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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養貓的第二十七天

    系統是在第二天下午才重新出現的, 一出現就先拉了一段嗶哩吧啦的上線提示音以作通知。

    星野自由被它嚇了一跳,又忍不住松了口氣,但更多的還是等待審判降臨的忐忑不安。

    他小心翼翼地問系統:【系統君, 你怎么突然下線了?又去維護了嗎?】

    系統憤憤地:【不,打仗去了!】

    星野自由:【?】

    系統似乎才反應過來問話的人是誰,趕緊先安慰一波自家貓崽子。【沒事嗷!跟你沒關系, 別緊張。你現在就還是該放假放假,該戀愛戀愛, 什么都不用管嗷!】

    星野自由又驚又喜,【我還可以繼續放假嗎!】

    系統:【嗯嗯嗯,別擔心!該吃吃該喝喝, 啥事別往心里擱!】

    星野自由:【?】

    星野自由:【好的!ovo】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但是既然系統都這么說了,就代表玩家并沒有打算現在就要他繼續下一個世界吧!

    好耶!——

    星野自由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喜悅之情溢于言表。諸伏景光都看得出來他心情很好。

    “之前去見幼馴染很開心嗎?”新晉男朋友坐到他身邊, 笑著摸摸他的腦袋。

    星野自由瞇著眼習慣性蹭蹭他的掌心。“很開心哦~”

    沢田奈奈的那段話宛如一束溫暖的光。就像是深夜前行的旅人, 在走過了無數條漆黑的街巷后恍然發覺,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盞家燈在守著他平安歸來。

    ——“自由永遠是我們家的孩子。這點是絕對不會改變的。”

    他漂泊了三個世界, 終于在此刻有了一種陌生而溫暖的歸屬感。

    星野自由將臉完全埋進諸伏景光的懷里。

    不僅有了一個可以被稱之為“家”的地方,還有了一個教會自己什么叫“喜歡”的特別特別好的戀人。

    長久以來的委屈、惴惴不安與惶恐,在這一刻好像終于得以短暫地苦盡甘來。

    諸伏景光直覺他的心境似乎有了些變化,但也沒問出來,只是溫和地順了順貓崽子凌亂的短發,然后憐惜地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諸伏景光發覺其他人有些不對勁。這個“其他人”特指他的同期們。

    他發現他們似乎并不在意星野自由的過去——并不是說是毫不在乎的那種不在意,而是已經無視得有些反常了。警校時期, 松田陣平還會干脆利落地直球出擊,當面詢問諸伏景光過去的事。雖然說也可能是因為星野自由那句“我沒有父母”的殺傷力太大, 但……不提他們不知道的貓妖身份,單單結合上那雙奇特的眼睛,難道不會繼續思維發散嗎?明明萩原研二與他交流的時候被他一提起,還會很自然地懷疑星野自由是不是從小被綁架、做過人體實驗。

    諸伏景光不自覺皺起眉。

    不說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降谷零之前也偷偷告訴過他自己私下調查過星野自由這個人,只不過他被彭格列保護得很好,面上的身份信息一切正常。然后……就沒有然后了。甚至沒有過多糾結那雙異于常人的眼睛。

    諸伏景光總感覺他們就像是刻意無視了星野自由這個人的過去,而只關注他的現在,只在乎現在的他。

    就像是……有什么東西刻意混淆了他們的知覺。

    這種仿佛在被一雙無形的手操縱著的感覺令他有些不安。

    諸伏景光環抱著星野自由的手臂下意識收緊。

    “景光?怎么了?”

    星野自由正靠在他懷里看漫畫,感受到腰間突然加重的力道,疑惑地仰頭看他。

    諸伏景光一低頭就對上那雙澄澈的眸子,內心的不安與躁動稍微平復了幾分。

    他搖搖頭,“沒什么。”

    雖然不知道他們自己有沒有這個意識,不過……先問問看吧。

    諸伏景光決定先從松田陣平開始。

    直覺系在某些時候總是會特別敏銳。

    “自由的過去?”

    松田陣平剛洗完澡出來,頭上還頂著條毛巾,水珠自發梢滴落,湮進深色的睡衣里暈開一小團墨點。

    他一只手舉著手機,另一只手胡亂地擦兩下還在滴水的頭發。“什么意思?之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

    “——你就不會覺得奇怪嗎,松田?”電話那頭的諸伏景光低聲說。

    “什么奇怪?怎么突然又說起這個了?”松田陣平有些疑惑。明明他們前不久才在星野自由家討論過類似的話題。

    諸伏景光耐心地引導他,“先不說別的——他的眼睛。你們見到的第一反應是什么?先天虹膜異色確實存在,但是一旦結合上你現在所知道的他的過去呢?”

    松田陣平條件反射脫口而出:“非法人體實驗……?但是他自己說是天生的……等等——”

    卷毛警官扯下毛巾隨手丟到椅子上,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你是想說,我們‘警察的思維’在他身上消失了?”

    諸伏景光震驚地睜大了雙眼。

    這反應也太快了?!

    不愧是直覺系。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你現在意識到了嗎?”諸伏景光有點激動,又無意識壓低了聲音嚴肅地對他說。

    “那倒是有意識到一點……就是沒懂你究竟想說什么。”松田陣平皺起眉頭。“你是不是發現什么了,景?”

    諸伏景光張了張嘴,一時間又啞然。

    說白了,那也只是他的一種莫名的直覺,說出來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甚至超脫科學常理了。他總不能跟松田陣平說,你沒有意識到其實是某種神秘因素導致的?

    真這么說了松田陣平當場就要開車過來送他去醫院檢查一下腦子。

    “《楚門的世界》……”諸伏景光無意識喃喃自語道。

    “什么?”松田陣平茫然。怎么突然又說起電影來了?

    “你看過《楚門的世界》嗎,松田?”諸伏景光突然問他。

    松田陣平迷茫地撓了撓頭,“大學的時候和萩一起看過一次——怎么了?”

    “你覺得……”諸伏景光深吸一口氣。

    “——我們在攝影棚里嗎?”

    ……

    這段通話以松田陣平捂著腦子被萩原研二叫走結束。

    “怎么了,小陣平?”見自家幼馴染一直捂著還是濕漉漉的頭,萩原研二擔心地湊過去,順便把他扔到椅子上的毛巾撿回來重新搭在對方的頭發上。“早跟你說了洗完頭就要馬上吹干,不然容易頭痛的。”

    松田陣平默不作聲地任由自家幼馴染為自己服務。直到萩原研二擦得差不多了剛要收回手,突然被松田陣平猛地抓住了手臂,把他給嚇一跳。

    “小陣平???”

    “萩。”松田陣平一臉嚴肅地說。“我們再看一遍《楚門的世界》吧!”

    萩原研二:“……???”-

    “我還以為你已經見過他的那位男朋友了。”白蘭單手托著腦袋,另一只手漫不經心地攪動著面前的咖啡,糖加了一勺又一勺,看得沢田綱吉都忍不住牙根一酸。結果到最后也沒喝一口,只隨手將杯子推遠了些。

    “……沒有,上次沒來得及。”沢田綱吉默默喝了一口自己點的拿鐵。

    終于脫離美式的苦海了!

    “雖然說有多點‘同類’是好事。”白蘭看向一臉平靜的沢田綱吉,忍不住輕嘖一聲。“——但是他要是再活躍一點,被發現了可不關我的事。”

    沢田綱吉微微低著頭略一思索,“‘他們’應該也知道了。”

    白蘭動作一頓,“什么?”

    “上一次的交涉,我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沢田綱吉說。“既然這個世界上都已經有我們這樣的人了,那么再多一兩個也不奇怪吧?更別說他還是跟自由住在一起——雖然不清楚我當時的覺醒跟自由到底有沒有關系……更何況‘他們’也能‘看到’自由身邊的事。”

    沢田綱吉又抿了一口咖啡。“活躍點也該有準備了。”

    白蘭沒說什么,只是重新攪動著杯中早已涼透的液體。小勺打在杯壁上,發出一聲脆響。

    “我是不是沒有問過你,你是怎么意識到的?”沢田綱吉忽然抬頭看向他。但又不等對方回復,他自己先輕笑一聲,重新收回了視線。“——不過也不重要了。”

    “我有個預感,白蘭。”沢田綱吉淡淡說道。“我們的‘同類’會越來越多的。”

    白蘭挑了挑眉,紫羅蘭色的眼瞳里意味深長,饒有興致地反問他:“哦?是你的直覺嗎?”

    沢田綱吉想了想,“不算是吧。只是我這么想罷了。”

    白發男人瞬間沒了興趣,原本坐直的身子也塌了回去,不以為意地撇撇嘴。“你那邊準備得怎么樣了?”

    “程序的話,已經快完成了。”沢田綱吉不自覺露出一個些許放松的微笑。“弘樹真的很厲害。”

    “連接設備的話,正一他們還在進行最后階段的調試。”

    “所以現在就只剩下交換條件了。”白蘭從鼻腔內發出一聲輕哼。“如果這個交換條件是你承受不起的呢?”

    “無論‘他們’想要什么。”

    沢田綱吉雙手交叉搭在翹起的膝蓋上。抬眼的剎那,他的眸中逐漸染上冰冷的燦金,方才的和煦從他身上盡數退去。此時此刻坐在這里的,是那位世界第一殺手的學生——當今的黑手黨教父,里世界的王。

    “說實話,我并不覺得我們手上有多少籌碼。”沢田綱吉淡淡地說。“但是在不危及其他人的前提下,我可以付出一切。”

    “——我只要他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第52章 養貓的第二十八天

    “……這就是你大周末的拉我重看一遍《楚門的世界》的理由?”

    萩原研二面對著電視機屏幕上跳出的演職員表。隨著最后一行白色字幕向上升起, 黑色的屏幕上印出了他表情空白的臉。

    因為感覺槽點過多以及心情過于復雜最后實在不知道應該露出一副什么樣的表情于是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萩原研二緩緩看向自家幼馴染,“先不提小諸伏說的那番話——我們就非要真的把電影也重看一遍嗎,小陣平?”

    當然, 他對這部電影是沒有任何意見的。只不過有這個時間看電影,還不如直接去找諸伏景光當面聊。

    “哦,你就當我是突然想重溫了吧。”松田陣平若無其事地扭過臉避開他的視線。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松田陣平不自覺蹙起眉, “說實話,我第一反應是想帶景老爺去醫院做個體檢, 尤其是大腦。”

    萩原研二:。

    他猜也是。

    “但是他說的……也確實沒錯。”松田陣平話鋒一轉,原本逃避的目光重新轉了回來,落到萩原研二臉上。“我們的確沒有懷疑過什么。”

    “也不是說非得懷疑他什么……只是你不覺得這確實有點奇怪嗎, 萩?”松田陣平頭痛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試圖找到一個清晰的說法。

    萩原研二安撫地拍拍他的肩,“我大概明白你想說什么。簡單來講, 你是想說我們毫無防備地就將他歸為‘同伴’?”

    “也可以這么說吧。反正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就行——不對, 是諸伏的意思。”松田陣平重重地嘆了口氣。“總感覺事情開始往魔幻的方向發展了。”

    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 “所以小諸伏是早就意識到這一點了嗎?”

    這就是他之前沒有告訴自己的事情?一些他和小自由共同的秘密?

    不對,這件事他應該也沒有和小自由說過。萩原研二如此直覺。

    “大概?”

    “那么——他是怎么意識到這件事的?”萩原研二屈指輕敲了一下小茶幾。“關鍵還是在小自由身上吧?那么小自由究竟是‘導演’, 還是又一個‘楚門’?”

    “‘楚門’。”松田陣平幾乎想都沒想,毫不猶豫。頓了頓,又擰著眉繼續道:“或許……我們算不上是‘楚門’。”

    “?”

    “我們大概只是‘楚門’身邊沒有拿到劇本的路人,萩。”

    “……”-

    星野自由總感覺最近自己的男朋友背著自己在和研二陣平暗中策劃些什么大事,而且是和他有關的。

    貓崽子表示很好奇。

    【難道是準備求婚!】星野自由靈機一動,突發奇想。

    系統的電子音猛地一炸。【……想的很好,下次別想了——你們才在一起幾天啊?!!你怎么不說見家長?】

    星野自由扭扭捏捏地繞著手指, 【反正求婚的下一步不就是見家長了嘛~】

    【……】

    人類的順序是這樣的嗎?

    諸伏景光上次回來之后就跟他解釋了這個“見家長”到底是什么意思。星野自由當時的第一反應是——

    所以當時上線的玩家已經算是見過他的這位男朋友了?

    這算是提前完成“見家長”這一項了嗎?

    ……不對,他們不用上線也早就見過諸伏景光這個人了。這個進度簡直提前了一大截。

    星野自由大徹大悟!

    至于彭格列那邊……就以后再說吧!

    系統:【你悟了個什么勁啊!!!】

    【如果真的是求婚那要怎么辦呀~】星野自由雙手捧著臉, 背景全是不斷往外冒的小花花。【雖然不知道人類的結婚到底有什么意義,但是感覺好刺激哦!】

    【……你當是在打什么靈異類副本嗎?為什么要用“刺激”來形容?】系統感覺槽點實在太多,讓它一個統都懶得吐了。【所以你對于人類的婚姻到底是種什么樣的印象啊!】

    【呃,就像奈奈媽媽和家光那樣的?】星野自由想了想,乖巧作答。【丈夫在外打拼,妻子在家料理家務照顧小孩……?】

    系統:【……所以你是丈夫還是妻子?】

    系統:【不是,等等——沢田家光那種是不正常的。誰家老爸會莫名其妙消失兩年,用的理由還是去非洲開采石油結果寄回來的明信片是在南極啊!一看就很可疑吧喂!!!】

    合著沢田綱吉以前跟你悄悄倒的苦水都白吐了是嗎?!

    星野自由恍然大悟,【是這樣的嗎?!】

    系統:【…………】

    系統:【你怎么不參考一下前幾個世界的……算了當我沒說。】

    第一個世界的布萊爾一家家庭關系算是最正常和睦的,但那時候的星野自由還沒有誕生出自我意識,自然也接收不到人類的情感。雖然有記憶備份,但是現在的他也不會去回看了。

    第二個世界他的身邊只有亞當那種情侶關系,其他人基本上都是一副“我沒有感情”的孤狼狀態,每天在外面不是撿孩子就是搶地盤,活著最重要。

    第三個世界……他身邊的人類全是小孩子。當然,他也是個小孩子。

    系統重新捋了一遍,然后震驚地發現星野自由走過了四個世界,居然真的沒有完整接觸過任何一段正常的愛情關系!

    ……他沒有一點關于愛情和喜歡的概念真不是沒有原因的。

    感謝諸伏景光。至少他很靠譜。

    【話說兩個男生是可以結婚的嗎?】星野自由忽然問。【人類的婚姻關系不是只存在于異性嗎?】

    系統:【呃,在某些國家是有同性婚姻法案的。但是反正現在這里沒有。】

    星野自由:【那意大利……】

    系統:【沒有。】

    星野自由:【……人類真麻煩。】

    系統:【?】

    系統:【話說都說了一下子就跳去結婚也太快了吧?!!你們才在一起幾天啊!!!】

    統累。

    星野自由當真掰著手指認真數了數,【呃,二、三……十……二十天?】

    系統:。

    系統:【二十天就跳到結婚了。你也玩閃婚?】

    星野自由:【0.0?閃婚又是什么?】

    系統:【……你當我沒說過。】

    系統選擇自主閉麥。這種東西還是交給諸伏景光給他解釋去吧!

    “自由。”諸伏景光走過來喚他。“可以問你點事嗎?”

    “嗯?怎么了?”星野自由迅速將注意力挪回來,抬起頭眨巴眨巴眼看向諸伏景光。

    “嗯……你還有什么喜歡的東西嗎?或者是,喜歡或者想去嘗試但還沒做過的事——之類的?”黑發男人認真地看著他問。

    星野自由:“……?”

    貓崽子的臉上大寫的迷茫。“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喜歡的東西他是真想不出來有什么。硬要說的話,愛吃的東西倒是能數出來幾個。想去嘗試但還沒做過的事……

    “……好像真沒什么了。”星野自由托著下巴陷入沉思,很自然地回答他:“畢竟景光你已經是我的了。”

    諸伏景光平穩的呼吸亂了一秒,心跳猛地錯了一拍。

    反應過來之后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星野自由的短發。

    這樣子可真犯規啊。

    “為什么突然問我這個?”星野自由滿是疑惑地蹭蹭他的掌心。

    “就是感覺,我好像還不是很了解你的喜好。”諸伏景光溫聲道。“既然已經是戀人了,慢慢加深對彼此之間的了解也是很重要的呢。”

    “原來是這樣嗎!”星野自由肅然起敬。

    談戀愛果然很復雜啊!

    他情不自禁挺直了腰板正襟危坐,兩只手乖巧地放在兩邊的膝蓋上,嚴肅地看著自己年長的戀人。“我準備好了!”

    諸伏景光一愣,沒忍住“噗”的一聲。

    系統開始在他腦子里放以前看過的一個動畫片里的主角一段日常洗腦的臺詞。

    【“我準備好了~我準備好了~我準備好了~”】

    星野自由:【……靜音!!!】

    “不用這么嚴肅。”諸伏景光笑著坐到他身邊,長臂一伸將人攬到自己懷里,以一種溫和但霸道的姿勢牢牢圈住他。“真的沒有什么別的喜歡的東西或者想做的事了嗎?”

    “嗯……你現在要我想我也很難想出來哎……”星野自由無意識地嘟了嘟嘴。

    畢竟,他的物欲本來也不高——應該說,普通的東西只要他想要,基本上都能很快得到,畢竟不管是彭格列還是玩家,那幫大家長都挺寵他的。

    不普通的東西……異次元產物也夠不普通了,他有一背包、整整五頁。

    星野自由再次皺著張臉陷入沉思。

    諸伏景光看他想得那么認真,暗覺好笑的同時心底又愈發柔軟,忍不住俯身輕吻一下他的額頭。

    星野自由下意識眨了一下眼,回應很積極,立刻湊過去響亮地“吧唧”一口親在諸伏景光的臉上。

    男人的喉結條件反射般滾動了一下。

    “對了,景光。”星野自由喊他。“你是想和我結婚嗎?”

    諸伏景光:“???”

    藍色的鳳眼猛地瞪大了。

    當然,并不是說他沒有這種想法……不對,這也太快了吧?!比之前松田說的見家長還要快啊!!!

    而且他連愛情的概念都沒有,結果居然有婚姻的意識嗎??

    這個過程是不是有什么問題啊!

    諸伏景光艱難地反問他:“為什么突然這么問?”

    其實他更想問——你知道結婚是什么意思嗎?

    ……這個問題似乎有點熟悉。

    “我以為你準備跟我求婚。”星野自由眨巴眨巴眼,異色瞳里盡是真誠,表情要多單純有多天真,要多天真有多單純。

    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雖然一定會有這么一天的,不過肯定不是現在。還太早了,自由。”

    星野自由失望地撇撇嘴,“好吧。”

    那就希望在他離開之前能體驗一次被求婚和結婚的感覺吧!

    “那你和陣平他們在偷偷摸摸商量些什么?”星野自由一點不安分,干脆爬過去耍賴地跨坐到諸伏景光的腿上,兩只手撐著他的肩,得意洋洋地居高臨下俯視著被迫向后靠著椅背、表情有些怔愣似乎沒反應過來的男人。

    諸伏景光下意識順著這個姿勢仰頭看他。感受到大腿處傳來的溫熱,喉結再次上下滾動。

    “乖,先下去。”男人深吸一口氣,兩只手卻是扶上了星野自由纖細的腰肢。

    貓崽子臉長得嫩,骨架也小,身上又沒多少肉,小小一只的,似乎風一吹就能把人刮倒。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以前自己一個人住的時候不好好吃飯有關。諸伏景光忍不住皺了皺眉,無意識地輕輕捏了捏他腰間不多的軟肉。

    成功讓貓崽子把耳朵和尾巴都炸了出來。

    星野自由幾乎立刻就想跑,炸著毛的尾巴豎成了天線。

    “……這么敏感嗎?”諸伏景光也沒想到,驚詫的同時趕緊道歉并給貓崽子順順毛。已經特別熟練的擼貓手法順利讓星野自由重新放松下來,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尾巴也不自覺纏上諸伏景光的小臂。

    星野自由哼哼唧唧地靠在諸伏景光身上蹭來蹭去。

    “……”

    諸伏景光再次深吸一口氣。

    “對了,自由。再教你一件事。”諸伏景光忽然說。

    “唔,什么?”星野自由重新坐起來,乖巧地注視著對方。

    一只手從后面輕輕按住了他的后腦勺,溫柔地牽引著他欺身向前。下一秒,唇瓣覆上了一片柔軟。

    他下意識睜大了雙眼。對上諸伏景光那灼熱而滿是柔情的眸子,星野自由的心跳再次加速。

    后腦的桎梏忽然消失,那只手轉向前方,遮住了他不知所措的眼瞳。雙唇短暫地分離了兩秒,他聽到諸伏景光低笑著說:

    “——接吻的時候要閉上眼睛。”

    第53章 養貓的第二十九天

    最后, 諸伏景光也沒問出來他到底還喜歡些什么。

    但是成功收獲了一句貓崽子軟乎乎甜兮兮的表白。

    “好喜歡你哦,景光。”被親吻教學吻得迷迷糊糊的星野自由軟綿綿地趴在他身上,將臉完全埋進他懷里, 露出的耳朵紅了一大片。

    “比魚和小蛋糕加在一起還要喜歡——”

    “喜歡”的概念在他的自我意識里迅速扎根發芽抽條,簡直長勢喜人。

    系統跟那些玩家一樣,又高興又憂郁。

    一手養大的貓崽子終于還是嫁出去了啊!

    “我也特別喜歡你。”諸伏景光收緊雙臂。“比任何人都要喜歡你。”

    所以, 請你千萬不要突然離開我。

    抱著懷里害羞得縮成了一團的貓貓,諸伏景光無奈地輕笑一聲。“不過這樣的話, 想送你禮物都不知道該送些什么了啊。”

    “唔?什么禮物?”捕捉到關鍵字,星野自由立刻抬起頭。臉上的紅暈還沒褪去,眼里已經開始閃著好奇的光。

    “你的生日快到了啊。”諸伏景光笑著湊過去碰了碰他的臉蛋。

    星野自由:“……啊?”

    貓崽子一臉茫然。

    【我的生日?我什么生日??話說我哪天生日來著???】

    生日——好陌生的詞匯。

    被沢田奈奈撿回家的時候正臨近沢田綱吉的生日, 他們也不知道他的生日是什么時候,所以每年干脆就讓他和沢田綱吉一塊過了。星野自由倒是也吃過生日蛋糕、被送過禮物,但他一直覺得那都是屬于沢田綱吉的東西, 與他無關。禮物也被他悄悄放到沢田綱吉的抽屜里了。

    反正又不是他過生日。

    這還真是頭一次聽到有人說要送他生日禮物, 蠻新鮮的。

    系統:【呃……】

    系統:【你身份信息上寫的是五月三十一日。】

    星野自由眨了眨眼。

    沒記錯的話, 那好像是他降生在第一個世界的日子。

    ……感覺用“生日”來稱呼這種日子,有點侮辱普世意義上的生日了。

    后來他們是怎么挑出來的這個日子來著……

    星野自由短暫地沉默幾秒, 將臉重新埋進諸伏景光的頸側,以遮掩自己晦暗不明的雙眸。

    “自由?怎么了?”諸伏景光察覺到他突然低落下來的情緒,不由感到些許困惑,但還是先輕輕拍拍貓崽子的后背柔聲安撫著。“抱歉,是讓你聯想到什么不開心的事了嗎?”

    星野自由貼著他搖了搖頭,聲音悶悶沉沉的。“沒有。不是景光的問題。”

    不知想到些什么,諸伏景光的動作一頓, 只覺得胸口陣陣酸澀。

    他深吸一口氣。

    “自由,我不知道你曾經的生日經歷過什么, 但是如果你覺得‘過生日’這件事會讓你感到不開心,我們就不過了。也并不是只有誕生在這世界上的那一天才能算是‘新生’。”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無論如何,我很感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里。”-

    松田陣平頂著一雙半月眼瞪著自己面前的同期,“結果最后還是沒問出來他到底還喜歡些什么東西——你倒是說得挺輕松啊,讓我和萩怎么辦?!”

    諸伏景光泰然自若,“唔……不然就從他平時喜歡的東西下手吧。”

    松田陣平“嘖”一聲,“他看過的漫畫都快趕上書店里三分之一的量了吧。”

    諸伏景光沒由來想起當時他剛被星野自由帶回去、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上門那天,星野自由藏進臥室里的那堆漫畫書。最頂上那兩個半身赤裸男人的封面簡直令他印象深刻。

    貓崽子的同性戀人心情復雜地喝了口茶。

    星野自由看漫畫屬于來者不拒,什么類型都能看,倒也不是只看那一種。以他之前的宅家程度和搬家前后的漫畫儲量看,松田陣平這句話倒還真不算夸張。

    諸伏景光干咳一聲,若無其事地轉移目標。“萩原已經想好送什么了嗎?”

    萩原研二笑瞇瞇地撐著腦袋,“想好啦!朋友給了幾張游樂園的門票~”

    “欸——”諸伏景光忍不住感嘆。“也很不錯呢。”

    “等一下!不會就只剩下我了吧?!”松田陣平瞳孔地震。

    諸伏景光忍著笑,“放心吧,松田。我也還沒想好。”

    “那就好……個鬼啊!你做個蛋糕他都已經滿足了吧!!”

    萩原研二幸災樂禍地拍拍自家幼馴染的肩,“沒辦法,小陣平。這就是身份不同啊!”

    “……”

    “話說回來,小諸伏。”萩原研二放過已經快要眼神死的松田陣平,轉頭看向諸伏景光,嘴角的弧度逐漸拉平,紫色眼睛里的戲謔被正經取代。“小降谷有意識到這件事嗎?或者,你有告訴他嗎?”

    諸伏景光搖了搖頭。“還沒有。他現在……估計不太方便。”

    他知道彭格列現在在和公安合作,而星野自由又是彭格列的人。現在告訴零這種事只會擾亂對方。

    “其實我還有一件事一直想不通。”萩原研二托著下巴,直直地注視著諸伏景光。

    “——為什么只有你意識到了這件事?”

    “別誤會,我不是在說吃醋之類的。我和小陣平討論的時候本來以為,如果小自由是關鍵,他是那個‘楚門’,我們只是‘楚門’身邊沒有拿到劇本的路人。那是不是代表,只要和‘楚門’接觸的時間足夠長或者‘好感度’達到一定程度,就會逐漸恢復‘路人’的自我?”

    “但是如果是要按照這個假設來看的話,我跟小陣平和他認識的時間也夠長了。好感度嘛……姑且不提小陣平(松田陣平:?喂!)我總不至于會太差吧?”

    萩原研二似笑非笑,眼神里卻是難得的認真。

    “所以,你和我們到底有哪里不同,景?——跟你是他的戀人這一點應該沒有關系。你也并不是在跟他成為戀人之后才突然意識到的吧?”

    “——或許這個‘不同’,就是我們這種‘路人’恢復自我的關鍵所在。”

    “……”

    諸伏景光啞然。

    說實話,他不是沒有思考過這一點。但彼時他也沒想出來自己和萩原、松田或者零之間究竟有什么區別。如果真要按照萩原所假設的“好感度”來判定的話,就算他現在是滿格,但萩原應該也早就已經滿了。

    “我也不……”

    腦中突然靈光一現,話語戛然而止。

    “嗯?你想到什么了嗎?”萩原研二好奇地看著他。

    諸伏景光不自覺瞳孔一縮,放在桌上的手下意識握緊成拳。

    ——他好像從很早之前開始,就逐漸放棄了對于星野自由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救回來的這件事的探究。

    那時候只當是彭格列內部有什么能讓人起死回生的超自然產物。但現在再度想來,即使是彭格列的技術,又怎么可能顛倒生死?——他確信自己瞄準的是心臟,不存在任何生還的可能。

    就像是世界之上被覆蓋著一層迷蒙的薄紗。他能透過那片薄紗隱隱看到一點點真相,卻總是影影綽綽,看不真切,虛渺得如同幻覺。

    諸伏景光突然想起自己與星野自由的初見。

    視野內逐漸清晰,男人的瞳孔慢慢聚焦,最終準確無誤地對上了一雙奇特而明亮的異色瞳。

    那是他重新回到這個人世間以后,看到的第一抹(兩抹)亮色。

    “你醒啦!”星野自由笑瞇瞇地指了指自己。“是我救了你哦!”

    男人緩慢地眨了眨眼,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臉上滿是迷茫。他張了張嘴,沙啞地發出了一個音節,想問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該問些什么。

    于是,星野自由體貼地做了個自我介紹。

    “——我叫星野自由,你可以叫我自由。是你的救命恩人哦!”

    ……

    耳畔的聲響如同一陣風,將眼前的迷霧驟然吹散。那片長久以來遮蓋著世界真相的薄紗被猛地掀開。他的大腦前所未有地明朗。

    就像是某塊記憶的封鎖被突然解開。諸伏景光清晰地記起,在他的意識完全清醒之前,還曾迷迷糊糊地聽到過另一個宛如來自異世界、有些遙遠而虛幻的聲音。那聲音像是什么游戲的系統提示音,夾雜著些許電流聲,平板而機械地播報著。

    【生命值轉移已完成。】

    【當前剩余生命值:5。】-

    “為什么突然這個時候讓我來檢查身體啊?”星野自由疑惑地看向沢田綱吉,一邊乖乖跟著對方往基地里走。“而且還是來彭格列基地。”

    彭格列基地在并盛町地下,是沢田綱吉后來下令建造的。星野自由雖然來過幾次,但因為七拐八彎錯綜復雜的路線而總是會迷路。然后走著走著就會拐到連通的云雀恭彌的地盤上。

    再然后要么是被云雀恭彌親自丟回來,要么是被他丟給草壁哲矢讓人送回來,要么就是直接打起來,鬧得貓毛滿天飛,夾雜著云豆“云雀!貓!云雀!貓!”的叫聲。

    果然貓和鳥不能共處一室。

    于是痛定思痛之后,星野自由選擇從源頭上解決問題——有人帶他的時候再跟著進去。

    為此,reborn還嘲諷過他不下五次“連家族基地都記不清路,要你有何用”。

    星野自由一臉心虛地移開視線。

    “只是被骸提醒了一下——上次他不是去看過你嗎?”沢田綱吉笑著說,同時用掌紋刷開密碼門。“進去吧。”

    明明說是檢查身體,房間里卻并沒有什么醫用儀器。正中央擺放著一臺像是游戲艙之類的東西,地上交錯著雜亂無章的電源線連接著周圍的電子設備。而操作臺的前方,正坐著一個背對著他們、黑色頭發腦后扎著小揪揪的少年。

    再旁邊是站著的入江正一和強尼二。

    反正哪個跟醫療人員都不沾邊。

    星野自由疑惑地睜大了眼,條件反射想扭頭去問沢田綱吉,忽然感覺后腦處傳來一陣暖意。眼前逐漸模糊,他的意識陷入了昏迷。

    沢田綱吉穩穩地接住直挺挺倒下的人,手臂攔著腿彎,輕松地將人打橫抱起,溫柔地放進游戲艙里。

    “開始吧。”他對著坐在操作臺前的少年說道。

    第54章 養貓的第三十天

    諸伏景光感覺自己的世界觀被打碎了。

    他單手捂著臉,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因為他維持這個姿勢沉默了太久,不由令兩位同期感到擔憂。

    “怎么了,諸伏?”松田陣平皺著眉問。“是想起什么了還是……?”

    萩原研二也忍不住湊近他, “身體不舒服嗎?”

    諸伏景光依然保持著這個姿勢沒動,只是沙啞著嗓音勉強回答他們:“沒有……別擔心,我沒事。只是突然有點……不好意思, 請先讓我緩一下。”

    兩個人互相對視一眼。雖然擔心同期的身體狀況,但還是按他說的, 靜靜在一旁等待著他自己恢復。

    諸伏景光深吸一口氣,用力抹了把臉。

    他完全清醒過來之后便忘了,那個聲音雖然遙遠, 但他分明聽得真切。機械平板的電子音播報著所謂生命值轉移成功的通知,然后,他就重新睜開了雙眼。

    已死之人重回人間。

    那條生命值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所以星野自由能讓他死而復生。

    ——星野自由將自己的生命轉移給了他。

    “我叫星野自由, 是你的救命恩人哦!”

    他的確是他的救命恩人。

    諸伏景光垂眸, 視線不知落在何處, 忽然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聲。

    這還真是……要以身相許都不為過啊。

    “小諸伏?你還好嗎?”萩原研二試探性詢問。

    諸伏景光緩緩抬頭,表情已經恢復了平靜。“別擔心, 只是突然想起來一些事情。”

    他大概能猜到星野自由究竟有著怎么樣的過去了。

    不管是那聲電子音,還是那條播報的內容,信息量都太大了。

    但看著面前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話語到了嘴邊,卻又被他強行咽了回去。

    ……他不敢確定這種真相是否能直接告訴其他人。

    他們的確處在一個龐大的攝影棚里,他們都只是沒有拿到劇本的路人。而星野自由就是那個楚門,但他離攝影棚的距離比楚門要遠太多了。

    諸伏景光沉默著思索了半晌, 謹慎起見,還是決定先假裝什么都不知道。

    雖然攝影機總是追隨著楚門, 但不能保證他們身上就不會有任何多余的鏡頭。

    “你想到什么了?”見他又是半天不出聲,松田陣平終于忍不住問。

    諸伏景光挑起一抹無常的微笑,“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如果有機會,之后再告訴你們吧。”

    松田陣平:“?”

    萩原研二:“?”

    總感覺他們好像錯過了什么很重要的內容。

    但是諸伏景光此刻明顯拒絕再繼續這個話題,他們也只能作罷。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再次對視一眼,都能看出對方眼底的凝重與無奈。

    兩個人本來是打算在他們家等星野自由回來。結果人還沒回來,他們倆倒是又被一通電話喊回去加班。無奈,爆處組雙子星只能跟自己的同期告別,約好下次再見。

    大門被重新關上,諸伏景光站在玄關的位置久久未動。他的腳邊是星野自由那雙皮卡丘的毛絨拖鞋,黃澄澄毛蓬蓬的特別可愛。只不過因為主人總是喜歡隨腳甩飛,黃澄澄的皮卡丘在家里的各個角落地板上到處打滾,現在已經變成灰撲撲的皮卡丘了。

    諸伏景光忽然想起星野自由耳朵和尾巴上那雪白的絨毛。

    幸好他沒有到處打滾的習慣,不然就要變成一只小灰貓了。

    他已經腦補出了一只渾身灰撲撲臟兮兮的、在被抓住了知道自己要被教育時又可憐巴巴地望著你,試圖以此讓人心軟的狡猾的小白貓。

    諸伏景光輕笑一聲,心臟卻是止不住地陣陣發疼,胸腔內被無數情緒溢滿,仿佛就要漲出來了。他無意識地抬手捂住胸口,微微蜷起上身,連呼吸都有些顫抖。

    那只長相乖巧、理應是在眾人的寵愛里長大的小白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早已是塵埃滿身。

    他忽然很想抱抱星野自由。

    緊閉的大門突然傳來開鎖的響動。諸伏景光驟然回神,迅速上前一步握住門把手。

    “自由——”

    門外是一個棕色刺猬頭發型的青年,手上正拿著鑰匙,才剛要插進鎖孔里。見門突然被從里面猛地打開還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后退了一步。而他的背上正是自己方才還在想念著的人。

    星野自由雙眼緊閉,腦袋無力地低垂著,兩條手臂垂在青年的身側。

    諸伏景光沒來得及看清這個人的模樣,滿心滿眼只剩下看似正處于昏迷中的星野自由。

    “他怎么了?!”男人的嗓音沙啞,下意識伸出手。指尖在即將觸碰到少年安謐的側臉時又忽的一縮。

    沢田綱吉定了定神,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面前這位傳說中星野自由的戀人,沖他安撫性地笑笑。

    “別擔心,只是睡著了。”

    沢田綱吉順從地將星野自由交給他。諸伏景光小心翼翼地將人打橫抱起,牢牢護在自己懷里。

    “先送他回房間吧。”沢田綱吉溫聲道,自己也跟著進了屋,站在玄關的位置很自然地關上門。“初次見面,我是他的朋友,沢田綱吉。請多指教。”

    諸伏景光迅速聯想起那位被星野自由高度評價的幼馴染。

    “你就是他經常提起的幼馴染?”諸伏景光也向人禮節性地笑笑。“初次見面,我是綠川景。”

    將星野自由送回房間掩上門,諸伏景光去廚房給客人倒了杯茶。

    “辛苦你送他回來了。”男人帶著歉意道。“其實可以讓我去接他的。”

    沢田綱吉并不在意地搖搖頭,“沒關系的。也正好來看看他現在住的地方。”

    小抿了一口茶水,他重新抬眼,注視著諸伏景光的目光略帶深意。

    沢田綱吉倒并不在意對方在自己面前還偽裝身份。畢竟人家原本的身份特殊,面對一個黑手黨首領,這種反應也正常。

    不過……這位“同類”先生,似乎已經發現了呢。

    沢田綱吉眸中的笑意加深。

    諸伏景光不知道對方看著自己在想些什么。本來還能保持游刃有余泰然自若,但是腦子里沒由來一岔,突然想起松田陣平之前說的“見家長”。

    而面前這位就是其中一個大家長,分量還挺重的。

    ……瞬間汗流浹背了。

    諸伏景光默默喝了口茶壓壓驚。

    “我就開門見山直說吧。”沢田綱吉忽然出聲道。

    迎著諸伏景光有些疑惑的眼神,棕發青年微微一笑。

    “——你已經知道了。”

    “……”

    明明是如此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諸伏景光卻是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藍色瞳孔驟然緊縮,呼吸瞬間一滯。

    “你也是——”

    沢田綱吉豎起食指貼在唇邊,沖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另一只手食指朝上,指了指天花板。

    “別那么直白。太過活躍的話,會被注意到的。”

    諸伏景光點點頭,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放在膝蓋上的左手不自覺攥緊成拳,指甲嵌進了肉里。“抱歉。”

    “你是剛意識到的嗎?”沢田綱吉有些好奇。“是怎么發現的?”

    他的覺醒,現在已經知道了大抵是因為他是世界基石的擁有者——也就是彭格列指環。而白蘭本就能力特殊。雖然他不肯說,不過沢田綱吉猜測估計也是大同小異。

    但這位綠川景——臥底搜查官諸伏景光先生,應該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普通人。

    “可能是因為……”諸伏景光眼眸微垂,視線落在清亮的茶面上。“是他救了我。”

    哦豁。沢田綱吉微微一挑眉。

    倒還真是星野自由會干出來的事。

    他大概知道一點星野自由身上來自系統的那些神奇能力。但如果只是普通的療傷,應該不足以讓他有這種程度的覺醒。那必須是有系統顛覆原始設定的因果參與。

    于是沢田綱吉略一思索,“所以你聽到了那些聲音?”

    諸伏景光條件反射抬起頭,“你也聽到過嗎?”

    “唔,我沒有。不過我的一個同伴曾經聽到過。”沢田綱吉解釋。“他是自由的師父。”

    雖然六道骸只是憑借星野自由的那丁點記憶自己推測出來的,還差點因為猜想跑偏了而直接抹殺掉其中一名玩家。

    幸好他最后及時趕到了。沢田綱吉悄悄松了口氣。

    而六道骸沒有達到諸伏景光這種程度的覺醒,大概也是因為星野自由并沒有對他動用過來自系統的能力。

    星野自由的師父——彭格列的霧守、最強的幻術師,六道骸。

    諸伏景光面不改色地點點頭。

    “這段時間多謝你對他的照顧了。”沢田綱吉周身的氣場忽然柔和下來,臉上的笑容帶上些許無奈與寵溺。指腹摩挲著杯壁,那雙暖褐色的眼瞳里盡是懷念。“那孩子偶爾會有些固執任性,但有什么事又總是喜歡自己憋著,不肯跟別人說。總是會令人忍不住擔心他。”

    擔心他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永遠離開了。

    諸伏景光看著他,總覺得像是在看一個操心又溺愛的老父親。

    ……話說你們不是幼馴染嗎?你們應該算是同齡吧?

    哦,不對。以他們現在所知的星野自由的身份來看,正經算起來,星野自由的年齡估計比在場的各位都要大得多。

    ……心情更加復雜了。

    諸伏景光斂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平靜地搖了搖頭。“沒什么。他很好。”

    “……”

    沢田綱吉莫名被噎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差點沒繃住。

    ——還是有一種自家孩子被外面的人拐跑了的不爽感。

    不過……沢田綱吉無聲地嘆了口氣,有些惆悵。

    星野自由自己喜歡得緊,他們能怎么辦呢。總不能棒打鴛鴦強行拆散他們吧?

    更何況星野自由現在的自我人格愈發成熟,還都得歸功于這位諸伏先生。

    人類的愛情,對于人工智能的成長居然有如此之大的影響嗎……雖然說他也只差這一部分了。

    沢田綱吉瞥了眼墻上的時鐘,放下茶杯起身。“今天便先告辭了。自由……就麻煩你照顧了。”

    頓了頓,他又繼續道:“有機會的話,我們下次換個更安全的地方再細說吧。”

    諸伏景光也站起身頷首,“好的,我明白了。”

    “我會照顧好他的。”他認真地注視著沢田綱吉,如此承諾道。

    第55章 養貓的第三十一天

    “情況怎么樣?”

    從星野自由家出來以后, 沢田綱吉就馬不停蹄地回了彭格列基地,輕車熟路地刷開密碼鎖,徑直走向方才的那個房間。

    中間的游戲艙艙門大開, 入江正一和強尼二正圍在艙邊進行檢修。操作臺前,澤田弘樹手下鍵盤敲擊不斷,電子屏幕上飛速閃過一行行代碼。

    沢田綱吉看不懂這些。為了不妨礙到他, 便只是站在了少年身后一步遠的位置。

    “唔。”澤田弘樹敲下最后一個鍵才抬起頭,活動兩下僵硬的肩頸, 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腳尖踩著地帶動著電腦椅向后一轉面向沢田綱吉,沖人輕松地笑笑。“正在整合分析他的數據。目前看來還挺順利的。”

    沢田綱吉稍稍松了口氣,“那就太好了。”

    “不過, 雖然諾亞方舟能夠破譯他的部分素體數據,但是如果想要按照綱哥你們之前的思路,將他的一部分替換成諾亞方舟的代碼, 很有可能會出現無法兼容的現象。”澤田弘樹露出一個有些苦惱的表情。“畢竟是高維度的產物。現在來講還是有點勉強。”

    沢田綱吉剛放下一半的心又懸了回去。“有辦法嗎?”

    “我會盡可能降低風險的!”謙遜的天才少年握了握拳給自己打氣。“而且還有白蘭先生那邊給的數據碎片。理論上說, 只要時間足夠, 總會有辦法解決的!”

    “真是辛苦你了,弘樹。”沢田綱吉沖他抱歉地笑笑。“還有正一和強尼二也是。抱歉, 讓你們要突然接受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

    “您在說什么呢,十代目!”強尼二激動地揮舞了一下手中的螺絲刀。“多虧了十代目,我才能知道這種世界之外的事情!這是多么難得的人生經歷啊!”

    “不過,坦白說,既然都已經有平行宇宙了,其實這也算不上多么不可思議了吧。”入江正一溫和地笑笑。“畢竟這種存在本來就是早有猜測但無法驗證的東西。”

    更何況他的世界觀早就在國中時期撿到藍波那時候破碎完了。

    十年后火箭筒和五六歲的黑手黨之類的……

    入江正一淡定地推了推眼鏡。

    沢田綱吉的臉上浮起幾分無奈,“正一, 接受能力真強啊……”

    “不過,綱吉君, 現在除了弘樹所說的有可能出現的數據不兼容之外,素體本身也是一個問題來著。”入江正一看向他正色道。“他的成長的最大值已經被鎖定了。如果想要進行調整的話,必須要有初始代碼。如果想直接換個素體的話……恐怕以我們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還遠遠做不到。”

    “啊,關于這一點——”澤田弘樹乖巧地舉起手示意。“如果白蘭先生給的那段代碼破譯順利的話,諾亞方舟應該也可以做到。唔……就算不能完全解除這個限制,至少也能調整一下限制的最大值之類的。”

    沢田綱吉瞬間扭頭看向他,眼中迸發出希望的光。“真的嗎!太厲害了,弘樹!”

    澤田弘樹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這不算什么的。”

    “不過綱吉君,我們這邊這么大動作沒關系嗎?”入江正一擔憂地皺了皺眉。“你之前也說過,太活躍會被發現的吧?”

    “這一部分的計劃‘他們’也知道了,會在那邊幫忙打掩護的。而且我們這里還有白蘭在。至少,現在大家都是同一戰線的隊友。”沢田綱吉溫聲安撫。“現在剩下的,就是轉化所需的時間了。”

    以及那個交涉的最后條件。

    棕發青年背在身后的手不自覺握緊成拳。指環上的寶石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星野自由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迷迷糊糊的,他感覺自己像是泡在暖洋洋的溫泉里,整個人無意識地蜷縮成一團,腦袋埋在雙膝之間,在溫熱的水中輕飄飄地上下浮動著。

    他好像不需要呼吸,但意識也不完全清醒,只是隱隱能聽到一些外界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透過了水面,于是入耳便只剩嗡嗡作響,聽不真切。

    星野自由試圖讓自己睜開眼,同時在腦子里不斷呼喚著系統君。然而二十四小時都和他綁定在一塊的系統君并沒有回應他,那些遙遠的嗡嗡聲也突然消失了。世界仿佛一瞬間安靜了下來,但他甚至聽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聲。

    他放任自己再次陷入黑暗。

    ……

    重新睜開眼時,視野內是那片熟悉的天花板,鼻息間嗅到的氣息也令他感到無比的安心與放松。

    星野自由緩慢地眨了眨眼。

    是景光的床。

    他已經回來了?

    是阿綱把他送回來的?

    星野自由感覺自己的大腦還是一團漿糊,混混沌沌的,根本記不起之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好像是阿綱讓他去彭格列基地做個體檢來著……?

    “啊,你醒了嗎?”

    諸伏景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對方見他醒來似乎松了一口氣,快步走到床邊,用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

    “唔?”星野自由沒明白這個動作是什么意思,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諸伏景光仔細感受了一下他額間的溫度,確定沒有異樣才放下手。“有感覺哪里不舒服嗎?”

    星野自由乖巧地搖搖頭,末了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我不會生病的。”

    他沒這么擬真的設定。

    諸伏景光的動作一頓,又若無其事地覆上貓崽子毛茸茸的腦袋,輕輕揉了揉。“我不放心。”

    “是阿綱送我回來的嗎?”記憶仍是一片迷霧,這種情況對他來講不算多見。星野自由忍不住抬手敲了敲自己的頭。不過還沒敲兩下就被諸伏景光握住了手腕制止他的動作。

    “是的。”男人溫柔但強硬地將他的手塞回被子里,湊過來在他的額前落下一個輕柔的吻,幫他輕輕揉著兩側的太陽穴。“會頭痛嗎?”

    “倒不是頭痛……”貓崽子對這一套很受用,小小聲哼哼唧唧的,最后干脆一頭拱進諸伏景光懷里。

    后者笑著環住他。

    星野自由享受了幾分鐘的溫存才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諸伏景光和沢田綱吉碰上面了。

    公安警察和黑手黨首領見面了?!!

    星野自由此刻內心呈貓貓吶喊狀。

    不對、等等,除了這一層身份,好像還有一層什么來著?……

    哦,對,見家長了。

    “……”

    貓崽子當場僵成了一座雕塑,臉上一片空白。

    當然,并不是說他沒想讓自家親親戀人和自己最好的小伙伴見面。但是、但是這面見得有點猝不及防了。

    他還沒準備好呢!!!

    在星野自由的設想里,怎么著也應該是更加正式鄭重的場合才對。反正不會是在他莫名其妙昏迷期間……

    等一下,諸伏景光應該不會誤以為是沢田綱吉害得他昏迷的吧?!

    雖然那個時候也只有沢田綱吉在他身邊……

    不!自家親親小伙伴怎么可能會害自己!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星野自由小心翼翼地抬起頭,“景光,那你見到……阿綱了?”

    說完這句他都感覺自己在問句廢話。

    阿綱都把他送回家了還能見不到嗎!剛剛人家才說完一句“是的”!

    諸伏景光看得出來他此時的忐忑,也大概能猜到他在忐忑些什么。星野自由的那些小心思都快寫在臉上了。他不由暗覺好笑,又忍不住生出幾分逗人的心思。

    于是他故意拖長音,“嗯——見到了。我們還聊了一會兒。”

    星野自由:“?”

    星野自由:“OAO?!”

    這兩個人坐在一塊能聊些啥啊,聊婚禮要在意大利還是日本舉行嗎?

    “你的幼馴染確實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不知想起什么,諸伏景光輕笑著感嘆。

    星野自由條件反射跟著吹自家幼馴染。“是吧!對吧!我就說阿綱是天使!!”

    “自由真的很喜歡他啊。”諸伏景光微微俯首,額頭抵著星野自由的額頭,語氣里故意帶上一絲委屈,藍色的鳳眼都快垂成狗狗眼了。“感覺我做的還遠遠不夠呢。”

    “怎么會!景光現在就很好了!”星野自由立刻大聲反駁。“景光特別特別好!我最喜歡的還是你啦!”

    那語氣就像是在說“你,是我的——神!”

    諸伏景光眼中的笑意都快滿溢出來了。小白貓的喜歡坦率而純粹,如同香甜軟綿的奶油,讓他只想一口將人吃掉。他就著這個姿勢順勢繼續拉近距離,吻上那張還在叭叭個不停的嘴。

    上一次的教學成果顯著,貓崽子這次知道閉眼了。

    星野自由靠在諸伏景光懷里把玩著自己的手指,糾結再三還是開口。

    “所以你們都聊了些什么?我可以知道嗎?”

    “嗯……”諸伏景光想了想。“他說你偶爾會有些固執任性,但有什么事又總是喜歡自己憋著,總是會讓人忍不住擔心你。”

    星野自由一怔。

    他想起沢田奈奈也說過的。

    ——“畢竟,從小到大他最在乎的就是你了。”

    星野自由悶悶地垂下腦袋。“對不起……”

    諸伏景光輕聲道:“我覺得,他應該不會想聽到你因為這種事情而向他道歉的。比起道歉,我們還是更希望你可以再多信任依賴我們一些啊,自由。”

    星野自由嘟嘟囔囔:“也沒有不信任你們啊……”

    諸伏景光也沒有多做解釋,只是再次親吻一下他的唇角,然后松開手臂。

    “晚上想吃什么?”

    現在還不到時候。他知道的。

    無論是“楚門”還是“路人”,都仍處在攝影棚的鏡頭之下。

    但他們總會渡過那片海,推開走出攝影棚的那扇門。

    他們總會有能夠開誠布公的那一天的——諸伏景光如此堅信著。

    第56章 養貓的第三十二天

    星野自由感覺最近自己身邊特別清靜。

    這個清靜主要是指連系統都不常在他腦子里吐槽了。

    ……怎么說出來總有一種自己巴不得被它吐槽的受虐感。星野自由狠狠甩甩頭。

    偶爾喊它的時候倒還是會有所回應, 只是似乎有了一點延遲。以前都是隨叫隨到,現在還得等個一兩秒才會出現。

    【我現在也是很忙的!】系統理直氣壯。

    星野自由不解,并對此表示懷疑。【你不就負責我這一個游戲角色嗎?還有什么可忙的。】

    那可忙的太多了。畢竟它是星野自由的直屬系統, 有關星野自由的一切事項都要通過它來協調處理。而玩家們最近正在重新整理系統的過往游戲記錄以及星野自由的素體數據變化,搜集整合出最終的交涉材料。

    這里面不管是哪一項都得靠它來。

    所以系統最近一直在玩家那邊待著。反正星野自由這邊一般情況下也不會出什么事——要出事也是主系統搞出來的。但是主系統那邊也有玩家和那位不知道到底是游戲管理員還是真副本npc的神秘角色盯著。

    總的來說,系統還是很放心他這邊的。

    但它沒法向星野自由解釋這些, 于是只能忿忿地無視了自家沒良心的貓崽子的質疑,傲嬌地“哼”了一大聲。【反正最近我就是很忙!你找你的親親男朋友自己玩去哈, 乖嗷!】

    星野自由“哼”得比它更大聲。

    【你忙你忙!反正也沒有想要找你玩!】

    系統很想學人類那樣翻個白眼。于是它果斷再次下線了。

    星野自由將自己丟進沙發里,兩只腳在空中蹬來蹬去,又把拖鞋給甩飛到十萬八千里。他沒由來想起人類的一句話:

    ——“忙, 都忙,忙點好哇!”

    阿綱也在上一次莫名其妙將他帶去彭格列基地做了一次檢查之后就又沒消息了;師父本就行蹤不定神出鬼沒的,估計這會兒和庫洛姆都已經不在日本了;景光最近也經常外出, 留他一個人在家獨守空閨。

    這個詞是不是這么用的來著?……不管了!

    貓團子又在沙發上癟成了一灘貓貓泥。

    呆呆地瞪著白花花的天花板, 他居然沒由來感受到一陣陌生又久違的孤獨。

    興許是最近被諸伏景光寵得太厲害, 也可能是系統破天荒不再和他二十四小時綁定在線當陪聊,星野自由恍然發現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試過真正意義上的獨自一人了。

    來到這個世界以后, 他就被沢田家撿了回去。身邊有個在這里是同齡的沢田綱吉當玩伴,還總會很溫柔地照顧著自己。上國中之后又遇到了reborn,然后慢慢結識了獄寺隼人、山本武、一平藍波等一眾家族成員,每天都是嘻嘻哈哈吵吵鬧鬧的。

    那些只能跟系統插科打諢斗嘴的日子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他驚覺,原來在不知不覺間,自己的身邊竟已有了那么多的同伴和親人。

    而且他現在還有了一個特別好的戀人。

    ……令他更加不舍得離開這個世界了。

    星野自由將臉埋進沙發的抱枕里。

    就這么把自己悶了半天,他的腦子里沒由來驀地靈光一閃!星野自由猛地從沙發上彈起來。

    ——他想試試, 親自和玩家們談談。

    雖然他知道,玩家大概率是不會同意他的異想天開的, 畢竟他們要玩的就是這場游戲。主控又何來“退休”一說?

    但……萬一呢?星野自由止不住地幻想。

    萬一他們真的同意了呢?總要試試才會知道結果的。

    星野自由深吸一口氣。

    不過……不能著急,得先想好他應該怎么說……而且系統也不一定會允許他和玩家進行直接交流。

    星野自由苦惱地抓了抓頭發。

    說到底,他其實一直不敢確定那些玩家究竟是如何看待自己這個游戲角色的。雖然說自己可以算是他們一手創建并手把手帶大的。代入人類的關系,他們也算是他的親生父母了——雖然人數好像有點多。

    但……說白了,這就是一場游戲。他們要是不想玩了,隨時都可以走,也無需顧慮他的死活。

    星野自由剛燃起來的雄心壯志又被自己澆滅了一半。

    談判的話得有籌碼。可他什么都沒有。

    除了他自己的這條數字生命。

    星野自由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人類是不是有句話叫——一哭二鬧三上吊?

    ……算了吧,他還有五條命能復活的。而且浪費在這種事情上也太荒謬了。

    “荒謬嗎……”星野自由自言自語著嘆了口氣。

    如果他們不同意的話,他又該怎么辦呢?

    “啪”的一下,星野自由突然抬起手用力打在自己的臉上振作精神。

    就算是為了景光和阿綱他們,他也得去努力試試!

    打得太用力,結果兩邊臉蛋一直紅紅的,半天沒消下去。于是諸伏景光一回來就看到自家貓貓頂著猴屁股似的臉蛋歡欣雀躍地奔到玄關前迎接他回家,尾巴都甩成了螺旋槳。

    諸伏景光:“……你的臉怎么了?”

    星野自由手一揮,“這不重要!”

    “家里有蚊子嗎?打得這么用力。”諸伏景光揶揄道,同時伸出手輕輕揉了揉貓崽子軟嘟嘟的臉。

    星野自由被他搓弄得嘟起了嘴。“沒有——”

    “好好,沒有——”諸伏景光笑著湊過去,落下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

    “景光,我想問你個問題。”吃飽喝足,耍賴地躺在諸伏景光的腿上,星野自由沖他眨了眨眼。

    “什么?”正在提供膝枕服務的男人撥弄兩下他的劉海,露出那雙漂亮的異色貓眼。“頭發好像有點長了。”

    “啊?是嗎?不過最近好像確實感覺劉海有點擋眼睛了。”星野自由下意識順著他的話走,后知后覺摸了摸自己后頸處的碎發。

    他身體的生長速度其實很慢,十年前是這副模樣,十年后可能也就是臉上的嬰兒肥稍微褪去了些,視覺上看人稍微長高了點,但是乍一眼看他依然不會覺得有什么變化。不過好在在系統的影響下,其他人都并不會注意到這一點。

    結果這才過了多久,他居然要剪頭發了???

    上一次剪頭發還是……忘了——反正還是上次。

    “什么時候去剪頭發吧?你剛剛想問什么?”諸伏景光切換極其自如,又把話題給換了回去。

    星野自由愣愣地慢了半拍,“好——啊?呃,我剛剛說什么來著?……哦、哦!想問你個問題!”

    諸伏景光忍笑,“嗯,你說。”

    星野自由停頓了片刻,似乎是在斟酌措辭,好半天才慢吞吞地開口:“你、呃……人要怎么確定自己在別人心中的……唔,地位?形象?”

    諸伏景光沉默兩秒,頭頂緩緩冒出一個問號。“……什么?”

    意識到自己的說法有點偏差,星野自由苦惱地向一側歪了歪頭。“我不知道該怎么說……”

    諸伏景光嘗試著順著他的話理解了一下,思考兩秒,“你是想問——該如何確定別人是否愛你?”

    星野自由有些遲疑,“也……差不多這個意思?”

    雖然他感覺倒也不到這么深的程度——誰會真情實感地愛一個虛擬角色啊。

    諸伏景光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注視著他那雙滿是求知欲的眼睛陷入沉思。

    諸伏景光能夠確定,星野自由肯定不是想要求證他在自己心中的重要性。但是這么問的話……

    ——難道他是想要求證自己在“導演”心目中的重要性?

    諸伏景光的瞳孔猛地一縮。

    雖然按照沢田綱吉的說法來看,那些背后的玩家們都已經在準備和主系統進行交涉了,顯然是真的在為了讓星野自由永遠留在這個世界、成為真正的人類而努力著的。而且他們以前也阻止過好幾次主系統對這個世界或者是對星野自由的直接干預。

    毋庸置疑的,他們很愛這個孩子。

    但……星野自由似乎一直不敢確定這一點。

    他不敢相信那些玩家其實是愛著他的。

    諸伏景光內心嘆了口氣。

    他最近找機會又和沢田綱吉私下見了一面,以安全的方式同步了一下兩邊的信息。他知道彭格列正在努力完善轉化星野自由的方法,也知道這些事情必須先瞞著星野自由。至少要在正式交涉到來之前瞞住他。

    于是諸伏景光認真地思索幾秒,“嗯……我想,能讓自由問出這個問題的人,對你來說一定很重要吧?如果是重要的人,我覺得無論如何,你可以去試著相信一下,相信自己在對方心中同樣重要。”

    星野自由:“……”

    玩家在他心中很重要?真的假的,他自己都沒感覺。

    好吧,某種意義上確實很重要。畢竟自己的命還在他們手上。

    但…他在他們心中也同樣重要……?

    不提掌握著生死權這一層,他們對他倒也確實是寵得很厲害了,和彭格列那邊簡直不相上下。

    星野自由記得,游戲開始的初期,玩家會把問題的答案或是技能的使用方法之類本是交給角色自行探索的東西直接喂到他嘴邊,而且往往都是最安全快捷的那一種。所以最開始他其實過得還挺輕松的。

    而且玩家們對他簡直是貫徹了“女兒要富養”的原則——這里大概要改成“貓貓要富養”。從他沒缺過的道具和增益buff就能看出來。

    只是后來,玩家通過系統帶給他的傳話就越來越少了,有時候甚至會刻意讓他去經歷一些人世間的苦難。

    比如死亡。

    星野自由一直沒想明白這是為什么。

    究竟是從什么時候起開始變了。

    當然,事實上這才應該是游戲玩家對虛擬角色的正常態度。至少他們并不算是那種以故意折磨游戲角色為樂的混邪玩家。但他總有一種強烈的落差感,以及即將失去一切的惶惶不安。

    星野自由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然后翻了個身,用后腦勺對著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再次無聲地嘆了口氣。

    第57章 養貓的第三十三天

    星野自由的第一次死亡是在第一個世界。

    鑒于那時候的他是實打實的“剛出生”, 年齡自然也能按著人類的年齡來計算。所以在初次面對死亡的時候,他十六歲。

    他們在出學校任務的途中遇到了那些自人們負面情緒之中誕生的怪物,一行人還被打散了, 星野自由獨自一人將其中兩只怪物引到了森林的深處。但彼時的他戰斗方式尚且稚嫩,身上也遠沒有如今那么多的道具buff或者特殊技能。最后他被其中一只怪物一爪拍飛,后背重重撞上粗壯的樹干。不等他強撐著從地上爬起來, 另一只怪物從樹后出現,利爪毫不留情地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的視野內瞬間充斥著一片猩紅。

    星野自由因為疼痛, 渾身劇烈地顫抖著,連呼吸都不敢用力。胸前的那只利爪猛地收了回去,像是狩獵已經結束對他失去了興趣, 帶著滿身的血腥味和同伴施施然離去,留他“撲通”一聲倒在血泊里。

    其實如果在這時候立刻消耗復活次數,他是完全不用體會這種失血而死的痛苦的。但不知為何, 玩家那邊卻是打斷了系統即時觸發的自主復活, 然后靜靜地等待著他生命結束的倒計時。

    星野自由的視野與鼻息之間盡是血色, 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小。這種感覺很陌生,也很可怕。他試圖挪動一下手指, 卻是已經連對身體的感知都失去了。

    眼前的鮮紅色也逐漸退進了黑暗里,他的意識慢慢模糊,最后沉入漆黑的海底。

    意識消失的最后一刻,星野自由恍惚地想。

    ——原來死亡,是這樣痛苦的嗎?

    ……

    【已消耗一點生命值。當前剩余生命值:8。】

    ……

    星野自由猛地睜開眼,異色的貓瞳里帶著點驚魂未定的恐懼。

    ……他居然夢到了以前的事?

    喘息還有些劇烈。他干脆從床上坐起來,右手往上撩了一把額前被汗浸濕了些許的劉海, 努力平復自己的呼吸與心跳。

    ——他居然會做夢?!

    夢境之中殘留下來的恐懼被不敢置信替代。星野自由無意識地睜大了雙眼。

    “自由……?怎么了?”

    睡在他旁邊的諸伏景光被他的動作驚醒,困倦地皺了皺眉, 睜著惺忪的睡眼也坐了起來,順手打開床頭的小燈。看清他此刻的神情,諸伏景光試探性問:“是做噩夢了嗎?”

    星野自由一臉恍惚地點了點頭,顯然人還沒完全清醒過來。

    諸伏景光往他身邊挪了挪,伸手將人摟進懷里,低頭輕吻了一下他有些濕潤的眼尾。“沒事了,已經沒事了。我在這里。”

    “夢到了什么?愿意和我說一下嗎?”諸伏景光一遍遍撫摸著星野自由的后背,給自家剛炸完毛的貓貓順著毛。

    “夢到……”星野自由此時依然有些恍惚,下意識就要乖乖地回答別人的問題。“——夢到我死了。”

    “……”

    諸伏景光的呼吸猛然一滯。

    但下一秒,他便若無其事地繼續安撫著星野自由。“沒事的,只是個噩夢而已。乖,不要再去想了。”

    星野自由卻是搖了搖頭,“不是夢……不只是夢。而且我……”

    ——他不會做夢。

    就像是不會如人類那樣發燒生病,星野自由同樣不會做夢。非自然生命沒有這種擬真的設定,所以他剛才驚醒的時候才會那么震驚。

    但在諸伏景光聽來,卻是覺得更加窒息難過了。

    諸伏景光知道,他此前一定早已經歷了數次的生死。但此刻聽到他親口說出來,即便是早已有所準備,他仍是感覺心臟被猛地一揪,陣陣發疼。

    他將人更用力地抱緊。依靠懷里的溫度以確定他依然在自己身邊。

    星野自由似乎才反應過來,有些茫然地抬起頭。“景光?”

    諸伏景光親吻著他的發頂,一遍遍地重復:“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不知道是在安慰他,還是在安撫自己-

    玩家們是什么時候開始對“星野自由”這個角色上心并傾注一切心血的?

    星野自由大概永遠不會知道,一切的改變都只因為他問出口的一句“為什么”。

    在他和布萊爾入學以前,他們曾經加入過一個反對歧視、主張半獸人與人類平等的公益組織。

    當時的星野自由其實根本不懂這個組織是在干什么、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這句口號又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歧視?半獸人和人類究竟有何區別?他什么都不懂,也并不在乎。只是布萊爾要去,他也就跟著去了。像條小尾巴一樣跟在布萊爾身后一起舉著有他們半個人大的牌子,大聲喊著他們要求的平等。

    那時候的抗爭是徒勞的,每天都只會引來人類更加惡劣的對待。他們兩個沒有哪一天回去的時候身上是干凈的。

    但星野自由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對這一切都只單純看作是正在進行的任務。他尚處在新手期,開始的任務都很輕松,又恰巧有個同齡的npc能帶自己快速熟悉這個世界。一切都很完美。

    直到一個組織里的半獸人幼崽在他們眼前被打了個半死。

    布萊爾跟那個只比他們小一歲的幼崽有過交流,于是毫不猶豫就沖了上去替他擋了幾腳。星野自由呆站在原地,無法理解布萊爾的舉動。他的任務線里沒有要救下這個幼崽的支線。

    但她也同樣試過像這樣擋在他的身前。

    星野自由不愿意布萊爾受傷,于是他干脆地動用了自己剛覺醒不久的、屬于這個世界的天賦,將那幾個人類趕走了。

    “你還好嗎?我這就帶你回去!……”布萊爾焦急地扶起那個幼崽,自己的雙腿都在打顫,走路都不穩,卻還是倔強地支撐起自己的同伴。

    星野自由從另一邊幫她扶住受傷的同伴,兩個人一起向醫院的方向趕去。

    他們坐在治療室外面的椅子上。布萊爾緊張地低著頭,雙手緊握呈祈禱狀。反觀星野自由仍是一臉平淡,還有些百無聊賴地晃著腳,想問問布萊爾他們什么時候回去。

    “悠。”布萊爾忽然喚了他一聲。“為什么……”

    “嗯?”星野自由歪了歪頭。“什么?”

    “憑什么我們要受到這樣的對待?”布萊爾的聲音都在顫抖,語氣里充斥著仇恨與一絲崩潰。

    星野自由哪知道這個,他連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都不懂。所以他只是搖搖頭,平靜地回答:“我不知道。”

    我也不在乎。

    當時的主線任務并不是幫半獸人抗爭成功,這只是一條很小的支線任務。彼時主線任務尚未開啟——因為他們還沒達到入學年齡。各種小支線宛如新手指導,每天都是很普通的日常。

    至少是對星野自由來講的普通。

    當時他們住的地方離人類的城市其實有一段距離。兩邊一直以來都是互不干涉,井水不犯河水。但興許是因為組織后來的抗爭行為,某一天,他們的小鎮上突然涌來了大批人類。

    星野自由和布萊爾回來的時候,小鎮上已是一片狼藉,周圍火光四起。這里將近一大半的年輕半獸人都參加抗議活動去了,只有零星幾個老年或幼年的半獸人帶著傷痕累累的軀體絕望相擁著坐在廢墟里。他們的房子窗戶被石頭砸碎,大門也被撞破了,外墻上被潑滿了臟兮兮的爛泥。

    星野自由聽到身邊的布萊爾發出一聲凄厲的哀鳴,一頭沖進屋內去找她的家人。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扭頭掃視了一片四周。

    他們隔壁的房子還在著火。鄰居一家正在拖著受傷的腿顫顫巍巍地去接水滅火。他們年幼的小女兒無助地坐在安全的角落里,眼里早已積滿了淚水,卻硬是沒敢哭出聲。

    好像哭出來了,就是徹底接受這可悲的現實了。

    星野自由默默收回了視線。但那片火光被永遠印在了他的眼底。

    他抬手,輕輕碰了碰頭頂上象征著半獸人身份的貓耳。

    坦白說,半獸人也好,人類也好,初始設定的貓妖也好……對他來說都沒有什么區別。不過是一個設定罷了。但此時此刻他卻突然產生了一個疑惑。

    ——為什么身份的不同,會給他們帶來如此巨大的生存差異?

    有誰又比誰更高貴嗎?

    他知道人類有階級之分。但那些仇視半獸人的人,并不存在這種階級差異。再說半獸人又不算是人類的奴隸,根本不在一個制度上。

    星野自由不明白,于是他在腦子里喚了聲系統。

    系統:【怎么了?】

    系統:【今天的支線任務已完成。】

    星野自由剛想搖頭,又忽的一頓。【這一段也是支線故事線里的嗎?】

    系統:【那倒沒有。任務的故事線其實沒有設計得那么明白,都是靠一個個分支選項或者這個世界自行發展的。】

    星野自由看著他一直以來生活的地方如今變得滿目瘡痍,還是抬腳走進了屋里。

    【我不明白。】星野自由忽然說。

    系統:【什么?】

    星野自由:【為什么人類要這樣對他們?】

    這是布萊爾之前問過他的問題,如今從他的口中再次出現了。

    系統陷入沉默。

    這句“為什么”也在第一時間被正實時觀察著星野自由的高維度玩家迅速捕捉到。

    玩家論壇的某個板塊瞬間掀起一翻風浪。

    【Z249va:再觀察一下】

    【Z249va:可能只是偶然行為】

    后來,這個“偶然”成為了“必然”。

    星野自由第一次瀕死之際,是玩家[Z249va]把自主復活給打斷了。其他實時在線的玩家均是對此表示不解,眼看著倒計時即將歸零都在焦急不安。

    【Z249va:再等等。】

    【Z249va:我要他記住死亡的感覺,我要他親身體驗過生命的脆弱。】

    ——我要他成為真正的人類。

    第58章 養貓的第三十四天

    雖然諸伏景光讓他試著去相信自己在玩家心中的重要性, 但是——這種東西也不是他說相信就相信了或者相信就成真了吧!

    星野自由滿臉憂愁地重重嘆了口氣。

    他還是有點想問問系統,能不能直接找玩家談談。不過系統最近還真的是很忙,幾乎一整天都不在線。星野自由直覺是玩家那邊在調控系統, 反正肯定與他有關,大概是決定生死的時刻就要到了。

    不過這么一想來,他和玩家進行直接交流倒是更沒有什么后顧之憂了, 有一種“是死是活給個準話”的美感。

    星野自由在沙發上翻了個身,忽然想起來什么。

    啊, 不過可以先問問系統之前自己在彭格列基地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怎么意識突然就消失了。然后以這個作為開場話題順勢提出希望和玩家直接交流的請求!

    完美!就這樣一鼓作氣!

    星野自由一個貓貓打挺從沙發上彈射起來,握緊拳頭給自己打氣。

    不要慫, 星野自由!

    就算是為了景光和阿綱,他也要努力留在這個世界!!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在腦子里召喚系統君。

    喊了三四遍, 系統才姍姍來遲。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星野自由:【……沒出事, 就是想起個事想問你。】

    系統火急火燎的, 【什么事什么事?】

    星野自由:【呃……就是之前去彭格列基地的時候。我好像又突然失去意識了?你當時在線吧?你知道發生了什么嗎?】

    系統“嘎吱”一個卡頓,突兀地陷入了沉默。

    它當然在, 它甚至圍觀了全過程。是沢田綱吉用從白蘭那里借來的特殊指環暫時封鎖了星野自由的意識,將其隔絕在一個連主系統都無法檢測到的“小黑屋”里,然后將他放進了澤田弘樹的游戲艙內。

    連接上諾亞方舟網絡的那一刻,系統的信息流產生了一瞬間的波動。

    原來人類為了自己所愛的人,竟然可以做到這種地步嗎?

    高維度的數據代碼和這個世界的代碼自然是不一樣的。短時間內他們也沒辦法完全破譯出來。不過彭格列當然沒有想過要一次成功,這次叫星野自由過去也只是為了先粗略了解一下高維度的數據代碼,讓諾亞方舟有足夠的時間進行破解。

    至于為什么要弄暈他……那自然是為了防著主系統啊!!

    雖然說玩家們已經決定要與主系統交涉了, 但是準備工作還沒全部做完,還是得小心些的。萬一在成功的前一刻被系統檢測到星野自由的異常并強行修復重置, 那他們做的這一切可就毫無意義了。

    主系統會盯緊游戲角色,但對于和游戲角色綁定的各個子系統卻是絲毫不設防,大概是確信子系統無法違背主系統。不過保險起見,在系統和諾亞方舟連接上的那一刻,這個房間的四周再次被“繭”包裹住。

    以上——系統君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能說。

    于是它干脆利落地開始擺爛:【啊?啥?我不在線啊,我不知道哇!】

    星野自由:……

    這幾句話怎么聽得他手那么癢呢?

    星野自由滿臉都是懷疑,【你那時候又下線了?】

    系統忽悠貓崽子忽悠得心安理得,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早說了我最近都很忙的啦!你有假放我又沒有!現在也不用再二十四小時陪著你了。你說的這件事我也不知道哇!——我連你什么時候去的彭格列基地都不知道。怎么了?沢田綱吉終于忍不了對你下黑手了?】

    星野自由前面還在懷疑系統這番話的真實性,到了后面他先忍不了了,一秒炸毛齜牙咧嘴的。

    【阿綱對我好著呢!!禁止你侮辱我的天使幼馴染!!!】

    系統無語,并很想翻個白眼。【還有啥事不?沒事我就下線了,你自己乖乖放假別搞事嗷!】

    星野自由趕緊叫住它。【先別下!——還有一件事!】

    他暫時放棄糾結彭格列基地的疑惑——反正系統也沒理由騙他。星野自由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口水,手指無意識地攪來攪去扭成了麻花。

    系統:【啥事?】

    星野自由:【你、呃,我…呃……】

    系統:【?】

    系統:【怎么了?你別嚇我!你又搞什么事了?!】

    它就一會兒沒看住,不至于吧?!!

    【……】

    星野自由瞬間不緊張了。【我在你眼里到底是個什么形象???】

    系統沒在意他的抗議,大大地松了口氣。【沒搞事就好。那到底啥事兒啊?你倒是說啊!我日理萬機!】

    星野自由:【……:)】

    但是現在是他有求于系統。于是星野自由再次深吸一口氣。

    【——能讓我自己和他們說幾句話嗎?】

    【……】

    星野自由:【系統君?】

    【……】

    系統再次陷入長久的沉默。

    它不出聲,星野自由也不敢繼續。等待系統回答的每分每秒,星野自由的心都是高懸著的。周圍靜得只聽得到呼吸和秒針走動的聲音,滴答滴答的,像他的死亡倒計時。

    過了許久,就在星野自由快要撐不住準備放棄、打算后退跟系統說一句“不行就算了當我沒說”的時候,系統終于出聲回應他。

    【現在不行。】

    星野自由一愣。

    【“現在不行”?那就是之后可以的意思嗎!】

    系統又是一陣沉默。

    星野自由的語氣有些急切,【我沒想說什么!只是、只是想問他們點事……】

    系統默默嘆了口氣。【你想說什么,我幫你轉達?】

    但是這回他很堅決。【不行,這件事我一定要自己來!】

    系統:【……】

    它本來想找點借口或是干脆編個什么瞎話把星野自由給敷衍過去。但是聽出貓崽子話語間久違的認真與低聲下氣的討好,系統又有些不忍心了。

    “不忍心”……現在連它都已經有如此人性化的感受了。

    它知道如果它現在去問那些玩家的意見,其實大概率是會得到同意的答復的——至少玩家[霧里看花3.0]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同意,然后再次冒著被封號的危險答應星野自由的各種請求。

    玩家不能與游戲角色有直接接觸。玩家對于角色的一切操作行為都是經由子系統傳達控制完成的——至少這游戲本應是這樣。但他們誰都沒想到星野自由會突然誕生出自我意識,更沒想到他自我意識的成長會如此迅速且順利。

    而星野自由最幸運的是,他遇到了一群發自內心愛著他的玩家們。

    早期星野自由剛誕生出自我意識之后偶爾冒出的“叛逆”的、容易被主系統檢測為異常的行為基本都是被玩家[Z249va]、這位二號親爹想盡各種辦法瞞下來的——至于為什么雖然算是最早的玩家、卻只是個“二號”這一點,系統其實也不清楚,只知道從一開始論壇里的其他人都是這么叫的,久而久之大家就都慢慢跟著這么喊了。

    后來也不知怎么的,跟著一起瞞著的人就慢慢多了起來。玩家們似乎并不在意這是否是游戲的bug、或是什么影響游戲體驗之類的事情。他們本是互不相識,卻又偏偏默契十足,哪怕每天只是在論壇里插科打諢,都已經逐漸凝聚成了一堵最堅固的圍墻,將剛剛誕生于這世間的星野自由牢牢保護在內。

    就如它前面所說的,星野自由最幸運的就是遇到了這群真心愛他的玩家們。

    系統曾經不止一次擔憂貓崽子如此恃寵而驕,萬一哪天玩家們終于不再愿意容忍他的嬌縱,他又該怎么辦?后來系統才知道,玩家們大抵是早就發現了星野自由的任性妄為之下是每日的惴惴不安與極度缺失的安全感,但礙于主系統的存在,無法對他解釋些什么,于是也只能愈發縱容他——縱容的同時又不忘對他培養灌輸人類的觀念。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因為那本就是屬于你的人生。

    而他們會讓他的這段人生永遠地繼續下去。

    于是系統想了想,【現在確實還不行。不過,以后你會有機會親口和他們說話的。相信我。】

    他們肯定會做到這一點的。

    【所以,】系統繼續道。【請再堅持一下吧,自由。】

    系統很少會正經喊星野自由的名字。剛開始的時候,它還是一板一眼地稱呼他為“玩家”。后來受論壇的玩家們影響,它也開始跟著一口一個“崽”、“寶啊”。只有在極少數危急時刻、星野自由不愿聽從玩家安排的情況下,系統才會嚴肅地喊他的全名,就像是大人教訓自己家不聽話的孩子。

    所以冷不丁被它喊了名字,星野自由不自覺怔愣了一下。

    請再堅持一下吧,自由。

    不只是沢田綱吉他們希望能和你有完完全全坦誠相見的那一天,那些論壇里的大家長們也同樣抱著這種急切難耐的心情。雖然說后來星野自由的自我意識逐漸成熟之后,系統就很難跟上他的情緒變化了,因為有很多情感它也同樣不懂。但它知道他的那些惶恐不安,也知道他偶爾會展現在它面前的迷茫與脆弱。它其實很想告訴他,那些玩家們是真的很愛你,你完全不用擔心自己會被拋棄。但從它的語音里傳達出“愛”這個字似乎太沒有可信力了。

    所以最終,它也只是再次重復了一遍。

    【請再堅持一下吧,自由。】

    ——堅持到親耳聽到他們說愛你的那一天。

    第59章 養貓的第三十五天

    在諸伏景光恰巧路過并先一步被難得給星野自由打來視頻電話的沢田綱吉叫住、于是若無其事地跟對方打了個招呼之后, 星野自由掛斷了視頻通話才一臉微妙地看向自家男朋友。

    “……你們怎么突然一下子變得這么熟了?”

    之前他單獨跟阿綱聊天的時候,對方也很自然地提起了他的這位戀人,并托他向人轉達自己的問候。

    所以說他不在場的那次初見, 這兩個人到底都聊了些什么啊!!

    “嗯?”諸伏景光無辜地歪了歪頭。“還好吧?你的幼馴染很好相處啊。”

    他當然知道他的幼馴染很好相處。但是帶上身份立場來講,再怎么樣你們倆都不應該這么熟吧!!!

    ……雖然說沢田綱吉也并不在乎這一點就是了。

    不過景光居然也不在乎這一點?當然,也可能是他的緣故。但是看這兩個人剛才言笑晏晏的, 還真沒看出來能有什么芥蒂。

    倒是不用擔心傳說中的棒打鴛鴦了——雖然星野自由知道自家幼馴染絕對不會干出這樣的事的。

    結果“見家長”這一項大任務突然就很輕松地解決掉了呢!星野自由心情微妙的同時又有些感慨,同時還帶著點迷之驕傲。

    如果系統在的話, 一定會吐槽也不知道他自己在這驕傲個什么勁。

    “又在想什么呢?”看他那副表情,諸伏景光就知道對方肯定又在腦補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了,不由好笑地走到人身后, 左手搭在沙發的椅背上,右手輕輕拍了拍貓崽子的腦袋。

    星野自由吐了吐舌頭,故意往旁邊挪了挪躲開他, 兩只手抱著自己的腦袋當做防御。“不告訴你!哼哼!”

    諸伏景光好整以暇地一挑眉, “哦?那我自己來猜猜看——你在想, ‘見家長’這一項很順利地完成了?”

    星野自由瞬間瞪圓了那雙貓眼。

    “這都能猜到?!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嗎!”

    諸伏景光“噗”的一聲。“是你太好懂了啊,自由。”

    星野自由不甘心地哼哼唧唧, “明明是景光太聰明……”

    也不知道到底是想維護自己還是真的轉成夸他。聽得諸伏景光眸中的笑意愈發滿溢,上身微微前傾,伸長手臂隔著沙發椅背將人撈進自己懷里。

    “自由也很聰明的哦。”

    星野自由特別好哄,立刻便滿足地偏頭蹭蹭他的臉。“景光最好啦~”

    諸伏景光也側過頭,帶著深沉的愛意親吻了一下他的眉心。“你才是最好的那個。”

    “所以——想要什么樣的禮物?松田已經快因為這件事愁禿了。”黑發藍眼的公安警察不知想起什么忍俊不禁,并毫不猶豫地把自己的警校同期給賣了。“之前就想讓我來試探一下你還喜歡什么。送漫畫的話,又怕你已經看過了。”

    星野自由黏糊糊地在他臉上“吧唧”了一大口。“哪有人直接問別人想要什么禮物的啊——送禮物不就是講究一個驚喜嗎!”

    諸伏景光配合地點頭贊同他, “原諒松田吧,他對這方面最不在行了。”

    星野自由得到了認同表示很滿意, 但也沒忘記松田陣平和諸伏景光之間的關系。“明明是景光的同伴欸~”

    “反正他也不在這里。”諸伏景光俏皮地沖他眨眨眼。“雖然就算他在這,我也會這么說的。”

    得到了百分百偏心的星野自由別提有多高興,再次笑嘻嘻地在人臉上“吧唧”一大口。然后被諸伏景光托住了后腦,輕輕挪了下方向。

    “應該親在這里。”

    一吻畢,成功討取“美人”歡心的腹黑戀人抱著他坐在沙發上,單手環著星野自由的腰,將人牢牢固定在自己懷里。下巴搭在星野自由的肩頸處,“所以,我應該怎么跟松田交代呢?”

    星野自由耍賴地推開他,懶洋洋地靠在人懷里,“剛剛你還不是這么說的。”

    諸伏景光眨眨眼,“他確實對這方面不太在行,這段時間一閑下來就都在愁這件事了。自由忍心看到他真的愁禿了嗎?”

    星野自由下意識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情不自禁“噫”了一聲。

    雖然說松田陣平確實長了一張池面臉,但是配合上禿頂的造型,那畫面屬實有點太美,美到不忍直視了。

    “讓他去請教一下研二嘛。反正研二肯定很擅長這種事情。”頓了頓,他又繼續補充:“看起來就很擅長!”

    “嗯……可惜研二這次好像也沒辦法教他。而且直接抄答案也不好。”諸伏景光用著略帶遺憾的口吻說道。

    “研二已經想好了?”星野自由一臉驚奇。“明明還有一個多月吧!”

    “因為送禮物的對象是自由嘛。”諸伏景光笑道。“當然要提前做好準備。”

    “那景光也已經想好了嗎?”星野自由巴巴地看著他,試圖提前獲知這個驚喜。

    可惜諸伏景光只是抱歉地說:“還沒有哦,我也正在發愁呢。讓你失望了嗎?”

    雖然松田也說就算他只是送一個蛋糕,星野自由估計都會很滿足了,但——他當然不可能真的只送他一個生日蛋糕。

    星野自由扁扁嘴,又縮了回去。“那倒也沒有啦。坦白說我也沒想到你們還會打算送我生日禮物。”

    應該說,他都沒想到他們還會記得他的生日。

    和松田陣平、萩原研二認識的那一年,他身份信息上的這個生日早就過了,而且那時候其實他們三個的聯系并沒有多密切。后來他就離開了日本回了意大利。中途節日的時候倒是偶爾會收到萩原研二發來的消息,間或夾雜著幾句松田陣平的問候。但他們真正熟絡起來,還得是他因為得罪了reborn偷溜回日本之后。

    所以說,星野自由才會那么驚訝他們居然還會想著給他過生日這件事。

    諸伏景光本來想問他以前從來不過生日嗎?但想起之前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對方當時的反應,還是抿了抿唇,把這句話咽了回去,改口道:“那自由有收到過什么特別喜歡的禮物嗎?”

    “呃……”星野自由被噎了一下。

    這個問題可真是把他給難住了。

    高維度玩家那些不算——本來就是作為游戲角色在培養過程中應該獲得的道具,再者說他們也沒法送什么了。彭格列這邊的話……小時候在沢田家收到的禮物都被他還給了阿綱,雖然后來就被阿綱態度強硬地讓他收下、表明這就是送給他的禮物,但他總還是覺得這并不屬于自己。當然,沢田奈奈和沢田家光并沒有厚此薄彼,對他們兩個總是一視同仁,給予同等的愛,禮物也并不會有貴重之分。

    在沢田綱吉正式繼承彭格列以前,他一直都是跟對方一起過的生日,所以提到慶祝生日其實第一反應都是為了沢田綱吉,而不是他自己——啊,不過山本武家的壽司他倒是挺喜歡的。

    直到后來,在幫他完善對外的個人檔案的時候,他的生日突然被沢田綱吉換成了現在這個日期。

    星野自由表情一頓,陷入沉思。

    是湊巧嗎?如果不是系統上次提起,他自己都快忘了這個日子了。偏偏沢田綱吉就挑了這個日期作為他的出生日期?

    “沒有嗎?”諸伏景光有些驚訝。他倒不會去質疑彭格列那邊對待星野自由的真正態度,不過……該說他是沒有什么物欲好呢,還是要求太高好呢?

    還是……根本不敢有什么奢求呢?

    諸伏景光忍不住收緊了環在他腰間的手。

    星野自由回過神來,“唔,阿武家的壽司很好吃。其他的……確實挑不出什么特別喜歡的了。大家送的東西其實都挺……五花八門、各有特色?”

    不提藍波的各種危險物品,獄寺隼人的不可思議事件集和幽靈鬼怪之類的科普讀物他一開始還挺感興趣的,只不過介于上一個世界他才見識過真正的“鬼”,現在再看這種純粹的猜測文字就有點興致缺缺了。

    云雀恭彌不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不過草壁哲矢每年倒是會準點送來世界各地不同口味的甜食,也算是承云雀恭彌的意吧。六道骸……就不說了,一般都是由庫洛姆出面,基本上是一些親手制作的很可愛的手工制品,就是造型上稍微會有那么點……單一,都是鳳梨或者貓。笹川了平以往送的全是運動物品,這幾年有所成長,知道投其所好送他漫畫書了。雖然全是運動番。

    ……這么一看,大家送的東西還真是多種多樣又極具個人特色啊。

    reborn就更不提了。至于剩下的沢田綱吉——

    星野自由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指節。

    也不知道是從哪學回來的送戒指的毛病……明明他平時也不會用上彭格列指環和匣子。

    諸伏景光下意識松了口氣,轉而抬手摸摸那顆毛茸茸的腦袋。“看來我也要加油了呀。”

    星野自由習慣性蹭蹭他的掌心,“唔,景光送什么我都會喜歡的——”

    諸伏景光無奈地笑了笑,發出一聲極輕的嘆息。“那還是希望你是真正的喜歡啊……”

    “嗯?你說什么?”他的聲音太小,星野自由沒聽清,下意識抬起頭疑惑地看向他。

    “沒什么。”諸伏景光若無其事道。“那,蛋糕還是要草莓蛋糕?”

    星野自由立刻一臉嚴肅地皺起眉頭,像是在思考什么極其嚴重的問題。“那還是要芒果吧!不對、等等!還是草莓吧……啊可是芒果的也好想吃……”

    “噗!”諸伏景光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其實也可以直接做個大的水果蛋糕的。有什么忌口的嗎?”

    “沒有——”這具身體簡直堪稱百毒不侵!

    星野自由已經開始期待屬于他自己的超大個生日蛋糕了,兩只眼睛blingbling的放著光,看得諸伏景光內心愈發柔軟。

    “以后的每一年都給你做個不一樣的大蛋糕,好不好?”他湊近了抵著星野自由的額頭,輕聲對他說。

    星野自由的動作一頓,下一秒又很快恢復之前的模樣,笑嘻嘻地看著他。

    “好——”

    第60章 養貓的第三十六天

    “我總覺得……”沢田綱吉的手肘支起立在桌上, 雙手交叉貼在唇邊,眉頭緊鎖著,臉上一片凝重。

    “——怎么感覺再過不久, 諸伏都能直接上門來提親了?”

    “……”

    唯三在場的六道骸特別難得地朝天花板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無聲冷笑。

    抓著一把棉花糖的白蘭則是心情極好笑嘻嘻的,主打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哦呀~我還以為你早就發現這一點了呢~更何況綱吉君你都已經主動把人交給他了, 結果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嗎?”

    沢田綱吉:“……”

    倒也不是說他真的反應遲鈍。只是再怎么說,突然就發展到結婚這一步進度還是太快了點吧?!這才在一起多久啊!!

    沢田綱吉, 意外的有些傳統。

    但是看諸伏景光最近對星野自由的態度……他真覺得自己大概再過不久就會見到對方正式上門了。如果事情解決順利的話,估計第二天就能上演這一幕。

    腦海中情不自禁開始想象那個畫面,沢田綱吉無意識地渾身一震。

    絲毫沒覺得從現實上看明明和星野自由算是同齡人的他自行代入星野自由的長輩一角有什么問題。

    “クフフ——直接把他帶回意大利不就好了。放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還更安全。”六道骸那雙詭譎的異色瞳里閃爍著意味不明的情緒。

    沢田綱吉瞥他一眼, 輕飄飄地丟下一個暴擊:“骸,你是想做棒打鴛鴦的惡婆婆嗎?”

    六道骸:“…………”

    白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六道骸氣極反笑,“別告訴我你完全沒這么想過, 沢田綱吉。”

    沢田綱吉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倒是想過把人帶回意大利。至少在總部人多, 他們還能不時照看著。在日本的話——日本只有個常年留守并盛的云雀恭彌, 且跟星野自由一對上就會打起來。

    首領心好累。

    “雖然看你們這副模樣感覺也很有趣,不過現在, 這種扮家長的過家家游戲還是先到此為止吧。”白蘭睜開眼,紫羅蘭色的瞳孔里一片冷淡。“我可是將很珍貴的碎片交給你了啊,綱吉君。彭格列應該不會讓我失望吧?”

    沢田綱吉淡定頷首,“那是自然。弘樹和正一他們都很努力。”

    “雖然說當初和‘那個人’短暫達成了協議也并不存在毀約的可能,不過最近動靜太大,保險起見,這段時間我都無法再活動了。”白蘭攤著手聳了聳肩, 順便將棉花糖丟進自己嘴里。

    沢田綱吉不自覺皺起眉,但還是沖對方點點頭, “辛苦你了,白蘭。”

    “所以說,那點數據碎片就是我們目前來說最后的希望了。”六道骸淡淡補充。

    白蘭懶洋洋地抬了抬下巴,“嗯哼~失敗了可就什么都沒有了哦。”

    “不會的。”沢田綱吉語氣堅定,暖褐色的瞳孔里也滿是對同伴的信任。“他們不會失敗的,我相信他們。”

    白蘭的動作一滯,意味不明地低笑兩聲。

    “說起來,他的生日也快到了啊。”沢田綱吉無意識觸摸著指環上的寶石,目光低垂著,不知在看什么地方。

    “嗯?”六道骸抬起頭瞥他一眼。

    “既然如此,就讓我們把這份勝利當做生日禮物送給他吧!”彭格列首領擲地有聲而鄭重地在此許下一個承諾。

    ——我會送給他真正的自由-

    “阿嚏!——”星野自由吸了吸鼻子,再次打了個結結實實的噴嚏。他憤憤地揉了揉鼻尖,“肯定是有人在背后罵我!”

    諸伏景光有些哭笑不得,不過還是擔憂地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額頭。“著涼了嗎?”

    體溫倒是很正常——好像也沒有不正常過。

    “都說了我是不會生病的啦……”星野自由嘟嘟囔囔的,但還是乖乖坐在原地讓他檢查。

    諸伏景光現在自然是知道以他這具身體是不會出現人類的病癥的。倒也算是一種好處?

    ……但是他會喝醉。而且僅僅是半罐啤酒的程度。

    回想起之前對方醉酒的經歷,諸伏景光的心情變得有些微妙。

    這算是什么惡趣味的原始設定嗎?

    “景光?怎么了?”注意到對方看自己的眼神,星野自由不解地眨眨眼。

    諸伏景光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嗯……自由,你還有什么……不、算了,沒什么。”

    總不能直接問他還有什么別的細節上需要注意的初始設定吧……

    星野自由忽然湊過來,重新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像是想從那雙藍色的鳳眼里尋找出什么痕跡。

    諸伏景光有些詫異地眨了一下眼,眸子里盡是茫然。“自由?”

    漂亮的異色瞳里劃過一道精明的光,星野自由故作深沉。“感覺你們最近在瞞著我準備什么驚喜——除了生日禮物還有什么別的東西嗎?難道是派對之類的?”

    倒不是說他有多想要一個生日派對,只不過是沢田綱吉認識了一眾家族成員之后,沢田家就三天兩頭的以各種借口開各種各樣奇奇怪怪主題的派對。不用說,全都是reborn的主意。生日派對自然也是不可或缺的,更何況還是彭格列首領的生日派對。

    諸伏景光下意識微微睜大了雙眼,眼底的情緒一閃而逝。他笑瞇瞇地揉揉貓崽子的腦袋,“這種事情,說出來就沒有驚喜感了哦。”

    星野自由撇撇嘴,率先移開了視線。“被提前猜到了也沒有驚喜感了吧。”

    “那你可以再猜猜看?我也會努力讓自由依然能收獲到一個巨大的驚喜的。”諸伏景光改用雙手捧著他的臉,在那片柔軟的貓貓唇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星野自由被允許放出來的尾巴朝天豎得筆直,極其愉悅地小幅度晃動著。

    待他離開諸伏景光的視野范圍內,星野自由臉上的笑容才逐漸收斂,異色瞳里一片平靜,若有所思。

    他沒什么表情地向后瞥了一眼客廳的方向。

    這邊倒是還算容易,但是沢田綱吉那里……大概會有點難度啊。

    星野自由不自覺皺了皺鼻子。

    雖然憑借對方之前的一些行為他其實也能大致確定了,不過——算了,還是找機會試探一下吧。

    星野自由直覺,諸伏景光和沢田綱吉應該已經知道他和玩家、乃至系統相關的真相了——至少他目前所能確定的就是這兩個人。

    諸伏景光表白之前,玩家突然上線,導致他的自我意識被暫時封鎖。雖然后來系統跟他說玩家用幻術在原住民面前順利混過去了,但是——拜托,那可是他師父六道骸啊!最強的幻術師六道骸啊!!!哪怕系統說玩家是用系統道具或者別的什么異次元能力糊弄過去的,他可能都不會產生多少質疑。至于那樣做會不會掉馬,反正玩家總會做好善后工作。星野自由有這個信心。

    不過六道骸那邊,他反而還不太敢確定對方究竟知不知道這件事。沒辦法,師父的心思太難琢磨了。雖然當時玩家第一時間直面的對象應該就是六道骸,沢田綱吉和白蘭恐怕是出于什么原因后來及時趕到的。

    ……啊,還有個白蘭。星野自由一臉麻木。

    坦白說,他對白蘭并沒有多少好印象。畢竟當初十年后的那一戰,他們打得實在是太辛苦了。哪怕現在他們和白蘭算是同盟家族,星野自由也都是盡量避著對方走——雖然他本來也沒多少機會能碰上對方。

    等等。這么說來……

    星野自由將自己重重地丟到床上,眼神放空盯著天花板。

    他記得以前有段時間,沢田綱吉和白蘭的聯系莫名密切了起來,甚至是對獄寺隼人他們都無所告知。當時其他守護者還拜托他去沢田綱吉那里委婉試探或帶話,總之明里暗里都是對白蘭的不信任。

    ——所以白蘭也是其中的一員。

    這么說的話,白蘭的能力倒確實是有點關聯性在的……

    星野自由沒由來打了個冷顫,隨手撈起壓在身下的被子往頭頂一掀。他在不算太悶氣的被窩里深吸一口氣。

    冷靜下來,星野自由。要穩住情緒……

    異色瞳里一瞬間閃過了無數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最后慢慢沉下去,被他強制壓在那片金藍色的湖面之下。

    星野自由將頭重新探出被子,兩只手抓著上方的被沿。

    追究他們到底是怎么發現的、為什么會發現已經沒有意義了。

    其實在剛注意到這一可能性的時候,星野自由是感到惶恐的。

    非人類本就容易受到歧視,而他已經不能簡單算在獸人的范圍里了,他本身就不能算是一個自然生命。

    他們會對他有什么看法嗎?會覺得可怕嗎?

    ……會拋棄他嗎?

    但星野自由迅速回想起沢田綱吉以往的、以及這次突然回到日本之后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里與他說過的話、相處的模式。他覺得,阿綱依然是曾經的那個阿綱,而這點大抵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哪怕他知道了自己身上的真相,也從未改變過。

    星野自由高懸的心臟忽然就安穩地落回了原處。

    諸伏景光對他的態度也并沒有什么變化,甚至反過來,他偶爾還會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一絲不安。雖然很快就會被靠譜的戀人掩蓋過去。但那股不安并不是針對他本身的,更像是在不安他是否仍然存在這里。

    星野自由抬手覆上自己的胸口,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不知從何時起,他那些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惶恐與自暴自棄,已經逐漸向著另一面轉化了。

    他甚至有誕生起反抗的念頭。

    星野自由知道,沢田綱吉和白蘭他們大概是有什么與他相關的計劃。他知道他們不可能告訴他,那么他也就不會去多加探究。他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的配合好他們。

    目前看來,他的一無所知就是最好的配合。

    無論是什么,他會讓他們的計劃成功的——星野自由在心里許下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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