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彈夾清空
降谷零感覺不怎么樣。
哪里有人試探別人的心意還提前告知啊!
兩儀現在的話術甚至升級了。
現在確實沒騙他, 每一句話都能感到她說出口時的真摯,也沒瞞著他,該說的都說了。
她只是避重就輕。——關于任務完成后的任務獎勵。
之前她有“一年內結婚”和“可能不會離開”的說辭, 可以判斷出,80點好感度的任務獎勵,或許就是她可以留下來。
她不肯說,大概是擔心他平添心理壓力。
在正常情況下,他確實很難讓自己丟掉理智。80點好感度是極限值, 確實需要特殊狀況才能滿足。兩儀在謀算人心上,意外的也有些刺痛人的本事。
試圖引導他的情緒變化, 完成任務。也確實有復活藥, 但復活之前遭遇的死亡級別的痛苦,她同樣避重就輕。
他同樣明白為什么兩儀急著完成任務,甚至想迅速離開了。比起明晃晃的“只剩下一年半的時間,這段時間我們好好過吧”,因為希望還在,所以她得在剩下一年都看著很難達成的任務, 糾結他的好感度能不能達到80點。
這是心態上的煎熬。因為希望確實一直高懸在原地,所以,時間越久,感情越容易煎熬消磨。
……但是, 還是很過分。
“除了份內工作, 我不可能只負責等消息啊,”降谷零嘴角的弧度朝下彎著, “有要我做的事, 不要客氣,請盡管使喚我。”
脖子被柔和的力道環抱住, 他聽到兩儀用撒嬌的語氣說:“過幾天有空去一個海島吧。”
“好。”
“然后,kiss——”
“……好好。”
kiss,然后化為壓住身軀的深吻.
這一次的吻,最后輾轉到了氤氳熱氣的浴室。
兩儀繪川懷疑自己聊正事聊精神了,又有漸漸適應的緣故,于是些許緊張感消退,輕松玩樂的心態開始占據上風。
……她已經完全忘記,自己是怎么把降谷零“騙”到浴缸里的,請吃一枚橙子。
是“與其等會兒又軟綿綿地去浴室一次,不如直接在浴室里”這句嗎?是“感覺這樣會很舒服”這句?還是“這樣會很深,真的不試試嗎”這句?
或許都是,不過不重要。
在逐漸習慣多出來的東西。
被水汽浸染的蜜色肌膚,十分誘人。
兩儀繪川一只手把降谷零的兩只手都抓住,扣在他的身前,象征性質的封閉他的雙手。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從被水沾濕的金色碎發開始往下輕撫,描摹臉型。
在深色肌膚中依然透出緋色的眼角,英挺而濕漉漉的鼻梁,殷紅的雙唇——指尖被含住,搗亂性質地咬了一下,然后原本克制朝下的唇畔禁不住揚起,是做了小小壞事的得意笑容。
兩儀繪川的指尖一抖,含嗔帶惱地瞪他一眼,手指繼續輕盈劃動。
耳垂下方有點紅,撓一撓能引動喉結因忍耐吞咽而形成的滾動。
但劃過喉結本體的時候,喉結又不動了,胸膛起伏的弧度會大一些。
大半埋在水中,在浴室的柔光照射下,隨著呼吸起伏和水波流動,蜜色肌膚像是流淌的蜂蜜一樣有著甜蜜的光澤。
指尖劃過中心線,胸膛起伏的弧度克制著減少,但腹部又連帶著繃緊。
全身上下,連鎖反應。
原本被浴缸內的水流聲遮蔽的呼吸聲,逐漸添染上粗重,無法再被遮掩。
手感非常好,勁道彈勁,沒有明顯的傷痕,更是讓人松一口氣。
忍不住用上五根手指,認真地把他軀干上每一處繃緊的輪廓都認真撫過。
手指按下小小的凹痕,隨著抬起而消退,只有蕩漾折光的水波在晃蕩,淺淺留下水痕。
再往水面下摸的時候,手指開始顫抖,忍不住把手收回,咬住下唇,捂住自己開始下意識要收縮的肚子。
她深呼吸兩下,勉強保持坐穩吞好的姿勢,忍耐著被噎住的感覺,認真而愉快地發出評價:“零君敏感的地方,也有很多……只是這樣,就能感覺得到,零君變得有些激動……”
說話時,和他霧氣蒙蒙、眼角泛紅的眼眸對視。這回,他眼底的朦朧霧靄與任何傷心無關,單純是情動。
“……我會努力記住,降谷君的形狀。”
……現在更加激動了。
降谷零輕輕掙了下手,成功掙開。
他十分有自己的雙手被暫時停工的自覺,只抬起手臂捂住眼睛,把頭扭到一旁。
“因為聽到了邀請,所以努力地把一晚上的時間都空了出來,你可以玩一晚上……”
他認真忍耐著,沙啞著聲音開口。
“現在,請您動一動,前后左右上下,都動一動……麻煩康帕利大人了——”
一聲悶哼聲在喉嚨尖溢出。
接下來,水聲嘩啦.
“之前說有機會再去美國度假,不過現在一去美國就想起加班倒時差的日子,還是以后再去吧。”
兩儀繪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語氣自然閑散,完全只是在閑聊。
她根本沒有自己在立flag的認識,因為她現在和降谷零站在船頭,眺望著越來越近的海島。
這是前不久,一次很激烈的活動中,約好的一次旅游。
烈日炎炎,海風吹拂,遮陽傘被降谷零舉在兩人的頭頂,金光閃閃的沙灘映亮人的眼眸,已經完全稱得上是度假。
降谷零也笑著說:“那姑且當做今天在度假吧。”
兩儀繪川欣喜地“嗯”了一聲,抬手覆住降谷零握傘的手。
無法完全遮住,完全只是讓兩只手、連著手臂貼在一起,因為天氣,有點汗津津的,黏黏糊糊的親密。
今天當然不是在度假。
兩儀繪川在組織里的職業生涯已經到頭,無法寸進,因此她要求公安把她獲得的組織情報都利用上,武器鏈、藥物鏈、組織人員名單和勾結的政商人員,該斬斷的斬斷,該逮捕的逮捕,統統解決,狠狠削弱組織的有生力量。
公安一行動,傻子都能知道康帕利是臥底。組織損失慘重,一定會對叛徒和臥底采取更兇狠的手段加以報復。
琴酒未必會出動,但如果琴酒剛好在附近呢?
兩儀繪川姿態親密地冷靜說出仔細籌謀后的計劃:“之前他逃脫你們和飛機被炸的倒霉蛋聯合圍攻的時候,我就有想過,要什么樣的地方,才能保證他會到來。這處海島,是我精心挑選過的,能和他邂逅巧遇的地點。”
載她和降谷零來的載客船有其他的零星客人和工作人員,于是降谷零謹慎地沒有多說,只看著她,愉快又帶著些忍笑地彎下眼睛。
視線相碰,兩儀繪川也禁不住憋笑。
兩個在組織的臥底,今天都有簡單修改自己的外貌特征。
降谷零今天戴了短栗色假發,配上粗重的棕色平光眼鏡,棉質紐扣領口白襯衫和寬松灰色運動牛仔褲穿在身上,不像將近28歲的年齡,彎下眼睛笑盈盈看她,特別像可愛乖巧的高中男生。
問她“你作業寫完了沒有,能借我抄抄嗎”的時候,并不違和。
她自己搭的是配套的衣服,只是牛仔褲換成了及膝長裙。假發是及胸金色長發,扎成低雙馬尾,垂在身前。眼鏡戴著的是金色細邊平光鏡,看著像是學習比較好的學生。
假扮年輕學生,互換發色,還搭配和假發發色同色的眼鏡……真的很有趣!
當然,這一次的出行的性質完全不是學生的修學旅行,嚴格意義上來說屬于出差。報賬的話,得走公安的帳。
不過這都是玩笑話,兩人下船,租車,檢查車內外沒有問題后,以游覽的慢車速開車到半山腰,路途停下。
沒有可供轎車繼續行駛的水泥路,只有臺階可供攀登。
臺階是石頭鑿成搭上的,雖然是新搭不久,但被海風高強度吹拂,已經有些磨損,
沿著臺階走到山頂的時候,兩儀繪川的姿態頗有些小心翼翼。
降谷零笑了一句“也不用這么小心吧”,她就笑著接一句“有埋C4”。
C4是一款炸丨彈,很穩定,但再穩定也是炸彈。降谷零一瞬間克制不住冒出豆豆眼,兩儀繪川壞笑著戳了戳他眼尾的眼睫毛。
海島很小,小山丘也不高,爬十來分鐘就到山頂。有新蓋一頂簇新的小亭子,兩儀繪川坐到亭子里躲太陽,靠著亭子的欄桿,看降谷零在亭子邊拿著望遠鏡看地形。
降谷零邊看邊問:“都有哪里埋炸丨彈?”
兩儀繪川比劃了一下眼前的這一塊地:“借著蓋亭子和修路的機會,山腰往上,有路的地方全部埋了。其他地方,要等琴酒定下行動計劃后再斟酌增加。”
降谷零沉默一秒,繼續問:“怎么讓琴酒過來?”
兩儀繪川繼續闡述:“這個海島有個小村子,和人魚島一樣,都被村民編了點‘吃人魚肉不老不死’樣式的故事,上報BOSS后,BOSS讓雪莉來現場勘測,琴酒負責陪同保護加監視。”
降谷零點點頭,接著眺望遠處:“BOSS確實對APTX4869非常上心——那個小村子的人,到時候會影響你的計劃嗎?”
“正打算說這件事,”兩儀繪川的視線停在他身上,用商量的口吻說著,“這片地方下周五到下周日會有個活動,因為這期有贊助商贊助,所以辦得比較大,村民都會去參加,在另一個島。所以那三天雪莉去島上勘測比較方便——組織鏈條清繳的事也放在那三天,怎么樣?”
——她愿將這次對話評價為“伏擊琴酒行動籌備工作匯報”現場。而最后一句話像是匯報完畢,申請降谷長官批準,以及后續扶持。
降谷零微笑著聽完。他還能做什么?眼前這位打扮成金色長發淺棕眸色的家伙全都計劃好了,只等他配合。
如果是其他人這樣說,他都得斥責這個計劃,同歸于盡,完全是瘋狂的胡鬧。但現在,他自己都有一粒復活藥,特別神奇,是無從拒絕的賄賂和實證。
玩家的思維和NPC的思維不太相同,只能如此安慰。
降谷零走到亭子里把望遠鏡收進兩儀繪川身邊的包中,說道:“清繳組織的時間差不多要卡在你能把琴酒帶入埋伏圈的時間,這個沒問題,等琴酒定下具體日期吧。”
申請通過,兩儀繪川立刻展露笑顏:“嗯!”
正事基本聊完,接下來在海島閑逛,是正常的驗收環節。
時間有特地加班擠出來,所以現在有空余時間。稍微坐著吹吹海風,完全可以。
降谷零“刷拉”一下拉上背包拉鏈,順勢坐到她身旁,身子傾過去,肌肉線條流暢的蜜色手臂按住她身后的亭柱,手臂上清晰的青色筋脈靠上她的臉側。
另一只手拿下她掛在鼻梁上的眼鏡后,再摘下自己的。疊放在一起后,扶住她的臉頰,偏過頭,輕輕銜咬她的嘴唇。
并不激烈的吻,稱得上輕柔和緩。在半露天環境、且四周沒有人的情況下,可以環抱住他勁瘦有力的腰,安然享受恰當好處的多巴胺分泌。
呼吸溫熱,又迅速被微涼海風吹走。
上下唇抿住舔丨吮,舌尖描摹唇紋,牙齒磨著輕咬。
這種親吻的方法似曾相識。兩儀繪川意識到之后,臉騰一下紅了,緋意迅速連綿到耳根。
……舌吻都沒這個超過啊!
降谷零大概是察覺到了,最后“啵唧”一下,刻意響亮地結束這次親吻。
事情還沒完,他帶著薄繭的手指輕輕摩挲她發紅的耳側,灰紫色下垂眼無辜彎起,栗色碎發在額旁隨著海風搖曳修飾笑容,唇色殷紅水亮。
“請這位慷慨大氣的贊助商也贊助我一些東西吧,我會非常認真地回報您的。”
兩儀繪川感受到了缺氧級別的發熱,天吶。雖然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是——
“那就……再吻一下。”她選擇誠實地開口。
耳垂被輕捏了下,降谷零還在用無辜又可憐的微笑逗她:“只是這樣嗎?”
兩儀繪川哭笑不得。這是什么光天白日惡劣暗示的行為啊!
偏偏只是暗示,挑明了耳根一定會更紅。她索性抬手去揉他頭發。
但假發的手感沒那么好,并且要擔心把假發扯下來,她下意識收著力氣,于是降谷零的笑意更加燦爛了。
……不行,一定要扳回一城。
兩儀繪川收回手,一咬牙就掙脫出本質是柱咚的姿勢,從帶的包里拿出一個比手掌稍微大一點的小包裹,塞到降谷零懷里。
降谷零拿著包裹,且驚且疑且喜:“這是什么?”
“你要的贊助,自己拆開看看?”
兩儀繪川說著,又報復性地伸出手,用襯得格外白皙的指尖搭上他深色喉結旁的頸動脈。
牙印早就消退的喉結上下不安地滾動,頸動脈熱切搏跳,被風吹拂微涼的白皙指尖迅速被染上熱意。
降谷零打開了包裹,拿出里頭車鑰匙,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他的車確實撞出一點小問題,已經報修,也正常找組織報銷,但,包裹里有10枚車鑰匙,完全超過報銷水準。
兩儀繪川滿意地收回手,愉快地笑道:“本來想找個更好的時機給,例如回程的時候帶你去現場看,十輛白色RX7列在一起,挺好看的。但現在就先給鑰匙,也沒問題。”
兩人都心知肚明,這花的錢本質上都是組織的,十輛車太多了用不完,最終的結局大概是上交。于是降谷零沒拒絕,坦然地把小包裹放到一旁,順帶捉住她已然完全被熱意染透的指尖。
降谷零大概有打算說點什么吧,但兩儀繪川已經讓沒被捉住的手從兜里摸出小村落的民宿房卡,塞到他襯衫前的口袋里,順勢讓指尖往下劃過藏在襯衫下的肌肉輪廓,揚起下巴,理直氣壯地把戲演完。
“請好好回報我,今晚來我房間,認認真真、仔仔細細、一項一項地對好這十輛車的報銷流程,”她的手指最后點在最底處,“請把你的彈夾清空。”
第82章 潛艇準備
兩儀繪川發現一件事。
敏感的地方可以變多, 許多交頸相貼的行為,也可以添加不少別樣的意味。
后脖頸原本稱不上敏感,但在最后發狠的關頭被壓著咬過幾次后, 現在,騰升熱意的呼吸靠近拂過,從大腦皮層連著脊椎的那條神經線,就會禁不住繃直拉緊,一撥動就興奮戰栗。
吻耳垂原本只能稱得上事前, 現在成為事情開始的信號。
吻眼角則意味著安撫,在引導她稍稍放松。
對于降谷零來說, 事情同樣如此。
原先是傷疤的地方, 因為經常在事情開始之前的準備階段被溫柔撫摸,因此變成了能帶動喚起的地方。
不斷滾動的喉結,在繃緊與放松之間不知所措的肌肉,被撫摸,碰觸,親吻。
互相都很喜歡對方的軀體, 因此似乎怎么探索都不為過,完全進入到在安全的地方就會忍不住貼在一起的程度。
如果真的一項一項仔細手寫報銷單,清晰列出,會發現, 單子上寫的全是近乎巴甫洛夫反應的生理反應, 都是只能在床榻之間念出口的東西。
最后會發現,就算只是指尖碰觸指尖, 熱意也都會因此傳染, 澄棕色的眼眸會在觸碰后對上灰紫色的眼眸,眼神像深吻分開時的一縷銀絲, 脈脈生情。
不過,有時候,報銷單之間也會有對不上號的時候。
“所以,為什么,臀這種地方……”
“對不起,真的挺翹的。”
“……輕浮。”
“說我之前先把你的手從我身前移開啊。”
“實在抱歉,我也很輕浮呢。”
“居然有聽到零說自己輕浮的一天嗚——”.
彈夾最終只能算是勉強清空。
海島距離東都市并不算近,但也不遠,在海島上簡單逛一圈,確認基本情況,也對降谷零做完合作匯報后,回到東都市的安全屋,就能安然休息。
但組織里的人似乎總有凌晨發工作消息的習慣。
兩儀繪川剛被沒輕沒重的親吻親得聲音和氧氣都被吞沒,渾身都懶洋洋軟綿綿的不想動彈,郵件消息煞風景地滴滴響起。
她的精神一下子就恢復過來,胡亂呼嚕兩下降谷零的頭發,就示意他起身讓讓,自己直起身子,去床頭柜拿手機。
降谷零摘下眼罩,還有些不適應夜燈的暖光,下垂眼內的瞳孔微微縮起。他瞇起眼眨巴著適應光線,又抬手搓了搓臉,一邊也拿自己的手機,一邊問道:“什么郵件?”
兩儀繪川一目十行地把郵件內容看完了,一邊回郵件,一邊概括:“BOSS的郵件,要求我做好后勤資金的管理和保障。琴酒帶雪莉去那座海島的時間定在了下周五,所有資金要求都必須優先滿足,以配合這次出行。還要我和愛爾蘭說說,不要卡伏特加的報銷流程。”
降谷零聽著就笑:“我都不能好好聽‘報銷’這個詞了。”
兩儀繪川嗔他一眼:“是誰把槍支保養方法在我耳邊念一遍的?”
降谷零笑得又開心,又有些不好意思。見兩儀繪川三兩下回完BOSS的郵件,正要再看一遍,他把身子挪過去,頭擱在她的肩膀上。
兩儀繪川還在思索著計劃詳情,而降谷零在她耳邊吹氣,用介于氣音和低音的口吻閑聊:“琴酒都要什么,有比十輛馬自達多嗎?”
她根本沒來得及反應,身子就已經自然地往他身上靠,就差側過頭吻上去。
親近又自然的姿態,又帶著些暗示。不如說,降谷零坐在旁邊,就像是已經撕開包裝的牛奶芯巧克力,貼在她身邊,每說一句話都像是在引誘她。
兩儀繪川也縱容自己,立刻把手機丟回床頭柜,打著哈欠靠到他身上,靠的時候還調整姿勢,讓自己靠得更舒服。
“還行吧,油費船費伙食費槍支彈藥費,零零碎碎的。槍支彈藥的錢是大頭,單算這一次出行的話,可能差不多就是一輛車的價格……”兩儀繪川掰著手指頭簡單算了算,眼珠子一轉,輕松笑出聲,“朗姆之前的習慣是出門帶一堆黑衣人壯聲勢,出場費不是一筆小數目。琴酒不會帶那種沒什么用處的黑衣人,大概這筆錢省下來,能給他租一艘能發射彈藥的潛艇用。”
降谷零原本還興致盎然地聽著,不時用她發紅的耳垂磨牙,但話說到最后,他愣住,剎那坐直了身體:“潛艇?!”
能發射彈藥的潛艇,軍用潛艇的委婉說法。這樣的潛艇,整個霓虹都沒20艘。
兩儀繪川并不太在意其中的可怕之處,簡單地“嗯”了聲,就說道:“一個BOSS后輩的工作范疇就在這一塊,槍支彈藥這一塊都滲透到什么程度了,再往這種大型武器伸手,也能想得通——你現在就在這條線查BOSS的現居住地吧?”
降谷零嘴角下抿,輕聲說:“理智上明白,對組織來說,沒有出事的情況下,潛艇開著反探測雷達,悄悄來又悄悄走,成本其實稱不上高。但是……”
降谷零的話沒說下去,因為他的手機也響起來了,波本也收到了郵件——
他負責在琴酒帶雪莉上島的時候做好相應的情報工作,最好提前上島查看,避免其他組織或機構提前在海島上埋伏。
兩儀繪川湊過去一起看完郵件內容,等他回完郵件消息后,笑著打了個哈欠,躺回床上:“這幾天都會更忙,今晚先好好睡吧。”
降谷零放好手機,回身抱住她,赤忱相貼,鼻尖壓在她脖頸側,語氣被壓得有些悶:“今天已經是星期日,離下周星期五,只剩下五天時間。”
兩儀繪川輕輕一怔,很快展露笑顏,安撫地拍拍他的背:“五天之后,或許還會有很多時間。”
好感度系統里的數字依舊是75點。
人畢竟不能在正常情況下忽然變成動物,甚至是昆蟲。數字不變,相當正常.
降谷零要忙的事比較多,甚至可以說是相當多,一方面要協助松本管理官完成公安人員的調配運用,一方面還得作為波本,負責不少在朗姆死后轉移到他頭上的組織工作。
兩儀繪川根本不敢盤算降谷零的工作強度,一盤就頭皮發麻。
她自己要做的事相對來說少了不少,以至于在重新聯系了G5請求幫忙后,還有空找宮野明美,挑在兩儀會社的社長辦公室喝下午茶。
她和宮野明美其實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上次見面……還在萊伊離開組織之前。之后發生了太多事,又密又急,兩個人都只在郵箱和電話里溝通。
宮野明美已經坐在茶幾旁的沙發上,見到她推門進來后,淺淺露出笑容,看起來相當無害。
但兩儀繪川剛關好門,宮野明美就開門見山,問道:“我按你說的,推薦志保玩那款游戲放松心情,還送了她一個滿練賬號。但你為什么不直接和她說?”
兩儀繪川沉默片刻,艱難開口:“……她在我的研究所出事,最后還是琴酒救的她。”
宮野明美的目光沉凝著,而兩儀繪川無奈地對視,神態竭力平靜。
開門見山,然后話題死去。
宮野志保的那次“意外事件”,確實挺尷尬。她們還能坐在一間辦公室里說話,完全是宮野明美忍耐慣了——小孩子時的性格活潑完全被組織壓抑變異,以至于不多說,不多問,盡量當個“普通的外圍組織成員”。
兩儀繪川的視角看,她是在玩游戲沒錯,但世界是真實的,人是真實的,她與NPC認真相處的心更是真實的。
她做不出勸雪莉自殺或者直接殺掉雪莉的事情,而雪莉的身邊往往有其他人在,意外假死的難度確實高。她最后做出的計劃是,安撫打算給自己身上潑汽油的雪莉,并讓雪莉接受假死計劃,請雪莉照常服用安眠藥,保證自己的人會及時把雪莉帶出去。
其實雪莉會真的死去,組織的人采集碎磚塊后,會收集到雪莉的生物碎片和DNA信息。等組織有了定論,她找貝爾摩德拿到BOSS現住地之后,她就把復活藥開給雪莉。系統會在雪莉復活的同時自動圓好相應邏輯,讓雪莉和松田和萩原一樣,有自然的假死邏輯——這可比她自己苦哈哈編假死計劃方便多了。
計劃差不多成功,她只忽略了一個人:琴酒。琴酒在爆炸的前一秒把雪莉從研究所里拎出來,直接讓整個計劃破產。
幸好她一開始就是按意外設計的行動,雪莉在全場事件中只是個倒霉蛋,被送回研究所保護著,沒有造成其他更嚴重的后果。但一個問題也隨之而來——
康帕利和雪莉說好,會有人救雪莉出去,制造假死。但當時的情況,難道不是雪莉會當真被炸死嗎——如果琴酒沒有依照那位大人的命令,冒死闖火場把人拎出來。
哪里是假死,完全是真死吧?
在事件發生后,兩儀繪川其實心驚膽戰了很久。她肯定不能解釋復活藥的事,所以要怎么向宮野姐妹辯解?
沒法解釋。
不幸中的萬幸。雪莉很安靜,而宮野明美也什么都沒問,甚至照常對接工作事宜。她思來想去也編不出借口,無奈當鴕鳥。
當鴕鳥的感受很新奇,事情又確實多,因此漸漸地忘記自己在當鴕鳥的事實。為了最后的計劃,她甚至主動聯系宮野明美,尋求她的幫助。結果在稍微聊兩句后,意識到先前矛盾還沒解開的事實……
“總而言之,”兩儀繪川強行轉移話題,“下周得麻煩你抽出空,去一個地點引爆炸丨彈,把我炸了——小志保的事我確實沒辦法解釋,事情已經發展到那種程度……你現在還愿意幫我這個忙嗎?”
宮野明美的生活離炸丨彈很遠,一瞬間瞳孔震顫,雙唇微張,整張臉寫滿了不可置信。她下意識移開目光,看著給夏日天光留著一道縫隙的窗簾,好半晌才移回目光,輕輕嘆息一聲:“你和志保不一樣,你是成年人,你非常清楚你在做什么。”
兩儀繪川點點頭,坦然道:“我已經把炸丨彈和引爆器都準備好了。但我要面對的畢竟是琴酒,終究要做好萬全準備。現在向你說出口的最后方案,因為確實比較特殊,又屬于灰色行為,我不能讓公安的人來負責。組織里其他的人更是不可能聯系,這種二五仔的活,也只能請你幫忙。”
“我明白了,”宮野明美閉了一下眼,咬牙點頭,“綾田小姐,請你告訴我,我具體需要做什么。”
兩儀繪川松一口氣,遞給對方一部手機,接著從兜里拿出近海海域地圖,攤開,指了指自己劃紅線的點,闡述著,“這處島上,到時候我應該會在島上的山頂,”又從兜里拿出海島地圖,攤開,指了指自己畫紅圈的地方,“琴酒正常也會出現。拿著這部手機,你到時候能收到衛星實時觀測反饋,等他出現,你就直接下令對山頂轟炸——”
宮野明美愣住,手還舉在接過手機的動作,重復著她不太理解的詞:“……下令轟炸?”
兩儀繪川直截了當地點頭,笑道:“到時候得麻煩你體驗一下坐潛艇的感覺了。當然,不用擔心轟炸錯地方,潛艇有自動校準功能,很簡單的。”
“……潛艇?”
“組織出錢雇潛艇炸組織成員,聽起來很不錯吧?”兩儀繪川甚至有心情開個玩笑,“款項報銷甚至是掛在琴酒頭上的呢。”
第83章 海風呼嘯
賓加這些日子都不太開心。
他自認為自己在國際刑警組織臥底, 是朗姆的頭號心腹,在組織里只需要用下睫毛看琴酒。
小朗姆和朗姆接連死去也沒關系,只要還在國際刑警組織里呆著, 他就能時刻得到世界范圍內的警察情報,其他組織里的人總該仰仗他。
但他的身份暴露了,公安從陰魂不散的卡納迪恩那里獲得他的身份(負責清空卡納迪恩資料情報的就是琴酒!),并假借MI6的身份告知國際刑警組織。他千辛萬苦逃回日本,更改偽裝, 重新在組織立足。
他僥幸獲得性命,但是僅此而已。
情報方面的工作, 因為波本抓住先機, 搶占任務和資源的大頭。其他他了解的或不了解的工作,也都被瓜分得七七八八。
他現在幾乎只剩下“賓加”這個代號,象征著他曾經的辛苦。
周末過得渾渾噩噩,最黑暗的星期一,更是聽到消息——雪莉要在這周星期五去人魚島查訪人魚肉,琴酒陪著去做保安大隊長。
而他!成了受琴酒管轄的小嘍啰, 作為陪同的代號成員!
BOSS很看重這一次行動,行動配置豪華,他理解自己被拉來湊人數。但他要被琴酒管轄!他不理解!
參加這活動會議的時候,賓加全程耷拉著臉。
一起去的人, 伏特加自不必說, 還有基安蒂、科恩以及另外兩三個他不認識的代號成員。波本說他會提前去查探,不過星期五當天他可能要去美國一趟, 所以不和他們一批前去。
原本愛爾蘭也被列入湊人數名單, 但愛爾蘭在會議上表明康帕利大人代替他去,而康帕利在電話里也表示她確實會去, 又特別拉仇恨地補充說明,她只是去驗收花大價錢打造出來的人形機甲琴酒大哥的成果,不打算全程跟在小姑娘的身后——明顯是報銷金額過高帶來的怨念。
賓加怨氣十足,比愛爾蘭還怨。他難道就想跟在雪莉的身后嗎?
但是,除了愛爾蘭,其他人都沒有不去參加活動的豁免權。在琴酒問出“你們誰還有問題嗎”之后,他只能默不作聲,用不反對但是也不贊同的姿態,作為最后掙扎。
波本和眾人告別離開時,身上有他比較熟悉的遮瑕膏氣息。但賓加沒興趣在乎,他現在很惆悵自己的職業規劃。
愛爾蘭明顯往康帕利的手下這個定位去,康帕利也會回護下屬,讓下屬避開一些浪費時間精力的工作。他……不是不羨慕。
但他之前還是和康帕利平起平坐,一起負責救出朗姆的身份和地位,現在卻要屈居人下嗎?
貝爾摩德唯一半固定的手下是卡爾瓦多斯,補充她火力不足的缺陷,千面魔女不需要同事。波本的情況類似,神出鬼沒的,今天能參加會議都是奇跡。琴酒更不用說了,他非常討厭琴酒,根本不考慮這個選項。
其他路子?他暫時沒有其他路子。組織現在因為朗姆的死,人心不安穩,暫時以穩定內部為主,也沒有把他重新派往哪里長期臥底的打算。
試圖查出別人沒能查出的情報,讓組織上下刮目相看,讓那位大人對他加以賞識,也算是一條路子,但同樣沒能成功。在調查庫拉索和朗姆大人的事情上,他曾經自以為抓住了公安這層疑點,但最后只是被拖后腿的卡納迪恩和皮斯克氣個半死。
現在看,公安這條路是廢的。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盡量收集手上有的情報,想辦法做個情報販子,從頭開始。
……幸好,比第一次做情報販子不同,他這一次知道的東西多了很多。
例如,庫拉索的電子信息庫秘密備份點。
庫拉索和朗姆都死了,康帕利和波本看著也不像是知道這個備份點的樣子……這個備份點,現在是他的了。
他要悄悄地去,之后用大量情報,狠狠賺回自己地位!
如果有讓他不用去海島的情報就最好了。自己的地位已經降到和朗姆身后那些中看不中用黑衣人一個程度了嗎?他可不這么認為!.
對很多打工人來說,星期三是最黑暗的一天之一。已經上班兩天,還有兩天才有周末。如果是單休的工作……那更是還要工作三天!
但對于賓加來說,今天是他最幸運的一天。
背后偶爾會有冷意上涌,正常,因為現在已經是凌晨。窗外傳出風聲呼嘯,正常,因為夏天多暴雨,暴雨配狂風。周五還要去島上,其實不太適合熬夜,但沒關系,瞧瞧他發現了什么!
庫拉索向朗姆大人報備過的秘密安全屋之一,沒什么特別的,家具陳設都很普通,電腦都灰撲撲的。但就是這樣一臺電腦,會被不定期存入庫拉索收到的郵件附件。
不用擔心情報因此泄露,如果硬盤的讀取密碼輸入錯誤,硬盤會直接燒毀。而如果是開機密碼輸入錯誤,那就只有從一個暗門緊急脫逃,那才能逃脫炸丨彈的追殺。
他已經找了好幾處安全屋,但大部分都已經處理掉了,朗姆大人在頂著庫拉索的壓力下,還堅持著把這些安全屋都處理掉,令他欽佩。
找了兩天,這是第一處資料完好無損的安全屋,并且,一打開電腦,邊拷貝邊瀏覽,他就得到了很大的驚喜。
齋藤——康帕利的假名之一,在庫拉索被抓的一個月前,經常給庫拉索發郵件。而這些密密麻麻的資料里頭,暗藏著偽裝過的不知名插件!
沒有程序員的底子,并且不仔細分辨,在拷貝的過程中瀏覽拷貝文件具體信息,根本無法發現!
賓加暫時無法拆解分析插件內容,他需要把這些文件都拷貝起來,去自己的虛擬手機系統上實驗。但他的眼眸已經被電腦的熒光照亮。
如果康帕利其實是公安的人……他之前就做過這種猜想,因為種種原因擱置。現在可以重新回想。
庫拉索叛逃——庫拉索被康帕利帶走。
庫拉索已死——康帕利掌管研究所,庫拉索可能已經被康帕利治好,藏在哪個他永遠找不到的角落。
朗姆獨自離開——朗姆可能是被公安帶走,同樣是被藏在角落。
朗姆離開的時候還給他發了郵件——庫拉索的手機既然能被控制,朗姆的也可以。
他的身份暴露——康帕利間隔一個月才通風報信,讓他一下子沒能成功聯想到,下意識有“康帕利要通風報信早就說了”的辯解。
愛爾蘭為康帕利辯護——愛爾蘭是傻子。
琴酒、貝爾摩德和波本都毫無察覺——這些人都是傻子。
一切都明白了!
只要康帕利是臥底,那一切的疑惑和踟躕都迎刃而解!只要康帕利下去,他能接管其中一半的權力,就不用去做保安隊長的下屬!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賓加摸出手機,就要準備給人打電話發郵件,先預先分享這則喜訊。
背后隱約有冷意在冒,賓加看向窗外。窗外一片昏黑,狂風呼嘯,像是他現在在組織的地位。
賓加心頭一跳,牙關咬緊。
他之前可以直接把這條消息發給朗姆大人。但現在,他能把這條消息報給誰?
他沒有直接給BOSS發消息的權限,更不愿意發給琴酒、他和貝爾摩德完全不熟,和波本、基爾在前天之前完全沒見過面,說不準會不會吞他功勞。他和愛爾蘭有私交,但愛爾蘭有可能給康帕利通風報信。
他不能和任何人提前說明。
……幸好后天就是星期五。
明天一天,他應該也能分析出這個插件的實際用途,甚至倒查出插件的控制端在哪。
然后,到周五,準備充足的他,就可以當著眾人的面,扒出她的臥底身份——他的功勞無人可以抹煞!.
天臺是什么特殊的地方嗎?
降谷零站在深夜的天臺,看著遠處的霓虹燈火,大腦放空了一陣子。
似乎有很多事縈繞在腦中,等待著他去解決,又似乎什么事也沒有,什么都被風刮走,大腦空空蕩蕩。
兩儀如果在,或許就能一起吹風,閑聊幾句,不管是開口的語言也好,還是肢體語言也好,都是閑聊。
但兩儀有事,昨天就帶著一個叫工藤的15歲小男孩一起飛去美國,說是要借小工藤的關系去見藤峰有希子。具體要做什么,兩儀沒說,她只說,這事情未必能成功。
降谷零最后還是把手撐在天臺欄桿上,給兩儀打電話。
“賓加又去了一處安全屋,這家安全屋之前因為不知道密碼一直放著,今天總算知道密碼和電腦內容都是什么,”降谷零敘述著,眉心微蹙,“那個電腦里都是庫拉索的郵件內容備份,賓加查看了你假名是齋藤時,給庫拉索發的郵件內容。沒記錯的話,那些郵件里,包含有控制手機的插件吧?”
電話那頭的兩儀有點長途跋涉后的疲倦,她打了個哈欠,懶散地沉吟片刻:“啊……最糟糕的情況,賓加可能已經發現我的臥底身份了。”
今天的風真的很大,不知道美國會不會同樣如此。
兩儀想了想,又說道:“沒關系,就算他發到BOSS那里告狀,我也會說他不擇手段,為了在組織里有地位就污蔑我。把那臺電腦的原件毀掉,拖到周五就完全沒有問題。并且,我的插件可不是瀏覽一遍就能找出來的,拷貝、分析、模擬,一天能確定插件功能都算他速度快。并且賓加可能什么也沒發現呢……不過,如果你打算提前收網,也完全可以。”
降谷零沉思片刻,做下決定:“我這邊隨時都可以收網,但這次的機會,從各個角度都稱得上難得,所以,還是等到周五。”
“好,晚安,”電話那頭的兩儀尾調挑高,笑著輕聲說道,“我也先睡了,大概是明天晚上回來。”
“那我明天來接你,晚安,好夢。”
電話掛斷,因為撥打電話而被耳垂捂出些許熱意的手機,溫度迅速被晚風吹散。
降谷零對萬家燈火露出安室透慣用的微笑。
從理智分析,預計在星期五的行動,各種意義上是機會難得。但感性像野草一樣,被風吹得搖曳不安。
并不是擔心賓加報給琴酒,琴酒提前去抓捕康帕利。且不說賓加和琴酒的糟糕關系,即使賓加立刻上報。就像兩儀說的一樣,她總有辯駁拉扯的機會。
就算沒有辯駁的機會,無法伏擊琴酒,雪莉直接被藏起來,又怎么樣呢?兩儀可以躲到安全屋,組織依舊會遭受重創,波本也還在組織,可以繼續探聽情報。
未來確實會變得混沌,雪莉未必能找得到。但他有其他尋找BOSS現住地的方向,兩儀可以在安全屋閑適地居住一年。
一年的相處時光,更多的機會,似乎比“看看他能不能把好感度沖到80點”,更加混沌,也更令人感到踏實。
賓加的出現像是手電筒,將這條路的前路照得更加明亮。
“……”
但一年之后,還是要面對,“80點好感度”,這個橫亙在兩人面前的問題。
所以,這個要求……
降谷零按下心中的些許不安,接通下一個工作電話.
星期四的晚上。
飛機機翼舒展,發動引擎轟鳴著降落。
陰云密布之間,旅客們沿著通道走向出站口,熙熙攘攘。有人談論著剛下完沒多久的暴雨,也有人奔向接機的朋友家人。
兩儀繪川晃晃悠悠走到出站口,毫不客氣地栽到戴著鴨舌帽的金發深膚人士的懷中,摸摸他的臉頰,再抱住他的背拍了拍,才放開,轉而牽上手,笑容滿面地說:“先去車上吧。”
路上沒有說別的話,只牽著手,溫熱的溫度在相貼的手心之間流轉。
到了地下停車場,兩儀繪川才戀戀不舍地把手松開,坐上副駕駛座位上。
降谷零坐上駕駛座,關好車門,重新摸上她的手摩挲著,這才問道:“和你說的一樣,賓加沒什么動靜,估計要明天才發作。你這邊,還有什么準備工作要做好收尾的嗎?”
兩儀繪川盤算了下,牽住的手指輕快地點在降谷零小麥色的手背上,“明美那邊雖然看起來有被嚇到,但她答應了,正常不會有問題。工藤一見面就猜我是不是公安的人,真是不得了——不過請他幫忙一起去美國,詢問藤峰姐姐能不能幫忙一起找貝爾摩德要BOSS的現住地的過程也因此更加順利。藤峰姐姐和莎朗關系挺不錯的,不過并不知道莎朗背地里那么多身份,聽到的時候還挺驚訝,幸好沒有更多波折。”
降谷零遲疑片刻,問道:“如果計劃成功,應該還是你自己去問貝爾摩德地址吧?”
兩儀繪川笑著點點頭:“成功了那肯定得我去問。然后,萬一貝爾摩德反悔不給地址,得到藤峰姐姐的同意后,我也能理直氣壯地補充一句,‘事情也不用麻煩到請有希子姐姐來問地址吧’,大小也算是個籌碼。”
“原來如此,”降谷零松泛眉眼,笑容這才落到實處,人不太老實地靠過去,鼻尖拂過她的臉頰,小聲問道,“說來,你為什么一見到我就摸臉頰……有時候會微妙感覺,你像是在摸貓的下巴。”
不要主動貓塑啊!兩儀繪川哭笑不得地認真回答:“因為貝爾摩德有可能易容,摸臉頰算是比較簡易的區分方法——她這回真的在美國易容成你的樣子和我打招呼。”
既然現在兩儀繪川好端端站在這里,自然沒出什么事。但降谷零還是心底一驚,在又被撓臉頰的時候,才笑著躲開,調侃問道:“那你當時也直接摸臉?”
兩儀繪川笑著攤攤手:“和我們第一次一起坐飛機的時候一樣,我就當我們是第一次見面,不熟。”
降谷零看向防窺車窗玻璃外,機場停車場還是熱鬧。
他笑了笑,拉起離合:“接下來的私密話題等一下再繼續吧。”
說完,他拉下安全帶,倒車出庫后,一踩油門到底。
兩儀繪川的身子被慣性后仰,手忙腳亂地把自己的安全帶扣好。又要顧忌交通規則,不和駕駛座上需要認真開車的人說話。
風馳電掣。
二十分鐘路程后,車輛到達杯戶町的住宅地下停車場。剎車聲清晰入耳。
剛停好車,降谷零就解開安全帶,翻身坐在副駕駛座上。兩儀繪川都還來不及摸上安全帶的解扣,人就被按在座位上。
原本相貼的手心現在被她的后腦勺靠著,試圖摸索解開安全帶的手被扣住。
兩儀繪川感覺自己被大型玩偶抱住了,于是仰頭貼上一個臉頰吻,沒被按住的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背上輕輕由上往下撫摸。
體溫的溫度不斷傳達,她腦中的思緒克制不住地開始飛。
車上沒試過,地方狹小,清洗起來也沒有浴室方便,不過要試試也可以……身體力行證明兩個人互相都非常熟悉,這大概也算是一種熱戀期的私密話題?
她想的遠比降谷零輕浮,因為降谷零已經收了笑,低沉又委屈地問出口:“如果好感度最后還是到不了80點,怎么辦?”
兩儀繪川愣了片刻,降谷零為什么會擔心這個?
她只說這是她無所謂能不能完成的游戲任務吧?難道他又分析出來了?
不管為什么擔心,有沒有猜出來,這都沒那么重要。她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沒關系啊,這只是我的任務,到不了也很正常,你不要有壓力啊,放輕松……車上有套嗎?”
“……”降谷零一切想說的情緒都被最后一句沖沒了,好半晌,才咬牙切齒地發出評價,“過分。”.
從東都市港口到這處小海島需要兩個小時的船程。
兩儀繪川最后還是回房間好好地睡了一覺,第二天清晨出發,在租的快船上看著朝霞和日出。
船長看著海洋東方,提醒道:“今天這天氣,看著還是要下雨。你去海島玩,要注意不要一直留在海邊,天氣稍有變化,就要回屋里去,切記!”
兩儀繪川認真答應下來。
到海島的時候,太陽已經高高懸在海面上,肆意撲撒熱意,把下雨后被淋濕的地面都曬干。
今天或許是個好天氣。
兩儀繪川爬到山頂的亭子前,舉起望遠鏡。迎著海風去看,能看見船正在駛離港口,而琴酒一行人在朝著港口不遠處的租車點走去。
其中,最為顯眼的是金色頭發的賓加,正在情緒激動地試圖和琴酒分說著什么。
她想仔細往下看,卻正好撞上琴酒似有所感投過來的深綠色眼眸,兩儀繪川連忙收起望遠鏡,坐回亭子里,轉移注意力般的拿出手機。
手機里已經收到了幾條消息。
宮野明美:【已經進入潛艇,潛艇準備出發。】
霧美沙:【衛星監控定位已同步。】
降谷零:【無誤。】
太陽已經不知不覺升高,在與逐漸密布的陰云對壘。海浪升起波濤,海風逐漸止息。
遠處傳來隱約的轟鳴聲時,手機也叮鈴鈴響起清脆的鈴聲。
“康帕利,你現在在海島的山頂上,對吧?”琴酒的語氣飽含殺意,“組織被有預謀的攻擊,并且賓加說你是叛徒,你有什么想說的嗎?”
兩儀繪川抬手挽起長發,看著遠處的海面,笑道:“很明顯,賓加才是那個叛徒。”
電話里傳來賓加“她才是叛徒,我要和她當面對質”的暴怒聲。
兩儀繪川輕嘖一聲,說道:“行吧,我下來和你們碰頭,對質——哪里見面?”
“你不用動,我帶著賓加上來,如果你在路上有設立埋伏,那誰是叛徒,就顯而易見了,”琴酒森冷的聲音在電話過濾傳播中更加冰涼,“不管叛徒是誰,康帕利,希望我們的談話能在船來接我們之前結束。”
第84章 痛覺殘留
計劃有時候要多, 做好備選,謹防意外。計劃有時候要少,因為做得越多, 痕跡越多,也就越容易被提前發現,事倍功半。
所以,兩儀繪川想過很多計劃——在民宿安裝催眠瓦斯,在沿路設置炸丨彈, 或者干脆在船上安炸丨彈,但最后一一刪除。
因為這些計劃, 琴酒都可能會察覺。然后, 讓計劃進入不可觀測的混沌態。
兩儀繪川現存的計劃,根本上是在設置陽謀:我在這,炸丨彈也在這,你敢上來嗎?
琴酒不愧是琴酒,他敢上山。
他不僅上山,而且拽著并不樂意的賓加上來。
兩儀繪川拿著手機, 看著他們距離接近半山腰時,毫不猶豫地引爆了山腰處的炸丨彈。
然而并沒有炸到他們,他們開了信號屏蔽器,沒有被信號屏蔽器遮蔽住的地方紛紛揚揚炸起草沫石塊, 但果不其然沒炸到他們, 他們身形敏捷,連稍硬的石頭都沒能砸到。
沿路全是炸丨彈, 琴酒又不是忍耐的性子, 他不是會因此扭頭就走的人。正相反——
海風一陣刮過一陣,遠處轟鳴聲漸漸止息。兩儀繪川瞇起眼看向逐漸黯淡的天光, 還有天光前的長發男人。
——琴酒站在亭子外的階梯盡頭,右手拎著使勁掙扎的賓加,左手舉起伯萊丨塔,眼睛都沒眨一下,直接對她扣動扳機。
火花一閃,子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中她手上的引爆器。手上一麻,稍微醒過神,就見著引爆器變為一堆破殼廢鐵,散發著塑料的焦臭氣息。
琴酒丟下勉強站直身體的賓加,披散銀色長發在身后,從腰側拔出匕首,旁若無人地蹲下身子,一刀截斷引爆器連接著的、埋入地底的引爆線。
這下,物理引爆算是基本報廢。加上信號屏蔽器,遠程操控的方法也無法使用,埋在地底的炸彈算是全都廢了。
兩儀繪川跌坐在亭子的連亭長凳上,捂住不斷流血的手,疼得額頭眼角都汗津津的。琴酒坐在亭子的另一側,笑了聲,又在她的腹部來一槍。
大腦被痛到空白,精神一瞬間渙散,兩儀繪川遲鈍地捂住迅速濡濕染紅衣服的腹部,禁不住聯想到卡莎薩照片上的那雙眼睛。
她問過系統,自己沒有痛覺屏蔽這種東西。于是,她只能喘著氣,忍耐著疼痛,艱難地笑著開口:“討厭,我還想著和你殉情呢……”
賓加有些不滿:“殉情還要帶上我?”
剛想表達自己要嘔吐的琴酒:“……”
兩儀繪川扭過頭不理會。她的計劃里本來也沒有賓加,在正常情況下,賓加應該在民宿里和其他人一起休息。
琴酒厭惡地笑了聲,眼眸冰冷,但心情很好,語氣愉快:“腹部和手部的傷口都不是致命傷,尤其是腹部的傷口,在一個小時內及時止血,并且進行后續醫治,就能成功保命。你有一個小時的時間。”
賓加連忙拿出手機開啟視頻錄制:“我也有問題要問她,不能讓她直接不明不白地死!”
兩儀繪川靠著亭柱,眼前一陣陣發花,靜靜地喘氣。
要命……上一次疼到這種程度,還是朗姆死時被請入審訊室。
……現在她該怎么辦?
……除了等待,她似乎也不能做其他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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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從衣兜里拿出一瓶藥劑,代表自然、生長和健康的綠色藥劑折射著美妙的光芒。
“止血劑,也能止痛,”琴酒的目光冷凝笑意,“那位大人上周才確定我們會來這處島嶼勘測,但你的炸丨彈和這可笑的亭子都至少是一個月前就埋好的。你是怎么篤定,那位大人一定會派我來?這種聽起來就荒謬可笑的人魚肉……”
“黑澤,現在的重點根本不是這個不再會引爆的炸丨彈和那位大人關于長生不老的癡心妄想。要問的是她實際上所屬的機構!”賓加恨鐵不成鋼,“還要問她到底背叛組織多久,到底泄露了多少信息!”
琴酒一扭頭,殺氣凜然:“你在指導我?”
“行,”賓加看著黑洞洞的槍口,冷笑一聲,“你開槍,大家都看見我和你一起上山,最后只剩下你一個人下山,你看別人會不會懷疑你!”
琴酒冷笑道:“你在星期三的晚上就發現康帕利的不對勁,但你拖到了公安那群走狗對組織發動攻擊的星期五,就為了找個在眾人面前說出口的機會,延誤時機,愚蠢不堪,現在就閉嘴,蠢貨。”
賓加后槽牙咬緊,臉色青一陣紅一陣。
琴酒移回視線,重新露出充滿殺意的笑容:“康帕利,回答我的問題,我就給你喝下這瓶止血劑,然后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
兩儀繪川勉強定下心神,露出笑容:“我篤定你能來的原因很簡單——可以長生不老的人魚肉,對那位大人而言,是真實存在的……那位大人畢竟已經一百三十多歲了。”
原本還滿臉怨氣的賓加頓時愣住了,滿臉不可置信。他下意識和琴酒對了一下視線,又嫌惡地扭開,拿起手機關閉視頻拍攝功能,并刪除視頻。
不能否認,他們在這一剎那達成了共識:不能帶康帕利回到組織,任由康帕利對更多人說出組織的秘密。而是要把她帶到安全而隱蔽的地方,慢慢審問。
琴酒遞來藥劑,看著兩儀繪川喝下。
兩儀繪川慢慢喝著,悄悄彎下淺棕色的眼睛……稍微拖點時間。
她預估琴酒帶著賓加,爬山可能要15分鐘(她和降谷零一起爬山耗時20分鐘),于是在信號屏蔽器覆蓋上之前,就把炸丨彈定時在18分鐘后。結果琴酒拎著賓加上山只用了10分鐘,這是她的失策。
但現在……即使潛艇那邊出了什么事,稍微再拖一兩分鐘,也就夠了吧?
畢竟,在他們還沒爬上山頂之前就定好定時,預先決定好把自己炸飛,這種極端行為,確實不太容易想象。
……也只有這種極端方法,才有可能真正請琴酒入甕。
天色更加昏暗了。
早上六七點的時候,太陽的溫度還十分溫柔,朝霞也璀璨得像是精心編織的綢緞,但現在,仿佛黑夜要來臨的昏黑,光線黯淡,已經分辨不出坐在另一側的琴酒的神情。
狂風呼嘯,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亭子上的瓦塊被砸得噼里啪啦響。
兩儀繪川咳嗽兩聲,牽動傷口隱隱的疼,思緒因為不合規的止血劑有些卡頓,她伸手找琴酒再要一瓶止血劑,同時慢悠悠地說著。
“雪莉研制的藥其實有返老還童藥的效用,咳咳,然后貝爾摩德……”
倒計時,五,四,三,二——.
對許多人來說,今天都是相當忙碌的一天。
對工作內容心知肚明的,一知半解的,茫然不知的,全都出動。
很多人未必明白今天發生什么,甚至未必知道早上陰云密布,即將有一場大雨。
組織在東都市的武器庫集散地。
風見裕也報上霞多麗的名號后,順利以盤庫的名義帶隊進入倉庫控制室。據降谷先生說,倉庫里有反擊轉移一體系統,非常厲害。
但厲不厲害都不重要,風見裕也一聲令下,其他人把控制室的人都控制住,從控制室的監控查詢躲在倉庫角落的人,一起抓住。之后,在主機上插入裝有暗夜男爵病毒的U盤,讓武器庫的控制系統直接報廢。
一切無誤,風見裕也這才松一口氣,按下耳麥,對武器庫外準備著的爆處班對話,再次強調要求:“因為違法武器數量龐大,并且此處屬于廢棄倉庫區,不會影響其他地方。所以按照文件精神,原本集中銷毀的武器現在特許就地銷毀,請大家把握時機,盡快完成行動要求。”
松田陣平隨手拋起手上沒連上的引爆器,又穩穩接住,笑道:“這也是一種暴力拆彈。”
萩原研二感慨道:“幸好他對這里十分了解,可以用巧勁進入控制室,不然場面會更加暴力。”
諸伏景光正在面對這樣“暴力”的場合。
雪莉不在的研究所依舊戒備森嚴,但管得再怎么嚴,都無法正面抵御。沒過多久,組織的保衛力量被打散,研究員被一一押出研究所。
站在天臺邊緣的諸伏景光放下狙擊槍,看著被特地從美國飛回來幫忙,走上天臺的赤井秀一,丟過一根能量棒。
赤井秀一接過能量棒,咬了一口,又開了一瓶水自己一口氣喝了半瓶,這才說道:“研究所的數據銷毀最簡單,密碼輸入錯誤兩次,電腦數據和程序就都會自動清空。現在應該只剩BOSS那邊還有剩余資料,”稍微遲疑后,他補充道,“這款藥藥效夢幻,但現在無法在不浸染普通人無辜鮮血的情況下得到。資料也會引發紛爭,所以,在有能力合規合法不違背研究倫理道德之前,她們寧愿先刪除資料——FBI對這款藥比較感興趣,我有瞞著詹姆斯先生,希望你們也同樣瞞住。”
很多話諸伏景光不方便說,他也沒有做保證的權限。于是他只能說他自己知道的:“研究所的資料會全部銷毀,等BOSS抓住后依葫蘆畫瓢。你如果擔心宮野姐妹日后的生活,可以在找到務武先生后加入公安。”
“……嚯,”赤井秀一發出沒有多少意義的語氣詞,讓自己從沒有結果的公事商討的語氣中走出來,勾起嘴角調侃道,“加入公安?我沒意見,但安室會批嗎?”
諸伏景光微愣,但很快毫不猶豫地彎下瑞鳳眼:“沒事,我先批了。如果zero實在不批,你可以請綾田幫忙,她會勸兩句的……正好,我問問zero他現在忙完了沒。”
赤井秀一笑了笑:“不急著問,他今天大概會非常忙碌。”
天邊響起悶雷。
降谷零抬起頭看向天邊。天色昏沉,預示著一場暴雨。
四周是平平無奇的別墅區,已經不斷有人被“請”出來。其他住宅偶爾有人惶惶地探頭出來,只能看到被遮蔽嚴實的防爆盾牌。認識到自己什么都看不見之后,才悄悄把頭縮回去。
降谷零也收回視線,看著眼前的人。
扭曲,萎縮,崎嶇,說是抓住了人,但眼前這位BOSS的親戚,看著實在不像是正常的人。
暫時負責看管他的公安有些遲疑:“降谷先生的手臂流出血了,是剛才槍戰的擦傷嗎?要處理一下嗎?”
降谷零搖搖頭:“沒關系。”
那位公安更加猶豫了:“這位烏丸長官,是直接抓回去嗎?雖然國防確實有文件,涉及人員全數抓回,但他的職級……”
降谷零語氣嚴肅:“沒關系,責任我擔,不能讓卡納迪恩的事重演。”
烏丸長官試圖威脅的話語噎在喉嚨尖,而那個公安也斂容正色,鄭重地答應下來:“好的!”
卡納迪恩當時身份已經暴露,但是為了等逮捕的文件程序,等了半天,也就是這半天,讓卡納迪恩去了他最愛吃的拉面店,然后被毒死。公安這回不能、也不可能再等文件出來,再去抓人。
這位烏丸長官,暫時要和朗姆作伴。
那位公安押著烏丸長官去警車上,其他被抓住的人也各自上警車。
降谷零不知道自己是否該慶幸,畢竟,就是因為這些人沒有躲在軍隊里,而是在住宅里醉生夢死,他才能抓捕得如此輕松,只有手臂上的一點擦傷。
他定了定神,坐回自己的RX7上,拿出手機翻了下各個小組的匯報。
大部分很順利,少部分遇到阻礙,都是計劃中可能的發展,有松本管理官居中指揮,這些小隊只需要逐步清除阻礙,不用太多擔心。
在計劃外的唯一事項,是黑衣組織雇了一艘潛艇,公安不知道做什么用。不知道才是最可怕的,松本管理官現在已經派人去緊急追回,也發郵件問他這艘潛艇的情況。
相比之下,組織里發來的消息也很多,但零碎紛雜,并且沒有下文。顯然被突然襲擊打亂了步調。
降谷零斂起自己灰紫色的眼眸,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點著方向盤。他沉吟片刻后,給松本管理官發郵件表示他去問問,而后撥打一通電話。
“黑衣組織今天臨時在軍隊里雇了一艘潛艇,你們現在發現這件事,要負責追回,對吧?你們什么時候出發?……行,沒事,來得及,稍微等我一下,我現在過來。”.
海浪起伏。
天氣陰沉,狂風呼嘯,隨時都有可能下暴雨。
快艇已經停靠在港口。尋常船只需要兩個小時的路程,快艇只需要半個小時。
降谷零站在快艇的控制倉內,看著雷達屏幕上,象征快艇和潛水艇所在地的兩枚紅點,靠得很近。
負責與潛艇人員對話的人回頭和降谷零說道:“里面的人已經投降了,說等天氣稍微好一點,就會一起回程。”
又有人感慨道:“昨天剛下完一場暴雨,今天又下,幸好不是臺風天氣,不然更麻煩。”
降谷零點點頭,視線禁不住飄到顯示屏中的山丘頂部。
他特地趕過來,不只是為了親眼見證兩儀的暫時離開,更是要想辦法攔住快艇上的公安進入潛艇,避免陰差陽錯,讓公安的人好心辦壞事,破壞了兩儀的計劃。
不過,迅速惡劣下來的暴雨天氣,讓公安人員無法立刻下潛,進入潛艇接手控制,他的擔憂算是多余了。
除了親眼見證……他還能做什么呢?
大雨驟然傾瀉而下,控制室像是被敲擊的鐵盆,哐哐哐地響。幾個公安互相對視,挑一個膽大的舉手提議。
“等雨小一點,大概只要一個小時左右,就能去接手潛艇了。降谷先生要不要做點什么打發時間?”
降谷零正要搖頭,準備建議他們留一個守著,其他人離開控制室回艙室休息去。不遠處卻轟然發出爆炸的響聲和導彈飛出的聲音。
接下來,是被劇烈震動引發的連綿爆炸。
爆炸聲比雨聲劇烈百倍,就算是在隔音良好的控制室,也能依稀聽到聲響。
顯示屏有點延遲,后知后覺地顯現出整個山頭被炸飛的場景。
——潛艇發射導丨彈炸中了山頭!
控制室登時炸開了鍋,七嘴八舌地要去質問,又問降谷零的意見。
降谷零搖了搖頭。
他的大腦似乎有些空蕩蕩的,又似乎伸手要來了聯絡用的話筒。
話筒對面疑惑地發來了宮野明美的三聲“喂”后,他才勉強回過神,說道:“等雨小了,公安會暫時上潛艇接手潛艇,到時候請配合我們的工作。”
話筒傳著廣播特有的刺啦聲,對面沉默片刻,接著,宮野明美壓抑的聲音傳來:“好的。”
沒有說多余的話,沒有問多余的問題。
通訊結束,降谷零把話筒遞還給負責聯絡的公安,嘴角抿直,灰紫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顯示屏上的裊裊青煙。
他在看一個混蛋.
四周是遼闊無垠的黑暗。
這里是游戲上線的登陸頁面,現在也是角色死亡的緩存點。
事情挺巧合,她定時的時間剛好是導彈飛來的時間。死得很干脆,沒有多余的疼痛。琴酒和賓加同樣如此。
兩儀繪川姑且無視【是否服用復活藥】的系統提示,看著高清監控畫面。
其中一個畫面上,降谷零繃緊的下頜清晰可見,灰紫色的眼底和暴雨時的天色很像,雨氣濛濛。
降谷零正常形態的紫灰色眼眸,她似乎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了。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的眼睛就一直是波本形態的灰紫色?
一旁的好感度系統無聲且無情地實時播報降谷零的好感度變化,數值的極值最終卡在79點,而平均值——也就是平常顯現在系統頁面的數值,依舊是75點。
畫面和數值,她都不忍看下去,又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掩面嘆息。
……太慘了,各種意義上的太慘了。
兩儀繪川半靠在虛擬世界的沙發上,抱著抱枕,把臉埋在抱枕里,在腦海里問道:【我現在這樣看監控的狀態,可以持續多久?】
系統:【七天。之后如果要延續這種觀測狀態,需要使用復活藥。用這種方式,可以卡“尋找復活時機”的機制漏洞——可以看滿一年半。】
兩儀繪川:【七天就夠了,等久了也沒意思——說來,這里什么都可以變,是吧?】
系統:【變不出降谷零。】
兩儀繪川撇了撇嘴,不理會潑冷水的系統,自己變出一套包括餐桌在內的完整餐具,再變出一份豪華版壽喜鍋。
鍋底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香氣四逸,模糊了高清監控中的一切畫面。
第85章 七天之后
兩儀繪川邊吃壽喜鍋邊看監控, 從降谷零坐快艇回東都市,到審問烏丸長官,到問出BOSS現住地一鍋端可惜BOSS本人跑路, 再到他鍥而不舍詢問留在原住址沒能跑遠的傭人,試圖繼續整合信息。
她從白天看到晚上,不知晝夜,還陪降谷零一同真情實感地嘆了一口氣。
在直接倒在沙發上睡著后,兩儀繪川才意識到, 人在登陸空間同樣會困,同樣會餓。
她已經對這個游戲出現任何情況都不感到意外了, 順從。迅速在登陸空間構造了一處和杯戶町住宅差不多格局的房子, 恢復自己的日常作息和日常飲食。
沒有工作,剩下時間終究是空閑,算是被迫有了七天休假。
兩儀繪川當臥底當習慣了,實在沒事做,眼前也只有高清監控比較好玩,所以還是變出爆米花和可樂, 一邊抱著爆米花桶,一邊看監控。
監控只能查看公共場合和半公共場合的場景,私密場景(例如住所、廁所、更衣室)無法查看,如果是在公共場合做私密事情的特殊情況, 監控也會打碼覆蓋。在規則范圍內保護NPC的隱私。
兩儀繪川對其他NPC的私密事不感興趣, 了解規則后就順應規則,恢復心情重新看監控消磨時間。因為降谷零的當前場景不可查看, 所以她找了貝爾摩德視角的監控。
系統提示是否開啟嗅覺, 兩儀繪川選擇否,其他不像是看電影的選項她也都選擇否。于是, 監控像電影一樣高清展現。
貝爾摩德正站在一處寺廟,正在和一位僧人告別。
這家寺廟承接喪葬業務,兩人的附近都是灰撲撲的石頭磨就的墓碑,四周有淺淡的香火繚繞,陽光從陰云中艱難地探出頭,遠處的綠樹簌簌響動。
僧人閑聊兩句蘭絮因果后就緩步離開,貝爾摩德的視線投射在一處新刻的石碑上。
她沒有理會身后的藤峰有希子和工藤新一二人。只看著石碑上的字。
【黑澤陣,享年32歲。】
貝爾摩德見著,嘴角勾起,無所謂地輕笑一聲。在石碑前彎腰澆了一瓶琴酒。
酒香氣息縈繞在石碑前,被綠葉吹拂出聲音的風擴散到遠方。
“我沒想到,你會有這樣熱鬧的死亡,”貝爾摩德笑瞇瞇說,“小白鳩在整個山頭埋滿炸彈,還嫌不夠,用潛艇的導彈來迎接你。不僅如此,伏特加、賓加和雪莉都成了你的陪葬——賓加和伏特加也就算了,雪莉怎么也跑過去湊審訊叛徒的熱鬧?”
貝爾摩德的問句沒人能夠回答,她自己本身也有答案。于是,繼續笑吟吟地往下說:“現在也只有我有空有心情給你立個空碑,讓你有個吃喝祭品的地方,其他人連這個好處都沒有呢——愛爾蘭他們全都被抓了,我都差點被抓住。小白鳩真的很壞。”
藤峰有希子在不遠處滿懷興味地聽著,思索著,順手拉住目光詢問的工藤新一,搖了搖頭——先讓貝爾摩德繼續和琴酒閑聊。
貝爾摩德確實還在繼續咕噥:“我不就是一開始慫恿皮斯克針對她,和波本泄露她的情況,后來又偽裝成波本試探她的態度嗎?她倒好,直接把我的身份、易容的特點全都倒給公安和FBI,害得我假扮成萊伊試探FBI的時候差點被茱蒂那只小貓當場逮住,她甚至直接試探出我的立場……真是討人厭,如果有好感度評判,她在我這的好感度肯定是負數!”
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貝爾摩德的聲音猛然抬高,好萊塢大明星演繹出來的怒氣一下子把工藤新一嚇了一跳。
但藤峰有希子大笑出聲,這時候終于接話:“難怪小兩儀要找我居中說和,你們是不是一見面就會打起來?”
貝爾摩德半真半假的怒火一剎那被澆滅。她和小白鳩見面……宴會,華服,西餐廳,完全是回想起來只有一片花團錦簇燦爛奪目的塑料姐妹情。
“行吧行吧,這些都不重要……”貝爾摩德舉手做出投降的姿態,“BOSS的現住址,我告訴你們就是,你們想告訴公安還是告訴FBI,那都隨意。”
工藤新一松了一口氣,他可以按原計劃,把BOSS地點告訴松田警官了。
坐在高清大屏監控前的兩儀繪川也松了一口氣。不管如何,能得到BOSS的地址,鏟除組織的行動在穩步推進,這是好事。
監控里,貝爾摩德已經易容準備獨自離開,于是兩儀繪川切換頻道。
宮野志保在電腦前遠程控制清理各個備份點可能的藥物檔案,愛爾蘭在拘留室里發呆,諸伏景光在和諸伏高明聊天見面順帶一起吃著熱氣騰騰的湯面。宮野明美……宮野明美在一處FBI的安全屋,給降谷零打電話?
兩儀繪川把監控頁面切到降谷零,還是沒切成功,降谷零顯然處在私密場所。兩儀繪川默默把監控頁面切回去。
宮野明美的話已經只剩下最后一句,“……按下那個按鈕,我很抱歉。”
電話在下一秒無情掛斷。
宮野明美將手機遞還給赤井秀一,搖搖頭,什么話也沒說。
這兩個人不知道在對什么默劇,長久沉默著。眼神里似乎有千絲萬縷的戲,但又什么都分辨不明白。
兩儀繪川閑著無聊,借著他們的視角分析判斷FBI安全屋的所在地。大概估算出來在哪個町哪個丁目。但她估算完了,這兩個人還在沉默。
看不懂,兩儀繪川打算換個監控看。
但她都準備動腦劃走了,赤井秀一忽然冒出一句:“降谷說她只是去另一個世界,我信。但她不能從另一個世界回來,也是事實。”
宮野明美苦笑著說:“這有什么區別嗎?死后的世界——”
赤井秀一祖母綠的眼眸微瞇,認真回答:“至少他心里能好受一點。”
兩儀繪川長嘆一口氣,沒有去看降谷零的好感度變化,畢竟真的到80點好感度的時候系統會提示。
她不再找人看,而是隨機挑了個在喜馬拉雅山的路人監控,無傷體驗站在世界最高點的感覺。
這個監控功能,果然還是看風景更方便點.
七天假期說長很長,說短也短。系統空間的四周又都是黑暗,還是系統提醒她,她才知道,免費等待的時間已經到了。
如果還想要接著等,那她就必須得使用復活藥,才能卡“選擇時間點復活”這個游戲機制,繼續等。
系統:【是否使用復活藥?】
使用復活藥,繼續等,等到可能會有的情感發酵,繼而選擇復活,或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但是,既然已經使用復活藥,那她為什么不直接進入游戲里,享受最后的一年多時間?畢竟情感能不能發酵尤未可知,而好感度沒到,沒有穩定通道,一年多的時間結束后,就再也無法進入這個世界了,一年多的時間全都用來等也怪傻的。
并且……在系統空間里待著,真的很無聊,因為什么都可以有,什么都可以不缺,所以甚至更無聊了。
兩儀繪川本身對好感度能不能到達80點這件事,也抱持悲觀態度。
降谷零本身就不是會變身公螳螂的性格(她想都不敢想),七天過去,他的情緒越來越穩定,這是很正常的,人只有在最開始猝不及防的時候,情緒波動會非常大,后面接受現實,人的情緒會慢慢趨向于平和。
而她自己……她也不愿意日夜懸心著“80點好感度能不能成功攻略到位”。
關注點如果從真實的情感體驗弱化成數值,那前面的美好回憶都要被未來的步步經營磨損消耗。
畢竟,還有什么會比生離死別更震撼人心呢?生離死別都無法達到的情感波動,之后也很難達到。
這或許也是她急著編出計劃,把琴酒帶走的緣由。
現在自己不用復活藥,把復活藥給其他人用,降谷零這個已經被她這個玩家標記的人,會發覺“大家對這個人的印象從死亡變為重傷”的變化。
——所以,請降谷零不用折騰自己,她已經離開。
兩儀繪川:【不對自己使用復活藥。】
系統:【請注意,不使用復活藥,意味著角色死亡,本輪游戲結束,將進入結算流程。同樣因為角色死亡,所以玩家在后續無法進入該周目游戲。該選擇十分關鍵,是否確定不使用復活藥?】
兩儀繪川:【游戲結算,是不是意味著技能點、背包等所有物品都不能用了?】
系統:【是的。】
兩儀繪川:【與其清空浪費,不如隨機用轉盤轉一個人吧,復活藥還能給其他人用嗎?】
系統:【可以。】
兩儀繪川:【好,轉到了伊森本堂,那就他吧。】
系統:【復活藥已使用,檢測到玩家背包無其他道具,且玩家角色為死亡狀態,跳過游戲結局劇情,直接進入DLC結局結算環節。】
系統:【恭喜玩家達成游戲結局:[煊赫離場]。】
系統:【玩家是否有意愿訂閱結局CG,以及結局后日談的CG?】
兩儀繪川:【不用了。】
系統:【好的。】
系統:【玩家可在腦內點擊屏幕任意位置離開游戲,預祝玩家下次游戲愉快,歡迎您下次光臨。】
兩儀繪川隨意點擊了一下“76”這個數字,在大腦下意識為這個數字一頓的時候,她眼前一黑,退出游戲.
“……”
重新睜開眼,兩儀繪川看著一片潔白的天花板,扭頭四處看看,看著各種各樣的儀器發呆了一秒鐘。
記憶在以涓涓細流的速度在腦海中復蘇,大腦血管中的血液仿佛兌了太多咖啡,現在在興奮涌動。
確認身上沒有連著什么入體的管道,只有貼在身上的檢測貼后,她小心翼翼地坐直身體,更仔細地看向四周。
床單上的印字很明確地告知她當前的所在地——“聯邦中心醫院”。
……啊。
首先,她回憶起了自己的福利院孤兒出身和自己中二時期給自己編的五個名字,隱隱約約明白G5這個機構是怎么出現的。
之后她就來不及細細分析了,腦海里一下子多了一堆東西,她得定下神仔細想想,才能想明白,自己該從哪里開始復盤。
從她進入游戲的原因開始復盤吧。
這個世界原先甚至沒有“名偵探柯南”這個名詞。
兩年前,天生異象,無數人發現自己隱隱約約可以和其他世界的世界意識對話,甚至請求前往其他世界。她也發現,自己只要集中精神,就可以和一個混沌的存在溝通。她努力溝通,最終得知,這位世界意識是名柯世界的意識。
她那時候已經很閑了,和同學共同創辦的游戲公司制作了幾款游戲,這些游戲都在穩定發展期,日入斗金。她自己,因為項目發展前期熬夜勞累過度、飲食非常不規律,兩年多前就病休,常年躺醫院,基本上只靠持有的股份賺分紅。
……理解了自己為什么在熬夜技能上點了80點技能點,卻還是會對倒時差無聲尖叫。
總之,她有錢有閑,躺在病床上沒事干,慢慢的就和世界意識溝通,進而得到名偵探柯南的漫畫、動漫和劇場版,全都嚼嚼吃完。
她確實動了“我能不能去異世界玩玩”的念頭。
因為時不時會冒出“有一人在留下‘前往異世界探險’的紙條后休眠,一天后進入腦死亡狀態,請民眾們謹慎前往異世界”的新聞后,她也更加留心和世界意識溝通,一點一點排除錯誤答案,留下正確答案。
世界意識并不容易溝通,聽世界意識說話像是在聽外星人的嘰里咕嚕,她只能分辨出“是”與“不是”,“可以”和“不可以”,并努力依靠這一點對世界規則摸索琢磨。
為什么會出現腦死亡現象?是因為被世界意識無意識中排斥嗎?
——是。
也有在異世界中死亡的因素嗎?
——是。
如果在失憶的情況下去玩,是不是能規避被無意識排斥的情況。
——是又不是。
不能完全避免,因為這個人是突然出現的,需要有完整的出現在世界之中的邏輯?
——是。
能不能構建游戲系統,讓這個人認為自己是在玩游戲,讓檢查系統也認為這個人是合理出現的,從而完全避開檢查?
——可以。
游戲可以多次進出嗎?超過三次?
——不可以。
…………
一點一點慢慢摸索,特別像是在測試BUG。
在測試BUG的基礎上,構造游戲系統,形成以技能點加點為挑戰模式基本任務獎勵的系統框架。普通模式?其實不能開啟,完全是糊弄失憶后自己的產物。
技能點加成的相關點數,是用她削掉的游戲公司等相關技能點補足,存儲3000點技能點。這些技能點也確實必須要削,因為公司經營方面的技能點太高,容易觸發名柯世界里“社長容易死”的debuff。
并且,為了更好地削弱社長buff,她捏了一個G5機構作為主視角的可選兼開局機構,盡全力讓主視角的身份不限制在社長身份上,也作為新手陣營和主線任務發布方,幫助失憶后的她快速熟悉游戲規則,完成游戲任務。
主視角上,她成功在名柯世界的某一平行世界中創設出“白鳩原美”這一人物,并逐步完善人設,從康帕利到綾田幸子,再到最后用上自己的本名,兩儀繪川。
結合“只要有世界內的任一人物好感度能達到80點,進出該平行世界就不會受到排斥,可以一輩子都自由出入”的世界規定,她合理地和系統討價還價,設定了“綁定NPC后,每到達20點,就可以使用一次復活藥”的游戲規則。
保底復活藥其實是開局即送,在計算上,-20點那一檔的好感度值同樣可以領取一次復活藥。這個規則不會被透露給失憶后的自己,因為這個復活藥固定用于她一不小心落地成盒的意外情況。
但,再怎么做保證,她依舊是異世人。世界意識出于生理性的排斥可能會遲到,但一定不會缺席。為了避免被“免疫系統”殺死,她最長只能待兩年時間。
不僅如此,她如果頻繁進出游戲,有可能會提前被“免疫系統”發現,從而被迫縮減游戲時間。
為了進入名柯世界玩,消磨時間,她在構建游戲系統上,真的辛苦了。
單純從游戲角度來看,這一次的經歷,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刺激愉快。——現在還沒有到能出全息游戲的科技水平。
兩儀繪川呼一口氣,坐直身體,靠在枕頭上,感受大腦活躍而健康的轉動。
當然,還有個不得了的,現實層面的好處——
她在名柯世界將近一年,這段時間,她在原世界的軀殼都是由世界意識接管,世界意識也確實有承諾,如果她能完成主線任務,世界意識愿意幫她讓身體恢復健康。
她懷疑,世界意識也想看她在柯學世界打五份工的樂子。
而現在,她的身體,確實已經恢復成成年人正常有的健康狀態。非常感謝世界意識。
不過等等……
游戲策劃竟是她自己?!
冗長的人物介紹,神奇的好感度數值設置,還有語焉不詳的暗示。
兩儀繪川后知后覺意識到,這是什么自己坑自己現場!
她長呼一口氣,無可奈何地把一腦袋的游戲建議發給自己,然后下意識打開系統。
系統空蕩蕩一片,唯一的【進入游戲】按鈕也是灰色的。
……確實進不去了。
發呆時間結束,想想接下來該做點什么吧。
在重新躺下、下床出院和重新翻看漫畫之間糾結片刻,兩儀繪川選擇摸出手機。
她已經和相關部門報備過自己要去異世界,現在人已經成功醒來,那首先要先請相關部門的人來查看身體檢查數據,也方便她陳述經驗。
她還要給同學發消息,表明自己恢復健康,看看有沒有不用加班熬夜的崗位讓她坐著摸摸魚。
每天都在玩固然開心,但她已經斷斷續續在病床躺了一年,又常年無休了大半年,現在更期待規律的五天工作日配上兩天假期。
……總之,稍微轉移一下注意力吧.
凌晨三點。
降谷零姑且結束一天的工作,呼一口氣,合上筆記本電腦,去衛生間簡單洗漱。
余光瞥到浴缸,他拒絕了腦海里的自己跳出來的泡澡提議,只簡單沖了個涼。
他倒回床上,猶豫片刻,從床頭柜中摸出眼罩,摸索著給自己戴上。
這七天,他都暫時住在兩儀家的三樓主臥。工作再忙,他也要努力回到杯戶町。
如果說,盡快恢復好心情,繼續生活下去的好方法是遠離一切可能會讓人回想從前的物品和環境。那讓自己一直回憶、無法忘卻的好方法,就是留在原地。
降谷零不認為這樣的行為就能直接讓好感度達到80點。
他問過連在復活藥上的系統,80點好感度意味著什么。
系統:【不論理智如何判斷,情感在第一時間會愿意做出同生共死的抉擇。】
他很了解自己,知道這一點對他來說相當困難。情感上愿不愿意做出什么決定不重要,理智和邏輯會第一時間讓自己不被情感控制。
理智先行已經成為習慣。即使是在面臨她離開事實的一剎那,他也沒辦法讓情緒占據腦海。
要怎么誘導自己對兩儀達到滿值好感度,他沒有想法。
現在,也只能先試著,在工作二十個小時之后,稍微讓自己放空片刻大腦。
他下意識回想起兩儀給他發送的定時郵件。
這份定時郵件寫著組織里的一些消息,還有其他雜七雜八的消息,例如可以讓工藤新一幫忙一起對抗組織,基爾和她已故的父親都是CIA臥底。
他非常希望這份定時郵件是兩儀設計好的,目的是掩蓋自己是康帕利,因為這意味著他還能和兩儀見面。
但是,不是。
不僅兩儀沒有重新出現的跡象,而且基爾的父親——本來已經死去的伊森本堂重新活了過來,并且以CIA和公安合作為前提,把被公安秘密逮捕的本堂瑛海帶離審訊處。
顯然,在海島山頂爆炸的七天內,他沒能達成80點好感度,于是兩儀把她僅剩的最后一枚藥給本堂先生用了。
和上次一樣,不管是接受還是拒絕告白,時限都只有七天。
七天之后,故事迎來結局。
即使是BE,他也該接受。
兩儀直接把復活藥給本堂先生用,可能也是在隱晦和他表達,不用等待,她已經離開。
降谷零抬起手想捂住眼睛,結果只捂到眼罩。
他忽然想到什么,迅速卷腹坐直身子,打開系統頁面。
降谷零:【兩儀這個游戲角色如果沒有復活,是不是無法在世界上出現?即使她想回來?】
系統:【是。】
降谷零:【對兩儀繪川使用復活藥。】
系統:【是否確認?】
降谷零:【是。】
系統:【已使用,因為玩家兩儀繪川情況特殊,復活藥只能復活軀殼,等玩家回歸后,軀殼才能啟動激活。軀殼現在處于休眠狀態,除了您沒有其他人可以看見。請您知曉。】
降谷零:【明白。】
話音落定,床上驟然多出一具軀體。
是兩儀在游玩時的軀殼,眉眼安詳閉起,沒有呼吸,外頭套著款式簡單明快的白襯衫和闊腿褲。看樣子似乎只是睡著了。
降谷零屏住呼吸,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溫涼,沒有脈搏。
不是活人,只是精致人型玩偶。
更加深刻地意識到,兩儀或許已經離開,或許已經決定再也不對這個游戲世界注視哪怕一眼。
但是。
只要她還愿意回來。
哪怕只能回來一次,回來一周,回來更短暫的時間……
她還是可以睜開眼睛,再看他一眼。
第86章 死緩一年
在原先的世界遇到在名柯世界相處過的人。意料之外, 情理之中。
捏出G5機構作為新手陣營,總要有個新手引導NPC。
兩儀繪川知道自己玩游戲有“懷疑一切”的習慣,為了避免失憶后的自己懷疑G5機構是暗藏壞心的機構, 她有詢問同學,能不能借用她的個人數據用作游戲中。
那個同學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并申請做一些微調,例如,五官改得更加泯然眾人, 而失去的美貌加到名字里去。
“情報人員也總要有個特殊才能,認不出臉算是其中一種吧?我覺得這樣很酷!并且, 微調一下, 既視感沒那么強,也能避免你的記憶忽然蘇醒,被游戲踢出去。”
兩儀繪川想想也是,立刻采納意見。
但現在,她看見拿著好幾個項目崗位介紹單的霧沙推開病房門的時候,還是有一陣恍惚。
“還在走出院流程, ”霧沙大咧咧地坐在床邊,拍了拍她的膝蓋,“其中監護人那一項我簽完了,該叫我媽。”
兩儀繪川眨眨眼, 笑喊道:“媽——”
霧沙驚嘆地笑道:“不得了, 玩一次游戲出來,越發什么玩笑都能接下去了, 你之前都要猶豫好久吧?”
兩儀繪川撇了撇嘴, 只伸手要來崗位單翻看。霧沙連忙舉手投降:“旁邊就有檢查身體的儀器,我自己去看看。”
霧沙說著, 當真打開儀器連接著的電腦,一項一項查看數據。
兩儀繪川隨便霧沙看,她自己已經看過。被世界意識接手管理的身體,身體狀況在檢測中是毫無曲折的一條平行線。而她回到這個世界后,一時間有劇烈波動,之后就恢復成正常的曲線。
她甚至把數據打印一份出來,準備直接把這份材料作為佐證交給有關部門。
相關部門的人來得很快,兩個人互相寒暄,兩儀繪川請來人坐在床邊的椅子上。
詢問和回答,都十分公事公辦。
“異世界是什么樣子的?”
“總體世界架構依托于漫畫、動漫和特效電影,因為故事性較強,所以會有故事性帶來的危險性。例如,有可能樓下煮面的廚師、隔壁飯館的服務員、電視臺主持人、地下樂隊成員其實全都是攜帶槍支的特工……不過總體來說還算是很正常的世界。”
“……很正常嗎?好吧,人的適應性總是會比較強。每個世界都有特殊的地方。有群眾不小心穿越到惡意能凝聚成人型幽靈,以普通人作為食物的世界,你那邊至少大家都是人。”
“適應性……”
“你是第一個穿越大半年還成功回來的人,有什么經驗愿意分享嗎?”
兩儀繪川收斂情緒。
是的,她只要不打開系統,不和世界意識對話,不重新接觸名柯相關,讓別的事充實自己,她就總能適應心中空落落的感覺。
她整理一下大腦的邏輯,用輕快的語氣開始闡述:“我設計了一個游戲系統……”.
一來一回,有問有答,等來人帶著檢測儀器告辭時,兩儀繪川才發現,自己結結實實地聊了半天。
霧沙已經回公司去,只留下一條短信留言表示,她定好自己想要的崗位后,同樣短信說一聲就行。
兩儀繪川拿著崗位單,想到來人最后告辭時說的總結語。
“現在看,前往異世界更像是一場沒辦法購買意外險、沒辦法二次前往的旅游。旅行途中得到的景色和經歷,在現實世界中很難替代,但回到現實后,也還是需要好好收拾心情,回歸正常生活。”
相關部門的人或許是發覺她的不對勁,用委婉的詞匯表達。
感謝好意,她會努力。
兩儀繪川撐著精神吃完晚飯,做完剩下的出院手續,請阿姨去她家收拾衛生,自己訂了一間酒店住。
下意識把房間搜尋一圈,確認沒有隱形攝像頭后,她愣了一瞬,哭笑不得地去洗手間洗漱,接著躺到床上。
下意識打開空蕩蕩的系統頁面。
看著依舊是灰色的【進入游戲】按鈕,她無可奈何地嘆一口氣。自己難道還在期待好感度值上80點嗎?
進入名柯世界前的她可沒想那么多,對降谷零的態度也僅限于對紙片人的喜歡。
她對自己的期待有且僅有:在名柯世界玩兩年,放松身心,然后回到現實世界后保護好重新健康的身體,以此為前提,接著參加游戲項目。
然而,霧沙給的崗位,她其實沒多少感興趣的。
已經進入穩定運營期和已經開始進入籌劃階段的游戲都已經有相對固定的創造班子,不需要她空降,直接pass。還在草創階段的游戲她也全都翻完,有的她不感興趣,有的她兩年前會感興趣,但現在興味索然。
本質還是沒有心情,什么游戲項目都不感興趣。
……或者說,她現在剛結束一場文本量爆炸、場面特效令人震撼、人物立繪十分出彩、運行流暢沒有BUG,除了限時刪檔各個角度都無可挑剔的游戲,其他任何游戲都暫時無法撥動她的心弦。
這個暫時是多久?不知道,這款柯學紅黑游戲,說不定會是她玩的最后一個二次元游戲。
昏昏沉沉,輾轉反側,最終也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在正常時間段入眠。
能肯定的是自己沒睡好,因為夢境一層連著一層。
“……”
她先是恍惚發覺自己站在波洛咖啡店門口。
江戶川柯南坐在波洛咖啡店柜臺前的高腳凳上,眨巴著湛藍色的眼眸,十分賣萌討巧地表示“我想喝卡布奇諾”。而柜臺后的安室透親切隨和地彎下紫灰色的眼眸,說一句“好的”。
夢里聞不到氣味,所以安室透沖泡的卡布奇諾香氣,只能從江戶川柯南的神情變化中猜測。但夢中的她到底在想什么呢?
她也不知道,不管如何,她已經走進店里,坐在江戶川柯南身旁。
“黑咖啡加糖,謝謝。”
“好的,請這位小姐稍等。”
“沒關系,我主要是想問一個問題——安室先生,你會有喜歡的人嗎?會喜歡到不顧一切的程度嗎?”
安室透一愣,放下手上的杯子,露出為如何回答而苦惱的神情。
——實在太游刃有余了,逼真到她一剎那都擔心他真的在為此煩惱。
一旁的江戶川柯南也悄悄投來屬于偵探的審視目光。兩儀繪川含笑對視,柯南就撓起后腦勺,發出小孩子特有的不好意思的賣萌笑聲,敷衍過去。
“不會哦,生活中有很多事情比‘喜歡’這種情緒重要,”安室透定下基調,之后一邊泡咖啡,一邊用他好聽的語調抑揚頓挫地說著,“并且,如果是互相喜歡,那對方肯定也不希望情感變得極端吧?奮不顧身……還請這位小姐愛惜生命。”
安室透掛著客套的笑容說完,把裝著卡布奇諾的杯子遞給江戶川柯南,又看似輕松地轉移話題:“這位小姐是還在讀書嗎?之前有來這邊吃過東西嗎?突然問我這種私人問題,我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了……”
江戶川柯南悄悄虛起眼。
兩儀繪川也愣了一瞬后恍然,安室透在委婉詢問她是怎么知道他的安室姓氏,也問她為什么問這個問題。
生疏、客套、拐彎抹角、旁敲側擊。
眼前夢境中的這位,明顯是柯學元年之后的安室透。并不是她認識熟悉,坦誠相待后的降谷零。
必須得承認,這是她對安室透的最初印象的一部分。
夢境是自我思維的衍生,她問安室透,更像是問自己。而自己并不能給自己一個肯定答案,于是,彷徨不定,顧左右而言他。
“對不起,在夢境中問出了早就有答案的問題。”
她衷心對自己道歉。
說出這句話后,夢境跌落。
不斷跌落的過程中,耳邊仿佛有風呼啦啦地刮。
終于跌到茫白空間的沙發上后,兩儀繪川恍惚地坐直身體。
下一刻,手被抓住。扭頭一看,是降谷零彎起灰紫色的眼眸,含笑注視著她。
略帶粗糙的指腹輕輕摩挲她的手心,磨得她從手心到心尖都發癢發麻。
她聽見夢境中的降谷零輕聲問:“這一次相見,代價是什么?”
——沒有代價,這只是她獨自一人臆想出來的夢。
但兩儀繪川不敢開口闡明。
剛才她說出這是夢,夢境就崩塌了。現在降谷零就在眼前,她不舍得讓夢境再崩塌一次。
……這樣的想法,想想有點可笑。
什么啊,名柯世界里真的降谷零就在那,她溜得那么快,連復活藥都沒留下。現在只是夢境中的降谷零在她對面,她卻貪戀。
幻覺、臆想、自作多情、自我感動,自我欺騙。
為了避免一年后注定的離別,也為了賭一個夢幻級別的可能性,最終迎來了提前一年的離別,這樣的結局。
她應該理智接受,因為這是她自己選的。
眼淚,還是止不住。
想見到他,無法再見到他。理智清晰明白,情緒無法控制。
與生理性的不同,情緒帶來的眼淚,在盈滿眼眶之后并不是從眼角流下,而是從眼眶正中滾落,劃過臉頰。
雙唇已經抿緊,沒有發出任何嗚咽哭聲。但還是嘗到了些許眼淚的咸澀滋味。
降谷零看著很有些手足無措,遲疑片刻,伸出手臂把她抱在懷里,讓她把頭靠在他的肩膀。
鼠灰色西裝的肩部布料質感很好,姑且被她當做吸水擦臉巾用。
額頂傳來輕如羽毛的觸覺。
低沉失落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實在對不起……我們大概已經沒有相見的機會了,只能在夢境中對你說出沒有意義的道歉。”
“明明是我、我要說對不起啊,”她一開口就哽咽,只能艱難地把話說完,“這是一個不可能的、除了讓你困擾,不會有任何其他結果的要求。真的非常對不起……請你忘記我的一切請求,當做我已經死去,或者當做我不存在,怎么樣都好……”
藉由夢境,將想說的話一口氣說出口。
她確實后悔,或許她該瞞著,什么都不說,抱著失憶前“爽完兩年之后跑路”的思維繼續游戲。
兩年結束時,再找個合適的理由分手。
——一開始就不報任何希望,才不會因為沒能達到渺茫的期待傷心難過,然后又因為無法訴說,只能在夢里哭。
腦后被溫柔的力道撫摸,順到尾骨。再回到腦后,再接著安撫。
更想哭了。
降谷零經常這樣子安撫她,以至于,在夢境中,她也下意識回想到這樣的親密姿態。
安撫的肢體語言總是能傳達到位,即使是在夢中。但正因為是在夢中,所以現在這潔白空間中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
……單從“夢到降谷零”來判斷,甚至稱得上是美夢。
在胡思亂想中,眼淚漸漸止住,哭畢竟也有哭累的時候。
懷抱也松開了。
兩儀繪川坐直身體,后知后覺感到頭暈目眩,又覺得渾身發冷,鼻子一酸,委屈的眼淚又要流下來。
為什么不能直接從懷抱里醒來呢?在夢里也要感受一次分別嗎?
視線被驟然重新洶涌的淚水撲得像是被大雨沖刷的車窗一樣模糊。她看不清眼前,眨了眨眼,還是被眼淚糊住,什么都看不清。
降谷零似乎想說什么,沒說出口,只從胸膛嘆出一口氣。他抬起手,不知道哪里來的熱氣騰騰的毛巾——夢里什么都有——擦掉她的眼淚。
兩儀繪川索性把頭埋在毛巾里,整張臉滾一圈。把淚痕都蹭掉,讓面部重新清爽。
但重新端正坐直時,心底沒來由的一酸,眼淚沒忍住,又習慣性地流下來。
沒辦法探究心底的酸澀來源,因為來源很明確,一探究眼淚就止不住。
但確實該停下了,哭個沒完沒了怎么可以呢?
難得做一場能見到降谷零的美夢,總得多看他兩眼。誰知道下次夢見會是什么時候?
兩儀繪川流眼淚流到昏昏沉沉,也想不出太好的辦法,只能竭力深呼吸,轉移注意力。這經常會是一個有效的方法,因為大腦在這時候也會提醒她——哭得稍微到缺氧的程度了,你需要呼吸。
但深呼吸與安靜流淚全不相干,而降谷零也無法繼續坐視。
“抱歉,實在不知道怎么讓你暫時停止流淚了……只能稍微轉移一下注意力吧,這樣的方法,或許會對你有效果。”
……轉移注意力?
身子被降谷零傾身而來的力量帶動,靠在沙發背上。
兩儀繪川有些困惑地抬起頭。
而他順勢親了一下她的嘴唇。捧在她臉側的手指輕輕摩挲著她耳垂下方的肌膚,松一口氣,終于笑出聲。
“效果顯著。”
“什——”
親吻長驅直入,吞沒她沒說出口的話。
從前檢查的一遍流程又來了一次,是細致漫長,又十分挑戰承受能力的一個吻。
神經細胞受到刺激而產生的生物電流不住地向大腦沖刷,像是被重重海浪反復席卷的海灘。
咸澀的淚水被分享,被攪和到一起的津液稀釋,再到無從尋覓。
下意識閉上眼睛。
吻分開了,但又在眼角濕漉漉地落下,舌尖一點,眼角生理性的眼淚就在親吻中消隱無蹤。
眉尾到臉頰旁的碎發被他抬手拂過的時候很溫柔。重新把她擁抱住的懷抱也輕柔而溫暖。
“想點高興的事情吧。你在那邊過得怎么樣?有什么好吃的東西嗎?有什么好玩的新游戲嗎?”
“……”
兩儀繪川沒有開口回答,她抿著嘴,睜開眼,看著自己還抱在金發男人脖頸后的雙臂。
這是她的夢,美夢。
一場“她傷心難過哭到不能停止,于是降谷零用吻止住她的眼淚”,這樣細細深究,邏輯奇特到很值得吐槽的夢。
……她的思維真的輕浮過頭了,輕浮到讓她自己都絕望。
自暴自棄,于是翻身把降谷零壓在沙發上,按住他的肩膀,坐到他的腿上。
“好,我不哭,”兩儀繪川深呼吸一口氣,為自己的行為解釋說明,“我過得很好,有憑借自己的力量賺到的錢,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僅可以玩游戲還可以雇一堆人陪我一起做游戲。只有一點不好,見不到你……”
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兩儀繪川又鼻頭發酸,眼眶發熱。但這回她懂得自助,直接低頭吻下去。
輕浮就輕浮吧。
至少,讓夢成為美夢.
電話凌晨響得急切,降谷零昏昏沉沉地醒來,摘下眼罩,從床頭柜拿起手機,接通電話。
“貝爾摩德剛剛發來了黑衣組織BOSS的新住址,甚至用麻醉劑讓BOSS暫時睡著,降谷先生,這是個好機會啊!”
“……她怎么說?”
“她說,派幾個人過來把BOSS連著他身上的儀器抬走就好。”
降谷零艱難地讓大腦從先前奇幻而美好的夢境中清醒。
琴酒經常罵臥底是老鼠,但真老鼠還得看組織BOSS。它真的很會藏,一溜煙就跑沒影。要不是組織BOSS身上有大量組織秘密信息,直接用炸彈炸也不是官方機構該有的辦案態度,直接按照兩儀的思路對BOSS導彈洗地,就真的會成為備選方案。
公安現在還在努力抓BOSS,抓住它也只是時間問題。詢問它的傭人可以得知,它百病纏身,身形崎嶇,如果沒有醫療器械續命,那它就只是個怪物,死亡是分分鐘的事情。
拖到今天還沒抓住,很可能是因為這個世界本質是漫畫世界,BOSS要有點BOSS的排面,不能如此輕易死亡。
兩儀的視角是以看漫畫的視角為主,于是她找貝爾摩德交易,找藤峰有希子和工藤新一見證,正中核心。
……降谷零又一次抬手按住眼睛。手心有些濕潤。
“按她說的做,我現在就起來安排接應的人。”
“好的!”
風見裕也把電話掛斷。
降谷零看了眼時間,凌晨五點。他懷疑貝爾摩德的生物鐘還在美國。但這不重要。
他一邊憑借肌肉記憶穿戴好衣物,去衛生間簡單洗漱,一邊在大腦中回想夢境。
無比清晰的夢,前半部分是噩夢,后半部分又基本上是美夢。
美妙過頭,必須得停止回憶,才不會耽誤把BOSS接回公安的大事。
降谷零快速整理完自己,回臥室握了握人偶的手權做告別,然后拎上手機和車鑰匙,下樓。
踩下車油門的時候,降谷零的思緒忽然一晃。
……之前從沒見過兩儀為了什么事而傷心流淚。
……他做夢做得也太大膽了。
……在夢境之外,想哭的人,本來也只是他自己.
兩儀繪川醒來時,還有些沒回過神。
從平平無奇的夢,努力變成美夢,最后卻變成春夢。四舍五入從夢境開始哭到夢境結束,這樣的夢境發展,似乎非常不太對勁。
甚至,感受有些過于清晰了。
癱軟的、被抓緊的、被迫繃緊的腰腹。
現在清醒了,都仿佛還殘存一絲酸軟,以至于起床的時候重心不穩,身子都晃了晃。
……果然不對勁吧!
兩儀繪川先給霧沙發消息,表示這些崗位和項目組她一個都不想去,她暫時還是先休息一下。
接著,她去洗漱間給自己洗把臉,再準備好熱騰騰的毛巾。深呼吸,做好充足的未來預期——包括且不限于沒達到自己期盼因此痛哭流涕急需熱毛巾捂臉的未來。
如果這不是夢呢?
總要確認一下。
兩儀繪川又深呼吸一口氣,眼眶已經開始預先發熱發紅,指尖顫抖著,在心內要求,打開系統。
系統頁面在眼前鋪展開。
主頁面依舊是空蕩蕩的,但,【進入游戲】的選項亮起,顏色和某人的頭發一樣金燦燦。
比流淚還令人頭暈目眩。
兩儀繪川單手撐在洗漱臺上,另一只手拿著熱毛巾捂住臉。
……復活藥被用在她身上了,只消想一想就能明白。
因為是刀山火海的特殊工種,所以他會有“能活的每一天都要認真度過”的想法。
如果一定要忍受分離的傷感,他會愿意選在一年后。
降谷零在等她回去,而他在夢里全然未提。
熱毛巾遮住了視線,但系統頁面不會被任何實物遮蔽,像電腦屏幕一樣,在閉眼后的黑暗中閃爍熒光。
頁面上顯示著字跡清晰的備注:【系統檢測到玩家被使用復活藥。因世界有別,玩家也并沒有實質死亡,所以在被綁定NPC使用復活藥后,玩家可以選擇是否撤回該指令。(備注:可能會因此出現綁定NPC和玩家在夢境中相見的偶然情況,這是正常情況,不多見,至多不會出現三次。)】
兩儀繪川驚奇沉默。這是她一開始以查BUG的心態一點一點問出來,順手也編入系統程序里,麻煩世界意識統一運行的……系統程序還真用上了啊?
兩儀繪川:【現在還能查他的好感度嗎?】
系統:【檢測到玩家當前不在降谷零所在的世界,無法查詢。】
兩儀繪川:【不用急著選是否撤回吧?】
系統:【不用。】
兩儀繪川松一口氣,悄悄讓大腦放空。
說來慚愧,她其實已經選過一次,把復活藥隨手塞給伊森本堂。
降谷零的做法,是給了她第二次選擇的機會。
電話響起,兩儀繪川看見電話,是霧沙的電話。她點擊接通。
霧沙單刀直入:“其實我昨天就想問了,你是在異世界失戀了嗎?昨天看起來精神就好得有限,今天更了不得,你最感興趣的游戲誒,一個都沒選——”
兩儀繪川猶豫片刻,選擇直接說明:“差不多算是失戀吧……如果再相處,也只能相處一年。”
霧沙沒談過戀愛,管公司太忙沒空。但這不妨礙她沉吟思索,兼職一下戀愛導師。
“帥嗎?”
“帥。”
“身體健康嗎?”
“健康,比普通人都好。”
“脾氣好嗎?”
“嗯……對我挺好的?”
“喜歡你吧?”
“互相喜歡。”
“有隱疾嗎?”
“沒有!——”
“錦姐姐,”霧沙驚嘆著拉長尾音,感嘆道,“我請個男模陪我做個點綴的男伴,一個晚上十萬元。你去一年,你可以想想你白賺多少……”
“喂喂——”
“當然,感情肯定不是這么算的咳咳,”霧沙立刻換聲線換思路舉例子,“你就當你在玩一款一年后就要關服的游戲,一年的時間啊!什么游戲都能做好關服的心理準備了,總比現在猝不及防就被摔了電腦不讓玩游戲強啊。”
“但是,如果我選擇不回去,他可以——”
可以多一條命,但降谷零顯然不在乎自己會不會多一條命,他甚至已經用行動證明。
兩儀繪川什么話都說不出口了。
死刑改成死緩一年執行,她要這么選嗎?
霧沙很體貼地沒有發出多余的聲音。
第87章 正文完結
有時候, 人提出問題的時候,自己其實已經擁有答案。
兩儀繪川掛斷電話,把自己在這個世界需要做的事情羅列一遍。
給自小長大的福利院的賬戶上打點錢, 記作捐款。可以打開手機銀行直接轉。等哭過的眼睛消腫了,再挑好天氣,去院長的辦公室喝杯茶。
整理自己的穿越經驗,包括且不限于生存小竅門、和世界意識溝通的注意事項、穿梭規則,游戲系統簡易框架。確認相關部門會接收之后, 把經驗整理并提交,是一些力所能及的行動。
不管主流態度對穿梭世界的態度是什么, 整理出經驗, 減少“穿越異世意外死亡”新聞出現的頻率,都是一件好事。
因為她又要去柯學世界一年,所以不用再選擇工作崗位,還是安心吃分紅躺平。所以,在整理穿越經驗之余,她可以翻一下公司這兩年的財務報表, 玩一下自己生病和穿越這兩年沒有接觸的新游戲,這都算是放松身心。
沒有其他事情了。
……已經想直接去打游戲了。
……所以自己明明對游戲還是很感興趣的,但昨天什么游戲都沒看上,完全是對降谷零更感興趣。
……幸好異世界也有游戲玩, 并且會有絕大部分是自己沒玩過的游戲。找降谷零和玩游戲并不沖突, 甚至稱得上相互成全。
兩儀繪川拿出IPAD,給自己列經驗總結的大綱時, 隨手把自己的心態總結并寫下來時, 哂然失笑。
游戲本身就是第二世界。在沒有實際穿越能力的時候,游戲、漫畫、小說、電視劇等, 種種文娛產品都可以作為另一個世界看待。
之前列計劃時,她在一整頁寫滿降谷零三個字,現在想到未來方向的時候,思路依舊。
眼淚停不下來的崩潰情緒,在確定方向并列好計劃后,逐漸消隱無蹤。
兩儀繪川狠狠地松一口氣,她用一周時間把現實世界的事務處理完畢,再回到柯學世界,沒有問題。
唯一的問題大概是,要麻煩降谷零再等一周,這是她整理完自己的穿越經驗需要的大致時間。
要怎么樣才能告訴他呢?
她的運氣處在還不錯的那一檔,但稱不上非常好。她并沒有自己一周以內連續做夢兩次的期待,這概率,比中彩票還低。世界意識也沒有橫跨兩個世界遞送信件的業務。
兩儀繪川左右盤算,還是重新詢問系統。
兩儀繪川:【對玩家使用復活藥的效果,會告訴綁定的NPC嗎?關于玩家其實還活著,所以可以撤回復活藥效果的這件事。作為規則,應該會告知綁定NPC吧?】
系統:【會。】
兩儀繪川放下心,又騰升出好奇,問道:【我暫時沒回去,現在復活藥會體現什么樣的效果?】
系統:【會產生一個空心人偶,僅有綁定NPC可見。】
兩儀繪川:【如果撤回復活藥效果,人偶會消失?】
系統:【是的。】
兩儀繪川放松地呼一口氣。降谷零知道復活藥的效果,也能看到人偶。在無法有更多交流的情況下,沒有消失的人偶,能夠代表她的態度。
接下來,就用一周的時間,用極速模式迅速處理完她前兩年都沒有處理掉的事務吧.
如果說,琴酒的死亡,伴隨著的是轟平了整個海島山頭、預示了組織倒臺的爆烈聲響。慘烈,震撼,余震經久方消。
那組織BOSS被逮捕的過程,相比之下,除了貝爾摩德泰然自若的輕笑聲,就只有醫療器械單調的滴滴聲,還有艱難的喘氣聲。動靜小到堪稱沒有。
和組織勾結的政界要員、商人巨賈,被長生不老的誘惑吸引,被現實的利益吸引,被威脅恐嚇,或者單純是想和極丨道組織左右逢源,黑白通吃——人還不少。
秘密抓捕最核心的成員,全程沒有泄露半點風聲。而確實和組織有勾結,又處于核心之外的,因為人數太多,行政成本有限,抓捕的過程難免泄露了風聲,抓住了很多,跑了幾個,新聞媒體自媒體驚叫了幾十句。
有些人跑到國外去,有些人則是一開始就在國外為組織工作。這樣的情況,必須要和對應國家申請聯合搜查。能搜查出什么結果,全看這個國家對應部門的執行力。
沒關系,組織已經覆滅,這些人就算在境外做壞事,背后也不再有名為組織的大樹乘涼,不會掀起太大風浪。
是工作很忙碌,但心態很輕松的收尾階段。
其他國家的情報機構人員前來日本,并對接聯合搜查的書面事宜時,趁隙租了一處別墅,悄悄舉辦聚會。
因為不少機構人員對抗組織的時日長達十年二十年,從小的積怨難以消解,所以在組織覆滅之后,這些人非常樂意從各個角度抒發自己的喜悅。
降谷零不是很贊同,畢竟,如果兩儀在,她一定會打量四周,然后笑著做出評價:“這里很適合被組織殘余炸掉,一網打盡,以做報復。”
但放縱著其他國家的機構人員聚會,看都不看一眼,也說不過去。降谷零最終還是決定親自去一趟。
一走進聚會別墅,降谷零就看見了赤井秀一。
“這一次我有合法申請入境。”他聽見赤井秀一認真地對諸伏景光說。
降谷零撇撇嘴,沒有和赤井秀一對話的打算。
見四周的人已經開始吃吃喝喝,互相談笑,他想了想,走去別墅的陽臺,確認欄桿踏實后,靠上去,左右打量現場環境。
沒什么特別的,遠處沒有狙擊鏡的反光,四周也沒有可疑人員。看樣子,略待十分鐘就可以離開。
他還有更在意的事情要去做,勉強擠出十分鐘,算是極限。
心念一動,他就下意識摸出手機監控,查看床上的景象。
見到人偶還好端端地躺在床上,他悄悄松一口氣,然后在前方傳來細微的腳步聲時,自然地把手機收起來。
“茱蒂小姐。”
“降谷。”
茱蒂的臉上已經浮現出些許微醺的薄紅,在安全距離之外,靠著另一側陽臺上,愜意地瞇起眼睛享受夏秋之交的涼爽晚風。
兩個人的關系遠稱不上近,于是降谷零打算告辭。
但茱蒂已經側頭看他,語含擔憂地問道:“你們公安里的綾田小姐……現在怎么樣?”話說出口,她就忍不住順著回憶過去,“之前機緣巧合和她合作了一段時間,后來合作結束,就沒能聯系上她。她之前還說,我到日本后請我吃壽喜鍋,聽說她——”
“她受傷了,在休息。”降谷零打斷她的話。
他不確定自己露出了什么樣的表情,夕陽的天光昏沉或許成了他眼睛的顏色。
和他對視的茱蒂臉上的紅暈陡然消退,酒意消退大半。
她嘆口氣,沒說什么,從兜里拿出兩張券,遞給他。
“銀座新開的一家火鍋店,我嘗過了,很好吃,過兩天就要回美國,估計來不及等到她傷好了,這是折扣券,請麻煩把這個券轉交給她。”
降谷零沉默片刻,接過折扣券,想了想,轉移話題:“貝爾摩德現在在做BOSS的陪護,守在它的床邊,現在由公安保護。暫時不能被FBI接手。”
茱蒂一愣,下意識答應一聲“知道了”。但她很快就消退自己的最后一絲酒意,面露警惕地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和貝爾摩德有恩怨?!”
茱蒂有FBI的正常工作,而她今晚給自己臨時新增一個工作任務,那就是查詢自己信息泄露的原因.
公安警察知道茱蒂的私人恩怨不太對勁,但情報販子波本的腦袋里總是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情報,說不定哪天就會用上。請習慣。
降谷零目送茱蒂走回聚會現場。
聚會現場已經被酒意熏染得群魔亂舞,降谷零歸心似箭,環顧一圈迅速記住參加聚會的人員,找到在角落和霧美沙聊天的諸伏景光,打個招呼就轉身離開。
一路疾馳,直達杯戶町。
人偶依舊靜靜地躺在床上。
降谷零松一口氣,抬手摸了摸人偶額角的碎發,起身去衛生間洗漱。
獨處的時候思維容易放空,進而胡思亂想。
腦海中不自覺跳出幾幅場景:茱蒂欲言又止的神情,霧美沙似乎想轉達遺言的猶豫表情,諸伏景光看他拿出手機時擔憂的目光,還有貝爾摩德犀利的誅心言論,“她不可能還活著,請節哀。”
兩儀還活著,她當然還活著,至少在另一個世界活得好好的。
洗漱結束,他回到臥房,看見依舊安然躺平的人偶,他禁不住再松一口氣。
人偶還在,根據三天前系統對復活藥特殊性能的解釋,這意味著,兩儀可能還愿意回來。
人偶忽然消失,也能意味著,她在另外一個世界過得很好,可能已經有新的游戲,新的世界,所以沒有回來的打算。也可能是因為擔心他,希望這枚復活藥給他保命。
不管是哪個結果,都遠稱不上虧。即使是消失的結果,他也會平心靜氣地接受。
因為這是兩儀的堅定選擇。
降谷零躺上床,仔細掖好人偶身上本就沒露出多少空隙的被子,自己單獨蓋一條被子,側躺向人偶的方向,輕輕說一句“晚安,明天見”。
明天是星期六,他能在家里待一整天。
松本管理官勒令他在周末休息兩天。在鏟除組織根基的關鍵時期,脫崗兩天,幾乎不可能。討價還價,最終的讓步是允許他居家辦公。
居家辦公和正常上班差不多,他當波本的時候,遠程指揮,也基本沒遺漏過什么。
可以在臥室待一整天,可以抬眼就能見到人偶,不需要時不時就拿出手機看監控確認人偶的存在。
降谷零閉上眼睛,安詳睡去。
晚安.
臥室靜謐,能聽到自己淺淺的呼吸聲。
胸膛因呼吸起伏,能因此隱約聽到自己的胸口和床單輕微的摩擦聲。他平常習慣脫完衣服睡覺,這種動靜算是聽習慣的白噪音。
但白噪音忽然發生一些變化。
降谷零的大腦還沒分析出來,但身軀已經下意識驚醒。并本能般地伸手探入人偶的被窩。
碰到人偶的手,成功握住的時候,他松一口氣,讓自己的精神放松,就要允許困意繼續統治他的身體。
——他這三天半夜驚醒的時候,都是用這種方法確認人偶還在。
但是,這一次,情況有所不同。
人偶的手指顫了一下,像是羽毛拂過他的手指尖。
力道很輕,但激得他剎那間手臂緊繃!
手指扣住手腕,確認有脈搏,但還是恍惚著,不敢肯定:“kawa……?”
“被子捂得也太嚴實了,有點熱了……”兩儀的聲音有些生理性的氣弱,但興高采烈的語調又揚得很高,“我本來想在七天內處理完事情再過來的。但在緊趕慢趕之后,我三天就搞完啦!”
“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
“……唔,系統介紹說,復活藥前七天會有身體虛弱debuff,七天內逐步消退。檢測到玩家服用復活藥之后已經過去三天,debuff還剩四天——沒什么,只是游戲性的debuff而已,和之前的松田還有萩原一樣。”
降谷零松一口氣,但心底還是不能安定。她真的回來了?回來多久,一年?
親密的接觸可以掩蓋內心的不安,至少可以確定兩儀現在存在的事實。降谷零掀開被子雙人合蓋,將身體的距離自然拉近。
手撐在她臉側,探探鼻息,又摸摸她轉為溫熱的嘴唇,在差點被咬一口后,降谷零把手橫搭在她的肩前摟住,當做自己完全沒做小動作,只用極小聲、又極其懇切的語氣說道:“如果因為這個buff,出現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請一定和我說。”
“有不舒服的地方我會說安全詞啦——對了,還有一個好消息!”兩儀繪川全不抗拒觸碰,繼續用虛弱但明顯喜笑顏開的語氣說著,“游戲系統的數值計算把你的好感度算上80,應該是因為你給復活藥的事情——總之,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有一輩子的時間慢慢相處。”
降谷零的心驟然要蹦出來了,這是……真的嗎?
兩儀已經興致勃勃地提議:“你什么時候休假,有沒有興趣來我的世界逛一逛?”
降谷零定下神,心底對自己指指點點。他剛才是下意識擔心兩儀在哄他嗎?
兩儀在確定關系后不愿意騙他,兩儀的神態、語氣和身體的反應,也都不是說謊的語氣。自己已經相當熟悉她了。
——他甚至可以感覺得到,兩儀是決心回來,到達這個世界后,才發覺他的好感度滿了的這件事。
“可以,”降谷零在腦海里想了想近期的工作安排,最終承諾道,“等你的debuff消了,之后再過一個月左右,我能申請休假。在此之前,你有什么其他想要的,我都會盡我所能,答應你。”
兩儀毫不猶豫地要求道:“我要kiss,我還要其他獎勵,你沒穿衣服躺在我旁邊就是在誘惑我——”
更深刻的誘惑。
一個得到允許的,熱切的,要把人揉按到懷中,仿佛要融為一體的吻。
被窩里的溫度上涌,降谷零開口的時候,發覺自己的呼吸已經被情意染得發熱。
到底是誰在誘惑誰啊。
“kiss可以,其他不行,”他堅定開口,甚至重新把被拋棄的被子再拉回來,自己單獨蓋一條被子,劃定安全線,“雖然本質不是生病,只是debuff,但kawa也要等這個debuff消掉,好好養病。”
“那我要多親幾下。”
“好好。”
在debuff消退之前,安全線是kiss。
在工作進入穩定期后,屬于成年人的,戀愛開端。
說起來,得上交交往報告了。更加正式,預期交往時期為永久的報告。
END
第88章 照顧喂飯
兩儀繪川飄了。她能感覺得到。
自己三天迅速處理完原世界的事件, 做好只能再待一年的心理準備后,點擊進入游戲。
她打定主意不看系統(尤其是好感度),但為了確認復活藥debuff的持續時間, 她還是打開系統看了一眼。
已經80點好感度。
隱約懸著的心徹底飄上云端。
兩儀繪川這兩天都是忙到凌晨,在暖烘烘的擁抱和濕漉漉的親吻中很快睡著,什么都沒來得及想。
一覺睡足后,被困意統治的大腦重歸清明,她徹底支棱起來。
被紗簾濾過的陽光亮堂而柔軟地照亮房間, 空調恰到好處的冷氣將晚夏陽光帶來的熱意全數驅散。
降谷零不在,床頭柜貼著的紙條寫著, 他在樓下煮早飯。準備了一壺水, 她可以先喝著潤潤喉。
她的身體還是被復活藥debuff硬控的狀態,下不了床,只能抱著一個小壺狀的醫用飲水器,艱難靠在床頭,慢慢地喝兩口溫開水。
看著一身休閑家居服的降谷零進門,把裝有白粥小菜的托盤放到床頭柜上。
但她的心沒有被debuff削弱, 已經完全活絡,在降谷零準備拿起碗和湯匙喂她吃早飯的時候,她把手勉力挪出被子,在對方幾乎是本能地抓住手的時候, 指節微曲, 在他手心輕輕劃動。
劃動產生的瘙癢感可以通過手心傳達到勁瘦有力的手臂,進而像電流一樣劃過全身軀干, 叫人禁不住繃緊全身肌肉。
降谷零抓緊她的手, 扣在床上。
指尖就此被鎮壓,動彈不得。
兩儀繪川懷疑自己把情緒寫在臉上了, 因為降谷零已經無奈又好笑地嘆一口氣,湊過來,在她唇角啾了一下。
呼吸和嘴唇,都是溫熱的。
距離稍微被拉開了一點,兩儀繪川能清晰地看到,降谷零的紫灰色眼睛認真注視著她,眼眸深處飽含著澄明的愛意。
在她的注視下,降谷零的金色眼睫緩慢撲扇著,嘴角愉快下抿,無辜又動人。接著才彎下眉眼,輕聲哄勸:“先吃早飯好不好?我喂你。”
他的手明明還扣著她的手指,防止她搗亂,力氣用得還不小。根本不給她其他選項。
兩儀繪川想了想,無賴地直接延續自己的話題,笑道:“我現在動彈不得,任你施為,你今晚有沒有興趣試試?——我有隱約聽到你今天早上在衛生間的動靜,很好聽。”
白粥的清甜香氣還在空中淺淺飄散,紗簾將夏日的明媚陽光濾成朦朧而明亮的柔光。
時間似乎有一瞬間的寂然靜止,兩儀繪川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降谷零止住了呼吸,錯愕神情一晃而過,接著嘆口氣,臉上的神情明晃晃的“不愧是你”四個字。
他低下眼瞼,松手坐直身體,按照原計劃去拿碗和湯匙,舀起一勺清粥,用碗沿刮掉勺底的粥漬,輕輕吹拂后,自己用唇碰了碰,確認溫度不燙后,抵到她的唇邊。
降谷零的神情相當平靜,山雨欲來風滿樓。
兩儀繪川視線撇開,老實喝下,才聽到他輕笑一聲,評價道:“我可沒有和重病人員做的興趣。”
兩儀繪川聽著就要糾正,例如她只是有debuff,人其實健康得很,根本不是重病人員。
但降谷零已經又舀一勺白粥遞到她嘴邊,她把白粥咽下去,也把自己想說的話咽下去。
好吧,認真吃飯。
在她回來之前,不能動彈的人偶,對零來說是一個風向標,象征著她可能回來。是可能,不能肯定,因此需要時時看覷,既要擔心人偶一瞬間消失,又要期待人偶重新睜開眼睛。
“沒有興趣”,非常合理。降谷零嚴肅認真又正直,相比之下,她在私密場所的愛好還是太超前了。
兩儀繪川一勺一勺咽下白粥,偶爾配點小菜,安靜而心虛地吃完這頓早飯。
降谷零拿紙張,幫她擦干嘴角殘留的水漬。一切處理完畢,他這才滿意而輕松地露出笑容,抬手輕撫她耳垂下方的軟肉。
對視的紫灰色眼眸瞳色漸深,耳垂下又像是被羽毛不斷撩撥撫弄,她被激起一陣陣戰栗,身子不斷往下滑,幾乎要滑到平躺的程度。
這是要……?
但降谷零的手又抬起來,安撫地摸了摸她臉頰旁的碎發,順手把她本就柔順的頭發從頭捋到尾,拈起這縷長發的尾部,再撓向她的脖頸側。
她的呼吸一瞬間窒住。
癢將將的感覺像是有毛筆在脖頸邊劃拉寫字,瘙癢感逐漸累計,直到難以忍受。
她又沒辦法抬手去撓,只能勉強側頭抵御,繃緊自己側脖頸的肌膚。
但這完全只是把自己的弱點完全展現出來,更方便零做壞事。
發尾不僅被拈著在她的脖頸間作亂,還輕劃到臉頰和更敏感的耳廓。再往下,連鎖骨被拂過的時候都能帶動一陣癢將將的戰栗。
……明明是她自己的頭發!
呼吸已經被連綿不斷的癢意撞得急促,大腦化為朦朧空白。
喉嚨間已經不自覺發出嗚咽聲,說出口的詞語,是自己都沒察覺的破碎。
“頭發、不要……”
降谷零終于停下動作,重新捋順她的長發,在枕邊放好。又幫她撓撓脖頸,把癢意撓散,這才含笑說道:“五分鐘就撐不住了。”
兩儀繪川這才發覺,自己的眼眶里已經蓄上水意,臉頰騰升熱意,嘴唇翕張,不斷地發出無力的喘丨息聲。
她羞憤地閉上嘴,但降谷零乘勝追擊,順手捏了一下她的耳垂,笑著低聲說道:“你沒發現嗎?你昨天只是被親了一下,呼吸就很急促了,很敏感又很脆弱……如果真的要滿足你的即興要求,那你可能會暈過去的哦?”
降谷零伸手往下,撈出她躲在被窩里悄悄抓皺床單的手,耐心細致地解開她蜷縮的五指,露出被癢意捂熱的手心,貼在自己的臉側,愉快地蹭了蹭。
暗示的笑容稱得上艷麗。
“等debuff消退了,你等著。”
第89章 監控監視
被debuff硬控因而生病休養的日子。
降谷零選擇居家辦公, 但居家辦公的時間只有兩天,兩儀繪川試圖幫一點忙,但很快被debuff干擾, 累到無法集中注意力。
debuff時間一共有四天,清理組織殘骸的工作,有不少地方需要現場督辦,偶爾還要用業已過期的波本身份釣魚,工作事項堆積如山。降谷零已經擠出兩天時間居家, 剩下兩天,必須用來現場督辦。
兩儀繪川網購的游戲帶已經寄到警察廳前臺, 她沒說別的, 只讓降谷零下班的時候順路把游戲捎回來。
降谷零當然答應,但兩儀繪川緊接著就提出下一個要求,她要洗澡。
因為兩天沒洗澡所以想沖洗一下身體,這很正常吧?
因為自己還在debuff期,沒辦法獨立完成洗澡工作,所以需要零幫忙, 這也很合理吧?
降谷零沒法拒絕。
以至于,把她撈出浴室,幫她裹好浴巾扶坐在椅子上,給她吹頭發的時候, 臉頰連著耳根紅成一片。
兩儀繪川的眼睛半睜半闔, 背部靠在他的胸腹上。
盡管有浴巾遮掩,卻還是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騰升的熱意。
她看著鏡子里衣服被濺濕了的紅零, 閑散地調侃道:“忍得也太辛苦了吧?這個debuff真的沒什么, 之前也不是沒有在浴室——”
“請不要再這樣用言語玩弄我了,”降谷零有些羞惱地調大了吹風機的風速, “我之前已經說過,要等你的特殊狀態消退,你現在是故意的吧?”
兩儀繪川眉眼飛揚地否認:“不是!”
在警察廳里不茍言笑、嚴肅端莊的降谷零,近乎咬牙切齒地“嘁”了一聲,關上吹風機,硬邦邦地轉移話題:“頭發差不多干了,護發精油你要用哪款?”
“包裝是黃色的那款。”.
洗澡完重新回到臥室,關閉空調后室內殘存的冷氣撲面而來,兩儀繪川禁不住打了個噴嚏。
這本來是無人在意的小細節,她正常入睡,第二天早上也有心情側過身子給零一個纏綿的早安吻。
Debuff在不斷減退,她已經能抬起手,能撐著力氣下床,扶著自己坐在輪椅上,在三樓房間四處轉轉。
她給降谷零表演一遍后,降谷零終于勉強放下心,出門工作。
兩儀繪川控制著輪椅開到書房,打開電腦消磨時間。在時間不斷流淌的時候,那點原本無人在意的小細節漸漸變得無法在意。
她感冒發燒了。
兩儀繪川戳了系統查看自己的狀態,確認感冒發燒的情況是debuff延伸出來的病癥,隨著debuff的消退一樣能消失。就放下心,從床頭柜的醫藥箱里翻出退燒藥,就著飲水器的溫開水喝下,躺回床上去,沒多久就再度睡著了。
等到晚上,降谷零回來的時候,她大概已經退燒了。
她不用做別的什么。
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人的額頭貼著她的,輕嘆道“幸好已經退燒了”,之后直起身子,又和人說著什么。
“……松本管理官,是,很不好意思,下午去現場的工作可以讓諸伏去嗎?他對組織也比較熟悉,最近也有逐步接手工作,我的審查時間也快到了,確實該讓他和其他人在這段時間接手……好,實在不好意思,休息兩天剛歸崗,就因為家人生病申請事假……嗯,是兩儀,沒關系,不要擔心。”
依舊是凜然不可侵犯、公事公辦的語氣,只有說到最后一句話的時候,語氣才變得像云朵一樣柔軟。
兩儀繪川睡足了,聽了這通電話后更是徹底清醒,順勢睜開眼睛,朦朦朧朧地看向眼前金發深膚的人,在他掛斷電話收起手機后,伸手抓住他的手。
“現在是什么時候?”
“中午,是吃午飯的時間點,醒了?”
兩儀繪川再眨了眨眼,讓眼眸從剛睡醒的朦朧中醒過神,看清他沉凝的神情后,捏捏他的指尖:“怎么忽然回來了?還讓諸伏前輩去頂工……”
降谷零顧左右而言他:“你好像沒有用‘前輩’稱呼過我。”
兩儀繪川立刻揚起聲調道:“降谷前輩——”
尾音抖了三個波浪,根本是惡意賣萌。
“現在說不算,”降谷零哼笑著回捏她的指尖,“之前只有對諸伏用‘前輩’稱呼吧?”
“嗯……”兩儀繪川嘴角上揚地思索著,身子坐起,靠在他自然伸臂展開的懷抱中,輕松道,“因為和他沒有工作交接,身份只是簡單的警校前后輩關系,所以用‘前輩’稱呼會比較客氣。如果遇到松田和萩原,也會用‘前輩’稱呼他們——零君,這樣的解釋你滿意嗎?”
“沒有什么不滿意的,兩儀大人。”
降谷零說著,環抱著她,溫存地吻了下她的耳廓。
手臂環抱的力度有些緊,指尖撫過她背部骨節的時候也帶著力度,不會難受,也無法忽視。
但這份擁抱總體是溫暖而安適的,能終結一切或許開心或許不開心的話題。發燒感冒也不是什么大事,并且已經退燒,不需要再多糾結。
“你根本就是在轉移話題啊,”兩儀繪川忽然笑道,“怎么直接趕回來的?我的手機對你有特別關注,能聽到鈴聲響,但你并沒有給我打電話,而是直接回來——你是不是在房間里安監控了?”
“……”
她被抱得更緊了。
降谷零現場表演,什么叫做心虛害怕,不敢說話。
第90章 審查休假
兩儀繪川最終抬起手, 摸了摸他沙沙質感的金色頭發。臉頰靠在他的肩膀上,舒適地在懷抱中閉上眼睛,語氣呢喃:“裝監控沒關系的, 你不用這么緊張。是一開始看人偶的監控吧?前兩天你沒有裝監控的動作。”
降谷零更坐不住了:“我現在就去拆。”
兩儀繪川賴在他懷里,給出折中方案:“后天再拆?那時候debuff消退,你也不用太過擔心我了。”
降谷零沉默了很久,才胸腔震動著,感慨出聲:“你在縱容我啊……”.
降谷零最終還是把監控拆了, 并且把使用的痕跡消除干凈。
三個微型監控,分別放在三個盒子里, 被降谷零帶出去, 沒一會兒他回來,重新坐在床頭,用冷水洗過而有些溫涼的手握住她的。
她的手已經被被子焐熱,這一相觸,冷熱夾雜,她禁不住打了個激靈。
降谷零見著眉頭一皺, 從醫藥箱里拿出體溫計,甩下水銀,遞給她:“夾好,三分鐘。”
兩儀繪川老實把體溫計放腋下夾好測體溫, 一邊說道:“其實這只是debuff造成的影響, 不管現在發燒多久,后天都會變好的。你不用再請假兩天……”
降谷零伸手貼上她開始發熱的臉頰。溫涼的溫度像是冷水袋, 她一觸碰, 就生理性地發顫哆嗦。
發燒是切切實實的生病,并沒有開玩笑的余地。
他的眼角垂下, 伸手按住她同樣升騰熱意的額頭,眼神無辜又擔憂:“姑且讓我穩妥安置自己惶然不定的心吧,發燒本身也會難受,請允許我好好照顧你。”
兩儀繪川呼出一口熱氣,移開目光。她已經開始心虛了。
發燒是小病,她再吃一粒退燒藥就好,發燒的原因大概是洗澡后進入空調房,而洗澡是她自己要求的。歸根到底,完全是自己的問題啊!
因為零的說辭,她也舍不得勸人離開,但一貫兢兢業業的零請假回來照顧她,總有種把人帶壞的感覺……
降谷零移下被焐熱的手,側頭重新闖入她的視線中,頭頂金光閃閃的碎發顫動著。
他深刻了解自己的優勢,眉眼彎彎地用輕快而調侃的語氣說道:“安心接受照顧,早點退燒吧。不然等下燒糊涂了,說不定你還會發出邀請,說一些‘會更熱真的不試試嗎’這種話。”
兩儀繪川:“……”
她已經把人帶壞了,慚愧。
兩儀繪川索性積攢力氣直起身子,在降谷零下意識伸手扶穩她的時候,用手臂勾住他的脖子,貼在他的耳邊說話。
她說得很小聲,有些詞說著自己也有些不太好意思,畢竟理論得知和實踐——甚至稱不上實踐,只是說出口——難度就完全提升好幾個等級。
但降谷零的耳垂比她發燒狀態的溫度還高,像是可供收獲的果實,她就堅持著又說了幾段。
“……也可以試試單獨穿個圍裙,綁繩可以綴上金墜子,在尾椎骨上面晃。在廚房忙碌的時候,不僅會奉上可口的飯菜,還會奉上可口的自己,有興趣試一下嗎?”她說完最后一款后,做下定論,“這些明顯更值得試試吧,我又不是那種沒心沒肺的混蛋!等下如果我真的燒糊涂了,你也不用……不,我應該不會燒糊涂……”
兩儀繪川的話并沒能說完,退燒藥的藥效已經發作,她沒撐住,直接趴在降谷零的肩頭睡著了。
似乎隱約傳來一聲無奈的輕笑,之后,耳垂,被泄憤地咬了一下.
兩儀繪川曾經有構思過,柯學世界一年游,自己都會做什么。
她游覽過很多景點,這些景點在兩個世界都需要耗費很多力氣,但在系統空間里輕輕松松,風景人文休閑刺激,種種景點,都已經速通。
沒有出門旅游的興趣,身份又雜糅了非本土官方臥底、本土官方臥底和需要接受證人保護計劃的污點證人三層身份,她用長長的頭發絲都想得到審查過程會有多麻煩。
她已經做好了家里蹲的準備。
錢財方面沒有問題,之前買的十幾棟安全屋,還有從組織那獲得的其他財產,會按正常流程歸警方處理,可以當做那些錢從來不存在。
自己的賬戶里還剩一些來源明晰的錢(G5和公安發來的工資、這個世界身份的父母、姑姑姑父的遺產),已經足夠她一個人單獨地安穩地在家里蹲一年。
霧沙給的項目里,她自己感興趣的確實不多,在柯學世界待一年,對隔壁世界來說完全是失聯狀態,她不可能讓被選中的項目組等她一年。
所以,這一年時間,她打算自己先把游戲風格和內容想清楚,畫下設定圖,打個底子,設計出游戲的基本框架。等到回去之后,直接組建項目組,填充框架。
這份計劃粗糙簡單、方向明確,充分利用異世界的時間,又有很多彈性時間。如果有什么臨時事件,也方便調整。
——特指工作繁忙,有可能十天半個月都見不了一次面的降谷零。
即使現狀改為可以輕松在兩個世界穿梭,時間也不限制在一年,正常情況下,并沒有什么需要改變的地方。
但是,不正常的情況出現了。
降谷零提前迎接了屬于他的慣例審查。
波本名聲在外,身份黑得不能再黑,種種行動是否有沒報備的地方,是否有越界的地方,有沒有兩頭吃,需要嚴格審查。
降谷零工作刻苦,成效卓著,為鏟除組織做出重大貢獻,如果審查過于嚴苛,可能會挫敗工作積極性。
公安上頭的人折合兩方面的考慮,借著降谷零請假兩天的時間,直接大手一揮,修改降谷零的工作內容,從什么都管一點的分管模式,轉為對接情報的經辦模式,請他過一段朝九晚五的工作生活,好好調整狀態。
降谷零收到審查通知后沒有多說什么,平靜接受流程。只有回到家,在書房找到她,闡述情況的時候,才把毛茸茸的金色腦袋擱在她肩膀上,語氣中隱約帶出一點點郁郁不樂。
兩儀繪川歸攏好新游戲相關的草稿紙,紙筆收到抽屜里,牽住降谷零的手,想了想,揉捏著他的手指,笑道:“那你這些日子能體驗一下不加班的感覺了。從警校畢業之后,這六年都沒體驗過吧?”
降谷零長呼一口氣。兩個人都知道審查是必備流程。
兩儀都被他審查過。
那時候的整體工作看起來離結束很遠,兩儀本身又是在組織追殺下假死逃離,所以審查不嚴,約等于走流程。
現在半年過去,組織倒了,一切都要清查,包括臥底。這一次審查會是最嚴格的終審。
心里完全不忐忑?不可能。
“確實有一腳踏空的感覺,”降谷零的語氣很輕,“在松本管理官找我談話之前,我其實都已經想到大后天的工作,我要怎么在時限內處理完,然后回來。不過……至少,我們現在已經可以一起吃晚飯,你晚上有什么其他安排嗎?”
最后一句話是事實,也是更改話題的請求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