著沒哭出來。自己這唯一的哥兒成親卻遭遇到了這種事,任誰心里都不會好過。

    “大伯母不用跟我客氣,咱們都是一家人,不說那些見外的話。”

    陸清早就把玉哥兒當成好朋友了,看到玉哥兒難受,他心里也不好受。

    第二天一早,宋老大他們早早就收拾好了,早飯隨便吃了幾口,就準備出門去杜家。

    沒想到臨走的時候,宋玉說自己也要一起去。杜斌這個狗男人負了他,他得親自過去看看他你到底是個什么樣,如果可以,他也想往他身上打兩巴掌來出出氣。

    結果到了杜家門口一看,地上那個躺著的男人,頭發已經散亂的不成樣子,狼狽不堪。嘴里卻還叫罵著他的家人,甚至還侮辱他的名聲。

    他忽然一點都不為這樁婚事沒有成而難過了,這種狗男人不值得他掉眼淚。

    宋聲看著玉哥兒眼睛紅紅的,就知道他已然是哭過的。

    不過今日既然有勇氣過來,就說明他還是敢于面對別人看他的目光的。

    宋玉這個時候站出來道:“杜斌,你既然已經有了心儀的姑娘,就不該來履行跟我的婚約。今日既然已經鬧成這樣,咱們的婚事就此作罷,以后橋歸橋路歸路,你娶你的親,我嫁我的人,咱們各不相干!

    杜斌剛才被迫承認了跟張柔柔之間的關系,這個女人他暫時是擺脫不了了。

    但他跟宋家的婚事如果還能繼續,那他不娶張柔柔,對方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這,杜斌的心思轉了個彎,開始求宋玉:“玉哥兒,你相信我,如果你嫁給我,以后我一定會對你好的。而且我保證,以后絕不納妾!我說的都是真的,你再好好想想!

    宋玉難過歸難過,但腦子還清醒的很。

    他諷刺的看了杜斌一眼,道:“我為什么要嫁給一個已經爛到泥里的人?”

    一聽宋玉諷刺他,杜斌立刻就翻臉了,“你說誰爛到泥里了?!你一個哥兒,還不知道做過什么不檢點的事兒呢!好意思在這里裝清高,我看以后誰敢娶你!你就等著嫁不出去在家做一輩子的哥兒吧!”

    杜斌典型的不識好歹,宋家一大家子來了這么多人,他還敢出言挑釁,就為了出一口氣。

    他說這話,宋老大是徹底忍不了了。

    手中的棍子直接揮了上去,把杜斌打的滋哇亂叫。一看兒子又挨打了,杜氏也忍不住了,什么家伙都沒拿,沖上去就跟張杏花她們撕了起來。

    一時之間杜家的人跟宋家的人打的亂作一團,就連宋聲跟陸清也差點受到了波及。

    這時候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廊下的杜大郎走了過來大聲呵斥道:“都住手!”

    其實早在宋家剛來人的時候,杜明就知道了。

    但他一直沒有出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這會兒才從廊下走出來出聲阻止。

    周圍的村民們這時候也趁機上前把他們兩邊的人都拉開,他們這才停了下來。

    杜明走過去先對著宋家的人道:“是我們失禮了,都沒事兒吧?”

    看著十分有禮貌,而且出言關心他們,但宋聲卻怎么看都覺得杜明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很別扭,至于哪兒別扭,他也說不上來。

    宋平看杜家的所有人都不順眼,這時候杜明這個當大哥的出來好聲好氣的跟他們說話,宋平依舊沒什么好臉色,“少在這惺惺作態了,剛才你干什么去了?這會兒知道好聲好氣說話了,我看你就是沒安好心!”

    宋平說的沒錯,杜明等到他們兩家人打起來了才出來制止,也不知道是安的什么心。

    杜明這個人,長得一副國字臉,看著五官挺端正,只是這濃黑的眉毛斜向上挑入鬢,看著有些不怒自威的意思。

    杜家的人應該都挺怕他的,他剛才這么一呵斥,這會就連杜斌都不敢再說話了。

    杜明聽到宋平的話,絲毫沒計較,跟宋家的人道了聲歉之后,他突然走近幾步,到了陸清的面前。

    “剛才沒受傷吧?”杜明問道。

    陸清很驚訝,怎么這個人跟他說話好像一副很熟稔的樣子。

    陸清沒吭聲,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一步,搖了搖頭。

    宋聲不動聲色的將陸清護在身后,對杜明道:“杜大郎君,今日的事情,你們杜家得給我們家一個交代吧!

    杜明微笑道:“自然。不過我跟二弟也是一樣的想法,如果玉哥兒能夠同意嫁過來,那我們杜家上上下下肯定會把他奉為座上賓的,不會讓他在我們家受一絲委屈。我這個弟弟年少無知,容易被人欺騙感情,玉哥兒,可否原諒他這一次?”

    宋聲都要氣笑了,沒想到弟弟這么無恥不是沒有原因的。原來他們家血脈相承,杜斌都做出這種事兒了,杜明竟然還能微笑著厚顏無恥的說杜斌是被人欺騙了感情,讓玉哥兒原諒杜斌。

    “杜大郎君,你剛才是沒聽清嗎?玉哥兒已經說了,這門婚事就此作罷。我們宋家,不稀罕跟你們杜家結這個親!”

    杜明心里雖然很氣惱弟弟破壞了這樁婚事,但面上可是一點都沒表現出來,臉上竟然還能掛著一抹微笑,說道:“好,既然這樣,那便作罷吧。雖然我這個弟弟不懂事,但也沒必要惹得兩家鬧這么僵,雖然做不成親家,以后也能當個朋友互相來往嘛!”

    宋聲眉頭微皺,杜明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很不喜,總覺得他說話都在綿里藏刀。

    宋聲直接拒絕道:“來往就不必了,杜家家大業大,我們宋家高攀不起。不過杜斌做出這種事情,連累我們家玉哥兒的明明,甚至白白耽誤了我們玉哥兒兩年的大好時光,這賬該怎么算?”

    杜明剛才一直維持著微笑的神色,終于有了一絲崩裂。

    本來他打算的好好的,跟宋家搞好關系,尤其是宋聲,這個人對他有很大用處。

    沒想到今天卻搞成了這個樣子,而且他雖然已經拋出了最大的善意,可對方看著對他十分戒備,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讓他感到很煩躁。

    “那宋郎君想怎么辦?”

    宋聲瞇了瞇眼,冷著臉沉聲道:

    “第一,你們杜家要親自上門來給玉哥兒賠禮道歉!這件事是你們杜家的錯,不能讓玉哥兒平白被連累了名聲!”

    “第二,玉哥兒等了杜斌兩年,耽誤了終身大事,你們杜家要賠償玉哥兒一百兩銀子作為精神損失費!”

    “最后,離我夫郎遠點!”

    杜明心里憤怒到了極點,他在這個家一向說一不二,頭一次被人這么說話,心里頭怒火中燒。

    可這件事是他們家理虧,周圍那么多鄉親們看著,人家提出來的要求,不得不憋屈的答應。

    杜明臉色繃不住了,沉著臉道:“好,我答應你。”

    剛才那波打架,杜斌被打的最慘。杜氏也好不到哪去,頭發都被張杏花抓散了。

    杜斌他爹是個膽小的,一見兩撥人打起來了,不說沖上去幫忙了,甚至怕挨打直接躲起來了。

    本來今天應該是成親的好日子,結果卻以這樣的鬧劇收場。

    宋老大他們這次也算是出了口惡氣,杜斌身上舊傷未好,又添新傷,沒十天半個月是起不來床了。

    杜明已經代表杜家道歉了,他們也狠狠打了杜斌一頓,如果再硬抓著不放,那就該是他們沒理了。

    好歹這氣也出了,杜斌乃至杜家的名聲在整個郭武村也敗壞了,讓宋老大他們心里多少舒坦了一些。

    從杜家出來后宋家一大家的人就原路返回家去了,倒是張柔柔,沒有跟他們一塊走,也沒有再回城里。

    她就站在杜家門口,挺著個大肚子,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杜氏氣的咬牙切齒,還不得不把她迎進門里。

    畢竟人家姑娘的肚子里懷著的是他們杜家的種,杜斌都親口承認了,這時候要還把人家姑娘趕出去,那杜家可真就是喪盡天良了,會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噴死的。

    宋聲昨天晚上跟張柔柔說的就是今天的事兒,兩個人做了一樁交易。張柔柔幫他出來作證,他幫張柔柔順利進入杜家。

    眼下雙方都各自達成所愿,張柔柔剛才還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剛進入杜家的門,就眉梢微挑,顯示著自己今日不錯的心情。

    今日她已經順利進入了杜家,來日還怕會沒有名分嗎?

    她這種從小就逢迎在各種男人之間的瘦馬,怎么可能沒有一點手段?且等著吧,會有那么一天的,她要杜家心甘情愿地同意杜斌娶她為妻。

    宋家一大家的人回到家之后,村里人也都發現不對勁了。

    今天明明應該是宋玉大喜的日子,一上午過去了,都不見迎親的隊伍前來,反倒有人一大早看到宋家一家子浩浩蕩蕩的出門了,這會兒看到他們回來,紛紛都猜測著宋玉是不是婚事有變。

    這件事是瞞不住的,畢竟以后宋玉還要說親,最好越多人知道他這樁婚事沒成越好,這樣大家都知道他還未嫁人,有合適的也好上門給他說親。

    看到他們回來,有那些好事的主動上來問情況,張杏花也沒瞞著,神情沮喪的跟來人訴苦,把杜斌干的那些破事兒全都又說了一遍。

    跟宋家關系好的人,聽到消息之后,有幾分唏噓,替宋玉感到不值,或者幫張杏花一塊罵杜家。

    跟宋家關系不好的人,聽到這個消息后,幸災樂禍,說這是他們宋家的報應。

    不過不管是哪種,這對宋玉來說都不重要了。

    全家現在覺得最要緊的就是要趕緊給宋玉再重新定下一門婚事。不然過了今年,翻過年頭宋玉就該十八了,這在他們鄉底下都是大齡哥兒了,以后想要嫁個好人家就更難了。

    宋玉一想到自己這輩子可能要在家當個老哥兒,心里就難受,一直在家郁悶了好幾日沒出門。

    回家之后的陸清也有點不在狀態,他今天看到杜明,總覺得他看起來有些眼熟,但怎么想都想不起來了。

    而且今天他說的那句話,好像認識他一樣。

    可他明明不記得自己認識過這么一個人呀!

    宋聲回來后也不太高興,想起今天杜明特地走到清清跟前說的那句話,明擺著的關心他。

    而且那個語氣,實在是過于溫柔。

    是在向他挑釁,還是說是因為認識清清單純的出于關心?

    但看清清的神色,應該是不認識他的。

    宋聲有些別扭,有種自己心愛的東西被別人盯上了的感覺,很煩躁。

    陸清雖然覺得今天杜明對他說那句話很奇怪,但他并未放在心上。在他的心里,排在第一位的是相公。

    回到房間后,陸清偷偷看了宋聲兩眼,總覺得相公不大高興,難道還在因為今天玉哥兒的事情憂心?

    陸清試圖安慰道:“相公,別擔心,玉哥兒這么好,以后肯定不愁嫁的。大不了咱們家以后給他多添點嫁妝,實在不行給他找個上門女婿也可以呀,不會嫁不出去的!

    宋聲心里暖暖的,他的小夫郎總是善于觀察他的心情,然后開解他,安慰他。

    他剛才不應該多想的,不過杜明這個人,給人一種陰溝里的蛇那種陰森的感覺,還是要防著點。

    他叮囑道:“清清,以后如果出門的話小心一些,如果遇到杜明,記得離他遠遠的!

    陸清聽他提到杜明,想起了今天杜明忽然靠近他說的那句話,他一開始沒仔細想,現在才反應過來,相公別是誤會了吧?

    陸清趕緊解釋道:“相公,那個杜明我今天真的是第一次見他,而且跟他從來不認識,不知道他今天為什么那樣說,你說他會不會就是為了挑撥離間,讓我們之間產生誤會呀?”

    宋聲搖搖頭,道:“我沒有多想,我知道你不認識他。就是提醒你一下,我總覺得這個人很危險!

    “那就好。我記住了,以后如果見到他,我就繞道走,放心吧!”

    陸清心里頭高興了,相公是相信他的,沒有誤會他,真好。

    宋玉的婚事沒成,失落了幾天后又勉強重新打起精神,不過只是個婚事嘛,總不能日子都不過了。

    過了幾日宋玉陸清這里聽來了一個消息,說是半個月后杜斌的傷終于好了大半,結果剛出門進了一趟城,回家的路上又被人打了一頓。

    這個消息還是陸鳴聽來的,告訴陸清之后陸清又告訴了宋玉。

    宋玉聽了之后,哈哈大笑道:“也不知道是哪個好心人做的,打的好,這種人渣,活該見一次被人打一次。”

    陸清聽到杜斌被人打,心里也高興。這種人渣,活該被打!

    而宋玉因為這次的婚事沒成,之前各家送來的添妝也只好先都給人退了回去。

    李滿送的這根玉簪子自然也是要退回去的。

    如今李滿不在宋家幫工,宋玉也不好單獨去找他退東西,就拜托大哥宋平幫忙把東西退回去。

    宋平專門尋了個李滿在家的日子過去了。

    李滿還在山腳下的小茅屋里住著,小茅屋被他擴建了一些,原先只有一個小屋子,現在不僅圍成了一個院子,兩邊還各搭了個棚子,旁邊又建了一個茅屋。

    宋平敲了敲院門,李滿從屋里出來了。

    一看是宋平過來了,他趕緊把人引到了屋里。

    宋平還沒來得及坐下,就看到李滿嘴角泛著青色,他驚訝道:“阿滿,你這是同人打架了?”

    李滿沒吭聲,算是默認了。

    宋平以為他跟他爹那頭的人又鬧不愉快打起來了,趕緊勸道:“你爹那個人,也是個驢脾氣。他說什么話你別往心里去,反正也跟他們分家了,以后你就過好自個兒的就行。別跟他們一般見識,省得把自己弄得一身傷!

    李滿嘴角動了動,最后默認了,也沒說什么反駁的話,只說他知道了。

    宋平又跟他說起了宋玉的事,道:“那個杜斌真不是個東西,幸好在成親前發現了他是個什么德行,不然要是玉哥兒嫁過去了,還不知道要受什么罪呢。就這種人,他配不上我們玉哥兒!”

    李滿點頭道:“嗯,他配不上!”

    說完之后他又道:“玉哥兒很好!

    沒人注意他的耳朵根悄悄紅了。

    宋平一聽這話頓時笑開了眼,他就愛聽別人夸他家玉哥兒。

    宋平想起過來走這一趟要辦的事,又把話題扯了回去。說婚事沒成,這添妝自然也不能收,要退回去。

    結果李滿拒絕了。

    李滿道:“玉哥兒退婚了,應該心里不好受,這根簪子就送給他了,我留著也沒什么用!

    宋平想想李滿說的也是,這個簪子買的時候可能多花了些錢,但如果再當出去,恐怕就得折減一半,還不如自己留著呢。

    可滿小子一個大男人也用不著這么個簪子,不如拿去哄玉哥兒開心。

    只是白要人家的東西不好,宋平就自己墊了些錢,塞給李滿。

    結果李滿連錢都不收,宋平很無奈,又把錢收回去了。想著滿小子做人也忒厚道了,大不了以后做什么事兒他多照顧照顧滿小子便是。

    于是宋平又把這根玉簪子拿了回來,將它還給了宋玉。

    宋玉很喜歡這個玉簪子,宋平說是李滿照顧他的心情,想著留這根簪子也沒用,干脆就當禮物送給他了,宋玉也就信了,心想著下次一定要選個機會,好好感謝一下阿滿哥。

    宋玉這場婚事現如今成了個鬧劇,在村里面可是傳了好一段時間才消停。宋家的人也不遮遮掩掩的,旁人問起來他們就只當是訴苦了,反正這事兒錯又不在他們家。

    正經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宋老大他們把精力又投到了蓋房子的事情上。

    之前還剩了一圈院墻沒有拉起來,還有幾間屋子的地面沒有鋪好,這次趁著還沒開始農忙,索性把這些活全都干完了。

    很快宋家敞亮的磚瓦房就徹底蓋好了,兩邊有東西廂房,各蓋了好幾間。就連灶房都比之的前要大許多,旁邊的柴房也是用磚瓦建的。

    還有牛棚和豬圈,用剩下的木頭還有磚瓦的邊角料搭的,既結實又抗風。

    等到今年冬天再下大雪的時候,就不用擔心豬圈會塌了。

    第057章 第 57 章

    杜家答應給宋家上門賠禮道歉, 然而半個多月過去了,卻一直沒動靜。

    這上門來道歉,肯定是杜斌過來, 可眼下聽說這杜斌好像又被人打了,最近這幾天怕是又出不了門了。

    雖然他還沒來上門道歉, 宋老大有些不高興, 但聽說他被打了,宋老大又高興了。

    不過這杜明還算是信守承諾,雖然杜斌還沒有上門來道歉,但答應賠償給玉哥兒的銀子已經托人送過來了。

    他們杜家做生意掙了不少, 不然這一百兩銀子他也不會答應的這么痛快。

    這錢給了之后, 張杏花沒把錢收著充入公賬中, 而是把這一百兩給了玉哥兒。以后他嫁出去了,就給他當做陪嫁。

    有這么豐厚的銀兩做陪嫁, 總能找到一個好人家嫁出去。

    再不濟就像陸清說的那樣, 有這些錢, 完全可以招贅納婿。

    玉哥兒看到家里人把這一百兩銀子都給他作為補償,又是感動又是高興。

    等到杜斌傷好了差不多之后,死活不想來登門道歉,他現在看到宋老大的臉都害怕的腿打顫。

    可又沒辦法,當初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答應的,如果不去, 名聲就更差了。

    他以后還想娶個好姑娘呢, 這個張柔柔不過就是仗著懷了他的孩子罷了, 等她一生下孩子, 他就想辦法把人給弄走。

    于是最后又拖了幾天,杜斌還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宋家登門道歉了。

    如此一來就更證實了張杏花先前說的話沒錯, 就是杜家理虧,做了那些污糟事情,玉哥兒真是受委屈了。

    也不知是從哪聽說了玉哥兒嫁妝豐厚,根本不像玉哥兒想的那樣嫁不出去,反倒是來上門提親的人一個接一個。

    但這次宋玉卻都不為所動,反倒又不著急了。他要擦亮眼睛,選一個老實本分的人。

    四月的春光明媚耀眼,陽光也愈發滾燙,眼瞅著地里的麥子一天比一天泛黃,沉甸甸的麥穗壓彎了麥稈,宋老大他們就高興。

    距離割麥子沒幾天了,去歲下了幾場大雪,果然來年的長勢大好。

    不過還沒趕上收麥子,二嫂李氏就要生了。

    那是在一個晴朗的午后,一家人正坐在屋檐底下曬著早麥,李氏突然覺得肚子疼,張杏花一看這架勢,就知道孫媳婦兒要生了。

    農家的人生過的孩子多,對于接生已經有經驗了。張杏花趕緊指揮著一旁的宋夏去燒熱水,又讓孫氏去拿干凈的布。

    家里的男丁都不在,全都在地里忙活著。

    幾個人手忙腳亂的把李氏送回屋里,張杏花開始在旁邊給李氏接生。

    宋玉一看二嫂快生了,趕緊去地里喊二哥宋峰回來。

    從午后一直到半夜,孩子終于平安的生出來了,是個男娃。

    李氏盼著能有個兒子,已經盼了好幾年了,這次終于得償所愿,言說過年時求的簽準,等到農閑了的時候,她要去觀里還愿。

    李氏生完孩子半個月,田里的麥子終于完全成熟了。

    家家戶戶開始拿著鐮刀下地割麥子。

    今年宋峰下地干活格外有力氣,媳婦兒剛給他生了個兒子,他心里高興。

    雖然有女兒他也高興,但對他來說那是不一樣的。

    宋聲過完年上了幾個月的學堂,又開始放農假了。

    從縣城里回來,一路走鄉間小道過去,能看到田里家家戶戶都在趕著搶收莊稼,村里的小孩們也都在田埂上嘻嘻哈哈的玩鬧著。

    小孩們啥都不懂,無憂無慮的在田野里嬉鬧。

    山間一縷清風不僅吹來麥香,還吹來了豐收的喜悅。

    宋老大帶著家里的男丁在地里正埋頭苦干,手下的鐮刀一割一個準,今年他們老宋家蓋了新房子,孫媳婦兒還給添了個娃娃,臉上的笑容憋都憋不住。

    家里地多,不僅男丁們要下地干活,林氏跟趙氏還有兒媳婦孫氏也都要下地干活的。

    今年李氏剛生了孩子不久,還要坐月子,沒法下地干活。張杏花讓宋夏跟宋玉在家照顧她,自己帶著宋英也下地搶收麥子去了。

    每到這個季節,這天就變得快。中午可能還陽光照耀,下午可能就大雨傾盆了。

    麥子得抓緊時間割完帶回家去,不然被一場大雨淋過,不知要掉多少麥籽兒到地里面,除了影響收成不說,等到開始播種苞谷種的時候,地里就會長出一茬又一茬的麥子,影響土壤的肥沃。

    剛好今年新蓋了房子,院子里的地面也都重新用磚鋪了一遍。

    磚鋪的地面有縫,但縫隙里填了粘土,把整個地面都鋪得平平整整的。

    如今剛好用來曬麥子,正正好!

    一到曬麥子的時候,家里的幾個小娃娃就有正事干了。

    剛收下來的麥子用梿枷打出籽兒后在院子里曬著,很容易招來鳥雀蟲子之類的過來偷吃。

    幾個小孩就被張杏花安排了任務,蹲在院子邊上,看見有鳥雀蟲子過來就把它們都趕走。

    除此之外還要提防著天氣的變化,一看天氣不對勁,有烏云過來,就得趕緊去叫人過來把麥子收起來,不然被大雨一淋,被水沖走不說,還得多曬個好幾天才能曬干。

    陸清雖然也是嫁進來的夫郎,但卻不用下地干活,張杏花讓他在家里負責做飯。

    至于宋聲,他倒是想下地干活,但他還沒提出來,就被家里人給攆回去了,無一例外都讓他在家讀書學習,說是地里的活用不著他。

    農家為了搶收麥子,中午一般都是不回家吃飯的,因為一來一回在路上的時間就要花費好久,搶收都是爭分奪秒的,這點時間大家都不愿意浪費在路上。

    一般都是家里人做好飯之后,裝到碗里面給他們送到地里去。

    宋家也是如此。

    陸清做好飯之后就該去送飯了。

    本來這飯應該是他去送的,但宋聲說外面太陽大,他去送就行,陸清拗不過他,干脆兩人一塊去了。

    家里人多,提著兩個籃子送飯,估摸著不夠吃。他們兩個人一塊兒把飯提過去,剛好夠幾個人的飯量。

    家里邊的事就交給了宋玉和宋夏,宋夏負責照顧李氏坐月子,順便幫忙帶小孩。宋玉則是幫忙洗衣服,喂豬,喂雞等等。

    田埂上,宋老大幾個人干活干得滿身的汗,身上的衣服已經臟的不成樣子,全都濕漉漉的緊貼著身子。

    這幾件都是粗布麻衣,穿臟穿爛了也不心疼。

    看了看天色,已經是正午了。旁邊地里人家已經來人送飯了,他站在田埂上瞅了瞅,看到了兩個人影。

    等到宋聲和陸清走近后,宋老大道:“三郎,你咋也跟著一塊過來了?”

    宋聲道:“我看咱們家要送的飯多,清清一個人一趟拿不完,我就來幫個忙!

    宋老大看著這太陽有點曬,讓他們站到樹蔭底下歇會兒。

    張杏花一看宋聲和陸清過來送飯了,招呼著家里人都過來吃飯。

    現在天亮的早,他們一大早就起床了。早上匆匆吃了點,就來割麥子了。

    到現在大半天過去了,割麥子又是個體力活,到現在已經肚里空空,大家都餓了。

    陸清特地蒸的白米飯,炒的菜有葷有素,農忙的時候做飯要做得足足的,管飽才有力氣干活。

    宋老三幾個一上來就悶頭扒飯,實在是餓壞了。

    吃完飯之后,陸清還特地給他們倒了幾碗煮的大麥茶,專門放涼了給他們喝的。

    大米飯配的炒肉和炒菜,一頓飯吃得飽飽的,今年麥收的飯都比往年要吃得豐盛!

    以前麥收的時候雖然也吃得飽,但哪有頓頓大白米飯這么好。

    這要是頓頓都這么吃,這地里多少活兒他們都有勁兒干!

    更別說吃完之后還有茶可以喝了,喝完一碗涼茶,整個人都更加舒坦了。

    “還別說,清哥兒這大麥茶煮的好喝,我還是第一次喝!”

    陸清聽到大家愛喝他煮的茶,他心里十分高興。這茶以前他只煮給阿爹喝過,并不常有人拿大麥來煮茶,他怕別人喝不灌,所以很少煮。

    想著家里人在地里面干活又熱又累,喝點茶解解暑剛剛好,所以才煮了一大壺來。

    一家子吃完飯,陸清把碗收進籃子里,準備回去了。

    走的時候宋聲站在田埂上望了一下,這一塊地差不多已經割了一大半了,他看了看剩下的部分,問道:“爹,這塊地剩下的還得割多久呀?”

    宋老三抬起頭看了一眼,說道:“沒剩多少了,趕在晚飯之前肯定能收完!”

    家里面今年剛好有牛車,到時候把割下來的麥子捆成捆兒,一捆一捆的放到牛車上碼好,用牛車拉回家,省時又省力。

    這一塊地的麥子只要開始割,就盡量在一天之內把它割完。

    不然剩下一部分心里也沒個數,半夜指不定有那種偷偷割幾捆偷走的。

    這也得虧是宋家人手多,一天之內可以干完一塊兒地的量。像有些人家人丁少的,一天之內干不完,割下來的麥子又沒辦法全都運回家里,就得帶著鋪蓋卷兒,晚上睡在田里面看著。

    “你倆別在這曬著了,趕緊回去吧!睆埿踊ǖ。

    宋聲跟陸清這才拿著裝有空碗的籃子回去。

    張杏花看他們回去了,這才又重新低下頭割麥子。

    老百姓在搶收的日子里,最會看的就是天氣了。天空萬里無云,看這樣子,今天應該不會下雨。

    宋老大道:“趁著今天天氣好,割完之后趕緊把這塊地的麥子都運回去。這樣今天晚上就不用來這里看著田了!

    大家一聽,更加賣力的干活了。

    跟在后面干活的宋成道:“爹,怎么感覺今年比去年還熱呢!”

    第058章 第 58 章(捉蟲)

    宋老大把割好的一捆麥子捆好, 說道:“去年冬天還比往年都冷呢,熱點兒也好,總比刮風下雨的強!

    如今整個鳳坪縣都處在割麥子豐收的浪潮中, 老百姓全都干得熱火朝天的,雖然天氣熱是熱了點, 但今年收成好, 老百姓臉上都是笑容。

    到了晚上,天氣悶熱的厲害。

    還好宋家今年蓋了磚瓦房,冬天暖和,夏天自然也涼快許多。

    不過即便是這樣, 依舊很悶熱。

    外面是不是傳來青蛙呱呱叫的聲音, 張杏花出門看了看, 天上的月亮被云層遮擋的看不見一絲光亮,她心里琢磨著這天怕不是該要下雨了吧。

    大家都怕還沒有收完糧食就來了一場大雨, 趁著下雨之前趕緊搶收。地里的糧食全都收到家里邊兒, 那心里才是踏實的。

    于是第二天全村的人都起得更早了, 甚至有的人顧不上吃飯,卷起餅子到路上邊吃邊走,就為了趕緊把糧食收完。

    天氣變化的快,早上還艷陽高照著,下午就云層密布了,嚇的人們總以為快要下雨了, 手上割麥子的動作也更麻利了。

    結果連著三天過去, 一場雨都沒有下。

    宋家地里的麥子差不多也都搶收完了。

    光收完還不算, 割下來的麥穗還要用梿枷多打幾遍, 把麥子打出來,有風的時候再揚一揚, 把外面的皮兒都揚出來,剩下的麥子才能曬干收起來。

    宋聲前世是沒有干過農活的,這一世家里人也從來沒讓他下地干過活。

    不過等麥子都收回家里之后,他也會幫忙揚一揚麥殼,就是每當這個時候,渾身上下都會沾上麥麥子或麥秸稈的碎屑,刺撓的厲害,必須得先沖個澡,才覺得舒坦一些。

    豐收的時候不光下地割麥子辛苦,麥子割回來晾曬也很辛苦。

    要不停的用梿枷在地上的麥子上拍打,拍打完了之后還要來回的翻曬,最后還要全都堆起來裝袋子里。

    正是因為收糧食的時候的辛苦,農家的人從來不敢浪費糧食。

    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等到家里的糧食全都曬干收到屋里后,這場大雨也沒有下下來。

    但天色總是灰蒙蒙的,宋老大他們總覺得這雨快下了。

    又趕緊提前把屋后的排水溝都挖好,后院的牛棚和豬圈也都及時清理了一下,不然等大雨傾盆而下的時候,沖的哪里都是,弄得都沒下腳的地兒。

    之前因為搶收糧食,全家人都下地干活去了,這會兒又挖排水溝,又打掃牛棚豬圈,更是累的夠嗆。

    等到全部弄完之后,這才敢躺下好好歇著。

    張杏花年紀大了,今年干活干的急,這才剛歇下來,就渾身腰酸背疼。

    都說陰濕的天氣,胳膊腿腳容易犯疼,張杏花渾身都疼的厲害,估摸著這雨也快下了。

    結果又等了一天,還是沒下雨。

    天氣依舊灰蒙蒙陰沉沉的,像是跟老百姓開玩笑一樣,看著像是要下雨,但就是不下。

    宋平道:“爹,這雨一直遲遲不下,咱們要不先把黍黍種上?等種完之后,說不定剛好下雨,這苗子出的也快!

    宋老大不放心,總覺得快下了,說道:“再等等吧,等下過雨之后再種也不遲。這么些地,這兩天也種不完,別回頭種了一點兒,半道下起了雨,那就白種了!

    黍黍就是苞米的別稱,宋聲也是到這里之后才知道的。

    黍黍耐旱,宋家村一年種兩季糧食,秋天的時候種麥子,等到第二年春夏交替的時候收割。然后開始種黍黍,等到秋天的時候收割。

    黍黍經過一個夏天的生長,很快就會成熟。是個典型的耐旱不耐澇的品種,如果剛種完,就趕上下了一場大雨,很容易爛根死苗的。

    眼瞅著從一開始說要下雨都過去好多天了,也沒見到一滴雨。雖然太陽不怎么出來,但天氣卻悶熱的很。

    宋聲擔心會出現大旱,一直注意著外面河里水的水位。

    老百姓的吃水全都是從外面打的,一個村子共用一口井。

    如果真的趕上天災,出現大旱,地面干裂種不了糧食,不僅會影響收成,就連百姓吃水都困難。

    可擔心也沒用,老天爺下不下雨,那可沒個準。

    又過了兩天,晚上剛入夜的時候,忽然天邊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伴隨著閃電,沒過多久,一場大雨傾盆而下。

    豆大的雨珠子嘩啦啦的落下來,越來越急,好像早已經耽擱了許久,這會兒著急落下來一樣。

    宋聲睡覺淺,外面一打雷他就醒了。

    聽著外面的雨聲,他心里松了口氣。

    還好不是干旱,有這一場雨,等過幾天田地會更加肥沃。

    這雨下得越來越大,天邊的雷聲也越來越震耳。

    睡夢中的陸清迷迷糊糊的被打雷聲吵醒,剛瞇著眼睛睜開一條縫,就看見閃電忽然照亮了整個屋子,明滅之間,把他嚇了一跳,啊了一聲,徑直把頭埋進了宋聲的懷里。

    宋聲拍了拍他的背,動作很輕的抬起手,把他的耳朵捂上了。

    這雷聲打的又脆又響,跟過年時放的那些單個的爆竹有一拼,雨下一陣就轟隆打一陣雷聲,吵得人不得安眠。

    二嫂李氏生的孩子才剛剛滿月,這會兒也被雷聲驚醒了。嗚哇嗚哇的一直哭個不停,李氏只好把他抱在懷里,站在地上晃悠悠的來回走著,希望能把他哄睡著。

    家里幾個孩子大毛睡得最香,完全屏蔽了外面的雷聲,另外三個妞妞都被雷聲驚醒了。

    尤其是大妞,自從阿娘有了弟弟之后,她就開始自己睡一個屋了。

    這會兒被雷聲驚醒之后嚇得哇哇直哭,從床上一溜煙爬下來,趕緊出門去找阿娘。

    李氏在這邊哄著孩子,沒空過去看大妞的情況,就讓宋峰這個當爹的過去看看。

    誰知在屋檐下走到半路,就看見自個兒閨女哭的小臉兒上都是淚痕。

    看到阿爹過來了,大妞跟個小炮彈似的一下子鉆進了阿爹的懷里,奶聲奶氣的說著要跟阿爹一起睡。

    宋峰把她抱在懷里拍了拍背,準備帶到房里跟閨女一起睡。

    結果才剛走到門口,一道明亮的閃電劃破天際,突然的明亮又突然的暗下去,大妞看了直害怕,不停的催著阿爹走快點。生怕走的慢一點,這閃電就要劈到他們身上了。

    屋里的宋聲還在捂著陸清的耳朵,他剛才就發現了,自個的小夫郎好像很怕打雷。

    “要是害怕,就抱緊我。”宋聲道。

    陸清伸手抱著懷里的人,胳膊箍得更緊了。

    雷聲轟隆隆響了好一陣兒,總算消停了會兒。

    陸清從宋聲的懷里出來,說道:“是不是停了?”

    宋聲點點頭,“這一陣雷聲應該是過去了,別怕,睡吧。”

    陸清翻了個身,趁著這會兒雷聲沒了,趕緊進入夢鄉。

    窗外的雨聲滴滴嗒嗒,如果外面不打雷閃電,這雨聲有很好的助眠效果。

    陸清很快就再次睡著了。

    他做了一個夢。

    夢里還是小時候,那個時候阿爹還沒帶著他改嫁,但因為親生爹爹亡故,他一直被其他的小朋友欺負。

    后來爹爹為了哄他高興,帶他到城里買糖葫蘆吃。

    可惜天公不作美,本來還艷陽高照的,沒過多久就開始下起了大雨。

    那天的雨聲跟今天夜里一樣大,雨嘩啦啦下個不停。

    阿爹帶著他出門既沒有穿蓑衣,也沒有帶雨傘,兩人只好到一間點心鋪子的屋檐下避雨。

    眼瞅著雨一直不停,阿爹沒辦法只好去不遠處賣傘的老翁那里買了把雨傘。

    雨傘有普通的油紙傘,也有帶著漂亮圖案的油紙傘。

    阿爹為了哄他高興,特地專門給他買了一把帶漂亮圖案的傘。

    回去的時候走到路上,他看到一個小郎君沒有帶傘在雨中淋著十分狼狽。他心有不忍,就把自己的傘遞了過去。

    那個小郎君緩緩轉過身來,那張臉……從模糊開始逐漸變清晰。

    陸清在夢中想要努力的睜大眼睛看清楚那個人長什么樣子,可眼睛就像蒙了一層紗一般,怎么都看不清楚。

    等他努力的睜大眼睛試圖看時,已然從夢中醒了過來。

    看到窗外的亮光,陸清意識到剛才做的是個夢,如今這會兒已經是早上的時辰了。

    宋聲已經醒了,正準備穿衣服時,發現自個兒的小夫郎也醒了。

    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說道:“時辰還早,你要不再睡會兒,昨晚上下了一夜的雨,今天里面肯定都還濕著,也沒什么活要忙的。”

    陸清搖搖頭,“睡不著了,還是起來吧!

    兩個人穿好衣服鞋子推開門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地面不算很平坦,有個別凹進去的地方已經圈了一個水坑。

    家里人這會兒也都陸陸續續的起來了。

    這會兒雨已經停了,陸清先去看了看牛棚里的牛,因為昨天晚上雨下的太大,牛又沒有門遮擋,里面有大半片都被雨給掃濕了。

    豬圈也差不多,喂豬的凹槽里已經儲滿了雨水,等會兒吃過飯后得把雨水都清理一遍。

    還好下雨之前,屋后的菜地旁邊挖了條排水溝,不然昨天晚上這雨下的那么大,菜地里剛搭的黃瓜架子都要被雨水給沖倒了。

    這場雨水下得晚,給了老百姓足夠的時間搶收糧食,只有那個別懶的人家沒來得及把糧食都收完,這么一場大雨沖刷下去,得損失不少糧食。

    雨過天晴之后就該耕地了,割過的小麥地不用把整個地都翻過來犁一遍,但是要用犁耙把麥地上面殘留的一層麥秸稈全都耙掉,然后再進行播種。

    不過要過兩天之后才能耕地,這雨才剛下不久,地里邊都還泥濘著,得等半干的時候才能耕。

    宋聲年前讓梁又明幫忙托家里的親戚從閩南帶回來的棉花種子,一直拖到年后才拿到手。

    他早就有種棉花的想法了,這次終于趕上了。

    趁著還沒開始耕種,宋聲跟家里人商量道:“奶奶,大伯,二伯,爹,我能不能征用一下咱們家幾畝地?想種一點別的東西。”

    張杏花驚訝道:“三郎,你想種啥東西?”

    宋老大他們也很驚訝,三郎是個讀書人,難道還懂種地不成?

    宋聲拿出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棉花種子,說道:“我打算種棉花,也就是南邊人家種的白疊子!

    家里人像大伯他們都不知道白疊子是啥,他們也不常去買布,都是家里的媳婦兒負責買布剪裁做衣服,所以都不大清楚這白疊子是個啥。

    還是張杏花說道:“你是說能織成棉布的那種白疊子?”

    “對,就是那個,我把它叫做棉花。”

    張杏花一聽,滿臉喜意,棉花好呀,如果能夠種出來,那以后冬天他們不就能自己做棉布,天天穿棉衣了?

    “前幾天玉哥兒添妝的時候有幾個老姐妹兒過來找我閑聊,我還聽她們提到了這個白疊子。聽說這東西種出來采摘之后可以用來做被子,冬天蓋著可暖和了,是不是真的?”

    宋聲點點頭,“不僅可以做被子,還能做棉襖棉褲,到時候就算不燒爐子,冬天也不會那么冷了!

    宋老大他們在旁邊聽的驚訝的很,問道:“三郎,你說的這個棉花真有那么好?那為啥咱們這沒有人種啊?”

    宋聲道:“這個棉花現在在南邊種的比較多,還沒有傳到咱們這兒來。我手上這些種子,也是托學堂里的同窗找人從南邊帶過來的!

    根據宋聲前世所知道的關于棉花種植的知識,如今剛下過一場雨,這個時候氣溫和水分都很合適,剛好可以用來播種棉花。

    “其實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種成功,這個跟每年的雨水量還有氣溫都有關系。我是想著咱們可以勻出來一小塊地試著種植一下,如果能成功,以后再大規模種植。奶奶,大伯二伯,爹,你們看我這個提議可行嗎?”

    莊稼人一年到頭種兩季糧食,家里的所有田地就是他們的命根子,每年全都是種糧食的,沒有人浪費田地去種其他的。

    宋聲提出勻出來一小塊地種棉花,張杏花和宋老大他們猶豫了一下。

    不過想到剛才三郎說的棉花,這可是個好東西。如果能種出來,等到冬天的時候就能夠蓋厚厚的被子,再也不怕冷了。

    聽著很讓人心動。

    張杏花聽說過城里有些富戶人家專門花高價從南邊買白疊子回來做被子的,而且聽說這種被子又軟又暖和。

    張杏花越想越心動。

    不過只是勻出來幾畝地而已,少收一點糧食,其實也沒什么。

    大不了今年冬天再多燒點兒炭,家里也不缺這幾畝地的糧食。

    這么一想,張杏花拍板道,“成,今年就勻出來幾畝地,給你種棉花!

    對于張杏花的決定,宋老大他們也沒有意見,都同意了。

    畢竟他們也想蓋暖和的棉花被子。

    宋老大想了想,問道:“三郎,你剛才說種棉花需要合適的氣候和水分,那你說說,需要什么樣的土壤?咱們家的地根據肥力不同,有好幾種。有黃土,黑土,還有沙土等等。你看看你需要什么樣的,到時候我們就把那塊勻出來不種黍黍了,給你留著種棉花!

    宋聲想了想,道:“棉花比較喜歡氣候溫和, 陽光充足的地方。”

    而且棉花根莖很發達,能夠在土里扎根兩米長,所以最好是能選一塊土層深,而且有充足光照的地方。

    至于土地的肥力,中等就可以。

    “大伯,咱們家有沒有哪塊地,是靠山或者是朝陽的坡地?不用特別肥沃也可以!

    宋老大一聽宋聲說的這要求,想了想,道:“有啊,就在咱們家建建土窖不遠的地方,那是塊山坡,種糧食每年的收成都不咋好,你確定要種這塊嗎?”

    宋老三也道:“是啊三郎,咱們家那塊地不咋好,你要是想種棉花,可以種村東頭靠小路邊上的那塊。那塊是黃土地,而且很肥沃,用那個種棉花,怎么都比那塊坡地強呀?”

    宋聲搖搖頭,道:“不用了爹,那塊黃土地還是留給你們種糧食吧,就那塊坡地就行。只是這跟種黍不一樣,得拉著牛用犁耙徹底把地犁一遍才行!

    宋老大對于田里的活十分在行,一聽這話,忙道:“這個你不用擔心,不就是犁地嗎?今年咱們家有牛,犁地能省力不少呢。”

    看家里人支持自己種棉花,宋聲心里很高興。來到這個世界之后,好像他不管做什么,家里人都會給他滿滿的支持,這讓他心里暖脹脹的。

    第二天宋聲親自去看了那塊坡地,說是坡地,其實這坡度也不大。而且周圍沒有樹木遮擋,光照很充足。

    宋聲選好了地,剩下犁地的事兒都不用他操心,大伯二伯跟爹他們都會按他的要求辦的妥妥的。

    這地犁好之后還不能立刻就種上,得先在這塊地上打好壟,然后還要再施一些農家肥。

    托人從南邊帶回來的棉花種子,也需要處理一番,直接種下去不會輕易發芽,一個弄不好就浪費了。

    這些種子來之不易,少一個宋聲都心疼。

    前世宋聲有個朋友家里就是種大片棉花田的,家族都是做棉質產業的,平時跟他在一塊多了,他也多多少少的了解了一些關于棉花種植的知識。

    這種子得先處理一下,在陽光好的時候得先晾曬個兩三天,然后才能把種子種到打好的田壟上。

    如果土地比較干燥,還得適時的澆水。這跟種莊稼不一樣,得精細著點,一不小心就可能種瞎了,那這種子就白費了。

    雖然這塊坡田不算是土地特別肥沃的,但每年家家戶戶都會在坡田上種上糧食。

    今年旁邊別人家的坡地上都已經耕種好糧食了,卻發現老宋家的這塊地全都打了一趟一趟整整齊齊的田壟,壓根就不是種糧食的。

    有人好奇的問宋老大,“你們家坡地上那塊兒是種的啥呀?怎么看全都是打的田壟?難不成是準備要種瓜了?”

    這個時候正是種瓜的好時節,但他們這邊一般都不種瓜,因為收成不好,種出來的瓜長得又小結的又稀,遇到連綿不絕的雨天,瓜還容易被泡壞。

    宋老大沒敢透露自個兒家這塊地種的啥,他倒不是不想說,而是現在什么都沒種出來,這讓他說啥?

    萬一到時候種瞎了,豈不是讓人笑話。

    還不如到時候真的種出來了棉花,他那時候再說出來才有底氣。

    于是他搖搖頭道:“沒有,不是種瓜。至于種的啥,到時候你看看就知道了。”

    村里有人在田地里面種瓜,是件很少見的事。一般家里人種瓜,都是在家里院子里面的菜地里,稍微種上一點,他們村沒有瓜農,所以一大片田地望過去種的全都是糧食。

    就宋家這一小塊地特立獨行,打了一條條的田壟,但看著也不像是種瓜,大家都在猜他們這塊地上到底種的啥。

    宋老大很照顧這塊兒坡地,還時不時的去挑水過來澆水,看起來照顧的很精細。

    天氣愈發炎熱起來,地里的水分蒸發的也就快。

    但因為宋家澆水澆的勤快,過了幾天之后,坡地上種的棉花種子終于破土而出,伸出了一個個小苗子。

    這幾段田壟上種的棉花種子并不全都發芽了,有一些就瞎在了地里。

    不過看著也有不少長勢好的,這辛苦倒也沒白費。

    一看地里的棉花發芽了,宋老大他們幾個都很高興,農忙過之后家里的活就肉眼可見的少了起來。

    沒事兒除了給地里除除草之外,就是去這坡地邊晃悠,看看是不是缺水了,棉花苗子長得怎么樣等等。

    棉花現在種下去,如果順利的話,七八月份剛好到采摘的時間。

    也就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還是很快的。

    長出苗的棉花開始逐漸的長大,因為最開始播種之前施過一次肥,棉花苗子長得還不錯。

    宋聲也沒想到這棉花種的竟然如此順利,照這個情況下去,只要氣候一直保持濕潤溫和,再加上充足的光照,這棉花肯定能種成。

    張杏花和宋老大他們看著地里長勢喜人的棉花,臉上也都止不住的笑,雖然還沒有等到摘棉花,但他們好像已經有了棉花被子一樣,心里頭十分高興。

    宋聲過了農假之后就回學堂上學了,今年的院試在八月份,最近學堂里的夫子抓他抓得緊,家里的棉花就全靠大伯他們盯著了。

    本來想著一切順利,棉花已經順利的結了花苞,沒什么可操心的了,只要等花苞全都展開,到時候采摘棉花就好。

    而他只要好好讀書專心備考便是。

    然而萬事總有意外,就在這個時候,天公不作美,又下了一場大雨,而且連下了三天。

    本來長勢喜人的棉花苞,一下子被打落了不少。

    第059章 第 59 章

    這場雨下的讓宋老大他們心疼極了。

    眼看著這棉花就要長成了, 結果卻遇上這么一場雨。沒有綻開花苞的還好,已經開了花苞的,里面白白的棉花全都被沖到了地上, 已經不能要了。

    本來這次試種宋聲沒想過把棉花賣掉掙錢,就純粹是當做一次試驗田, 如果種成功了, 收下來的棉花就讓家里人多做幾床棉花被子,還有冬天的棉襖棉褲等等。

    等到明年再大片種植,到時候就可以靠著種棉花掙錢了。

    但這次雨下過后,恐怕只能做幾床薄薄的棉被了, 棉衣棉褲也只能做一兩件了。

    不過有一點好的是, 如果不是這場大雨, 這次的棉花會種的很成功。

    明年完全可以按照這個方法進行大規模種植。到時候不僅家里人都能帶上暖和的棉花被子,穿上棉衣棉褲, 還能把剩余的棉花賣出去。

    因為棉花在整個鳳坪縣都很少, 只有一些有錢人家才會高價從南邊購買。一旦他們家的棉花種成了, 肯定能賣不少錢。到時候也可以作為家里的一大進項。

    不過這都是明年的事了,今年這次試種植勉強算是成功吧。一場雨過后,好歹還剩了一些。

    雨過天晴之后,又過了幾天,剩下的棉花總算完全長成了。

    如今全都綻開了花苞,里面卡著的就是白絨絨的棉花。

    張杏花帶著家里的幾個媳婦兒和孫媳婦兒一塊去到地里摘棉花。

    宋聲特地提前給她們交代了一下, 棉花的花苞展開之后比較硬, 而且上頭的尖尖很鋒利, 摘棉花的時候一定要小心, 否則很容易劃傷手。

    家里人是第一次采摘棉花,完全沒有經驗。即便宋聲先前有過叮囑, 但她們剛摘棉花的時候還是不小心被棉花外殼給劃傷了。

    田地里面家家戶戶基本上種的全都是黍黍,黍黍收成的日子大概在九月,棉花要早一些,八月初就已經完全成熟了。

    村里人每天忙著下地除草,除此之外就是看看周圍誰家地里面的黍黍長得最好,羨慕之余,再出去說道說道。

    “那個誰誰家的黍黍長得真好啊,那個棒子好大,不像我們家的,我一看那里面包著的全都是空殼,今年這收成肯定又不怎么樣!

    “我們家的也是呢,結出來的棒子長得又小又扁,再加上前不久這一場大雨,一下子把地里的黍黍刮倒了好多,把我都愁死了!

    農閑的時候大家除了聊村里的八卦,聊的最多的就是莊稼的長勢。

    每個人嘴上說起來自家的莊稼時,那都是長得不怎么樣。

    可等到收完莊稼之后交糧稅時,那是一家比一家交的多。

    不過今年他們聊的莊稼地有些不一樣,村里好多人都在討論著老宋家那塊坡地上種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一開始他們看不出來,可等到棉花桿兒越長越大之后,結出了花苞時,他們還是沒看出來這是什么東西。

    一直到花苞開了殼,露出了里面白白軟軟的棉花,大家心里才隱隱有了猜測。

    這時好多人都來宋家問張杏花,“杏花嬸子,你們家坡地上種的那塊兒,長得白白軟軟的東西是啥呀?”

    既然東西都已種出來了,這個時候也不好再瞞著。畢竟以后他們真的大規模種植的話,還要拿出去賣呢。村里人這時候知道了也好,到時候他們種出來的棉花就不愁賣了。

    張杏花臉上笑得一臉褶子,止都止不住,“這個呀,就是南邊種的白疊子,我們家把它叫做棉花。”

    “棉花?”

    “這東西長得又白又軟,還可以紡成絲線,用來織棉布。外面賣的那些棉布就是用這個做的,它開出的花,可不就叫做棉花嗎?”

    大家一聽,這個叫做棉花的東西竟然可以做棉布,都驚訝的瞪圓了眼睛。

    “杏花嬸子,你們家這棉花是咋種的呀?還有沒有種子?也讓我們種種試試唄。實在不行我們花錢買種子也可以!”

    這棉花的好處,大家都看得到。這個時候老宋家種出來了棉花,他們都眼紅的很。

    不過張杏花卻沒有答應給他們種子,今年因為這場大雨,他們種的棉花收成并不好,可見種這個東西也是有風險的。

    即便是平時照顧的很精細,可到底還是看天吃飯的。天公不作美,就算照顧的再精細,這該損失的還是損失不少。

    因為收成不好,收來的棉花籽兒也少得可憐。

    采來的棉花去了籽兒之后,再彈一彈,就可以用來套被子了。

    而這從棉花里面出來的籽兒,剛好可以作明年的種子用。

    這種子本來就不多,他們明年還想要多種一些,張杏花是絕無可能答應把種子分給村里人的,即使別人出價購買,她也是不賣的。

    不過并不是一直都不賣,只是今年的收成太少,種子不夠,等到明年他們大規模種植后,如果順利,到時候能有很多種子。

    等那個時候鄉親們再花錢來買種子,她肯定是賣的。

    今年肯定是不行了。

    張杏花也不想讓村里人因為這件事記恨他們家,所以干脆說明白一些。

    她道:“不是我不想賣給大家種子,只是你們也看到了,今年這場雨下的,好好的棉花損失了一大半。剩下的這些就一小點,這種子我們得留下來明年種,所以沒法賣給大家了。”

    “不過如果等明年收成好的話,到時候棉花籽兒多,大家想要買種子或者想要買棉花都可以!

    她這么一說,村里的鄉親們也理解她的難處。

    畢竟今年這場雨把棉花給打落了一大半,這都是大家看在眼里的,也都知道張杏花剛才說的是實話。

    人家總不能自己一點種子都不留,全都賣出去吧。

    那些想種棉花的人就說,明年如果他們種的好,就第一個過來買種子。

    不過也有那些理智的人擔憂道:“明年能不能種成功還是個問題呢?今年不就被雨水打散了,這棉花地直接損失了大半。明年要是這個時候再遇上大雨,還不知道要虧得多慘了。”

    宋聲其實也考慮過這個問題,但做任何事情都有雙面性。有成功的一面,自然也有失敗的一面,人生在世,做事情就要有賭的決心。

    萬一就成功了呢?成功與失敗幾率五五開,宋聲選擇賭一把。

    明年還要繼續種棉花,到時候大規模種植,即便再遇到大雨損失一些,按照如今的棉花在這邊的高價,他們多少應該也能賺一些。

    不然家里如今只靠著燒炭,這來錢速度太慢了。

    以后他讀書的開銷只會越來越大,不能讓家里因為他負擔變得更重。

    不過這種棉花也不是長久之計,他一開始種棉花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能夠有棉花被子蓋,冬天有棉衣棉襖穿。再過兩年種棉花的只會越來越多,也就沒那么值錢了。

    不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想,這些事情暫時都要往后放一放,他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復習參加院試。

    這件事不僅是宋聲當務之急的大事,也是整個宋家目前排在第一位的大事。

    眼瞅著考試的日子越來越近,張杏花和宋老三他們一個個看起來比宋聲這個當事人還要緊張。

    陸清一直在縣城租個房子里住著照顧宋聲,越是到臨近考試的時間,他就越緊張。

    宋聲最近時間抓得緊,從學堂回來之后,吃過飯還要再點著油燈再看會兒書。

    每當這個時候,陸清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過去倒碗水都輕手輕腳的,生怕打擾到相公復習。

    院試的考試時間在八月下旬,考試地點設置在府城。

    鳳坪縣距離府城有些遠,趕牛車去的話,大概要走差不多一天的時間。

    今年縣學里下場去考秀才的學子很多,這次梁又明竟然破天荒的也要去參加考試,可能因為上次考試刺激的了,這段時間他開始努力學習了。

    梁又明已經跟宋聲說好了,到時候兩個人一塊兒搭伴兒去府城。

    至于考試之前要找廩生作保,宋聲已經都找好了。一般這種就是找一個之前考試成績還不錯但是沒考上舉人的秀才做保,左右不過就是花些錢的事。

    至于五人具結一起相互監督,這種在學堂里是最好找的。

    找幾個平時關系不錯的學子一塊報名就行。不過也要謹慎這些,因為五人之中只要有一個人犯錯,另外幾個全都要連坐。

    日子一天天過去,臨近考試前幾天,宋聲跟梁又明一塊出發去了府城。

    他們當天趕過去,到那估計就要到了晚飯時間了,稍微收拾一下找間客;蛘咴鹤幼∫煌,第二天休整休整,再過個一天差不多就要考試了。

    宋聲出發去了府城之后,陸清便回了宋家村。

    相公去考試,他也幫不上什么忙。本來問他要不要陪他一塊兒去的,但相公說只是一個院試而已,用不著陪考。

    等以后他參加秋闈,春闈了,那個時候再去陪考也不遲。

    說著又是春闈又是秋闈的,陸清聽的有些臉紅,他雖然沒讀過書,但也知道這兩個考試是什么意思。

    相公的意思不就是說以后還要做舉人老爺,然后考進士嗎?

    相公真是太有志氣了!

    宋聲出發去了府城考試,去了幾天,家里人就擔心了幾天。

    雖然這不是宋聲第一次去府城了,在那之前原主已經去過好幾次了,但張杏花他們仍舊很擔心。

    一家子連飯都吃得不香了。

    張杏花踢了宋老三一腳道:“老三,別光顧著吃了,就知道吃吃吃,我看你兒子的事,你是一點都不關心。”

    宋老三爭辯道:“娘,我哪里不關心了?我這不是著急的餓了嘛!”

    張杏花嘆了口氣,道:“你說咱家三郎這次能考上不?”

    第060章 第 60 章(捉蟲)

    張杏花這個問題把全家人都問住了, 三郎光是這考秀才就考了好幾回了,每回他們都眼含期盼的看著他去,可每次最后得到的都是失望。

    但大家總覺得今年不大一樣了, 不僅他們老宋家不大一樣了,還有三郎也不大一樣了。

    三郎跟從前相比變化太大了, 身上的那股子勁兒, 莫名的讓人想要相信他這次一定能考上。

    宋老大今天的飯量也不咋好,他心里也掛念著侄子這次的科舉考試。

    聽到張杏花的話,他趕緊說道:“這還用問嗎?三郎今年肯定能考上!”

    宋老二也接話道:“老三說的對,三郎是咱們家最聰明的人, 就連那么金貴的銀骨炭他都能想法子給燒出來了, 就這份才智, 我看考個秀才綽綽有余了!

    “爹說的對,三哥從前那是腦子沒開竅, 現在可不一樣了。你們難道沒覺得, 三哥這是恢復了神童的才智嗎?”

    “對對對, 四郎說的對!三郎頭些年肯定是被打擊到了,這腦子昏昏郁郁的沒明白過來。今年肯定能行!”

    全家人心里都是這么期盼的,但沒人敢保證說宋聲這次一定就能考上。

    宋老三吃的飽飽的,這會兒擦了擦嘴說道:“阿娘啊,你就甭擔心了。三郎之前都說過了,這次絕對能考上。你啊, 就別操心那么多了, 也不是你去考試, 操心也沒用。還不如想一些高興的事樂呵樂呵。比如想想等三郎考上了秀才, 咱們家就不用出人丁服徭役了!”

    一說起這個,張杏花立馬就開心的笑了。

    這話說的實在, 如果三郎今年考中了秀才,那可是他們宋家村第一個秀才公,榮耀著嘞!

    到時候全家都不用去服徭役了!而且不光如此,以后把家里所有的田全都掛到三郎名下,這田地的賦稅也不用交了。

    一想到這些,全家都忍不住高興的揚起了嘴角。

    陸清心里也在期盼著相公這次考試能有一個好結果,想起之前相公跟他說以后要讓他做秀才夫郎,他就欣喜不已。

    不過張杏花才剛高興了一會兒,就又想到前幾次宋聲落榜的情形,剛才還高興的臉瞬間就茸拉了下來。

    她道:“都醒醒,先別急著做夢了,等三郎考上了再高興,別到時候沒考上一個兩個的都哭喪著臉!”

    “阿娘,你說什么不吉利的話呢?呸呸呸,我跟你打賭,三郎這次絕對能考上!”

    宋聲這次去下場考試,村里人也都知道。

    隔壁王嬸子上次跟王大郎鬧了一番之后,消停了好久。

    這次聽說宋聲去考秀才了,跟村里幾個平日里關系走得近的婆娘閑聊:“聽說這宋聲又去考秀才了?”

    “可不是嘛,算一算,這都考第四回了吧。”

    “這宋家真是不嫌錢多,光每年供宋聲讀書都得花不少了!

    “誰讓人家有錢呢?看去年光是賣炭都賺了多少了,人家就算這次考不上,以后也有的是錢供他讀書!

    “我看今年可不一定。人家畢竟是得過縣老爺獎賞的,還琢磨出了燒銀骨炭的法子,瞧著跟以前比像是換了個人一樣,我覺得今年說不定人家就能考上!

    王嬸子一聽這話,心里更酸了。眼瞅著人家老宋家靠著燒炭掙了一大筆,現在要是宋聲再考上秀才,那不就成了全村第一個秀才公嗎?

    再看看他們家,兩家離得那么近,他們家還是泥腿子,天天在地里刨食。

    “這考不考得上呀,咱們說了可不算。不過我聽說有些人就是沒那個做秀才公的福氣,考的次數越多,就越影響心態。到時候反倒一次考得比一次差了。”

    路過的周嬸子聽見這話,瞅了她一眼,說道:“我看這回宋聲能考上,前幾年沒考上,那可能是吃的不好。你看看今年宋家日子變好了,身子骨的營養跟上了,那沒準就考上了呢。王嬸子,不是我說你,別每回聽到人家宋家有個啥動靜,你這眼睛就紅的跟兔子似的,下次出門前照照鏡子,等眼睛不紅了再出來!

    這番話把王嬸子噎的硬是找不出話來反駁。

    她心里酸得緊,這老周家的嬸子一下子就戳到了她的心坎上。

    不過村里的人眼紅的多了去了,宋家燒出來炭了,他們酸的緊,這下子再考上秀才,到時候就是更酸的沒邊兒了。

    尤其是家里邊有跟宋聲同齡的兒子的,瞧見別人家的兒子這么有出息,只能暗自嘆息,家里的孩子沒本事。

    張杏花從村里走過去,跟她打招呼的人里全都是提前恭喜她要當秀才公的奶奶的。

    只有那么幾個關系好的是出自真心,其他人都在暗自笑話她做白日夢呢。

    張杏花知道他們話里的意思,不過她也不反駁,只是笑呵呵的接道:“那就多謝大家吉言了!

    宋聲如今正在府城里積極的備考,對于宋家村發生的一切,他都不知曉。

    多虧他繼承了原主的大部分記憶,前幾次原主的考試經驗給他幫上了不少忙,讓他少走了許多彎路。

    院試其實只是科舉考試的開端,考上秀才才算是剛剛踏入門檻。

    院試一共考兩場,正試一場,復試一場。

    到時候成績揭曉的時候就稱為“出案”,案首即為第一名。

    不過這秀才也是分等級的,成績最好的稱為廩生,宋聲他們來參加院試,就要找一名廩生做保。

    在景朝廩生也是有優待的,每個月有固定的糧食發放。比廩生差一點的叫增生,再次一點的叫附生。而增生和附生都是沒有糧食發放的。

    院試考試的內容跟宋聲在縣學大考的內容差不多,考的科目都是一樣的。只是這出題的難易程度就不一樣了。

    還有這策論,基本上都是跟時政有關的,而且還是由府城的知府大人親自出題。

    宋聲跟梁又明到了府城之后,便前去客棧落腳。

    但因為他們去的時間晚了些,距離考點兒近一些的客棧都被訂滿了。

    兩個人就在附近找了一處院子租了幾天。府城的院子租金價格比縣城里貴得多,尤其是趕到現在考試的節骨眼上,價格翻了一倍不止。

    因此租院子的并不多,除非是家里條件好有余錢的,所以絕大多數學子來了之后都是住的客棧。

    梁又明家庭條件好,宋聲一直都知道。

    不過這次租院子花的錢,宋聲并沒有讓他一個人付,而是兩個人對半分的。

    除了住的地方比縣城貴,吃的東西也都貴了許多。

    平時在縣城里三文錢一碗素面,到了府城里竟然能翻到五文錢一碗。如果再加點肉湯,那就收六文一碗了。

    考試要考三天,考完出成績最快要五天,如果趕到放榜,那就得等上七八天了。

    在縣城里啥也不干,待上七八天才能知道考試成績。

    宋聲不想在這兒白白住著,浪費時間還浪費銀錢。不如考完就回去等著,反正結果早晚會知道,也不差那么一兩天。

    從他們縣城到府城也不過一日的時間,考試的時候試卷的前半截兒全都是填的個人信息,如果沒有當場看榜,府城里會差人統一把名單報到下面各個知縣那里,然后知縣再安排人到各個村里報信兒。

    如果考中了,會有人通知他的。若是等上半個月一直都沒信兒,那就是落榜了。

    考試的前一天晚上,梁又明有些睡不著。他覺得他未就寢,宋聲就亦未寢。

    敲敲門,宋聲果然還沒有睡。屋子里的燈還亮著,他在燈下拿著一本書正在看。

    在梁又明心里,宋聲現在算是他見過的在讀書一道上最有天資的人了。

    他親眼見過宋聲拿到一本書只翻了一遍,就能大差不差的把書的內容敘述下來,是真的過目不忘。

    沒想到一個天資聰明的人,這么晚了還在用功讀書,梁又明不禁感嘆道:“你這是要卷死別人。磕X袋瓜子聰明也就罷了,還這么努力,這次的案首不是你那一定是判錯卷子了!

    卷死別人這個詞,梁又明還是跟宋聲學的。一開始他不知道什么意思,相處的日子久了,他就學會了活學活用。

    宋聲放下手里的書,道:“你怎么還沒睡?這么晚過來是有什么事兒嗎?”

    最近宋聲寫的文章夫子還有幾處不滿意的地方,說他對于書中有些句子的理解還不夠深刻,所以他才沒事抱本書多看看。

    要知道在科舉的時候寫好一篇文章那是很難的,尤其是他這種半吊子水平,他穿過來的日子還不足一年,就要寫文言文這種高水平的文章,對于他來說著實有些難度。

    盡管這些日子被夫子按著惡補了許久,但寫出來的文章,夫子每次看到總搖頭,弄得他的信心都被消磨了大半。

    梁又明道:“我沒什么事兒,就是明天要考試了,專門過來看看你,怕你緊張的睡不著!

    宋聲抬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看是你緊張吧?”

    梁又明嘴硬道:“我才不緊張,不過就是一個考試嘛,我這次就沒抱什么希望,干脆來體驗一下,全當是多一次考試經驗!

    之前原主已經下場考過好幾回了,但梁又明在縣學讀書讀了那么幾年,卻一次都沒去下場考過。

    他一直都不學無術,每天不搗亂夫子都萬事大吉了。更何況讓他去參加科考,梁又明已經快成為縣學里的釘子戶了。

    “一直都沒問你,這次怎么愿意來參加科舉了?”

    梁又明沉默了一會兒,道:“也沒什么,就是上次回家跟老頭子聊了聊,突然發現他也挺不容易的。既然他希望我考科舉,那我就考考試試,讓他也高興一下。”

    從梁又明道話里,宋聲能聽出來他們父子倆已經打破了關系的冰點,在逐漸修復關系了。

    “你很聰明,好好讀書,肯定能考上的。”

    梁又明笑了,道:“你這是安慰我的嗎?我再聰明也趕不上你這種翻一遍就能把書都記下來!

    “人各有所長,你看我文章不是寫的一直都很爛嗎?你隨便寫寫,夫子都夸你進步很大。說明你的長項不在于背誦記憶,而是在于遣詞造句。”

    家族的底蘊不是白給的,從小在這種環境下熏陶,長大了之后寫文章要比他們這些種地的家里出來的學子更容易掌握要領。

    梁又明一想到明天的考試,本來是很緊張的,但聽到宋聲這么說,他心里突然放松了不少。

    “得,借你吉言。希望明天在文章這一項上,能給我多拉點分。至于其他的,那就聽天由命吧!

    梁又明在這大半年里學習進步飛快,這讓夫子們很是驚訝。

    對于他這種浪子回頭的寶貴行為,夫子已經不厭其煩的當作例子說了好幾遍了。

    從宋聲房里出來之后梁又明就回去睡覺了,第二天因為要考試,他們需要起很早做準備。

    三天的時間過得很快,如今又正趕上夏天,雖然天氣是熱了點兒,但總比冬天凍的人不出手強,就在知了不停的叫聲中,這次考試很快就考完了。

    宋聲沒有提前交卷,這次考試對他來說太重要了。那意味著家里以后是否還要再服徭役,每年辛辛苦苦收的糧食還是否需要交糧稅,這些決定權都在他手上。

    所以雖然他很快就答完了試卷,也沒有提前交,而是仔細的檢查了一下。

    對他來說答題的時間很充裕,所以在寫文章之前,他特地在紙上打了個草稿,寫完之后又讀了一遍,修修改改后。才把寫好的最終版本工工整整的給謄抄了上去。

    最后一天考完從考院里出來,梁又明已經在外頭等著了。

    撇去一些不會寫的題目,梁又明把會的趕緊先做出來,其余的就憑著模糊的記憶寫了一點上去。

    等完全答完試卷時發現時間還早,又看了一遍答卷,發現不會寫的依舊不會,在考位上坐著也是浪費時間,他就提前交卷出來了。

    看到宋聲一直到考試結束才出來,他驚訝道:“你怎么才出來?我都等了你好一會兒了。還以為你會提前交卷呢,怎么這么久?難不成你遇到不會寫的題了?”

    宋聲道:“還好,就是多看了幾遍!

    雖然對于這次考試他很有信心,但出于謹慎,還是慎重點為好。

    梁又明沒想到宋聲竟然還檢查了幾遍,直呼他厲害。

    他感嘆道:“如果我的字能像你的字寫的那樣好看,我也愿意多看幾遍。”

    宋聲看了看時辰,時間不早了,差不多該吃午飯了。

    這會兒考完的學子們大多都陸陸續續的出來了,兩個人也不好一直在考場門口站著,干脆先去吃飯。

    考完的學子們三三兩兩個結伴而行,有的考完一臉興奮,有的考完一臉沮喪。每個人對于自己答的題心中都有數,興奮的就是很有把握,沮喪的怕是沒考好。

    宋聲沒想那么多,他轉頭看了看旁邊的梁又明,發現他臉上沒有什么沮喪的神情,這才放心了許多。

    兩個人準備去拐角的一家面館吃飯,結果剛走幾步,就碰到了熟人。

    凌文華今年也是科舉應試的學子,他也來參加這次院試。

    與宋聲不同,凌文華是十四歲考上的童生,今年十八歲,一直在縣學里面辛苦學了四年,這是他第一次下場考院試,就為了給考試增加點把握。

    自從宋聲年前在學堂受到夫子夸獎之后,凌文華一直暗暗的把宋聲當做對手。

    在得知宋聲文章寫的很差的時候,他心里隱隱有一股驕傲感,自己在文章一道上的造詣,可比宋聲好多了。

    然而隨著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漸漸的,他發現宋聲進步非常快,這讓他心里有點慌。

    今天遇到宋聲,他一開始很驚訝,然后跟旁邊的另外一個學子一塊走過去道:“宋兄,梁兄,一起吃飯嗎?”

    人家禮貌提出了邀請,宋聲也不好意思拒絕。畢竟看樣子他們要去吃飯的地兒是同一個地方。

    宋聲點點頭,看向梁又明,雖然沒說話,但意思就是問他的意見。

    梁又明也沒什么意見,畢竟都是一個學堂還是一個班的,一起吃個飯也沒什么。

    只不過在剩下的路上,凌文華卻站到了宋聲另外一邊,跟他探討著今天上午的試題。

    “后面那個題你是怎么答的?就是那道算學題,最后讓算有幾只雞幾只鴨,你的答案是多少?”

    宋聲抿了抿唇,他其實不想答的。

    但凌文華這個人,如果你一直不告訴他,他就會問更多,宋聲是領教過的。

    最后他平靜的答了兩個數字。

    凌文華聽了之后很高興,道:“我算的也是這個數,跟你的答案一樣!”

    然而旁邊的梁又明卻不高興了,剛才凌文華問的這道算學題目,其實是這次算學的壓軸題目,分值很高。他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答案,跟宋聲剛才說的大相徑庭。

    完蛋了,這道題的分沒了!梁又明高興得起來才有鬼。

    他忍不住說道:“不是說吃飯呢嗎,對什么答案,別說了,答案什么的全都通通退散!別影響老子心情!

    宋聲點點頭,對凌文華道:“我的答案也不一定是正確的,既然考完了,就不要再想了。等下次考完也別來問我答案了,會影響心情!

    凌文華可不認為對一對□□就會影響宋聲的心情。他看了看旁邊的梁又明,以他們兩個人的關系,宋聲說的是影響心情,應該指的是影響梁又明的心情吧。

    凌文華其實是有些嫉妒他們倆人的關系的,明明他跟著宋聲一塊兒去找夫子補習功課,比旁人一塊相處的時間都多,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們倆人的關系也僅限于同窗而已。

    但梁又明這個學習并不怎么樣的人,明顯跟宋聲的關系更好。

    雖然宋聲平日里話不多,但他就是能看出來,梁又明跟他關系最好,兩個人說是摯友也不為過。

    他們兩個人之間在讀書方面相差那么多,明明他凌文華才是那個跟宋聲可以同行比肩的人,怎么他們就不能成為要好的朋友呢?

    凌文華想不明白。

    不過梁又明可不管他心里想什么,反正聽到宋聲站在他的立場,維護他的想法,他心里就高興。

    果然這些日子的相處,宋兄沒有辜負了他的交心之誼。

    吃過飯之后,他們就可以把房子退掉,然后收拾東西回去了。

    不過這個時候收拾東西出發,趕到縣城怕是都要半夜了。

    每次考完院試之后,應試的學子就可以不用到學堂繼續上課了。直到成績出來,如果落榜了,就接著回去上課,如果考上了,那就是秀才公了。

    到時候就不用待在縣學里面上學了,縣學里面所學的知識僅僅是足夠用來應試秀才,如果想要進一步參加科舉,就要收拾包袱去書院進行更深一層的讀書學習。

    在宋聲的理解里,景朝的這個縣學就好比是初中,現在考秀才相當于是考高中,考上了之后就有資格去高中讀書了。

    而考舉人就相當于高考,只不過這種高考是分級別應試,要一層層地進行鄉試,會試和殿試,最后才能考上“大學”。

    如果是僅僅考上了舉人,后面在會試落榜了,那就相當于考上了“?啤薄H绻强忌狭素暿,那就相當于考上了“本科”。考上了進士的話,大概就相當于“重本”了。

    然而就是考一個小小的“高中”,對于大多數學子來說都很有難度,只是在科舉入門的門檻上,就刷下去了不少人。

    宋聲和梁又明兩人商量了一下,準備當天就退房,連夜趕回縣城去。

    好在宋聲之前在城里租的有一個小院兒,他打算先到租的房子處休息一晚,等到第二天早上再出發回宋家村。

    而梁又明家里在縣城就有一處房子,他直接到那去住一晚,再回老家去。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宋聲就起來了。

    夏天天氣熱,外面樹上的的蟬鳴聲響個不停,再加上天氣炎熱,他剛睡醒就出了一身的汗。

    早上直接洗了個涼水澡,隨便吃了點東西對付了一下,就出發回宋家村了。

    陸清是知道相公具體的考試時間的,最近他一直在數著日子,算了算今天是相公考完試的第二天,這個時候從府城出發回來,到家也要天黑了。

    陸清琢磨著晚上給相公做點什么好吃的補一補,這幾天考試辛苦,肯定都累壞了。

    張杏花他們是問了陸清宋聲差不多什么時候能回來的,估摸著就是今天晚上,所以白天家里人大部分都不在家,除草的除草,外出的外出。

    今天天氣炎熱,不過好歹有一絲風吹著,坐在屋檐下倒也涼快許多。

    陸清拿著針線正在縫衣服,完全沒注意到門口有人進來。

    等聽到動靜后抬頭一看,是宋聲回來了。

    他驚喜的放下手中的活,快步走了過去,仰著小臉兒高興道:“相公!你怎么現在就回來啦!我還以為要到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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