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李禪秀登基后的第二年, 和裴椹故地重游,再次到永豐鎮。
裴椹憶苦思甜,非拉著李禪秀要一起住當年租那間小屋。
“那火炕還是我親自砌的, 圣上都沒與我一同睡過幾次。”私下無人時, 裴椹無不幽怨道。
李禪秀無奈,只覺跟他相處久了, 愈發覺得他不像夢中的裴椹, 反倒……有些混不吝。更可怕的是, 他自己也被裴椹帶得漸漸臉皮厚起來, 聽這些話都面不改色了。
到了永豐鎮,兩人揮退跟隨的人,到底還是住進當年裴椹租的那間小院。
其實之前也途徑幾次雍州, 甚至經過永豐鎮幾次, 但因軍務繁忙,兩人都沒過多停留, 更沒回過這間小院。
但陳將軍知道這是他們住處, 一直替他們留著。后來李禪秀成了太子, 不必陳將軍再幫忙付租金,房主就主動把房子維護好, 不讓旁人住進來。
于是李禪秀和裴椹故地重游,住進來的當晚, 就在墻角挖到了當年埋的財物。
回想起當年的種種酸澀和因為消息不對等產生的誤解, 李禪秀忍不住笑得倒在裴椹懷中,再后來……自然是被按在炕上,累得腰酸腿痛。
第二日醒來, 裴椹神情有一瞬迷茫, 等看見身旁被折騰得疲憊至極的李禪秀, 他瞳孔驟然緊縮。
他不是去塞外伏擊胡人,中途轉到去燒糧草,卻被蔣和帶人截殺,受傷昏迷過去了?
怎么醒來忽然回到住處,還……
看到李禪秀白皙脖頸間殘留星星點點,他手指輕顫,簡直不敢相信這竟是自己做的,簡直……禽獸至極。
事情怎會這樣?他明明想這一仗打完,回來就向沈姑娘表明心意,怎會……難道他已經表明過心意,沈姑娘沒答應,他就強行……
裴椹心底一片冰涼,險些要自抽一巴掌。
就在這時,李禪秀眼睫輕動,緩緩睜開眼睛。
裴椹呼吸驟然緊張,不安看著他,生怕驚嚇到他。
李禪秀迷茫看了他一會兒,很快又閉上眼,咕噥:“腰酸。”
然后等了半晌,身旁人卻一點動靜都沒有,他不由又睜開眼,奇怪問:“你怎么了?”
“我……”裴椹怔怔看著他,也困惑迷茫,沈姑娘醒了,可卻沒怪他,這是怎么回事?
李禪秀見他神情不對,終于坐起身,緊張扶著清俊的臉,左看看,右看看,道:“不會是昨晚把你踢下床時,摔壞腦袋了?”
踢、踢下床?裴椹瞳孔緊縮。
他何時與沈姑娘這么親密了?他、他們……
等等,裴椹目光又一緊,看向李禪秀被里衣半遮掩的平坦胸前,還有喉間微微凸起,再次震驚,沈姑娘何時……變成沈公子了?
李禪秀見他盯著自己看,心中愈發覺得怪異。救災他斟酌想問時,裴椹先開口了,聲音沙啞:“沈姑娘……不,我是說,你、你是男子?”
李禪秀怔愣,沈姑娘?
終于,他回過神,一個念頭瞬間浮現腦海,遲疑開口:“你……又失憶了?只記得自己是裴二?”
裴椹烏黑眸子定定看著他,遲疑點了下頭。不是他只記得自己是裴二,他就是裴二……也不是,他忽然想起,之前一個叫楊元羿的人來跟他說,他真正身份是燕王世子蕭椹。
裴椹心中一片混亂,李禪秀心底卻一片復雜,半晌終于開口試探:“你……還記得多少我們之間的事。”或者說,記憶又回到那了。
裴椹遲疑一下,把記得的告訴了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沒說自己想打完仗就回來表明心意的事。
李禪秀聽完心底一片涼,這是完全不記得他們互相喜歡的事了?
不過、不過他沒記錯的話,裴椹這個時候也是對他心動了的吧?可這時的裴椹還以為他是女子,現在乍然知道他是男子……
李禪秀頭疼扶額,怎么還要再經歷這一遭。
裴椹聽完他的講述,也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可見他頭疼扶額,心底又一片黯然,沈姑娘……不,是禪秀,禪秀喜歡的是完全恢復記憶的他,是不是……并不喜歡還是裴二時的他?
李禪秀哪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趕緊扣住他的手腕把脈,沒號出什么,又忙起床,打算叫人去請別的郎中。
裴椹看見他遞給自己的衣服,卻瞳孔又是一縮,他記得即便他的身份是裴椹,那也只是燕王世子吧?怎么還穿帶龍紋案的衣服?自己造反了嗎?
再抬頭一看,卻見李禪秀穿的直接就是龍袍。裴椹震驚過度,反倒冷靜下來,沒錯了,是自己和禪秀一起造反了。
雖然是剛知道李禪秀的名字,不過他在心中喊得倒是十分熟練。
到了外面,等見到陳將軍等人,他又接連受到沖擊。原來不是他帶著李禪秀造反,是李禪秀帶著他造反,現在對方已經是皇帝了,而他是……皇后?
裴椹恍恍惚惚,許是震驚太多,以至于恰好在涼州的太上皇李玹得知他受傷,特意帶一位名醫來看他時,裴椹已經震驚到麻木,壓根沒聽清李禪秀的介紹,只面無表情朝李玹點了點頭。
剛坐下喝茶的李玹:“……”
他動作一頓,轉頭問兒子:“他是不是對我有什么意見?”
還是說,多年媳婦熬成婆,終于開始無視他這個當岳父的了?
李禪秀:“……”
勉強跟父親解釋了情況,把人送走后,他小心看向裴椹,又問:“現在感覺怎么樣?有記起些什么?”
裴椹看著他期盼的眼神,不忍地搖搖頭,遲疑一下,忽然又問:“對了,剛才那個氣勢很足,一進門就擺臉色的人是誰?”
李禪秀:“……”
他神情復雜:“是我阿爹啊,我不是跟你介紹了?”
裴椹:“!”
他瞳孔再再再次緊縮,以至于震顫:“是岳父大人?”
他竟然對岳父大人如此無禮,難怪對方離開時,輕飄飄瞥了他一眼。
裴椹當即想去道歉,李禪秀卻拉住他,道:“沒事,阿爹知道你受傷了,沒生氣。”
說完又忍不住憂慮,裴椹這頭也太多災多難了,不會被磕壞吧?
裴椹見他這般神情,再次以為他并不喜歡是裴二時的自己,神情愈發低落。
之后幾天,裴椹一直積極配合治療,可效果卻并不明顯。
最后李禪秀也不忍再看他喝苦藥,道:“要不還是算了,隨緣吧。”
想不起就想不起,他就不信恢復記憶的裴椹都能喜歡上他,沒恢復記憶時反而不喜歡。大不了把之前經歷的再來一遍,他不信對方會不喜歡他。
他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時,裴椹卻先遲疑道:“可不治療的話,你不就見不到你喜歡的人了?”
李禪秀聞言一愣,不解道:“你在說什么?你就是我喜歡的人啊。”
裴椹怔愣,下意識道:“你不是只喜歡恢復記憶后的我,不喜歡還是裴二時的我?”
李禪秀神情震驚,半晌才回過身,終于明白他這幾日為何躲著自己,卻又積極配合治療。
他忽然按住裴椹的肩,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你錯了,我在你還是裴二時,就喜歡你。”
否則在山寨時,不會答應幫裴二用手解決,不會和裴二同床共枕那么多次,不會一再和裴二親密接觸時,只慌亂,而沒有抵觸。
若不是喜歡,他絕不會這樣。只不過那時的他還不懂,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裴椹怔怔望著他秀麗眼眸,心底忽然也涌出一股沖動,啞聲說:“其實那次出去伏擊胡人,我原本也想回來就跟你說,我……喜歡你。”
李禪秀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忽而一笑,道:“我知道。”
雖然當時的他不知道,但如今他早已明白,當時裴二和他擁抱離別,踏上戰場前,說回來要告訴他一件事,那件事其實就是喜歡他。
只是裴二那一去,回來就恢復記憶,反而忘了他失憶時和李禪秀的一些相處。
“但是沒關系……”李禪秀在他耳邊輕聲說,“我都知道。”
裴椹怔然片刻,忽然緊緊抱住她的腰,將他扣緊,仿佛勒如骨血。
“沈姑娘,我喜歡你。”他在李禪秀耳邊啞聲道,“我以后能和你做真夫妻嗎?”
當年沒有訴出口的情義,今天在他們曾經同甘共苦過的小院中,終于說出。
李禪秀同樣抱緊他,靠在他肩頭,低聲輕嗯:“當然,我也喜歡你。”
暮色降臨,金雕小黑和白首忽然飛回院中,看見緊密相擁的兩主人,兩只金雕的圓眼互相瞪了瞪彼此,忽然也幫對方理理毛,同樣交頸相靠。
半個月后,裴椹莫名又恢復了記憶,這次沒撞到頭,更沒受傷,就是尋常一個午后醒來,忽然就想起了。
雖然也有些擔心自己的腦袋問題,不過想起失憶這段時日的事,他唇角忍不住勾起弧度,可頓了頓,又有些微幽怨。
譬如晚上和李禪秀一起在炕上時,他幽幽道:“我失憶時,無論幾次,圣上都答應,恢復記憶后卻區別對待。”
“我失憶時圣上答應過這個姿勢,現在知道我恢復記憶后,怎么又不認?”
“我失憶時……”
李禪秀:“……”要不你腦袋還是壞著吧。
而且他嚴重懷疑,裴椹失憶的最后那兩天,其實就已經恢復記憶了。不然最后那兩天,對方怎么忽然變精明,提了那么多要求?
好在這話他沒問出,不然定能發現裴椹心虛。
不過即便如此,裴椹也已經在琢磨,要不下次再裝一次失憶。畢竟當裴二時,李禪秀興許是擔心他的腦袋,對他十分心軟,什么要求都能答應。
不過想到裝失憶的話,李禪秀肯定又要擔心他,最終還是舍不得,又打消了念頭。
如今這樣就足矣,兩情相悅,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