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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第71章 不依不依

    入了秋, 田地里滿滿的都是成熟的糧食,今年年歲好,沒有天災,就連蟲禍都少, 空氣里都飄散著糧食香味, 那是幸福的味道。

    辛苦這么久, 不就是為了吃一口飽飯,讓家人不用挨餓嘛。

    北平府各地都進入搶收糧食的忙碌幸福中, 農夫們即便是汗流浹背,每天只能瞇兩個時辰,天還沒亮就起來收割糧食,每個人眼睛都是亮蹭蹭的。

    糧食長在地里, 好看是好看, 但總讓人不安啊。

    萬一天氣突然惡化,萬一有惡鄰強盜來搶奪

    一些靠草原近的地區, 平民百姓也在耆老和里長的安排下, 拿著農具,組成小隊日夜巡守防衛, 強盜敢來搶糧食, 他們就敢拼命。

    平民百姓都如此警惕, 各邊塞衛的屯田里, 忙著搶收的軍戶和家人埋頭苦干, 汗水猶如雨下, 他們頭也不抬, 一隊隊士兵在邊上交錯巡邏,城墻內外士兵們嚴陣以待,城外幾個瞭望高臺的士兵也一刻不敢放松神經。

    瞭望高臺上, 有士兵看一眼身旁的大炮,咽了咽口水,緊繃的心在這個冰冷鐵獸的安撫下,逐漸恢復了正常心跳。

    這是北平府的兵仗局半個月前送來的,包括開平衛在內,各邊塞衛所都有,聽說每個衛所都分到了十個‘大炮’。

    這玩意兒跟他們以前見過的火炮有些不太一樣,要小一些,模樣長得也不好看,表面粗糙不平,咋一看有些粗制濫造。

    士兵也知道,如果是好的大炮是分不到他們手上的,要知道大炮造價不菲,可不是尋常玩意兒。

    但他們總旗說了,這是北平兵仗局專為各衛所打造的‘一次性’火/炮,就是說,用一次就報廢了,用完后的鐵疙瘩也是要還回去的,說是廢物利用還是啥循環利用什么的。

    所以北平府派來的人說了,讓衛指揮使大膽用,不要摳門,尤其是要分到一線防守的士兵手上。

    這些東西,久了不用也是要出現故障的,而且幾個月后,北平府會派人來統一回收。

    那天士兵也親眼看了示范演練,有些沒記清北平府來人說的話,光顧著看這些丑家伙威力了。

    有一種是叫霹靂火/炮,射程足有五百米,發射出去的炮彈落地反彈,然后轟一聲炸開,炸開的鐵片也帶著極大殺傷性,運用得好對騎兵有一定壓制。缺點就是,只有兩發,兩發搞完,不是炸膛就是冒白煙報廢。

    另一種是叫連珠炮,炮口有五個小孔,一炮發射十顆鐵彈,猶如天女散花,令人防不勝防。缺點是,這家伙同樣只能發射兩炮,而且,炮彈飛射散開,沒有精準性,不小心容易誤傷自己人,炸膛危險系數也高。

    這兩種火/器都有明顯缺點,但士兵們還是看得兩眼火熱,恨不得立刻抱著這些丑玩意兒親上兩口。

    他們開平衛的指揮使當時看完演練就哭出來了,坐地上看著示范完,炸了膛冒白煙的兩個丑玩意兒,痛心疾首道:“你用嘴說就行了,我們又不是傻,聽得明白,弄啥要白白浪費兩個大寶貝啊。”

    衛指揮使一哭,衛所上下的武將也都坐在地上,捶胸嚎嚎。

    北平府兵仗局管事:“”

    衛指揮使大腿蹬地:“不管不管,你得陪我們兩個大寶貝,不然我不依不依!

    身旁下屬武將們扯著脖子,粗聲嚎:“不依不依!

    粗狂嗓音直沖云霄。

    北平府兵仗局管事:“”

    管事面無表情轉開頭,大手一揮帶著人就要走,結果沒走兩步,他腿被人抱住了,他用了用力,腳還是動彈不得,低頭咬牙,“鄭指揮,松開咱家!”

    “不不不,侯管事你不答應我就不松。”

    一群大漢武將也跟著嚎嚎:“不松不松!

    侯顯:“”

    早聽說開平衛上下臉皮賊厚,親眼所見,果然非同一般。

    就一群糙漢子矯揉造作(撒嬌),真的很辣眼睛!

    還不如他一個宦官真爺們。

    侯顯原本作為貼身伺候燕王的宦官,也是王府有頭有臉的聽事,跟在朱棣身邊上戰場殺過敵,他的臉,衛所武將們自然不陌生。

    不過后面侯顯被調到了朱高熾身邊聽用,北平兵仗局是燕王府主管,由朱高熾在背后策劃,朱棣在前邊兒找人籌建的。

    侯顯是兵仗局第一任管事,他辦事周全,膽大心細,腦子也靈活,對燕王還忠心耿耿。朱高熾通過夢中畫面得知,侯顯一生功績可是不輸未來鼎鼎大名的鄭和太監的。

    這樣一位能力非凡的真漢子,朱高熾當然要早早讓他發光發熱。

    朱高熾向朱棣要了侯顯過來,出任兵仗局管事,侯顯沒有因為被調離朱棣身邊而沮喪,相反他很激動。

    他們燕王府的世子是個什么存在,外人不清楚,他這位貼身伺候王爺的宦官還能不清楚嘛。

    那是開口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們王爺都是二話不說要上天給他弄來的啊。

    伺候世子就是伺候王爺啊。

    能被王爺派到世子身邊伺候,聽世子調遣,可見在王爺心中是有多么的信任看重他啊。

    侯顯激動又感動,熱淚盈眶,看朱高熾的眼神火熱中又帶著一絲堅定,仿佛在看什么易碎的稀罕寶貝,身負守護崽子的雞媽

    媽責任。

    “世子殿下~”

    夾子音都出來了!

    朱高熾:“”抖了抖胳膊。

    這個侯公公跟夢里的侯公公有丟丟不一樣啊。

    那個侯公公可是只聽夢里‘朱棣’的話,對燕王府幾個小主子都是表面笑嘻嘻,背地里罵咧咧,敢跟他姓侯的套近乎,他轉身就跟朱棣告黑狀。

    夢里三兄弟沒少在侯腹黑的手上吃癟。

    當然,如今的侯小宦官不是那個一肚子壞水的侯公公,看他的眼神明顯很忠誠愛護。

    果然

    能跟三保太監一較高下的,都是人才啊。

    看事情就是靈活,腦子就是夠用。

    朱高熾任命侯顯為管事,掌管北平兵仗局,侯顯也沒讓他失望,即便一開始因為欠缺些經驗差點讓底下人蒙蔽,但沒多久,兵仗局上下就服服帖帖了,沒人敢在侯管事背后搞小動作。

    整個北平兵仗局密不透風,來套消息的‘間/諜’沒一個能摸到有用信息。即便摸到點啥,也是侯顯故意為之。

    最讓朱高熾刮目相看的是,侯顯做了兵仗局管事,把上下都治得服服帖帖,他靠的可不是單純的管事手段,還有做一件事了解一門的專業實力。

    短短一年內,他就把火器制造相關學習了一遍,雖比不上工匠,但從材料到鑄造工藝,他都有了解。

    在送了一批工匠去應天軍器局后,沒用朱高熾吩咐,侯管事就又搜羅了一批實力過硬的工匠。

    雖然世子說了,火/器改造一事要放慢腳步,不急。但侯顯覺得,先把工匠鍛煉起來,真到世子想用了,人才才不至于捉襟見肘。

    而且,世子不是說了,以后要給特戰營的士兵配置特制的火/器嘛。

    工匠們不多練練手,怎么滿足世子要求。

    所以朱高熾看著如火如荼,不斷用實踐鍛煉實力的北平兵仗局上下,他拍拍侯管事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侯管事:“世子殿下~”

    朱高熾:“”

    除了夾子音,未來的侯大公公無可挑剔。

    學習能力強不說,他還愛學習。

    這樣的人,難怪能成為永樂帝身邊最得力的太監之一。

    人才放著不用就是浪費,所以在這次北平府進入豐收的快樂之際,朱高熾小腦瓜子一動,覺得可以給守衛邊塞的將士們送點小輔助。

    好的火/炮制造不簡單,成本高,投入時間也長。

    但是如果是消耗品,用一兩次就報廢呢?既不惹眼,又能輔助守邊將士。

    雖如此,威力也不能太差,那樣的話似乎也有嘗試的可能。

    于是朱高熾一拍腦袋,再次去了兵仗局,叫來侯顯和工匠們,說了自己的想法,大家一起來討論。

    朱高熾心中已有大致想法,但他不能一股腦全說出來,而是引導工匠們打開思路,他們其實都是實干家,不過是缺少理論架構而已。

    在此之前,朱高熾已經找侯顯商討過一輪了,由侯顯主導研討會。

    侯顯放在后世絕對是個超級學霸級理科天才,跟在朱高熾身邊‘學習’這段時間,他的理論知識已經趕超工匠們了。

    朱高熾提出想法點子,他只稍微一琢磨就能明白,然后跟上朱高熾思路,拿上炭筆畫出粗略簡圖,看向朱高熾問:“世子的意思可是做出這種東西?”

    想著,侯顯又在紙上畫了畫,指著他畫出的東西說:“還可以試試連珠彈和霹靂/彈,奴婢打聽到應天軍器局已經研發出連珠彈了,咱們可以在他們的基礎上再做改造,只是發射兩三/炮的話,努努力應該可以制成!

    “就是如果能鑄造出成熟型火器的話,價值更高!

    侯顯搖搖頭,“不過現在時間緊迫,慢慢研發的話來不及,而且,成本和技術方面也是一大難題,短時間內不容易突破啊!

    朱高熾:“”

    他伸出小胖手遮住侯顯眼睛,念經似的念叨:“停下你的思考,不要想的太深入,咱們只求快速有用,不求未來發展,粗糙的一次性消耗品才是咱們這次的目標!

    再讓你和工匠們搞下去,是不是明朝版迫擊炮就要現世了?又來取個洪武迫擊炮的名字嗎?

    你們是不是想稱霸世界。

    但朱高熾還是小瞧了大明工匠們,他提出的點子,以為的一次性消耗品,最多也就發射個一兩炮吧,而且威力也就比一般火器好些那種,能對騎兵的戰馬有奇效,再配合士兵攻擊,也能起到不錯的輔助了。

    但看著侯顯和工匠們推出的丑東西,演示結束后。

    朱高熾:“”

    這不是迫擊/炮和散彈/槍的粗制濫造版是什么!

    你們就不能老老實實做點普通能用的火炮來嗎?

    侯顯搖頭,不滿意道:“炸膛的不穩定性還是太高了,無法保證安全有效地發射出炮彈!

    也就是說這個得看運氣,是一種抽盲盒式的新型消耗火器。

    一旁工匠們連連點頭,眼神緊盯著丑東西們,也覺得很不滿意。

    “后續還可以改造一下!

    要不是世子要求工期縮短,只要數量,能保證發出一發炮/彈,威力大一點就行,他們也不會趕工趕得這么粗糙。

    只看外表丑得簡直沒法入眼,說出去都要被其它工匠嘲笑。

    如果能多給他們點時間,肯定能大大降低炸膛幾率,保證成功率在兩到三炮上。

    “一炮還是問題不大!

    “嗯嗯,只要運氣別太差!

    “我覺得吧”

    眼看工匠們又開始討論改進法子了,朱高熾趕緊喊停,“好了好了,我覺得已經很可以了,趕緊開工,我打算每個邊塞衛至少十臺新消耗型火器!

    只要能幫助邊塞士兵防守,那就不是浪費。

    反正現在皇爺爺定期讓人送來的礦資源不少。

    “十臺?”

    “有點趕啊!

    “人手…”

    朱高熾還沒說話,侯顯想了想說:“沒問題,可以讓學徒上手,這個鑄造工藝要求不高,他們也正好可以練手!

    工匠們就熬夜加班地干活了。

    緊趕慢趕地,終于在大舉收割糧食前幾日,一臺臺消耗型丑玩意兒送到了各個衛所,并且在工匠們堅持不懈的追求下,還真讓成功率提高到了兩炮,運氣好還能堅持三炮,只是炸膛率還是沒控制下來。

    炸膛的危險還是存在的。

    如果想尋求安全,最好只發一炮。

    開平衛把十臺丑家伙分下去,每個瞭望塔分了一到兩臺,越前邊兒的分到的越多。

    摸著丑玩意兒安撫過快心跳的士兵,守的瞭望臺靠近城墻,所以他們這邊只分到一臺,但這玩意兒的存在就能給他們帶來安心感。

    總旗說,這個丑玩意兒有很大的炸膛危險,而且,也許只能發射一次,讓他們要做好心理準備,不要對它期待過大,草原敵人來了還是要靠他們自己的。

    不過就算沒有這些丑玩意兒,如今瞭望臺也沒以前那么難守了,在瞭望臺修筑了防守堡壘后,死傷率大大減少。

    以前被派來守瞭望臺的十有九死,剩下那一個不死多半也會重傷,但現在可不一樣了。

    初次守瞭望臺的士兵看著牢固的堡壘,這也是燕王殿下派人到各衛所指揮修筑的。

    自從燕王殿下來了北平后,普通士兵的日子更好過了。要是表現好,立功多,還能被燕王殿下選入特戰營,那可真是山雞變鳳凰,未來前途無限啊。

    小士兵心臟又開始快速跳動了,這次是激動興奮的。敵人腦袋可是他通向特戰營的鋪路石。

    他這次一定要多砍幾個!

    就在這時,身邊同僚高呼一聲:“敵襲,敵襲!”

    一人趕緊點燃狼煙,士兵也遙望最前面狼煙升起的瞭望臺,在他們這邊的狼煙升起時,遠處有火炮轟炸的聲音傳來。

    草原騎兵果然趁著豐收時刻來邊境搶掠了。

    第72章 第72章 想做燕王殿下的小兵

    大明與草原鄰居每年

    都要經歷數次這種掰腕子般的小較量。

    草原騎兵一早起來, 看天氣不咋好,耳邊是部落里‘嗷嗷待哺’的娃娃們,于是和周圍幾個部落一商量,走, 去大明邊境逛一逛。

    要么是草原貴族部落心血來潮, 又開始懷念當年在中原呼風喚雨、奢侈安逸的生活了, 覺得底下的人不太行,這點小東西都供不上來, 還一點不懂事,不問他們要,他們都不知道上供。

    于是被要求上供的大小部落就大家一商量只能又去鄰居家借一點了,借到了好說, 沒借到, 那也沒辦法啊,咱就這點能力了。

    上面要是再逼?呵呵, 小心咱拖家帶口投奔鄰居去了, 反正,這草原上的日子, 大家早就過不下去了, 要不是念著老祖宗那點情誼, 誰愿意跟在你們屁股后面當牛做馬啊。

    一個個端著身份的皇族貴族們不屑一哼, 誰看得上你那點小破家當了。不過, 給不起東西, 給人行吧, 像大家約好一起搞事的時候,你們總得表現一下吧,再說了, 都窮成這樣了,你們自己再不努努力,去鄰居那搞點吃的用的,是準備下半年在草原喝西北風嗎?

    這是實話,就算不提上供,他們自己身后也有大大小小的家口要養啊。

    不能怪他們老是去騷擾鄰居‘借東西’,誰讓鄰居大明不好好做個人呢。

    什么都禁止往他們草原售賣,如今草原上茶比黃金貴,鹽這些東西更是有價無市,純粹靠搶。

    就算有膽子大的商人背地里買些東西給草原人,但有商人渠道的都是草原上數得上排位的大部落,自己用點,再上供給皇族和貴族,剩下的大小部落連蚊子腿的肉都分不到。

    想要?

    去搶啊。

    老祖宗的本領刻在血液里的,你們還能忘了?

    不提上頭組織的‘搶劫’活動,上頭畢竟日子過得不算艱難,只是沒了當年輝煌罷了。但底下的人就難過多了,沒有上面吩咐,他們也會時不時去鄰居家騷擾一下。

    像這種豐收好時節,他們當然要一起去鄰居家做客了,連吃帶拿,就是付出點代價也是可以的。

    幾萬草原騎兵嗷嗷叫著,分成數十支,用他們習慣的游擊戰術,再次和‘不做個好人’的鄰居掰腕子了。

    在明朝邊境不約而同地響起馬蹄聲和廝殺聲的時候,打著搶掠主意的草原騎兵本以為自己才是強盜獵人,大明人是獵物,殊不知,這身份在悄無聲息中發生了轉變

    有遼闊的大草原做掩護,草原騎兵在大明邊境地帶肆無忌憚一通亂殺,然后快速逃匿草原,讓大明追兵氣急敗壞。

    自從被趕到草原生活后,草原騎兵就和大明士兵玩起了‘貓捉老鼠’的游戲。總之,他們最嘚瑟的一點就是,大明人追不上他們,更找不到他們。

    一年三百多天,他們能隨時看心情到大明邊境玩玩,有時候就是虛晃一/槍。

    對,他們也不是天天都想搶劫,但他們天天都想玩啊,玩一個聲東擊西或者玩一個狼來了的游戲。

    反正看著大明邊境升起狼煙,就跟放煙花一樣,好看啊。

    等到鄰居發火了,他們拖家帶口的,撒丫子就往草原深處跑,跑到大軍根本追不去的地方。嗐,反正日子都這么苦了,大家都別安生得了。

    總之啊,這游擊戰術被他們玩得那叫一個明明白白。

    但這次草原騎兵們也沒想到,大明人也給他們搞‘貓捉老鼠’游戲了,趁他們出遠門的功夫,也準備去他們的部落做客。

    朱棣表示:老子啥都吃,就是不吃虧。

    不請自來這四個字,他朱老四也要原原本本送回去。

    而這些草原騎兵不知道的是,早在一個月前朱棣就帶著一千鬼兵悄無聲息地出塞了。特戰營挑挑揀揀選出一千人,與特戰營士兵分開訓練,沒人知道這些人每日做的是什么訓練。

    但特戰營其他沒入選的士兵聽到點小風聲,反正強度比他們平時的訓練要高好幾倍。

    特戰營士兵們:“”

    沒入選特級精銳的‘鬼兵’部隊,士兵們突然覺得可能是幸運,因為他們覺得特戰營的訓練已經夠魔鬼了。

    要不是伙食和醫療條件跟上了,光是訓練的損傷率能比得上和草原騎兵對戰了。

    之前還覺得上頭要求高,身體條件好都只是小基礎,其它各方面也要優秀,一一篩選考核下來,簡直比那些讀書人考科舉還難。

    因為士兵們大部分人沒讀過書,進入特戰營后的士兵還有文化課,也不是教他們做文章,就是識字和算術,后面還會增加一些戰術課。

    但聽說能入‘鬼兵’隊的士兵接受的文化課強度都是幾倍以上。

    你就說說,這不是比靠科舉還難嘛。

    秀才們要做文章,他們也要寫訓練報告,咬著筆頭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更別說什么戰術了。他們是小兵啊,雖然是有當官夢的小兵,那一時半會的也學不會、悟不明白嘛。

    所以一想想‘鬼兵’隊的要求,他們也不嫉妒不羨慕了,人啊,要有自知之明,有的東西不是自己能承擔的。

    就是大家同為選入燕山左衛特戰營的同僚,結果每天面都見不著,只能從訓練的上峰嘴里聽到一點小風,他們好奇啊。

    這一千人要按那種強度訓練出來,豈不是要上天啊。

    朱棣也是第一次帶鬼兵出來溜溜,看看短時間內的訓練成果。這種精兵中的尖銳,當然不是一日兩日能養成的,計劃里分了幾個階段,平時更是不少實戰訓練。

    但最磨練實力的實戰,當然是真刀真槍上戰場干一番了。

    要說特戰營訓練的傷亡率高,那鬼兵的訓練傷亡率自然成倍增長。

    只是朱棣舍不得啊,在一開始傷亡率快破百時,他都肉疼死了,要知道這一千多人是他好不容易選出來的,有一大半還是從一開始就跟在他后面訓練,是他燕山衛初始士兵,是他一手訓練出來的。

    心疼歸心疼,朱棣也不可能因此降低強度。

    所以朱棣只能咬咬牙,大把大把砸錢,不止好吃好喝供著,還特調了沈良為鬼兵專屬大夫,成立了一個醫療組,專為這群兵服務,平時訓練也在不妨礙訓練效果前提下盡量保證安全。

    秘密訓練的場所都是朱棣花了不少錢打造的。

    他老爹給的銀子,那是每一分都用在刀刃上了。

    如此一來,訓練導致的傷亡率總算降下來了,不再是讓朱棣心疼的程度。

    朱棣覺得自己還是太窮了。

    不然他還能給自己的兵提供更好的條件。

    也就是外面那些武將不知道朱棣所想,不然肯定要拍桌子跳腳,你朱老四是不是故意激起群憤?

    搞特殊要不得!

    像你朱老四這樣搞大大的特殊更是要不得。

    都不提秘密訓練的‘鬼兵’了,畢竟他們也打聽不到是怎么個事兒,也沒聽說什么鬼兵,就知道朱棣搞了個特戰營,四處找他們要精兵猛將。

    不給?

    朱老四這小子就是個土匪,不給他就硬搶。

    他們還藏都藏不住,誰叫人家有個老丈人叫徐達,他們手下有啥可用之人,軍營里有啥精銳,徐達能不知道嘛。

    你要不給,朱棣就拿著名單一個一個念出來,那是把他們手下能用的人才一鍋端的意思啊。

    這小子呲著一口大白牙,笑得賊憨賊憨的,還一口一個大哥,一口一個叔伯地叫你,嘴上給你‘講道理’,干的卻是強盜事。

    你合作最好,你要不合作,那就只能按他朱老四的脾氣來,硬干了。

    嘖,這一點真跟他老爹朱元璋有得一比了。

    之前還說晉王、秦王下手狠,如今再看,這姓朱的小子就沒什么好東西。

    沒辦法,大家不情愿也只能自己主動交出一些人,不然讓朱棣來選,一個好的都不剩了。

    這些可也是他們好不容易培養訓練出來的,還是他們的直系兵啊。

    就這么被朱棣摘了果子,誰開心。

    當然也有人腦子轉得快,看出朱棣這一手不止有洪武帝撐腰,進入

    那特戰營訓練,未來前途也不小,沒看徐輝祖和平安都去了嘛,當然這兩人不是加入燕山衛,只是成為特戰營一員。

    于是有些武將就打主意想把自己兒子孫子塞進去,能不能磨煉實力什么的先不說,對前途肯定有幫助。

    朱棣就笑笑,直言道:“那我就不客氣了,想送來的都送來,就是以后訓練出了啥事,你們別怪我就行!

    武將們:“”

    咋滴,你這訓練營還是地獄不成?

    去了就是九死一生?

    朱棣就神秘一笑,“試試嘛,試試就知道了!

    武將們:“”

    朱老四這樣,大家反而心里沒底了,一些人猶豫了下,準備看看情況再說,一些人深思熟慮過后,最后一咬牙還是把兒子送過去了,也有的人想送家族子弟去試試,反正都是同族的,出了事不心疼,成事了也能沾沾風。

    就這樣,朱棣的特戰營里多了一批武將子弟,加起來也就二十幾人,和徐輝祖、平安分成一組,由平安領導。

    徐輝祖想見識下鬼兵的訓練,好歹是親舅子,那關系肯定不用說,朱棣也不怕他偷師,反正這東西即便偷師也不能大范圍培養出來。

    實在是太耗錢了,目前大明也供不起太多人。

    即便老爹朱元璋心動,他也要考慮現實條件,而且,沒有這些兵,大明也足夠強悍,權衡利弊之下,特戰營人數不會大幅增長,更不用說朱棣花心思培養的鬼兵數量了。

    而且他兒大寶說了,如今還不是這些兵大放異彩的好時候,他們真正強悍的是在未來,冷兵器和火器并用,各項技能也都完善的時候,那才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大明鬼兵。

    正所謂,飯要一口一口吃,一口是吃不成胖子,還容易噎死的。

    朱棣自己也需要成長,他會和自己訓練的兵一起,在一次次實戰中成長為大明最無可撼動的強悍藩王。

    到時候,即便他不要最高的那個位置,也要坐在那個位置的人,仔細掂量,好生考慮,到底敢不敢和他朱棣硬掰腕子。

    連朱元璋即便心動,都要搖搖頭嫌開銷太大,養不起,足見特戰營士兵的訓練條件之好。

    特戰營雖然沒有敞開大門任人觀賞,但消息還是能流通出去的。

    于是各衛所的士兵們羨慕了嫉妒了不滿了,就連基層的武官也對上峰們頗有微詞。他們手下的兵抱怨,他們沒辦法,自然就把矛頭轉向上峰了。

    都是大明的兵,都在保家衛國,敵人來了照樣拿刀子往前沖,敵人沒來也是舉起農具老實干活,咱雖然不比人家優秀,能進入特戰營,但咱也是人啊。

    你看看人家吃的什么,用的什么,你再看看我們吃的什么,連肥肥(豬)都比我們吃得好。

    軍費呢?咱自己還在種糧吃呢,怎么就窮到這份上了?

    以往底層士兵和基層武官都一樣待遇,大家都活得苦,沒人特殊,那就沒啥說的了,反正沒戴官帽,他們也不敢說啥。

    可同樣都是兵,人家燕王殿下作為頂頭上峰都能節衣縮食,讓底下士兵吃飽穿暖,你們不說比人家燕王一半了,好歹別繼續剝削咱了啊。

    真當咱老實,屁都不敢放一個了?

    是的,他們是老實,但屁還是可以放的。

    于是武將們就發現平時訓練,手下士兵蔫頭耷腦的,有氣無力的,呵斥幾句,他們也沒力氣,于是只能軍棍伺候。

    被打的基層武官、士兵多了,軍營里開始怨聲載道,人心不齊。

    就在武將們氣得不行,拍桌子怒吼:“要反了不成,誰敢再私下議論,拉幫結伙不服上官命令,都給老子拖出去打!

    也就是這時,朱棣一道命令下達北平都司軍營和各邊塞衛所,勒令武將們不得克扣普通士兵口糧,該發的福利也要發下去,不然寫信告訴他老爹,說他們私吞軍費,刻薄手下。

    武將們:“”

    士兵們聽說,紛紛下跪,大喊叩謝皇恩,洪武帝萬歲。

    武將們:“”

    總之,被朱棣這么一搞,人心丟了,他們還得咬牙往肚子里吞,把士兵訓練時的口糧數量跟質量稍微往上提一提。

    雖然跟特戰營還是沒法比,但大家也知道,特戰營是拿實力換的,人家光是訓練的傷亡率都比自己這邊高,靠著殺敵多才被選進去的,以后也會殺敵更多。

    他們只是不滿自己被上峰如此輕賤對待,有了一點改善,大家就消停了,而且,都在北平都司轄區當兵,只要努力,以后說不定也能有被燕王選入特戰營的一天,就算沒那實力,在北平府當兵,也比其它地方好些。

    自從燕王來北平府,他們普通士兵的日子真的肉眼可見的好過多了。

    以前也不覺得,反正當兵殺敵,哪有不苦的。

    但是這兩年,大家明顯感覺日子要好過一些了。

    總之朱棣如今名聲在士兵里很好,一些武將也不敢做得太過分,他們知道朱棣可沒看上去笑嘻嘻那樣好說話。

    之前就有一個資歷深的武將,當年北伐立下過功勞的,因為手伸得太長,做得太過,被朱棣一刀砍了。

    沒錯,就是一刀砍了,毫無預兆,對峙的話都還沒說完,當著所有人的面,鮮血濺了朱棣一臉。

    嚇得見過不少大場面的武將們都白了臉。

    朱棣卻把刀丟給親兵,不耐煩地說:“擦擦本王的刀,染了臟東西惡心人。”

    走之前,朱棣突然想到什么,再次笑出一口大白牙說:“哎呀,忘說了,我這人一向好脾氣,你給我三分面子,我也還你一分,但有的人給臉不要臉,老子就最煩了,廢話聽多了想殺人,以后再有這種事,千萬別跟本王廢話!

    那一次,武將們算是第一次見識了這位笑臉迎人,渾身江湖草莽氣勢的燕王殿下殘酷狠辣一面。

    北平都司上下,如今還算和諧。

    除了個別人,大多都被朱棣整得服服帖帖,士兵們的心更不用說,都是向著洪武帝(朱棣)的。

    朱棣在北平練兵、御敵,表現好,他的兄弟們自然聽說一些,不過,朱標有些欣慰老四成長了,秦王卻嗤之以鼻,晉王則罵罵咧咧,周王沉迷搞研究朱家兄弟太多,心里怎么想也不一樣。

    在這個時候,朱棣悄悄帶著訓練了一段時間的一千鬼兵,悄無聲息潛入草原,即將搞個大的,朱家兄弟們除了晉王還沒人知道。

    晉王晉王他其實也不清楚具體的。

    可惡的朱老四,信上的話也沒說個明白,就把老子當個屬下用,安排得明明白白。

    到底誰是哥哥,誰是弟弟啊?

    第73章 第73章 是不是欺負我們傻

    草原騎兵在大明邊境肆掠的時候, 身后的部落會尋一個穩妥的地方安頓,等到部落里的騎兵勇士躲開大明追殺,就會回到部落。

    他們也怕大明搞偷襲抄底,所以這種時候都會好好躲著。當然, 也不單單是為了防備大明, 草原上的弱肉強食在內部也時常發生。

    如果大明邊境有大軍出征的動靜傳出, 大大小小的部落就會收拾東西逃走。逃得快的大明連尾巴都追不上,和明軍上演你逃我追, 還有騎兵一路攔截大明追擊,只要運氣別太差,多半能逃掉。

    逃得慢的多半也是在草原上生活困難的。用不了多久也會被其他部落搶掠吞掉,生存不易啊。

    有些小部落就會從草原深處慢慢朝靠近大明的草場移動, 萬一被大明斥候發現, 就主動投降,歸順大明。

    不到萬不得已, 他們也不想歸附大明。

    哎, 選擇難啊。

    通常小部落首領是最頭疼的。

    現在各部落的大半勇士都隨軍離開,去大明邊境碰運氣去了, 依附貴族的大部落就算沒搶到東西, 接下來的冬天也餓不死, 但沒有依靠的大小部落要是沒搶到東西, 那這個冬天就難過了。

    條件比較難的大小部落里, 留下的多是些老弱婦孺, 只有不到一百的青壯騎兵守護, 防的

    是其他部落黑/吃黑,關鍵時刻,這些老弱婦孺也能拿起弓箭作戰。

    部落里騎兵剛走沒幾天, 要等他們回來,怕是還要些日子。

    在這段時間部落里的牛羊馬兒都不能放出去太遠,只能在附近遛一遛,方便發生意外的時候快速轉移。

    茫茫大草原上,一眼望去,無可遁形。

    哪怕是天天在這草場放牧,也沒人看出有何不同,就在那片小山坡上,與周圍草地融為一體的大明士兵,即便有小羊在啃他面前的青草,他的呼吸也一點沒亂。

    這一個多月,類似場景不知發生多少遍了,夜晚還有草原狼從他們身側走過,那狼嗅覺敏感,老覺得不對,來回走了好幾遍,要不是軍醫特配的藥囊帶在身上對狼嗅覺有干擾作用,說不定他們就被發現了。

    在草原‘流浪’了一個多月,躲藏在草原上的大大小小部落,在毫無察覺中被他們看了個徹底。

    這里面不乏大魚。

    眼前這條就是。

    在草原騎兵出發那日,朱棣就在等,等第一個下刀的獵物出現。這次被他們選定的獵物一個都跑不掉。

    朱棣趴在山坡上,雙手捧著北平兵仗局才弄出沒多久的新鮮玩意兒——望遠鏡。他一雙黑黝黝的瞳孔透過鏡片,盯著遠處開始做飯,炊煙升起,一片安寧的部落,嘴角忽地一咧,露出白牙,閃爍尖銳狼光。

    只看規模大小,這支部落不是草原小貴族就是依附貴族的大部落。

    朱棣放下望遠鏡,嘴角咧開的弧度更大了。

    入夜。

    留守部落的上千青壯分隊巡邏,他們瞪大眼,精神集中,不敢大意。雖然大吃小,黑吃黑這種事不大可能發生在他們身上,但也不是沒有。

    一年年的,草原上的日子愈發難過,內部矛盾與日俱增,底下怨言不滿堆積已久,聯合起來以下犯上,趁此機會來個小吃大的情況也不是沒有。

    前幾年大明邊境還沒那么難搶,部落里的勇士每次都有收獲,可最近兩年死傷增多不說,還大多時候都空手而歸,被大明士兵驅狗似的趕回來,狼狽不堪。

    尤其是北平府轄區幾個邊境衛所,十去九空,搶不到東西,每次還傷亡慘重,后面再組織這種大活動,貴族大部落就不挑開平衛這邊的邊境了,他們往西邊去,讓其他部落去搶燕王朱棣。

    沒錯,要說之前他們還只聽過北平鎮守徐達的大名,但這兩年,這位燕王朱棣的名聲也在草原上傳開了。

    徐達在的時候,不好搶。

    徐達不鎮守北平,草,更難搶了!

    他們引以為傲的‘游擊戰術’,這兩年時常空手而歸,感覺跟玩一樣,還是大明玩他們。

    這次只希望他們部落沒劃分到北平區域,要是在幾年以前,以他們部落的實力哪有被他人欺負的份!

    還不是這兩年實力下滑,又被人趁機瓜分了一部分,從貴族部落一下子淪落到需要找盟友依靠的普通小貴族部落。

    要是實力再往下滑,怕是連普通貴族的尾巴都摸不上了,只會被其他部落瓜分,逐漸淪為任人宰割的小部落,茍延殘喘。

    盟友也不可靠,一旦弱小,它會咬下第一口肉。

    所以此次搶掠行動,他們部落出動了大半勇士,不止是要搶到足夠的東西振奮部落士氣,還要向其他部落證明自己實力,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部落上下都在期待出征勇士滿載而歸,重振士氣,殊不知,今夜就是他們的滅頂之災。

    夜深,狼嚎。

    沒人知道那些鬼魅般的身影是怎么出現的,一個個猶如草怪精魅,所過之處猶如死神鐮刀揮過,不留一息活口。

    不過盞茶時間,負責巡邏守衛的青壯勇士就被解決了,一千人,愣是半點聲響都沒弄出,死得無聲無息。

    朱棣吩咐把人全都擺放在營地正中,他手一揮,千數鬼兵再次融入黑夜,沒多會兒伴隨一道失聲尖叫,部落里的老人睜開雙目,精光閃爍,拿起手邊彎刀起身出了帳篷。

    誰知,眼前會是這樣一幕。

    見多識廣,經歷了元朝從輝煌走到衰敗的老人,一雙渾濁眼眸從深處蕩出恐懼之色。

    在眾人惶惶害怕之時,四面八方同時傳出慘叫聲,一下子打破陰森恐怖的氣氛,在眾人心中再次罩上血腥陰影。

    危機時刻,部落里老少婦孺都能拿起武器抵抗,可如今這事情太過詭異,沒人能悄無聲息要了一千勇士的命。

    “啊啊啊——”

    尖叫恐懼聲四起,嚇破膽的人連跑都不敢跑,跪在地上雙手快速搓動,祈求神靈救贖。

    “救命啊——”

    “鬼怪,鬼怪來了——”

    負責部落安危的老人顫巍巍地跌坐在地上,他知道,部落這下完了,都完了。

    過了不知多久,營地里再也沒恐怖尖叫聲響起,存活下來的老弱婦孺緊緊擠在一起,他們比圈起來的羊羔還弱小無助。

    也是這時,一群似鬼似魅的身影從暗處走出來,部落老人強忍內心恐怖抬眼看去,剛剛接觸到這些東西面目,他心口又是狠狠一震。

    難不成真是什么鬼魅精怪?

    就在這時,部落老人絕望驚恐的雙目中映入一‘人’,涂抹得臟兮兮的臉上忽地綻開一笑,呲出一口的大白牙。

    部落老人:“!”

    是人。

    那這些人是

    朱棣看著嚇破膽,只會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草原百姓,右手快速打了個手勢,然后帶著一部分人眨眼消失。

    留下的奇怪人手指放在唇邊,發出一道長長的哨聲。

    與此同時,埋伏在外圍的人收到信號開始行動,快馬加鞭趕到燕山衛大部落駐扎的地方。

    在草原騎兵趕到大明邊境的時候,燕山衛也從另一塞口出發,帶著三萬人的大部隊,等著前鋒部隊下一道指令。

    朱棣帶隊一個個收割這段時間被他們找到的草原部落,鬼兵行動迅速,悄無聲息,不過三天,周圍的大小部落就被掃蕩干凈。

    朱棣并沒大開殺戒,把留守的青壯和敢反抗的人都解決了,剩下的已經嚇破了膽,再讓大明邊軍大部隊來收戰利品。

    至于平安和朱能帶領的燕山衛,包括燕山左衛那九千特戰營士兵,他們的任務是伏擊追殺從邊境逃走的草原騎兵。

    搶一波就逃?

    好哇,這次就追得你滿草原跑,越遠越好,看誰遛得過誰。

    晉王那邊接到的安排也是出動大軍,攔截阻殺,把逃走的草原騎兵追得四分五裂,越分散越好。

    追多久多深入,那就看晉王個人意思了。

    晉王:“”

    氣不順的晉王帶領幾萬太原衛,發瘋般追殺逃走的草原騎兵,有種要追到人老家去的氣勢。

    草原騎兵不愿戀戰,按說好的四散逃跑,讓大明士兵追都不好追,撒丫子狂逃,晉王看他們又來惡心人這套,本就心氣不順,這下是真氣死了。

    下令分兵追擊,也不和人硬碰硬,就追殺,你逃我追。

    晉王則帶著大部隊亂追,誰倒霉,他追誰。

    一時間兩方真正上演了一下什么叫‘你逃我追’的貓捉老鼠游戲,逃竄的草原騎兵發現,這些大明士兵有!

    他們有幾次被追得不耐煩,一咬牙就要掉頭拼殺,這些大明士兵就學他們轉身逃跑。

    可等他們不追了要轉方向回部落時,那些大明士兵又追來了,喊打喊殺的。

    “你奶奶的,往哪里跑?”

    “丟下老子的東西,老子饒你不死!

    草原騎兵:“”

    草,老子這次就沒搶到多少東西好嘛,逃這一路丟都丟得差不多了。

    要打就打,還是不是男人了!

    大明士兵就不打,“不是愛玩嘛?老子這回就陪你們玩。”

    就在兩邊你追我趕,我逃你追,‘玩’得很膠著時,草原騎兵還發現大明派了大軍埋伏追擊,一不小心就是難逃大網。

    倒霉被燕山左衛特戰營埋伏捕殺的草原騎兵先不說,那些被追趕游戲弄得精疲力盡,好不容易甩脫后面大明追兵,帶著所剩不多的戰利品逃回自己部落時,才發現,他們不少人都被偷家了。

    可惡!

    上頭那些人真的太不要臉了。

    沒錯,這些失去部落的草原騎兵第一時間

    恨上了上頭貴族們,這種把戲他們也不是第一次玩了。

    大明?

    不可能,光是找到他們躲藏的地點就不容易,沒人引路哪有這么簡單,再說,他們出兵前也是讓人去明朝邊境打聽過的,根本沒有出兵的動靜。

    陸陸續續的,草原上傳出十幾個部落被‘不知名力量’一夜團滅,其中還包括好幾個大部落,就算不提留守的勇士上千,部落里有戰力的老弱婦孺加起來就有上萬之數了,如此大動靜,大明要有動作怎么可能不提前部署?不出動大軍?

    而且,大明怎么可能這么輕松、快速地找過來!

    就在好不容易逃回來的草原騎兵被仇恨引動,聚集起來要造反時,就聽上面傳出消息,大明邊境收繳了一大批戰利品,堆都快堆不下去了。

    逃回的草原騎兵們:“”

    到現在你們還想說謊騙老子!

    草原貴族們:“”

    要不信你們自己去看看啊。

    大明士兵搶走那么多東西,鬧出動靜不小,我們還能空口說白話,騙你們啊。

    草原騎兵們就呵呵了,當咱傻啊,誰知道大明邊境是不是在嚴加防范,我們去了不是自投羅網?

    等在大明折損一波,掉轉頭來找你們就更沒威脅了是吧?

    呵呵,打的一波好主意。

    草原貴族們:“”

    兩邊兒沒談攏,一邊又被仇恨激怒暫時失去理智,就是朱棣也沒想到在,這些草原騎兵不來找他,咋還搞起內訌了。

    老子的埋伏不都白搞了。

    不過沒多久草原傳出的消息也讓朱棣樂呵了好久,沒想到還有這樣一個意外之喜。

    朱棣開心了,草原貴族們卻很頭疼,比起大明,這些草原叛兵更難應付。

    大家都知根知底的,躲都不好躲,又是習慣了打游擊的,把對大明的招數用在自家人身上了,搶一波就跑,撓你兩下就躲。

    就跟打不完的蒼蠅一樣,煩死人了。

    后面事情還是真相大白了,畢竟大明邊境那邊的消息藏不住,那么多的牛羊馬兒呢,憑空出現的嗎?

    但是草原貴族們發現,這些叛兵不但不磕頭認錯,反而更瘋狂了。

    草原叛兵聽說了,自己部落沒有被大明滅殺,也就是說他們族人還活著。

    于是一群人一琢磨,知道這草原是待不下去了,上頭被他們得罪狠了,一旦放下武器就是死路一條。

    既如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換個boss服務,再說族人還在人手里呢。

    這草原的日子也沒那么好混了,還不去大明當個打手,為族人爭取一條活路。

    之前的牛羊啥的,那是人大明自己搶的,他們可不敢伸手要回來。

    想去投靠,還要另外拿點誠意給新boss看看,要做打手也要讓人滿意,不然怎么賺口糧養族人。

    為了給‘跳槽’做準備,讓新boss看到他們的決心,于是這群人數不少的草原叛兵開始在草原四處制造麻煩。

    一直到冬季來臨,草原來到一年四季最難的日子,草原叛兵們最后搶了幾個小部落,眼看時機差不多了,帶上一點搶來的誠意朝大明邊境靠近。

    當然,現在這些草原叛兵還在草原發泄自己怒火。

    滿載而歸的朱棣,在軍營里總結了這次行軍的優缺點,讓特戰營士兵們寫份總結報告,又把戰利品分出一批犒勞北平全軍,剩下的統計好上報朝廷,又把各種傷兵安排工作落實下去,忙活了大半個月,朱棣終于得空回府。

    只是半道上,朱老四突然一拍腦門。

    哎呀,把朱老三給忘了!

    另一邊晉王早聽說朱棣大獲而歸,不僅俘虜了大小部落十幾個,還帶回一大批邊境草場都裝不下的牛羊馬兒。

    晉王作為配合的一環,雖然做事不情不愿,好歹也超常發揮了,就坐等朱棣給他傳信,說說這次行動的前后詳細過程。

    還有哇,雖然是親兄弟,但老子手下一群兵不吃不喝嗎?

    你朱老四得了那么多東西,也該分一分吧。

    于是晉王等啊等。

    他都聽說草原起了小內訌,然后,北平都司各邊境衛所都開始宰羊慶功了,也沒等到朱老四一個屁。

    晉王:“!”

    正要翻桌子,門外親兵腳步聲傳來,“王爺,北平燕王傳信!

    晉王掀桌子動作一頓,吹胡子瞪眼道:“拿進來。”

    看來朱老四還沒那么不懂

    晉王拆開信看了一遍,不信,他又看了一遍。

    送信進來的親兵悄無聲息地默默朝墻邊退,實在是他們王爺的臉色太嚇人了。

    下一瞬晉王拿著信,氣勢洶洶地沖到他王妃屋里,“好他個朱老四,不要臉,太不要臉了,本王出了這么大力氣,他就輕飄飄一個三哥這次配合不錯,咱兄弟下次繼續合作啊,就沒了,就沒了!”

    戰利品?

    找老爹要啊,都報給老爹了,老爹不會虧待你的。

    我朱老四窮啊,手上一點沒剩了。

    晉王氣得頭頂冒煙,把信排在桌上,讓晉王妃看,“我老朱家怎么就出了這么個不要臉的東西!

    “他到現在都沒給我說明白,他到底干了啥,幾天就滅了人十幾個部落!”

    謝氏:“”

    你要這么委屈好奇,你就不能自己寫信問?

    晉王坐在門檻上,氣得快要自閉了。

    “下次!”晉王咬牙,“下次老子再聽朱老四指揮,老子就是狗!

    謝氏聞言,嘴角就是一抽。

    很想說,你當狗的次數還少了嗎?

    不過余光掃見院門口兒子朱濟喜進來的身影,謝氏還是咽了回去,決定在兒子面前給他留點所剩不多的為父面子。

    謝氏又想到什么,干脆轉移話題道:“對了,先前父皇傳旨,讓我們一家回京過年,看看時間,就在這幾日就要動身了吧,不然路上出點意外耽擱的話,怕是趕不及!

    一聽這話,晉王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轉,趕緊回頭看向謝氏,“立馬收拾,明天,不不不,就這兩天動身回京!

    朱老四,你給我等著!

    第74章 第74章 臣想退休了

    朱棣領兵出塞, 家人們在北平燕王府等他凱旋而歸。

    要說不掛心朱棣安危那是不可能的,朱棣秘密出塞,只告訴了徐妙云和朱高熾,燕王府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

    剛開始那兩天, 娘兩偶爾還會出神, 慢慢地倒也緩過勁兒來了。

    能做的都做了, 接下來就是信任和等待。

    而且燕王府多了兩小只后,每天也熱鬧得很。

    朱三寶和朱四寶在百歲宴的時候就取了大名, 姐姐叫朱江月,弟弟叫朱高燧。兩小只快滿周歲,正是滿地亂爬的年紀。

    朱高熾如今每日一樂就是帶著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

    雖說是龍鳳胎,但朱江月和朱高燧的性格真是完全不一樣。

    放在院子里鋪好的爬爬毯上曬日光, 妹妹朱江月斯文安靜, 趴在那曬得很自在,時不時自個兒翻個身, 好像在做日光浴, 小哈欠一打,小手拍拍小肚子, 能萌死個人了。

    朱高熾就覺得, 難怪那么多喜歡女兒, 想要女鵝, 甘愿做個女兒奴的爹。

    他家妹妹真的太可愛, 太乖了。

    就像現在, 朱江月被奶娘抱出來放在爬毯上, 剛喝完奶,她斯文地打了個奶嗝,似乎還在醉奶中, 小模樣慢悠悠的,瞇著眼躺在那,小腳丫晃來晃去。

    那樣子不要太萌。

    脾

    氣好不愛鬧騰的朱江月小郡主,不止得到了兩個哥哥和娘親的寵愛,就是周圍下人也喜愛得很。

    但和姐姐不同,朱高燧這小東西就是調皮搗蛋的典型,就沒一個安分的時候,你把他放地上爬,他能滿院子鉆,四處探索,一不注意就爬出毯子范圍,朝花壇草堆鉆。

    他好像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心,還不到一周歲的小奶娃,路都走不穩,爬到一顆樹下撐著樹干站起來,仰著小脖子往上看,一雙寫滿精力的大眼睛靈動地轉來轉去,滿臉蠢蠢欲動。

    朱高熾余光掃見這一幕,不動聲色地繼續看著,就見朱高燧一把抱住樹干,小短腿用力蹬了兩下,腳都沒離地,只有屁股在那費勁兒地上下搖晃。努力了一把的朱高燧小奶團,氣憤拍樹干,對著樹干啊啊啊啊,也不知在說什么。

    “哥,該你了!睂γ嬉坏劳衾刂旄邿胱⒁饬。

    看得好笑的朱高熾趕緊哦了一聲,隨手抽了一張牌,按照上面的數字,游戲地圖上的棋子往前走幾步,走到一座新城停下,新城有資源包,朱高熾收了,再從自己這邊掏出一張兵馬卡牌,駐守,這座小新城就是他的了。

    要是朱高煦的棋子不小心走到這座新城就會被吞掉,可以花錢買命,再打回上一步重走。

    看著哥哥又輕而易舉占了一座新城,朱高煦眼睛朝游戲地圖一掃,他的棋子上一步正好走到他哥設置的圈套上,被打回起步點重走,這會兒剛走出兩步,而前方不是他哥占下的城,就是他哥布置的圈套,就沒幾個安全落腳地。

    朱高煦抬起眼眸看向他哥。

    察覺到對面的視線,朱高熾拆資源包的愉快小手一頓,抬頭笑瞇瞇問:“怎么了?”

    話音還沒落,朱高煦就看他哥從剛拆的資源包里拿出一樣東西,在之前占據的城池布上‘抽牌輪空一次’的關卡。

    朱高煦:“”

    朱高熾看著對方緊皺的小眉頭,無語的小表情,笑了,笑容又甜又無辜,還問:“二寶,你有話想說?”

    “哥~”朱高煦一對小濃眉皺得更厲害了,在親爹跟前還犟得不行的人,只會跟他哥撒嬌,“哥~”

    朱高熾就笑笑說:“這樣吧,用你手上那張鬼牌跟我換,你想換什么都行!

    一聽這話,朱高煦就捂住自己手上的牌,“不行!

    “那就沒辦法了!敝旄邿霐傞_手,無奈道:“這就是搶占先機的重要了,不過勝負還未分,你也不是沒有轉機,要有信心,你繼續走著試試,別這么快認輸嘛!

    “嗯嗯!敝旄哽阌昧c頭,眼睛里再次迸發拼搏的神采。

    即便前途渺茫,但他哥說了,不要輕易放棄放

    也就半盞茶的功夫。

    朱高煦看著游戲地圖上的滿目瘡痍,他哥輕輕松松走到終點,打下的城池數不勝數,而他一直在起點徘徊,前面全是陷阱,九死一生。

    再看看他哥,此刻笑瞇了眼睛,正開開心心地把旗幟插在打下的城池上,沒一會兒地圖上就滿是紅色小旗幟了。

    朱高熾小手一揣,笑瞇瞇道:“承讓了承讓了,哥哥就是運氣好點。”

    朱高煦:“”

    就在朱高煦小心情郁悶不已時,一個沒注意就被爬過來的朱高燧一口咬住小腿,剛長了兩顆乳牙的朱高燧把他哥當成磨牙棒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朱高燧這小東西牙還沒長齊就愛撩他二哥了,俗稱,找揍。

    朱高煦就跟沒感受到疼一樣,低頭擰眉,小表情兇兇的,一把撈起啃他小腿的朱高燧,抬手就朝他小屁股打去。

    “還咬不咬?”

    “啊啊!

    “還咬?”

    “啊,啊啊。”

    兩個語言體系不通的注定溝通無效,啪啪啪,朱高燧年紀小也知道自己被哥哥揍屁股了,于是小臉一癟,終于扯著嗓子嗷嗷哭出來了。

    看著熟悉一幕的朱高熾:“”

    朱四寶這小子不哭則以,一哭特不好哄,越哄他越來勁兒。

    你不理他吧,他自己哭兩聲沒意思了反而停下了。

    朱高熾摸清這小子習慣,從他嗷嗷哭就當看不見,至于他的親二哥朱高煦,那就不是一個好脾氣好耐心的哥哥。

    “再哭,揍你了!”

    看著兇神惡煞的二哥,朱四寶哭聲一止,小鼻子抽搭兩下,含著兩泡眼淚可憐兮兮地看向他大哥。

    朱高熾:“把四寶放下吧!

    朱高煦就把人放回爬爬毯上,動作沒那么溫柔,語氣還特不耐煩:“再過來找事兒,我揍你!

    小拳頭一揚,沖著一點不長記性的朱四寶威脅道。

    然而得到自由的朱四寶根本不把他二哥的威脅放在眼里,手腳并用快速朝他姐姐爬去,一直到貼著朱江月的小身子,把腦袋一埋,那叫一個委屈巴巴。

    而朱江月小奶團子早已習慣在外惹是生非的弟弟回到她身邊找安慰,也沒趕他走,任由同樣味道的小奶團子貼著她,她則瞇著眼睛,享受著日光照在身上的感覺。

    朱高熾剛想笑,外面就傳來熟悉的大笑聲。

    “大寶,二寶,三寶,四寶,爹爹回來了。”朱棣人還未到,聲先至。

    但聽到他的聲音,只有朱高熾迅速起身,滿臉高興地看向傳來聲音的方向,朱二寶先是蹙了蹙眉,然后別扭地朝那邊看了一眼,至于兩個小的奶團子,根本不在意這個聲音是誰。

    朱棣一出現,看著好久沒見的兒子,立馬張開雙臂,朱高熾也邁開雙腿跑上去,然后被朱棣一把舉起來。

    “我兒又長結實了哈哈哈哈。”

    笑聲充斥了整個院子,就連躺在爬爬毯的兩只小奶團子都好奇地看了過來,朱棣和大兒子膩歪了好一陣,這才注意到一臉嫌棄坐在那不動的朱二寶。

    朱二寶一看他爹看過來,立馬戒備地握起小拳頭,瞪著眼威脅他爹:別過來啊。

    也就是他哥才能忍受被胡子扎。

    討厭的臭爹!

    本來想抱兒子的朱棣:“”

    臭小子!

    看著父子兩‘相愛相殺’的眼神交流,朱高熾捂眼,怕兩人許久沒見面,一開場就是拳腳切磋,趕緊拉著朱棣讓他去和另外兩小只說說話。

    至從三寶四寶出生后,朱棣不是跟特戰營士兵一起訓練,就是忙著各種軍務雜事,和兩個小的見面次數屈指可數。

    出去這么一趟,兩小只看他的眼神除了好奇,就是陌生。

    朱高熾也沒辦法,孩子小,本就不記事,大人一忙起來更想不起他們了,只有趁這個時間交流下感情。

    好在兩小只都不是內向害羞的,三寶雖然內斂些,但被朱棣抱著也好奇地盯著他看,看了會兒就笑了,把朱棣一顆慈父心都笑軟了。

    “哈哈哈哈哈那怪都說要生個女兒!

    被親爹忽視的朱四寶小奶娃,也不是個見外的,看姐姐被人抱著,他也不客氣地抱住朱棣大腿,就像先前要征服那顆大樹似的,現在也想征服朱棣的大腿,就是奈何人小腿短,他又不像朱二寶天生蠻勁兒,努力一通,小臉紅了,最終一屁股坐地上,氣得捶地。

    朱高熾似乎都從那張氣鼓鼓的小臉看出兩個字:可惡!

    就在氣鼓鼓的朱四寶轉過身,爬了沒兩步,突然就被人一把抱起里,朱棣一手抱著一個,看看白嫩的女兒,再看黑黑的兒子。

    朱棣嘖一聲,不掩嫌棄道:“這小子長得真跟野猴兒似的!

    聞言,一向不和親爹對付的朱二寶難得點了點頭,很是同意臭爹說的這句評價。

    就是丑丑的小野猴子。

    只有尚不知人間險惡的小野猴子朱高燧,好奇地一把揪住朱棣胡子,開心地啊啊啊啊。

    疼得朱棣到抽一口涼氣,惡聲威脅:“臭小子,再不松手老子揍你了啊。”

    但習慣被威脅,一直不長教訓的朱高燧小奶娃就是抓著他胡子不放,好像在報剛才‘可惡大腿’的仇。

    倒是朱江月小奶娃看

    看爹,又看看弟弟,然后吸著手指一歪腦袋,覺得這個畫面挺好玩的樣子。

    朱高熾剛想上前一步解救他爹,余光就注意到坐在那的朱高煦轉過身去,肩膀一抖一抖的,看背影就知道,他很快樂。

    因為臭爹爹被揪胡子了。

    惹人煩的弟弟被臭爹爹揍屁股了。

    朱高煦開心,快樂,覺得今晚可以多吃兩碗干飯。

    不知為何看懂二寶‘快樂’的朱高熾:“”

    半晌,在一片熱鬧聲中,他無語地望一望天,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平淡溫馨小日子該有的樣子吧。

    至于細節

    嗐,不重要不重要

    北平軍報快馬加鞭傳回京師。

    朱元璋看過,龍顏大悅。

    “好一個老四,沒讓老子失望!敝煸靶那楹玫臅r候,最不吝嗇的就是稱贊,“龍生龍,鳳生鳳,老子生的兒子就沒個差的哈哈哈哈哈!

    一開心就忘記自己才罵過朱老四不孝,寫信沒問過老爹身體如何如何,開口就是哭窮要錢,他老朱家的根都被他哭窮了。

    朱標:“”

    他父皇的‘兩幅面孔’也見多了,朱標習以為常,也真心為朱棣高興,“這幾年老四成長不少,難怪魏國公能放心把北平諸事交給老四,安心在京休養,父皇以后也能放心不少!

    雖然有徐達作保,但朱元璋對自家從小到大就混不吝的老四,說實話,還真不怎么放心。

    也不是說他沒能力,就是脾性還需要磨一磨,經驗各方面也不足,之前也是考慮到有徐達在,朱老四有時間跟著學幾年,積累經驗。

    沒想到老兄弟的身體連幾年都撐不下去了。

    朱元璋讓徐達回京休養,派了太醫上府醫治,想的還是徐達身體好轉能再去北平鎮上兩年,如果還能替他帶兵征伐漠北,那就更好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

    老將終有退出舞臺那天。

    朱元璋這兩年私下給了朱棣不少支持,也是想看看,這小子能不能做出點成績,在北平立起來,為大明守衛一方要塞。

    “叫魏國公進宮來聊聊。”朱元璋一開心就喜歡找徐達閑嘮嗑(炫耀),好久沒這么開心,“再備上兩壇子好酒。”

    如今朱元璋為了節省糧食,鼓勵種田,恢復民生,還在民間禁止釀酒,雖然也沒完全禁住,大家都在偷偷釀,但朱元璋想著上行下效,自己平時也少有喝酒。

    但像今天這種開心日子,當然少不了喝酒慶祝了。

    朱標聞言,趕緊勸道:“父皇,魏國公前幾個月才大病一場,如今元氣大傷,還需好好調養才是,您可別勸人喝酒!

    聽朱標一提醒,朱元璋也反應過來,想到一場大病差點人沒了的老兄弟,他表情微暗,嘆道:“那算了,不上酒了,弄點醬肘子、烤鵝、還有那北平烤鴨,三弟喜歡吃,都給老子備上!

    “父皇,太醫說了,魏國公的飲食要清淡,少油膩,少葷腥!敝鞓私凶∫挛绶愿赖耐跆O,“都換成清淡小菜。”

    朱元璋喜歡醬肘子,太醫把平安脈也勸他少吃,不利養生。

    但開心的時候不吃肉,快樂少一半。

    “燒鵝,烤鴨就算了,醬肘子必須上!敝煸熬秃眠@一口,“徐達身體不好吃不得,老子身體又沒毛病,不趁現在多吃兩口,等進棺材了想吃還吃不到了。”

    再說,徐達不能吃,他當著徐達面啃醬肘子,嘖嘖,那場面也挺好玩的。

    聞言朱標嘴角一抽。

    看著不聽勸的朱元璋,朱標最終搖搖頭不管了,王太監看太子同意,這才恭敬退下,吩咐人去御膳房傳話。

    沒過多久,徐達就坐著馬車進宮了,馬車直達謹身殿臺階下,臉色還有些虛白的徐達從馬車出來,一眼就看到停在下面的轎子。

    有宦官立馬躬身請道:“這是太子殿下準備的,魏國公請!

    最后徐達謝過,還是自己走了上去。

    他雖然大病一場,但走幾步路還是沒問題的,就是等爬上這十幾個高臺階,徐達喘氣聲有點大。

    站在謹身殿門口,徐達回身望向這一小段路,不由嘆息一聲。

    老了,終歸是老了。

    這次僥幸活了下來,下次也許就沒這好運了。

    徐達知道自己一身沉疴難治,行軍打仗的年歲里,致命傷他就受過兩次,更不提其它大大小小的傷了。

    剩下多少日子不過是老天恩賜。

    是時候了

    徐達轉身,朝大殿緩步走去,背影被光線拉長,滿頭斑駁發絲也格外顯眼。

    沉浸在好心情中的朱元璋聽到腳步聲,他停下看折子,剛笑著說完免禮,落在徐達身上的目光倏地一頓。

    一段時日沒見,徐達竟然蒼老得如一遲暮老翁,只是站著,雙腿就隱隱發顫。

    朱元璋只覺心頭一震,酸意毫無防備地沖上鼻頭,即便是心腸冷硬如他,此刻也不由軟了一分。

    想到那些一起走過的艱苦歲月,朱元璋情不自禁走下鑾座,雙手掌住徐達肩頭,微微用力。

    “三弟啊——”

    徐達也紅了眼眶,再次喊出那句,“大哥!

    這一聲,道盡了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情誼,還有從創業之初一路走來的心酸不易。

    原本是叫徐達進宮一起分享開心事,沒料到,兩老兄弟坐在大殿地板上,你一嘴我一語,敘起了當年舊人舊事。

    當然,多是朱元璋說,徐達聽,偶爾附和上兩句。

    說到最后,徐達忽然扯了扯嘴角,眼神透過宮墻似乎看到很遠的地方,“臣其實最懷念的還是小時候一起放牛的日子,雖然苦,但也是真的開心!

    小孩子嘛,再多煩惱也不過是怎么玩,怎么鬧,怎么從地主家偷點吃的打一打牙祭。

    徐達話音落下,大殿內半天無聲。

    朱元璋明白他的意思,徐達想退休了,想回老家安心平淡地過剩下的日子。

    說句老實話,也許就連朱標都不一定信。

    朱元璋的小本本上要清算的人不少,但這上面從來沒有徐達。

    他就是覺得,馬皇后不在了,如果就連最信任的老兄弟也不在身邊陪著了,這日子該有多難熬啊。

    但沉默了半天,朱元璋還是松手了,“好,朕準了,不過,你也別只顧著過自己的快活日子,每年過年還是記得到京城看看朕。”

    徐達笑了:“臣哪敢忘了皇上啊!

    雖然得了退休的準話,但徐達也不急著回老家,馬上就要過年了,朱棣一家都接到回京的旨意了,徐達也準備和兒子女兒孫子聚一聚,沒準,以后就沒有這樣團圓的時候了。

    就在朱棣幾兄弟處理好手頭事務,先后帶著家眷啟程回京的時候,剛一回京聽聞老兄弟徐達告老成功,于是湯和也換了身干凈朝服,跑到宮中跟朱元璋說要退休。

    湯和今年也六十出頭了,比徐達還老呢,他覺得自己干不動了。

    但朱元璋一把扶起湯和,仿佛聽不見湯和說自己老那些話,“兄弟啊,你走了,我身邊還有可用的人嗎?我看你啊,再為咱大明干個十年二十年的都不在話下!

    湯和:“不是,皇上,臣真的”

    朱元璋:“你千萬別跟我謙虛,我還不知道你嘛,閑不住,真在家待著你肯定無聊,還不如多為咱大明做點貢獻!

    湯和急了:“皇上,臣真的老胳膊老腿了,真干不動了,也就可以帶帶孫子,一點不”

    朱元璋:

    湯和:“”

    看著一臉寬厚的老大哥朱元璋,湯和深吸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氣。

    朱元璋一臉深情義重地拍拍他肩膀,擦擦自己眼角:“老兄弟啊,朕就只有你了。”

    湯和:“”

    呵呵!

    你就承認吧,你就是個朱扒皮,不把人榨干凈,你是不準備放人的。

    最終,湯和沒能告老成功,還被朱元璋逮著一頓‘吹捧’,弄得湯和心里七上八下,這個年都要過得不安生,好在,徐達安慰他沒事,上頭不放應該是真的有事要交給他辦。

    沒辦法,湯和只好回家等安排了。

    想到徐達,回到府上的湯和照著鏡子忽然一拍腦門,罵自己蠢貨。

    早知道換什么衣服啊,就該一臉疲憊蒼老地進宮面圣啊。

    但想到自己吃幾碗飯都

    湯和又猛地搖搖頭,那還是算了吧,跟老朱玩心眼,這輩子他都玩不過。

    第75章 第75章 年紀越大越欠揍

    洪武十八年臘月二十八, 幾位藩王陸續抵達京城。

    最先到的是晉王一家,晉王妃謝氏吩咐下人把帶來的年禮搬下車,又看著府上提前布置的紅燈籠,覺得還欠缺些喜慶, 就又吩咐管家弄些大紅福字各處都貼上。

    忙忙碌碌的人氣兒給久未有主人光顧的京城晉王府帶來了鮮活色彩。

    “母妃, 你先別忙活, 這些事兒交給他們去辦就行了。”朱濟喜如今也是個十歲少年,小身形清瘦挺拔, 換上儒衫妥妥一枚文雅小書生,頗有幾分風姿,獨臉頰上的嬰兒肥多了幾分稚嫩。

    更沒人知道他朱濟喜看著清瘦,厚厚的冬衣底下卻是少年人獨有的輕薄肌肉。

    有威武霸道的晉王在前, 做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本就不是朱濟喜能走的路, 更何況,自從他父晉王和四王叔互相通信(炫兒)以來, 朱濟喜更是在文武雙全、才智過人、武力超群的路上一去不回頭了。

    偶爾看見他父王吹噓那些話, 朱濟喜都要捂眼。

    實在是羞恥。

    他可沒有父王吹噓的那般厲害。

    此時朱濟喜臉上也有些疲憊,“母妃, 你還是先去休息一下吧!

    長途跋涉總歸是累人的, 即便一路有馬車坐。謝氏就犯了頭疼, 感覺太陽穴那一塊脹脹的, 臉色不太好看, 聽了兒子的話, 把府上雜務交給管家處置, 自己先回屋躺一下,緩一緩精神。

    朱濟喜也準備去洗個熱水澡,換身干凈衣裳, 再閉目小躺一會兒,可一腳踏出余光就見他父王風風火火地出來了。

    “父王這是進宮拜見皇祖父?”看晉王大步朝外邊走,朱濟喜不由問道。

    晉王聞言頭也不回道:“回京當然要去看看老爹!

    聲音洪亮,精神倍兒好,就是現在操刀子上戰場打仗都行。

    眨眼間晉王就出了院子,朱濟喜:“”

    感覺他父王一回京就來勁兒了。

    明明路上嫌棄這嫌棄那的,一臉的疲憊。

    搖搖頭,朱濟喜抬腳朝自己的院子走去,也不知道四王叔一家到京城了沒。

    這幾年他也一直有和朱高熾寫信,不算頻繁,幾個月有那么一封。

    說起來,他們兩也許久沒見面了。

    晉王覺得,自己天生就適合在繁華熱鬧的京師府生活,他一回來,聞著京城上空漂浮的空氣都是身心愉悅的。

    所以說,外頭的自由算什么,還是繁華的應天府是他晉王該待的地兒。

    站在宮城墻下,長大鼻孔呼吸空氣的晉王剛要展開雙臂,一燙熱潮濕的氣息猝不及防打在他后脖子上,晉王抖了一下,跳開一大步,扭頭就和一張馬臉對上。

    晉王罵罵咧咧的話剛到嘴邊就和馬背上的秦王對上眼神。

    秦王居高臨下看過來,他唇上留了一層小胡子,皮膚也稍微粗糙了些,顯然是被西北風沙磨礪過的,整個人乍一看還挺有人樣。

    只有眼神一如既往透著股陰寒冷酷,甚至比從前更凌厲攝人,仿佛是一柄被殺意鍛造過的邪劍。

    高高坐在馬背上,看著晉王冷冷一扯嘴角,不笑卻有三分譏諷。

    晉王就嗤了一聲。

    古話說,有的人年紀越大越欠揍,老人誠不欺我。

    “老二,幾年沒見”晉王一張嘴本就厲害,此刻看人不順眼,自然也不客氣,“你咋越來越沒人味了?”

    說著,晉王抽動鼻翼用力吸了兩口,然后忽然大步后退,扇著風嫌棄道:“我就說空中怎么有股難聞的禽獸味,嗐,還以為是我多日沒回應天,應天變了都不知道,原來是有人帶”

    咻——

    晉王早有防備,在馬鞭毫無預兆抽過來時,他閃身一躍,險險擦著鞭風避開,不過身后鞭子還緊咬著他,只能不停東躲西竄。

    “朱老二你少給老子囂張,嘶——老子不怕你,嘶——你是不是想第一天就吃父皇的鞭子炒肉。 

    看著上躥下跳,跟個滑稽小丑似的晉王,秦王呵呵冷笑一聲,鞭子收起來,眼神譏諷地俯視晉王道:“二哥看你忘記早年教訓,皮子又癢了,這才幫你回憶回憶,老三可想起來了?”

    “你——”晉王這幾年在封國混得還算風生水起,脾性也見長,誰知道一回京就碰上朱老二這硬茬。

    “哼,嘚瑟個屁,有本事你上老四跟前去嘚瑟啊,在我面前裝有個屁用!

    話一出口,果然見秦王臉色一沉,表情比剛才難看多了,晉王見他不開心,自己就開心了。

    這兩年朱棣在北平的動作不小,就是朱元璋嘴上嫌棄,心里也是滿意居多,不然也不會給予支持,不管怎么說,朱老四去了北平后就一直積極干正事,如今還真讓他干出成績了。

    逢年過節的,朱元璋給各地兒子賞賜東西,嘴上或多或少就要提起朱老四名字,讓他們跟朱老四學學,多干正事,別一天天凈整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罵的是誰,別人不知道,兄弟幾個還能不知道嘛。

    秦王就藩后,正事是辦了,可荒唐事也一樣沒少干,就是晉王都聽說一些,什么修筑王府宮殿,四處搜羅美女,過得那叫一個奢侈淫/靡。

    雖說沒鬧出事兒來,秦王沒敢做得太過分,但還是有風聲傳到朱元璋耳朵里,時不時就要傳口諭叱罵秦王幾句。

    對秦王,朱元璋也頗多失望。

    看著下面傳來的奏報,都有些想不起曾經讓他驕傲的二兒子長什么樣子了。

    比起秦王,晉王覺得自己都算好的了,他不過就是吃吃喝喝玩玩,還都是別人花錢供他消遣娛樂。

    至少目前來說,晉王還沒去收刮民脂民膏。

    一是顧忌老爹,還沒膽子大到肆無忌憚。二是,家有賢妻管著,只要晉王妃在一天,晉王再荒唐也有個底線。

    與這兩位比起來,沉迷搞種植研究,不理軍務的周王都算老實做人了。

    本來兄弟幾個從小什么德性,互相都知道,單論斤兩,誰又比誰強了。能老實點做好分內之事在朱元璋那里都算不錯了,比如楚王。

    但偏偏這個朱老四不和大家看齊,去了北平后,勤勤懇懇做事不說,還開始折騰各種新花樣,把北平軍防弄得像模像樣,近兩年力挫草原銳氣不說,管轄內的各邊塞衛所上下齊心,不管是屯田還是殺敵都激情滿滿,把其他邊塞衛統統比下去了。

    你說你,屯田御敵表現優秀就不說了,你還搞出個什么北平兵仗局,改善的火器運到應天府讓朱元璋都交口稱贊,還取了個洪武大/炮的威名,聽說應天軍器局已經在加班加點制造這洪武大/炮了。

    想來他們父皇也是要把這玩意兒早早弄上戰場,一展雄風。

    朱老四從小出了名的混不吝,年少時身邊混的也是一群紈绔官二代,整日里不是惹是生非就是斗雞摸狗,別說干正事兒了,他能少逃課就不錯了。

    也就是父皇實在太忙,沒精力時刻管教兒子,要不然朱老四一天三頓揍肯定逃不掉。

    盡管如此,那時候每個月不被朱元璋抽幾鞭子,朱老四

    也不叫朱老四了。

    當然,那句年紀越大越欠揍用在朱老四身上也一點沒錯。

    晉王看著秦王陰沉得能滴水的背影,忍不住咂咂嘴,笑得有幾分不懷好意。

    當年被老爹抽得最多,罵得最多不成器的朱老四,誰能想到,這才幾年啊,就成了父皇嘴里讓他們兄弟學習的榜樣了。

    大哥就算了,地位超然,不能比,可如今連老四都要踩頭上去了。

    以朱老二狹窄心胸,小肚雞腸,還不嫉妒死啊。

    晉王就喜歡看他氣死了又沒辦法的樣子。

    秦王和晉王進宮時機不巧,朱元璋正忙,聽見太監稟報就說了聲知道了,也沒叫進來看一眼,讓他兩先去東宮找朱標說話。

    朱元璋都這么說了,秦王就算不情愿也抬腳往東宮走,晉王倒無所謂,兩人一路去了東宮,朱標聽說兩個弟弟過來了,倒是很開心,停下工作叫兩人去暖閣聊天。

    兄弟三人坐一塊,那氣氛嘛

    也就有晉王在,能和朱標嘮上幾句,可兩人關心的事不一樣,興趣也不同,半盞茶都沒到,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聊得晉王都感覺特沒意思,慢慢地,也裝作喝茶吃點心,不想說了。

    至于秦王就特高冷,朱標問哈他應付啥,能少說一個字就絕不浪費口水。慢慢地,朱標也沒話可說了。

    等到一杯茶喝完,秦王立刻起身,拱手道:“太子,臣弟先告退了!

    晉王也隨之起身,笑道:“大哥,我也回府了,一路車馬不停歇,我這到京城了還沒洗個澡就進宮來了。”

    聞言,朱標自是不好留兩人用飯。

    等秦王兩人一走,朱標坐著喝完最后一口茶,靠著椅背抬頭,微闔雙目,臉上現出些許疲憊。

    這頭離開東宮,秦王目不斜視,渾身冒著生人勿進的冷氣,宮人們見了都遠遠跪著行禮,只有晉王還敢在他身邊晃。

    “嘖嘖,大哥這兩年是不是吃太好了。”晉王想到剛才第一眼見朱標,他差點沒敢認,怎么就從一個清瘦挺拔的儒雅青年變成

    變成一個胖子了。

    晉王有些唏噓,剛要說什么,忽然察覺旁邊射來一道冷厲視線,他下意識閉嘴,再抬頭就見朱老二越過他走得更快了,只看背影,全是黑氣。

    嘖嘖。

    不就是沒被父皇召見嘛,有啥不爽的。

    等秦王剛轉過一道拐角,晉王手指放唇邊吹出一響亮哨聲,眼中閃著看好戲的光。

    戲臺子都搭好了,就等朱老四上桌了。

    朱棣還不知道,自己還沒到,已經有人幫他拉了一波仇恨值了,他一家出發晚了點,在臘月二十九的傍晚才抵達應天。

    天色已晚,朱棣就派人進宮回了個話。

    一路過來,朱高熾也累夠嗆,即便馬車改造了一番,防震效果好上一些,坐久了屁股還是難受。

    他如今會騎馬了,路上還換乘了一段馬兒,當然,騎馬還沒坐馬車舒服呢。

    總之,古代出行真的太不容易。

    要是不趕時間,邊走邊歇還行。

    朱高熾就想洗個澡倒頭睡覺,誰知一腳還沒踏出就被他爹撈走了,“陪爹泡澡去!

    朱棣另一只手還撈著朱高煦。

    聽到泡澡,掙扎亂動的朱高煦才老實下來。

    于是朱高熾也軟軟地被他爹撈著,父子三人一起來到府上早年修建的大澡池子,熱蒸汽散了滿屋子,朱高熾衣服都是他爹幫著脫掉的,一被熱水包裹,他就忍不住嘆息一聲。

    噗通——

    熱水四濺,朱高熾趴在池子邊被濺了一頭的水,然而不等他擦掉,身后又是更大的噗通一聲。

    不小心成了落湯雞的朱高熾:“”

    也就這池子還不夠大,不然,你們兩是不是還要游上兩圈啊。

    朱高熾已經懶得沒力氣吐槽了,就想舒舒服服泡個熱水澡,好在身后兩人撲騰了一會兒也安靜下來,朱棣也過來靠在他旁邊池壁上。

    熱氣蒸騰的朦朧視野里,朱高熾瞥見身旁古銅色肌肉,飽滿結實,肌理分明,蓄滿了爆發力,上面還有深深淺淺的疤痕,不少都是這幾年添上的,讓這具身體更具雄性荷爾蒙了。

    一開始朱高熾還有丟丟心疼他爹受傷,但在他爹多次自炫‘這是男子漢的勛章’,像個開屏的雄孔雀不停展示后,朱高熾就麻了。

    這會兒,朱高熾不由舉起大拇指,真心夸贊:“我爹真帥!

    男人身上沒疤,少點花。

    都是男人,朱高熾也特別欣賞這種荷爾蒙爆棚的身材。

    再看看自己

    雖然進入少年期,身體抽條一些,但小時候吃過的肉都還在,小肚皮白白軟軟,捏一捏,跟果凍一樣。

    胳膊差點肌肉。

    大腿還是差點肌肉。

    朱高熾仰天,嘆氣,想到自己每天也有練習一個時辰的拳腳功夫,這身材咋就一點沒變化呢。

    聽到兒子嘆氣,朱棣就樂了,大手揉一揉他頭,“等你到了爹這年紀,肌肉肯定比爹爹還大塊!

    那畫面

    朱高熾:“那還是別了!

    適當就好,他又不是想當綠巨人。

    而且,朱高熾回頭看了眼飄在水面上的朱二寶,小麥色肌膚,結實的肉肉,即便還有嬰兒肥,那肉看著也很有分量。

    雖然才五歲多,朱二寶也是一頭壯實的小牛犢子,以后長大了,肯定也是一個肌肉結實,身材彪悍的猛男子。

    朱高熾就看一眼他爹。

    【爹啊,這不是年紀的事兒,是天賦的事兒!

    朱棣:“”

    一直泡到渾身紅通通,朱高熾上下眼皮都打架了,朱棣這才起身,一手撈起朱二寶夾在臂彎,一手抱起朱高熾爬在肩頭。

    朱高熾昏昏欲睡感覺有人在給他套衣服,還以為是崔膳,迷迷糊糊要睡著之際,好像看見他爹的臉了。

    “爹,晚安!彼乱庾R咕噥了一句。

    剛給兒子穿好睡衣的朱棣聽到這聲呢喃,看向已經睡熟的大兒子,眼中笑意泛濫,沒忍住捏了下他小鼻子,低聲道:“晚安。”

    朱棣剛要抱著兒子躺下,腳那邊就傳來小呼嚕聲,朱棣抬頭一看,就見朱二寶抱著他哥的腳睡得口水直流。

    “臭小子!

    父子三人泡完澡就歇在澡池子旁邊的屋子,炭盆燃著猩紅火光,窗外半夜下起了雪,到了后面,又伴隨著雨滴,淅淅瀝瀝打在瓦片上。

    這一夜,朱高熾就感覺自己被兩個火爐子包圍了,在大冬天竟然還睡出一身薄汗。

    第76章 第76章 不是一路人

    洪武十八年臘月三十。

    也就是除夕這天, 百官朝賀,聽著太監唱念洪武帝親筆書寫的這一年總結報告。

    歸納起來就一句話:表現尚可,仍需努力,明年不可懈怠, 專心做事, 小心做人, 做得好的我老朱看在眼里,做得不好的我老朱同樣不會放過。

    文武官員們:“”

    原本是來聽些賀歲詞、勉勵語的, 要么你吹吹自己的豐功偉績也成啊,怎么念到最后又開始威脅恐嚇了。

    今年從頭到尾,官員們心情那叫一個跌宕起伏,連睡覺都沒安生過, 就怕錦衣衛突然沖進來要抓人下詔獄。

    如今有了錦衣衛北鎮撫司做對比, 連刑部尚書開濟都沒那么面目可憎了。

    官員們都被殺怕了。

    他們夢里都是血腥味。

    洪武帝看著底下噤若寒蟬的百官,略顯渾濁的雙眸深處精光一閃而逝, 沒人能從這張不怒而威的臉上看出他心中所思。

    百官聽完一年總結, 來年展望,腿腳都站麻了, 終于伴隨太監一聲高唱, 今日的折磨算是結束了, 他們也將迎來一年到頭得來不易的休假期。

    雖然休假也不敢太過自由放松, 不該做的不能做, 不該走的人家也不能走, 最

    穩妥的就是一家人聚聚就好, 走親訪友都要仔細掂量一下。

    但好在過年休假期間,洪武帝不會舉起屠刀,至少他們還是能緩一口氣的。一個個走出奉天殿的官員也不敢交頭接耳, 一直到走下高高的臺階,在去宮門口的路上漸漸地才有互相交流的嗡嗡響起。

    論在洪武朝做官,其中心酸真是一時半刻都道不盡啊。

    官員們休假了,老朱家的家宴也快開始了。

    家宴是晚宴形式,朱元璋還叫來了徐達、湯和,開宴前,朱元璋還在后邊兒和老兄弟聊天,前院倒是差不多人都齊了。

    幾個就藩的王爺帶著家眷進宮赴宴,還沒就藩的和未成年的王爺皇子也都來了,王府女眷和郭惠妃等宮妃坐一塊,朱棣這些大老爺們坐一塊。

    就秦王一家還沒到。

    在座的都是兄弟,大家也不拘束,勾肩搭背,敘舊說笑,氣氛一時也很熱鬧。朱高熾帶著弟弟朱二寶也在場中穿梭,和小叔叔們問好。

    “大寶,你都長這么高了!毕嫱酰簿褪鞘首訕泛呛堑嘏闹旄邿爰珙^道。

    兩人小時候可是一起打過架的情誼,朱高熾也語氣熟稔地笑道:“十二叔才是越長越俊,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湘王過了年也就十五,可以安排就藩了,以前還是個小胖子,隨著少年時期的抽條過去,倒是顯得清瘦俊氣不少。

    一聽朱高熾的夸,湘王就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笑容莫名有幾分憨,仔細看還有幾分少男羞澀。

    朱高熾眨眨眼,感覺里面有事,剛要問身邊就傳來一道溫文的聲音,“高熾,高煦!

    是年初剛成婚的八皇子潭王。

    潭王就跟小時候一樣,五官張開了,但還是文弱書生相貌,胳膊腿細長細長,身上衣服都有些掛不住,可見多瘦了。

    “潭王叔你要多吃點肉!敝旄邿胍粋肉食愛好者,感覺一頓不吃肉都不行,葷素搭配,營養更好,反正他是不挑食的。

    不像眼前的潭王。

    潭王聞言,抬手摸摸他頭,“我吃了!

    朱高熾看著他那一折就斷的脆弱的細胳膊,嘴角一抽,“不愛吃你也要吃點,要不然你就多吃豆制品,補充營養,身體是自個兒的,不吃到老受罪的也是你自己,太醫肯定也跟你說過,你缺乏營養,要”

    話沒念完,潭王就笑出聲,手指骨一彎,點了點朱高熾額頭,“還是像小時候那般愛嘮叨!

    嘮叨的朱高熾:“”

    您當我愛嘮叨啊,還不是你們太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了,以前小堂

    朱高熾神色忽地一頓,看著他眼神,潭王和湘王也意識到什么,兩人對視一眼,湘王趕緊道:“嗐,還不是八哥你喜歡什么仙風道骨,該吃的不吃,別說大寶了,我都念你多少回了!

    看湘王又開始說自己,潭王只能拱手討饒,“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多吃點行了吧!

    湘王對他的敷衍習以為常,要能聽早聽進去了。

    一聽仙風道骨這詞,朱高熾腦中靈光一閃,忽地想起什么,雖說夢里畫面沒有潭王相關的,但好像潭王叔沒能活到靖難造反的時候。

    不會是

    就藩后就磕丹藥去了吧。

    夢中模糊的記憶里,不少明朝王爺都癡迷求仙問道,鬧得厲害的如朱高熾余光掃過十皇子魯王。

    這人后來可是為了煉丹專用童/男/童女,殘忍至極。

    朱高熾想到就皺眉,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他肯定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勸說魯王是沒用的,他們從小關系就不好,小時候鬧過好幾次矛盾,魯王本來就是追隨秦王,和他爹也不對付的。

    那就只能暗中盯著,一旦行為過分就舉報!

    這一點他皇爺爺也是很看不慣的,絕不會輕易姑息。

    朱高熾想著,剛要對潭王科普下丹藥的種種危險,求仙問道的種種套路,誰知熱鬧氣氛突然一靜,朱高熾若有所覺地順著眾人視線看去。

    正好,有皇子喊出聲,“二哥來了!

    踩著晚宴開席時間,秦王姍姍來遲,他身后跟著長子朱尚炳,父子兩同款倨傲姿態,享受眾人突然安靜下來紛紛投過來的目光。

    秦王第一眼看的是一眾兄弟中間,站在一起氛圍融洽的朱棣和朱標,這兩人都是他如今最厭惡的人。

    接收到秦王不善的視線,朱棣沒在怕的,他挑了挑左眉,皮笑肉不笑了一下,然后目光一滑,繼續和朱標談笑風生,仿佛把秦王當成了空氣。

    換作幾年前,朱棣肯定脖子一橫,眼神睥睨,挑釁問:你瞅啥?

    妥妥成長了啊,殺傷力也倍增啊。

    暗搓搓在旁邊觀察的晉王那叫一個小心臟噗噗亂跳,激動的啊,朱老四果然沒讓人失望,朱老二臉好黑哈哈哈哈哈。

    朱標自然察覺到情況不對,本來還擔心老四要跟老二硬剛,雖然沒有一言不合就干架,但兩人的氣氛也沒好到哪里去。

    身為大哥,朱標只覺心累,大過年的,又是一家子聚齊的家宴上,可不能真讓兩人鬧起來。

    看看臉色黑如鍋底,眼神陰沉的秦王,朱標閉了閉嘴,還是扭頭看向朱棣,小聲勸道:“老四,今晚別跟老二計較!

    朱棣看起來很好說話的樣子,“你放心吧大哥,他不惹我,我肯定不招惹他!

    聞言,朱標:“”

    扶了扶額,朱標無奈道:“給大哥一個面子,今晚別鬧,在場不少兄弟,還有侄兒們都在,高熾高煦也都看著,你們要打起來像什么話。”

    “行行行,聽你的不打!敝扉εe舉手,一副‘我聽話’的模樣。

    朱標也覺得這幾年他還是有所成長,應該不會像以前那樣莽撞沖動,暫時放下心來,最后還刻意往前一步擋了擋,隔絕了朱老二陰沉盯視的目光。

    只要這兩人不鬧起來,那今晚就平安無事。

    但這明顯不符合晉王看好戲的意思,見大哥又當了個和事佬,企圖把劍拔弩張的氣氛壓下去,晉王嘖嘖一聲,腳往前一步就要挑動是非,袖子忽然被人拉了一把。

    晉王低頭就和自家兒子眼睛對上。

    朱濟喜瞇了瞇眼:“父王,你想干啥?”

    晉王遮掩般笑笑:“為父去跟大哥打個招呼,你要不要一起去?”

    朱濟喜有些不信任地審視他爹,然后說:“父王,不要胡鬧,母妃說了,你要挑事就一個月別見她面了。”

    “”晉王想到出府前自家王妃的威脅,眼神躲閃一瞬,又很快理直氣壯地說:“本王怎么會挑事,本王就是和自己兄弟交流下感情,你小子可別去你母妃跟前添油加醋啊,不然——”

    晉王想了想威脅之語,看著兒子嚴肅小臉,晉王脖子一梗道:“不然等我回了封地我就跟人鬼混去,不理軍務,不管事兒,怎么好玩怎么來!

    被‘威脅’的朱濟喜:“”

    有這么一個不靠譜的親爹,他又能怎么辦?

    父子兩干瞪眼,最后朱濟喜松開他,無力妥協道:“總之父王你別惹事,母妃真生氣的話,我也幫不了你的。”

    晉王樂呵呵一笑,“哎呀,你爹我什么人你好不知道嘛,肯定不會惹你娘生氣的。”

    朱濟喜:“”

    把兒子敷衍完,晉王就屁顛顛地朝朱標朱棣那邊靠近了,他準備再扇扇風添點柴,難得大家齊聚一堂,這么好的機會錯過就可惜了,還不知道以后要等多久了。

    晉王就藩后,最懷念的就是從前看兄

    弟‘好戲’的日子了。

    父皇真要揍兒子也不怕,沒了母后及時出手相救,還有大哥啊。

    不過晉王暗戳戳的計劃還沒實施,沒想到好戲就開鑼了,晉王就聽到朱老二的不孝子在那囂張道:“朱高熾,聽燕王叔說你這些年學了些拳腳功夫?怎么樣,敢不敢和哥哥我切磋一下?”

    本來擔心親爹惹事的朱高熾:“?”

    站在親哥身邊一心啃鴨腿的朱高煦,把嘴里的肉嚼吧嚼吧咽下去,鴨腿也不啃了,直直瞪向找他哥麻煩的大胖子,小眼神與朱棣小時候如出一撤,帶著股兇狠勁兒。

    就連朱尚炳都注意到了,分了一點眼神過來,兩人目光剛一接上,朱高煦就要扔了鴨腿撲過去,好在被朱高熾一把按住,一只手輕輕揉了揉他的后脖子。

    炸毛的小狼崽瞬間就被安撫下來了,只有一雙眼睛還惡狠狠地瞪著朱尚炳。

    朱高熾笑得溫和,看向雙手抬起,做出防備架勢的朱尚炳,和氣道:“別緊張,我二弟年紀小,但不是沒腦子的人,見了誰都想咬一口,尚炳堂兄你?”

    朱尚炳:“”

    就在朱尚炳要反唇相譏時,朱高熾又笑笑道:“堂兄你倒是一點沒變!

    朱尚炳拳頭一緊,咬死了腮幫子惡狠狠道:“朱高熾——”

    這邊一看就要鬧事,怕麻煩惹上身的朱家兄弟都悄悄往后退開。大家都不傻,看得出來朱尚炳主動找事與秦王脫不開關系。

    沒見秦王就在一邊雙手抱胸,似笑非笑地看著嘛。

    不少朱家兄弟又悄悄瞄了他們四哥一眼,那臉色果然黑了,要不是被大哥拉著怕是已經沖上去和二哥干起來了。

    這一幕實在是說不出的熟悉。

    朱高熾雖然不想在今天惹事,但有人挑事兒,他也不怕,就在他要繼續陰陽怪氣罵朱尚炳時,那邊傳來朱標一聲驚呼。

    “老四!!!”

    朱高熾余光就見一道迅猛身形眨眼沖向欠揍的秦王,秦王早有防備,朱棣一沖過來他就出手格擋,下盤穩扎,反身一拳,但朱棣功夫也不差,接住拳頭,抬腳猛踹。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兩人就過了好幾招了。

    秦王一時躲閃不及,左臉中了一拳,他倒退幾步,抬眼看向朱棣,表情越發陰鷙狠戾。

    朱棣冷冷一扯嘴角,“這就不行了?”

    伴隨著秦王爆喝一聲,兩人再次沖向對方。朱標看著纏斗在一塊兒,下手不留情面的兩人,扶額嘆氣。

    也就是這時,有一道痛呼聲傳來,朱標眉心一跳,轉頭就見朱尚炳被朱高煦撲在地上,兩人身形相差明顯,一看就知朱高煦要吃虧,朱標管不了秦王兩人,還能不管小孩子這邊嘛。

    他抬腳就往那邊趕去,下一秒動作微微一頓,就見朱高熾趁朱尚炳想翻身反壓之際一屁股坐他脖子上,雙腿一絞,扯住朱尚炳一只胳膊,不知怎么用力的,只聽到朱尚炳呼痛聲越發凄慘了。

    朱高煦見狀,咬人的動作一松,配合他哥,掰著朱尚炳雙腿一扭,靠著他天生強大的蠻勁兒,雙臂用力一鎖。

    朱尚炳又是慘嚎一聲,任憑他如何掙扎都擺脫不了兄弟兩的鉗制。

    朱標:“”

    剛要來幫忙的朱濟喜:“”

    好吧,燕王叔一家的戰斗力是不用懷疑的。

    恰在這時,朱元璋也帶著兩老兄弟從后面走出來了,猝不及防地看見了兒子拳腳切磋,孫子慘嚎連連的畫面。

    三人:“”

    以為能見到兄弟熱鬧過年,一家子和諧場面的朱元璋,兩眼一瞪,想到剛才他還和老兄弟吹噓兒子孫子,朱元璋真是差點給氣笑了。

    真是好樣的!

    朱元璋也覺得自己許久沒活動筋骨了,這群不孝子,在大過年的時候還給老子找不痛快,那老子也不用跟你們客氣了。

    熟悉的鞭聲響徹院落,先是朱棣嗷嗚一聲,緊接著是秦王忍痛的悶哼聲,再緊跟著是偷偷逃跑的晉王尖聲吶喊。

    “老爹,不關我的事啊——”

    朱高熾三人已經被朱標吩咐宮人分開了,此刻朱高熾牽著朱二寶,老實溫順地站在太子大伯身后,圍觀皇爺爺大殺四方(逮著哪個兒子哪個遭殃)的畫面。

    場面那叫一個熱鬧。

    朱高熾抬頭,望天,這個年過得真吵啊。

    模糊熟悉的宮燈光影中,似乎也有熟悉的身影隱藏在其中,朱高熾剛要垂下視線,余光不經意間掃到一抹身影,他扭頭看去,嘴角客氣的弧度還沒展開。

    誰知一接觸到他目光,朱允炆就快速垂下頭,躲躲閃閃,像是不愿和他有多的交集。

    朱高熾微一挑眉,無所謂地收回目光。

    本來也不是一路人。

    第77章 第77章 父親,兒子背您吧

    好好的一場家宴搞得雞飛狗跳, 朱家兄弟們就很有眼力見地朝大哥靠攏,然后圍觀了一場六旬老爹胖揍三兒子的好戲。

    想看好戲的晉王‘無辜’地成了戲中人,又哭又叫比誰都夸張。

    朱元璋打完,人也累了, 手一揮:“都給老子滾, 看著心煩!

    說完就丟下一群安靜如雞的兒子們, 叫上兩個老兄弟另找地方吃飯。

    不找個地兒不行啊,這里仿佛狂風過境一般, 不能看了。

    當然最慘的還是被朱元璋追著揍的朱棣三兄弟。

    “爹,沒事吧?”

    “父王——”

    幾道身影同時朝挨揍的三人跑去。

    朱高熾看著趴在假山石上‘哎喲哎喲’叫喚的朱棣,有些擔憂道:“爹,怎么樣了?”

    朱棣悄咪咪看了眼朱元璋離開的方向, 看不見人了, 表情瞬間變了,“我沒事, 那鞭子都沒怎么抽到我身上。”

    除了他故意慢下來, 讓老爹抽了兩下出口氣,其它的都沒挨著身。

    這幾年的艱苦訓練可不是白訓的, 朱棣不說武功蓋絕天下, 那也不是誰想揍就能揍到的。

    而且——

    朱棣臉上笑意忽地一收, 想到這次不到半個時辰老爹就沒力氣了, 喘氣不停, 抽人的動作也沒了前幾年靈活, 他心情就有些怪怪的。

    如果不是他剛才配合, 老爹連他衣角都碰不到。

    聽到他爹說沒事,朱高熾又拉過他看了看,就見鞭子只把外衣抽壞了, 他爹除了后背有一條鞭痕,其它地方完全沒事兒。

    朱高熾一愣,剛才看他爹一直鬼哭狼嚎、東躲西竄,好幾次都被鞭子抽中了,他還以為這次肯定被揍得不輕呢。

    沒想到

    裝的?

    朱高熾抬頭剛要和他爹眼神交流一下,結果就見朱棣表情怪怪的,還沒等他琢磨過味兒來,朱棣又表情一變,嗷嗷叫痛,父子兩交換個眼神,朱高熾趕緊扶著他。

    “老四你怎么樣?”朱標剛去看過秦王和晉王,那兩人身上鞭痕不少,尤其秦王,剛才朱元璋抽得最多的就是他。

    而且,朱棣在逃竄過程中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就繞著秦王打轉,讓秦王躲也不好躲,只能結結實實地挨揍。

    晉王叫得兇,太過吵鬧,后面朱元璋聽得不耐煩也專門抽了他一陣。

    倒是朱棣‘裝’得最像,又懂配合,讓朱元璋出了氣,后面也沒專門逮著他揍。不過也沒幾個人看出朱棣是在裝,他一身破破爛爛的,看起來也很慘就是了。

    “放心吧大哥,這點算什么啊,都是皮外傷,老爹手下留情,抽得可輕了,嘶——”說著,不小心扯到痛處,朱棣登時五官扭曲成一團,那叫一個難看。

    看得朱標都不知該說什么好了,只能無語地搖頭,“你呀,孤該怎么說你好,答應孤今晚不惹事,結果呢,還是不管不顧地沖上去,孤拉都拉不住!

    “大哥!敝扉τ戰埖匦π,摸摸后腦勺,

    剛才的事朱標自然清楚,如果不是老二讓兒子主動找事,老四是不會沖動的。

    “回去擦了藥就好好休息。”朱標也不好繼續訓斥,把太醫院送來的藥膏遞給朱高熾,“要不要孤讓人來抬你出去?”

    “不用不用!敝扉[擺手,“這算什么,我兒扶我就可以了!

    朱標看他走路還算穩當,就是樣子有點滑稽,動一下還要呲呲牙,無端讓人想笑。

    “爹,慢點走,小心點。”朱高熾一邊扶著一邊溫聲道。

    “好好好,慢點,慢點!

    朱高熾和他爹互相配合著往外走,那邊朱濟喜和朱尚炳也扶著自家父王往外走,本來吧,朱標給這兩人準備了轎子的,可他們一看朱老四都要靠自己堅強走出去,他們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轎子不坐了,也讓兒子扶著,一步一步堅強地走到自家馬車邊上。

    但這兩人是真挨了不少鞭子,走動間扯著傷口,疼啊。

    秦王脾氣硬,還能咬著腮幫子不喊痛,只是默默抽冷氣,嘶——嘶,像蛇吐蛇信子。

    晉王就沒這個顧慮了,他一向不在乎形象,走一步要叫一聲,走兩步要嗷一下。

    女子分娩叫得都沒他夸張。

    沒辦法,朱棣裝都裝了,只能時不時也抽兩口氣,然后嚷嚷兩句,“疼,兒子,爹疼啊。”

    沒想到話音落下,朱高熾就抬起含淚的雙眼,無比心疼道:“爹,讓兒子背你吧,都怪兒子連累了你啊!

    朱棣:“”

    他戲還沒接上,朱高熾已經自己唱起來了,“爹,打在你身,痛在我心啊。下次皇爺爺要再生氣,我一定沖出來擋在你面前,這次是我不夠勇敢,兒子不孝啊。”

    朱棣:“”

    【爹,這戲好不好?】

    【爹,開心不?】

    朱棣:“”

    【你是不是早想揍秦王叔,就等著這機會呢?】

    【哼,剛才連我都差點被你騙了!】

    朱棣就:“”

    他心虛一扭頭,不巧,這一扭正對上目瞪口呆的秦王晉王,于是朱棣下意識挑了挑眉,那眉飛色舞的樣子好像在說:看,本王兒子多孝順。

    本來就是皮肉疼,這下秦王和晉王心肝脾肺都開始疼了。

    好想一起揍朱老四啊。

    然后兩人不約而同地咬緊牙關,一人眼神幽深地轉向朱尚炳,一人可憐巴巴地看著朱濟喜。

    朱尚炳;“”

    朱濟喜:“”

    最終抗不過壓力,朱尚炳硬著頭皮往前一蹲,“父王,兒子背您吧。”

    晉王一聽,不干了,剛要跟他兒抗議,朱濟喜就深吸一口氣,兩眼麻木地跟著朱尚炳往前一蹲,“兒子背您!

    這下,秦王和晉王都滿意了,他們就想看看朱老四臉上的得意還維持得住不,跟誰家沒兒子似的,看看,我兒子可不是嘴上說說的。

    結果兩人同時一扭頭,就見朱棣沖他們嘖嘖一聲,很是看不起的樣子。

    朱棣摸摸大兒子的頭,“乖,我知道你的孝心,但你還小,爹爹我也不忍你受累,而且,你爹我厲害著呢,這么點皮外傷就要死要活要人背,還怎么上陣殺敵,為國守衛邊疆!

    說著,朱棣意有所指地瞥旁邊一眼,然后陰陽怪氣內涵道:“你爹我可不像某些人,豆腐渣做的,一點皮外傷要死要活地折騰人。”

    “…….”

    秦王和晉王那表情就恨不得把朱棣給活吞了。

    朱高熾感動不已,拉著他爹的手。

    “爹爹——”

    “兒子———”

    “我恨不得原地長大,變成爹爹這樣厲害的大人,也為爹爹遮風擋雨。”

    “兒子~”

    父子倆執手相看,肉麻兮兮,他倆沒啥,卻把旁邊四人給肉麻壞了。

    秦王滿心不適地扭開視線,怕自己看下去就要吐了,結果這一扭頭偏偏看向他兒子了。

    “!”剎那間朱尚炳瞳孔地震,下意識用力扭過頭去不和秦王眼神接觸。

    這個他做不到,真做不到!

    秦王:“…….”

    就突然好氣。

    說實話晉王也惡心得厲害,看信就知道朱老四肉麻了,吹兒子能吹上天,但當面看,受到的刺激比看信強百倍。

    但晉王忍著惡心不爽看向兒子朱濟喜,朱濟喜正在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然后他敏銳察覺到什么,一看,是他父王‘鼓勵’的目光。

    朱濟喜:“……”

    晉王:兒啊,你可以試試,父王也不是不能配合~

    朱濟喜:不可能!絕不可能!

    晉王:父王可以配合噠~

    朱濟喜就一臉麻木不仁地笑笑:呵呵。

    晉王:……

    看到秦王晉王臉又黑了不少,朱棣就嘿嘿嘿嘿,爽了。

    一路上搞不清楚狀況的朱高煦看看大哥,看看臭爹,感覺兩人跟平時的膩歪不太一樣,又感覺沒啥不一樣的,想不明白,于是朱高煦也懶得管了,不知從哪兒掏出個沒啃完的鴨腿,自顧自地啃起來。

    聽到動靜的朱棣和朱高熾:“”

    察覺兩人看過來的視線,朱高煦又從袖子里一撈,撈出一個油乎乎的鴨腿,“哥,要吃嗎?”

    至于臭爹,沒有多的了。

    朱高煦用眼神威脅他爹,別搶,我哥的!

    朱棣:“”

    朱高熾沒心情啃鴨腿,接過轉頭就‘孝敬’他爹了,又抬手摸摸快炸毛的朱高煦。

    得了孝敬的朱棣咬下一大口肉,不忘朝秦王晉王投去鄙視一眼。

    氣得兩人的拳頭當場就硬了。

    朱棣可不怕兩個傷兵敗將,扭了扭脖子,豪橫氣質大開,那樣子就像在說:來呀,打一架啊,誰不敢誰慫貨。

    “老二,老三,老四!”

    身后忽然傳來朱標隱含怒意的威嚴聲,朱棣囂張氣焰頓時滅了一大半,他摸摸鼻子,心道大哥怎么跟過來了,結果一低頭就對上他兒子靈動的眼神。

    【爹爹,驚喜不?】

    朱棣:“”

    好哇,臭小子發現大哥了也不跟他通個氣。

    朱高熾就眨眨眼,模樣無辜,笑容純良。

    朱標就是不放心這三個人,怕他們還沒到宮門口又一言不合打起來,這才悄悄尾隨,沒想到,他的顧慮還真不是多余的。

    這三個從小就不對付,在一起不是吵架就是打架,朱標見怪不怪,但一個個的都成家立業,當爹的人了,怎么就還能這么不懂事。

    朱標難得和他父皇共情了,要是自己有三個這么不懂事的兒子,他也頭疼。但長兄如父,朱標已經夠頭疼了。

    最后是朱標一路盯著,朱棣幾人這才沒繼續作妖,安安分分地走到了宮門口。徐妙云,晉王妃謝氏還有秦王側妃鄧氏都等在自家馬車邊兒了。

    鄧氏一臉心疼地迎上秦王,小心扶著他臂彎,慢慢走向自家馬車。

    朱棣和晉王就沒有愛妻相迎的待遇了,朱棣有兩個兒子陪伴也不覺得寂寞,快走近了,徐妙云還嗔怪地看他一眼,那樣子明顯就不生氣。

    但晉王這就不妙了。

    謝氏面無表情立在馬車邊,任憑晉王怎么裝可憐都無動于衷,靠近了想拉拉謝氏的手,被謝氏瞪了一眼,晉王就老實把手縮回去了。

    一身形壯碩的大漢硬是弄出小可憐的錯覺,抽抽鼻子,委屈巴巴地鉆進馬車,等了會兒,謝氏還沒上去,他又從窗口探出半個腦袋,抽噎一聲。

    謝氏:“”

    朱濟喜:“”

    謝氏上前謝過朱標,又去和徐妙云說了幾句話,這才轉身回了自家馬車,在車簾子放下那瞬間,騎在馬背上的朱濟喜瞟到一眼,他厚顏無恥的父王撲到母妃懷里撒嬌。

    朱濟喜:“”麻了。

    秦王府和晉王府的馬車相繼離開,只有燕王

    府的馬車還沒動。朱棣說完話已經和徐妙云上馬車了,倒是朱高熾忽然又從馬車里出來,看了眼站在外面的朱標,溫潤一如既往,可俊秀的青年成了一個略顯滄桑的胖中年。

    其實太子大伯也不過三十出頭。

    朱高熾最終還是嘆息一聲,起身跳下馬車,跑過去輕輕抱住朱標,這是他替某人抱的。

    被小孩一把擁住,朱標也有些沒反應過來,但他眼神還是下意識一軟。

    “太子大伯,你要保重身體啊!敝旄邿氘Y聲甕氣道,停了下又說:“新年快樂!

    朱標抬手摸摸他的頭,無比溫慈道:“新年好,大伯也祝你年年開心,健康長壽。”

    健康長壽啊

    不知為何,朱標眼眶有些酸酸的。

    他抬頭看著不知何時下起的小雪,大概是天太冷了吧。

    燕王府的馬車慢悠悠地離開宮門口,有太監打著傘過來,直到馬車融入黑夜看不清了,朱標才輕聲說:“回吧。”

    回到晉王府,一路上都在認錯(撒嬌)的晉王總算哄得晉王妃臉色稍霽。

    看著嬉皮笑臉、賣乖討好的父王扶著母妃下馬車,朱濟喜就當自己看不見了,把馬鞭扔給護衛,自個兒回屋去了。

    他留在這就顯得很多余。

    晚上,晉王妃給晉王涂抹藥膏,聽他忍著疼抽冷氣,嘴上不忘念叨:“現在知道疼了,你找打的時候怎么就不想想。”

    “”晉王還想嘴硬,但又怕王妃生氣,半天只憋出一句,“我沒找打。”

    晉王妃:“哪次老四和老二打架,你沒遭殃?”

    晉王:“”

    “對呀!”晉王一個翻身坐起來,扯到痛處又是一陣齜牙咧嘴,然后他不服氣道:“為啥每次我都被他們兩個連累,一起挨揍?”

    “愛妃,你說為啥?”

    “本王也太冤了吧。”

    晉王妃:“”就懶得白費口舌了。

    你冤個屁!

    誰叫你每次不是在旁邊幸災樂禍,就是添油加醋、煽風點火。

    哪次都有你,父皇又不傻,當然每次都一起揍了。

    反正你再無辜也無辜不到哪里去。

    晉王還在那忿忿不平,感覺自己這些年受到的委屈太多,罵罵咧咧好一會兒,罵累了就抱住謝氏,他急需王妃安慰。

    謝氏真是拿他也沒啥辦法了。

    另一邊,朱標緩緩步行回到東宮,他陷入自己思緒中,根本就沒注意在門口等他的朱允炆,哪怕小小一聲父親都沒讓他回神。

    朱允炆嘴巴張了張,看著朱標背影最后也沒能喊出聲。

    他有些困惑地跟了上去,走著走著,朱允炆臉色忽地一白,看見朱標進了以前大哥住的院子,朱允炆沒再跟了,他在原地愣了半天,直到手腳都冰涼才轉身回了自己院子。

    深夜,萬籟俱寂。

    整座皇城似乎也陷入酣睡中。

    文華殿東北一角的院子里,守夜的宦官眼皮子都快粘一塊兒了,眼看馬上就要睡過去。

    “啊——”

    “王樹——”

    屋內一聲驚呼嚇得守夜宦官王樹立刻睜眼,他用力揉了一把臉,趕緊起身進入里屋,奔到床前跪下,擔憂問道:“奴婢在,殿下您沒事吧,可是又做了什么噩夢?”

    殿內燭火沒有全部熄滅,留了一盞在床腳,昏黃的光亮照出朱允炆脖頸細細密密的汗水,貼身內衣都濕漉漉的了。

    王樹見狀就去捧了一套干凈清爽的貼身里衣過來,朱允炆整個人都還有些恍惚,被汗水浸過的里衣剛被褪下,他下意識打了個哆嗦,那股殘留在骨子里的冷讓他繃不住一手揮出。

    給他換衣服的王樹毫無防備地摔在地上,趔趄著爬起來,趕緊跪地求饒,“殿下,是奴婢的錯,奴婢嚇著您了!

    幽幽燭火下,朱允炆平日里溫吞軟澈的眼神似乎都罩上一層幽暗的光,他看著不停磕頭求饒的王樹,神情淡淡。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嘆息一聲,似有不忍,道:“算了,你起來吧!

    “謝殿下開恩。”得了令的王樹顫巍巍地抬起頭,腦門已經一片紅腫,他卻好似不覺,膝行到床邊拿起清爽里衣,伺候朱允炆換上。

    換好衣服朱允炆再次躺下,睜著眼好似不敢睡了,王樹垂頭小聲說:“殿下您歇息吧,奴婢就在這守著您。”

    過了會兒,朱允炆才輕輕嗯了聲,嘟囔一句:“等我睡了,你就出去。”

    閉上眼睛也不知過了多久,朱允炆又昏昏沉沉地入睡了。

    聽到床上的人呼吸平緩,王樹這才抬頭看了眼,察覺人睡熟了他才呲著牙倒抽一口冷氣,不敢發出聲音,小心翼翼地動了動酸痛的膝蓋,換成舒服點的坐姿,緩過那股勁兒,剛要起身悄悄退下去。

    朱允炆卻嚶嚀一聲,眉頭也緊皺著,睡得很不安穩。

    怕他醒了自己又要遭殃,王樹趕緊伸手拍拍他。

    慢慢地朱允炆不再動來動去,呼吸也再次平緩下來,只有眉頭始終緊皺著,王樹輕手輕腳地轉身,這時,床上的人又傳來一句夢囈。

    “大哥對”

    后面說了什么,王樹沒太聽清楚,等到身后沒了動靜他才垂著腦袋快速離開內室,直到外面冷風一吹,他發熱的腦子才冷靜下來。

    第78章 第78章 馬青,青兒郡主

    坤寧宮。

    這座象征著后宮之主的宮殿, 哪怕它的主人不在了,只從面上看也沒有什么差別。

    朱元璋只要一有空就會來這里坐一坐,喝上一杯茶,看看周圍熟悉的布局, 就好像他妹子還陪在身邊。

    除夕夜那天晚上, 朱元璋和老兄弟湯和喝多了, 吵吵鬧鬧要來坤寧宮休息,王太監小心地送人過來, 朱元璋把人統統趕出去,獨自躺在熏了藥香的棉被上,在酒精的催眠下,嗷嗷大哭了一場。

    這種情況每年過年都要上演一回。

    守在主殿門外的王太監隱約聽到點屋內動靜, 也不敢推門去看, 站在那像個木頭樁子似的,余光卻輕輕飄過身旁的人。

    同樣的木頭樁子, 垂著眼皮裝聾作啞。

    坤寧宮伺候的‘老人’青兒, 從小跟在馬皇后身邊,與馬皇后情誼深厚, 還被賜姓馬。

    雖說是下人, 可在馬皇后心中也猶如半個女兒了。

    每年過年那幾天, 朱元璋就要歇在坤寧宮, 鬧出些不大不小的動靜, 所以守在門外的就只有王太監和青兒, 護衛和別的宮人都被遣遠一些。

    也是有青兒留在坤寧宮料理雜務, 這宮殿還能保留著一點馬皇后相關的氣息,不然,朱元璋不會每次來都能引動心緒, 平時思念馬皇后的時候也會來這里坐一坐。

    因為馬皇后的緣故,青兒也得到了朱元璋的善待,圣旨親封的郡主,在這宮里也算得上半大不小的主子了。

    不過青兒一直守著坤寧宮,很少出門和其他人往來,三十幾歲的年紀活得卻猶如半只腳踏入棺材的老嫗,無欲無求的模樣。

    原本朱元璋是想放她出宮生活的,還賞賜了郡主府,不過青兒自愿留在宮里,繼續打理坤寧宮事務,有青兒在,坤寧宮就好像跟主人在的時候一樣,讓他在疲憊的時候有個緩解的地兒,朱元璋也就沒說什么了。

    念及青兒忠心,朱元璋逢年過節給后宮發賞的時候也不會忘了她,一時之間大家都知道,這位青郡主不止得了馬皇后生前的疼愛,如今也受到了朱元璋的看重。

    難得來一趟京城,動身回北平前,徐妙云也抽空進宮來和青兒敘舊。怎么說也是自小相處的情誼,青兒比她和常茹大上好幾歲,加上性格原因,從小就是大姐姐的存在。

    后面她和常姐姐各自嫁人生子,又因為一些原因,青兒和她們少了來往,漸漸地就顯得生疏冷淡。

    一開始她和常姐姐都以為是因為‘姐妹鬧矛盾’,所以青兒才和她們漸行漸遠的。

    不過徐妙云漸漸也想明白,要說常姐姐惹她生氣,她不和常姐姐來往還可以解釋,可自己沒有惹她啊,所以啊,只能說青兒的性格就是如此,她在宮中當差,是馬皇后心腹,她就不會和任何其他人走得過于親近。

    小時候是小時候,長大成

    人后就有了各自的利益和所求。

    萬一有點什么,青兒不愿被利用,自然也是不愿傷害小時候那點情誼。

    從小生存過的環境讓青兒不相信人與人之間是單純沒有利害的關系,總是有所求的。

    遇到了馬皇后,給了她新生活的機會,她成了馬青,可骨子里她依然是那個在元朝后宮茍且偷生的小女孩。

    想明白青兒的意思,徐妙云自然也不勉強,兩人就維持著不遠不近的關系,少時情誼只存在各自心中。

    如今母后也走好幾年了。

    徐妙云喝著茶,余光掃過周圍布局,熟悉得連一株花的位置都沒變過,仿佛下一秒熟悉身影就會從簾子后走出來。

    青兒仿佛沒察覺她的目光,坐在對面端著一杯茶,抿了一口又放下。

    “馬姐姐!

    聽到喊聲青兒掀了下眸,朝徐妙云看來,這是兩人少時的稱呼。

    徐妙云看著她笑問:“宮里的生活可還好?”

    青兒語氣平靜:“習慣了,對我來說都一樣,燕王妃在北平可還習慣?”

    “嗯!毙烀钤品畔虏柚,“一開始我也以為會不習慣北方的氣候,不過啊,去了才發現自己挺能適應的,吃的喝的啊與這邊有些不同,別有一番特色,我覺得北平挺好的,馬姐姐要是在宮里待得無聊了也可以出去看看。”

    “習慣就好!鼻鄡赫f完這話轉頭看向外面,眼神似乎透過空間看向很遠的地方,“我覺得北邊的冬天太冷了!

    看著青兒愈發沒了生氣的側臉,徐妙云一陣欲言又止,最終在青兒毫無波瀾的目光頭來時,徐妙云還是開口道:“馬姐姐,人始終是要往前走的!

    但徐妙云也知道,失去至親之人是很痛的,大多數人不是往前走了,而是把傷痛埋在心底,等到時間慢慢磨平記憶和感受,就變成往前走了。

    雖說從小時候起,她很多時候都搞不懂青兒在想什么,但她也知道,馬皇后對青兒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唯一的家人的存在。

    徐妙云就想,換作自己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是困在原地還是往前走。

    但聽了她的話,青兒忽地笑了,不是那種浮于表面淺淺淡淡的笑,而是有種被她逗樂的笑。

    以前小時候她和常姐姐做了很幼稚的事,青兒就會這樣笑,像個什么都懂,就是看著她們玩鬧的大姐姐。

    徐妙云愣了下,青兒已經收起笑容,平靜到有些死氣沉沉的眼眸卻還殘留笑意,她說:“我挺好的。”

    聞言徐妙云也不知該說什么了,也許她是真挺好的,只是這深宮內苑待久了,又沒個能交心的人,總是寂寞的。

    這般想著,徐妙云又看向坐在對面的人,本就不喜與人親近的人,寂寞應該是比熱鬧更自在的吧。

    徐妙云最后也只能在心中嘆息一聲。

    “你看那!鼻鄡汉鋈怀雎暤,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是坤寧宮院子里幾顆銀杏樹,馬皇后喜歡銀杏樹所以朱元璋特地吩咐人移植的。

    看著這幾顆樹,徐妙云也想起什么了,就聽青兒道:“以前,你和常茹就經常在那棵樹下埋東西,約定幾年后再挖出來。”

    “是啊!碧崞鹕倥畷r無憂無慮的日子,徐妙云自然露出懷念的眼神,“有次說好要等十年后再挖出來的,誰知道常姐姐半夜不睡覺偷偷挖出來,可氣死我了!

    青兒也淺揚了一下嘴角。

    徐妙云想起這些,難免就會想起舊人,誰會想到,匆匆幾年時光就會發生這么多的變化。

    人生無常,以前只當書上一個詞語認識,現在才切身體會到這個詞帶來的殺傷力。

    兩人也沒多少敘舊的話可說,盯著那幾顆銀杏樹看了大半天,喝完一杯茶,青兒就主動‘送’客。

    “下次回京城再來看你,你要有什么事兒也可以傳信給我!彪m說身為宮中女官不準私自和宮外聯系,但對青兒來說,一封信而已,辦法還是有的。

    青兒也沒拒絕,嗯了一聲,在徐妙云起身告辭時,她又招招手,一個宮女捧著托盤過來,上面是兩個精致繡囊。

    “給龍鳳姐弟的禮物。”

    徐妙云笑著接過,又說:“早知道有禮物收就該把他兩也帶進來,兩小東西最喜歡出門玩了。”

    今天她進宮來看青兒,幾個孩子就一起去了徐府玩,等他們返回北平,徐達也要告老還鄉,再見面不容易,所以這幾天朱高熾宮中、徐府兩頭跑,真是忙得不可開交。

    朱高熾就覺得他皇爺爺太能折騰了,說什么許久沒和他一起吃飯,在京中的時候每天中午都要一起吃。

    有次朱高熾帶著弟弟妹妹們去徐府玩,提前遞了話到宮里不去陪飯了,結果快到飯點的時候,朱元璋直接來徐府了,也就是徐達在家,換個大臣家里,嚇都嚇死了。

    徐妙云拉了拉青兒的手,“要保重身體。”

    青兒:“嗯,你也是!

    徐妙云帶著人離開了坤寧宮,青兒就站在門口目送幾人遠去,等到身影模糊了,她才轉頭看向身邊的人。

    吳女醫臉上還有些惆悵,這次柳冉難得跟著燕王妃回了京城,兩人見面次數也不多,進了宮想要出宮不容易,要不是有青郡主照拂,連柳冉一面都見不到。

    想到柳冉過不了幾天又要去北平,下回見又要很久了,吳女醫就有些失落。

    宮中缺女醫,有些事不方便找太醫,后宮妃子們就喜歡找吳女醫過去。

    青兒轉身往回走,吳女醫就順勢扶著她。

    “你的好姐妹醫術進步很快。”青兒隨意起了個頭。

    說起這個吳女醫就露出與有榮焉的自豪來,“那可不是,她啊,是我見過的少有的天賦醫者,不過她的興趣只在女性婦科一道,尤其喜歡研究食療藥膳,不然的話,她肯定比那些太醫還厲害!

    這個時代,女醫研究這一塊確實更有出路。

    “不過啊,她結識了一位醫德上佳的大夫,兩人也時常寫信交流醫術,柳冉說,雖然不用精通,但都了解些對她研發食譜有幫助,那個大夫還在燕王殿下的軍營里當首席軍醫呢,姓沈,對了,這位沈軍醫以前也做過太醫呢,柳冉說他在婦科一道也很是擅長!

    青兒腳步一頓,平靜如一潭死水的眼神有了些微波動,但離得最近的吳女醫并沒發現。

    等扶著青兒剛回到居所,青兒就忍不住胸中癢意,偏頭一陣咳嗽,吳女醫趕緊去給她泡了杯藥茶,緩解咳嗽癥狀。

    青兒接過熱茶喝了一口,咳嗽聲漸緩。

    看著吳女醫有些擔憂的神色,青兒笑道:“沒事,咳疾是老毛病了!

    跟一個醫者說沒事兒,吳女醫還能說什么呢。

    “你還是找太醫再看看吧。”吳女醫擅長的是女子婦科調理,能力有限,看青兒咳疾時不時地犯,她也無能為力。

    青兒又喝下一口熱騰騰的藥茶,“看過了,拿了藥!

    聞言吳女醫這才放心一些,想到什么,她又走到青兒身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我幫你問了,柳冉說,如果是她現在來做,確實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助人懷孕,如果這人身體底子本就好的話,那就更簡單了,每日用藥膳或補湯,甚至還能用香囊、熏香、泡澡,只要有心,一點點的就是太醫也很難察覺。不過,我就做不到,所以柳冉說的簡單,那是對她那樣有能耐的醫者來說才行!

    剛才聽她問這個,柳冉那眼神都變了,還以為她被人給騙了,抓著她的手說宮里人心難測,不要輕易與人交心,尤其是她這樣單純的,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弄得吳女醫臉都紅了,解釋了半天,她不會幫人干那些事,就是替人問問,柳冉自然不信。

    這人當初就被她殷勤地喊了幾聲姐姐,給了點好吃的,就給收買了,家中大小事一股腦地說給她聽不說,還把祖傳醫術都和她分享。

    這不是單蠢是什么。

    柳冉雖然不是好人,但也不是壞人,要說一開始存了利用之心,但她現在也

    是把吳女醫當做好姐妹的,自然不希望她被人害了。

    就在柳冉說要去找徐妙云幫忙,把她弄出宮的時候,吳女醫終于說,是幫青郡主問的。

    青兒郡主,柳冉是知道的,與她們王妃交好,想來人品應該還算可以,而且王妃說了,吳女醫在宮中就是靠青郡主照拂,過得還算不錯。

    人各有志,吳女醫覺得在宮中當個女官更有人生價值,加上有人護著,她也沒遇到太多麻煩,雖然宮中娘娘有的難伺候了點,但都是‘有求’于她的,大多還是客氣的。

    柳冉也不指望一個單蠢小女醫能看出客氣下面的水深水淺。

    吳女醫又抓著她:“對了,這事兒你不要告訴王妃,青郡主說的,她說你要問起就讓我說,你放心,青郡主和后宮娘娘都沒來往的,她應該就是好奇吧!

    柳冉:“”

    好一個好奇!

    剛才柳冉跟著徐妙云離開時,無意間和那位青郡主接觸了眼神,那種客氣又暗含警告的眼神,柳冉不要太懂。

    到底是為什么問她那些,又是為何不能告訴王妃。

    想到剛才她和吳女醫說的那些話,柳冉眉心就劇烈跳動了兩下,等回到燕王府,柳冉借口不太舒服回了自己屋里,躺了一會兒才把袖子里的香囊拿出來。

    這是一個很淡雅的繡囊,說是青郡主給她的謝禮。

    猶豫半天,柳冉還是拆開系帶看了看,里面放著幾顆光澤瑩潤的寶珠,除此之外還有一張紙條。

    打開紙條看完,柳冉眼中疑惑加深,最后一番斟酌,她還是選擇聽話,只當不知。

    反正這事兒與燕王府沒有干系。

    怎么想,也不像是要找燕王府麻煩的樣子。

    而另一邊,聽完吳女醫的話,青兒眸中顏色漸深,待到吳女醫離開,屋中獨留她一人,青兒才倏地攥緊手中帕子,隨著腦中思緒變幻過快,情緒隨之起伏劇烈,胸中忽地騰起一股克制不住的癢意。

    很快,屋內就傳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第79章 第79章 閑得蛋疼

    眼看離幾位王爺歸藩的日子近了, 想到過年鬧了不愉快的三兄弟,朱標嘆息一聲,身為大哥自然要做一個和事佬,就把秦王、晉王和朱棣三人叫來東宮, 兄弟幾人坐一塊聊聊天, 別鬧得太僵。

    朱標還記得馬皇后離世時對他的叮囑, 對弟弟們寬和仁慈一些,雖說一個個都成家立業了, 是大丈夫了,可在馬皇后眼里都是不夠成熟的兒子。

    如果弟弟們真做錯了就罰,也不用姑息,只有讓他們知道痛了才會改。

    馬皇后走的時候最不放心的就是朱標幾兄弟了。

    歷史上兄弟相爭的事情沒少發生, 皇家幾乎就沒個安寧的時候, 馬皇后不擔心他們能從朱標手上搶走皇位,就擔心他們野心過大, 做無謂的兄弟相殘, 逼得朱標不得不處置他們。

    知子莫若母,馬皇后在一定層面上比朱元璋更了解幾個親生兒子。就算不看其它儲君條件, 讓馬皇后選, 她也會選大兒子朱標。

    只有朱標繼位, 能壓住有野心沒實力的藩王, 也只有朱標上位后不會對兄弟們趕盡殺絕。

    換作秦王、晉王、燕王、周王任何一人都做不到, 尤其秦晉燕三王, 一旦上位多半會對朱家其他兄弟步步緊逼, 造成兄弟相殘的局面。

    在朱元璋看來過分仁慈的太子,在馬皇后眼中卻是最大的優點。

    當初在馬皇后彌留之際,朱標也曾在她耳邊輕輕落下自己的承諾, 不管幾個弟弟犯了什么大錯,他都不會要了他們的命。

    那個時候母子兩眼紅婆娑,似乎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朱標一直記得自己長兄責任,他也明白有兄弟心中生有不滿不甘,這都是人之常情,也是人性,朱標理解。

    該做的防范,父皇已經做了不少,未來弟弟們犯錯,朱標會盡長兄之責管教,實在屢教不改,朱標也不會心軟,留下他們一命是他最后的仁慈。

    只是在看著幾個弟弟越發成熟的面容,朱標眼前忽地恍惚一瞬,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他們年幼稚嫩面龐。

    如果不是記性好,朱標都要忘記,其實在很小的時候,他們兄弟幾個關系還不錯,雖也免不了吵吵鬧鬧,那感情卻也是真的。

    尤其是

    朱標端著茶盅的手微頓,透過熱氣望一眼垂眸坐在對面的秦王,陰沉冷漠,嘴角掛著不耐煩的弧度。

    小時候他和老二年紀相仿,待在一塊兒的時間更多,關系也是最親近的。母后說,老二牙牙學語,最先會喊的不是爹娘,而是哥哥。

    小時候有幾年老二確實很喜歡跟在他身后,喊他哥哥。

    是從什么時候變的呢朱標有些記不起來,只是隨著長大,老二脾氣越發暴躁要強,兩人爭吵次數多了,慢慢地,爭吵也變少了,年復一年,堆積出來的是越來越生疏的距離感。

    秦王正忍著滿心不耐,很想立刻出門走人,要不是顧忌著老爹朱元璋,他才沒閑工夫應付朱標的虛偽。

    從小到大也沒人要求他做什么和事佬,偏偏朱標就喜歡倚老賣老,說什么長兄如父,要對他們行管教勸導之責,兄弟間要和睦友愛。

    都是狗屁!

    真要對弟弟好,那你有的東西都給弟弟好了。

    秦王煩透了他什么都有,還要勸你大度別嫉妒的模樣,裝得跟那些假仁假義的道學先生一樣。

    損失的不是他們的利益,他們當然能理所當然、大義凜然地擺出‘我不在乎’的嘴臉。

    真要讓他們拿自己的利益去養別人,又有誰愿意了?

    以前秦王還只是煩他,現在每次朱標只要一弄出‘長兄如父’那一套,秦王就非常厭惡。

    恨不得一拳頭懟他那張故作斯文的臉上,讓他也體驗一下通過‘廝殺’來爭取自己利益的感覺。

    朱標大概從來也不懂,因為他根本不需要爭搶什么東西,只需要按照朱元璋的安排一步步往前走就可以了,他一直生活在眾星捧月的中心,所有人都在圍著他轉。

    他不懂西北風沙,沒經歷過漠北風雪,他是金尊玉貴的嫡長子,大明的皇太子殿下。

    秦王就像是一個鉆進牛角尖的偏執狂,他已經聽不進旁人與他相悖的言論,野心與嫉妒,不甘與怨恨幾乎蒙蔽了他的眼睛和心智。

    他看不得任何人說朱標好,也不待見支持朱標的所有人。如果可以,他想把這些擁護朱標的言論和人統統消滅。

    他的‘結’就是朱標。

    所以與朱標交好的朱老四自然而然成了兄弟里的眼中釘,后面又因為性格不合,兩人的仇怨只多不少。

    忍著滿心暴躁殺怒的秦王,忽覺有人在看他,下意識抬眼,猝不及防就和朱標沒來得及收回的短暫目光撞上,剎那間,秦王眼中陰鷙都快壓不住了。

    朱標是因為恍惚,所以一時沒來得及收回偷瞄,也不知為何,朱標也覺得有些許尷尬。

    見秦王臉色難看,他就裝作自然地垂下眼皮,淺品一口茶。

    秦王眉頭皺得更緊了,臉色陰沉得好似朱標上輩子欠他錢沒還,所以這輩子才處處針鋒相對。

    不大不小的東暖閣內,兄弟四人各坐一角,空氣里流淌的都是一種名為‘迷之詭異’的安靜。

    晉王一進來就端著茶杯裝作喝水,借著茶蓋掩飾,一對眼珠滴溜溜直打轉。身為朱家兄弟里最負盛名的‘攪屎棍’,又是最會見風使舵的墻頭草,對氣氛什么的,他可是很敏感的。

    此時此刻,晉王能用一個大大的尷尬來形容。

    就是一個時常不懂尷尬二字

    的他也覺得屁股底下有刺,坐著不得勁兒。

    晉王也搞不懂朱標這個和事佬是要干嘛。

    明知道朱老二和朱老四是針尖對麥芒(不關他看戲朱老三的事),不說你死我活,那也要見到對方就揍得對方滿地找牙,朱標偏偏搞個‘兄弟喝茶’名場面,這不是要朱老二和朱老四的命嘛。

    晉王倒不是怕兩人又打起來,他是受不了現在這個感覺,要打你快點打,弄這么尷尬的東西出來,是要憋死誰?

    但晉王也知道,鄰近歸藩的日子,再是囂張的朱老二和混不吝的朱老四,也不敢在這關頭給老爹找事。

    真惹毛了老爹,歸啥藩啊,就關在應天王府里反省吧你。

    就是喜歡京城繁華的晉王要的也是自由享受,而不是關禁閉啊。

    晉王就覺得,他大哥是不是知道這些,所以故意叫他們三個人過來,互相折磨,以報復他們三個不聽命令的仇?

    于是晉王借著茶蓋掩飾,看他大哥的眼神在短短幾秒就變換了好幾下。

    好哇,沒想到哇。

    大哥你居然是這樣的大哥。

    人啊,果然就沒有一層不變的。

    他風光霽月、君子斯文的大哥啊,這些年被心機深沉的人污染了啊,現在都能頂著一張溫和面具玩殺人誅心那套了。

    想著想著,晉王還突然傷感起來。

    雖然他和大哥從小就不投趣,三句話兩句半都是各說各的,聊個天永遠不在一個頻道上,但他心中,大哥是最靠譜的靠山啊,永遠不會變的。

    比老爹都靠譜多了。

    人啊,為什么就不能永遠不變呢。

    朱標:“”

    朱標是沒有秦王戰場廝殺養出來的敏銳性,但他也習慣了被目光包圍,有誰用怪異眼神看他,他還是能快速察覺到的。

    于是他一掀眼皮就對上晉王‘鬼鬼祟祟’的目光,其中飽含的復雜情感讓朱標都差點以為自己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大事。

    朱標:“”

    不過朱老三想什么,他也一向不能理解,所以雖然覺得無語,朱標倒也沒有糾結。

    只有晉王在那搖頭嘖嘆,好似天要塌了一般。

    東暖閣內的氣氛就更詭怪了。

    留下奉茶的宮人下意識把腦袋垂得更低了。

    搞不懂現在到底是個什么情況啊。

    朱標大概也意識到沉默時間有點長了,于是他剛要起個話頭,眼神巡了一圈,繞過陰沉不耐的秦王、稀奇古怪的晉王,最終落在看似淡定,表現配合的朱棣身上。

    察覺到大哥投來的眼神,朱棣也放下茶杯,手指挑了挑茶蓋,發出清脆聲響,然后沖朱標挑一挑眉,笑得沒個正行。

    朱標:“”

    但這場子還是要繼續下去的,朱標只能暗暗瞪朱棣一眼,警告他別鬧,好好配合一下。

    朱棣就聳聳肩,沒抗議也沒同意,反正他來只是給大哥一個面子。

    雖然看不懂秦王內心的彎彎繞繞,還是晉王的胡思亂想,但朱棣和他兩很默契地達成了一致想法。

    就是搞這個場合純屬閑得蛋疼。

    當然了,他也不是罵大哥的意思,就是覺得有那必要嗎?

    這幾年下來,朱棣也承認自己脾氣還是改了一些,人呢,好歹是當爹的了,不像年輕時橫沖直撞的。

    但他朱棣的心胸就一直沒太成長,換言之,他跟朱老二一樣是個小心眼。

    不過朱老二睚眥必報,朱棣呢,只要沒被他記上心中的小本本,無傷大雅的小打小鬧小矛盾,他朱老四也沒那閑心理會。

    而朱老二明顯是被寫上‘朱棣小本本’的人。

    親兄弟?

    朱棣自認沒有大哥那種胸懷。

    他朱老四只認一個理,你對我好一分,我還你一分,我敬我一分,我還你一分。除了他朱老四認可的家人,其他人都少跟他朱老四耍橫。

    秦王一次次挑事,看朱高熾的眼神沒有一點善意,朱棣能忍他就不是朱棣了。

    況且,在察覺秦王暗中動手謀害曹國公時,朱棣對秦王就不報什么親兄弟的希望了。

    一個心腸歹毒,心狠手辣的親哥?如果他兒做夢,夢里是朱老二要登基繼位,那不用他兒說,朱棣鐵定要掀桌子造反的。

    不造等死啊。

    而且大哥難道就看不出來朱老二野心勃勃嗎?

    只能說,大哥是真心胸寬仁啊。

    朱棣還是那句話,雖然他心中已有打算,但只要是大哥朱標繼位,朱標在位一天,不對他一家趕盡殺絕的話,那他朱棣就不會有造反那天。

    可朱老二就說不準了。

    “老四,這茶你覺得如何?”

    這時,朱標終于找了個話頭,聞言朱棣下意識咧嘴一笑,笑得朱標心頭直突突。

    果然就聽朱棣說:“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粗人,喝茶跟喝水一樣,沒那品味細品啊!

    “不過我家妙云喜歡,你這要是好茶就給我包一點帶回去,讓她品一品,下次叫我過來也別備茶什么的了,還不如備兩壇好酒,嘖,北疆烈酒可帶勁兒了!

    朱標:“”

    秦王:“”

    晉王:噗——

    第80章 第80章 老朱好想大義滅親

    朱棣話音落下, 怪異尷尬的氣氛就如被戳破的氣球,啵地一聲,碎了滿地,然后被晉王雞公打鳴般的笑聲填滿了。

    晉王:“老四說的沒錯哈哈哈哈哈。”

    “大哥, 干坐著喝茶算個什么事兒, 實在無趣, 是爺們就該喝酒吃肉,那叫一個爽快哈哈哈哈哈!

    晉王說著就開始撩膀子了, 大有說干就干的意思,“東宮不會沒酒吧,大哥,弄點過來啊, 今天我們兄弟幾個不醉不休。”

    “朱老四, 今兒不把你喝趴下,老子就跟你姓!睍x王指著朱棣鼻子囂張發言。

    朱棣一拍桌子, 同樣撩起袖子, 濃眉張揚一挑,豪橫放話:“誰慫誰是豬, 看老子不讓你喝得爬都爬不起來。”

    聞言晉王虎目一瞪, 左腳踩上凳子, 大手一揮, “上酒!看老子今天不弄死你!

    朱棣:“呵呵, 誰弄死誰還不一定呢!

    看著這一幕的朱標:“”

    “老三, 老四!”朱標很無語, 叫他們來是緩和關系的,可以喝喝茶下下棋,做點風雅安靜的事兒都行, 拼酒絕對不行。

    幾杯酒下肚,腦子發熱說不定又打起來了。

    朱標想到那畫面就頭疼。

    “大哥,這喝茶有啥意思,你叫我們來干坐著多無聊啊,咱行軍之人就愛喝兩口酒!

    晉王常常受不了自家大哥斯斯文文的規矩做派。

    就在這時,秦王也從鼻孔里發出一聲冷嗤,有點熱鬧起來的氣氛被他這一嗤搞得差點降溫。

    然而他說出的話就如烈火澆油,瞬間燃起熊熊大火。

    “光喝有什么意思!鼻赝蹶帎艕诺剡珠_嘴角,“誰先撐不住,誰就大喊自己是孬種慫貨!

    話音落下,朱棣扭頭看向秦王,兩人視線在空中撞上,頓時火花帶閃電,殺氣四溢。

    啪啪啪——

    晉王興奮鼓掌。

    “好,今天看誰是孬種。”

    反正晉王對自己相當自信,老朱家的人論酒量,他朱老三認第二,在場的就沒人敢認第一。

    朱標:“”

    眼看他又要出聲阻攔,這次不用晉王,秦王扭頭對他直言道:“太子何必掃興,把我們三個叫過來不就是想看我們三個做點什么,喝茶我沒興趣!

    朱標蹙了蹙眉:“不喝茶可以,坐著說說話也可,喝酒不行!

    秦王就呵了一聲,仿佛下一秒要對朱標翻白眼了,他垂眸撥動拇指上的玉板指,“那就告辭了!

    多待一秒都煩躁。

    聞言朱標眉心一皺,正要拿出長兄那一套,旁邊朱棣就拉住他,笑道:“大哥,以前在鳳陽訓練,只要有事我們也是喝酒解決,你放心,我們都有分寸!

    說著朱棣還沖朱標挑挑眉毛。

    朱標:“”

    你們腦子里真的有分寸這個東西嗎?

    晉王此時也搭腔道:“對呀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三個從小打到大,滾泥巴地里多少回了,干過架就忘了,再來兩壺酒,啥屁大點的事兒都沒了,你要是舍不得酒,我讓人去王府搬!

    “那就去你府上喝!鼻赝跬蝗唤釉,似笑非笑地看著朱標,又說:“太子也不喜喝酒,我們別在他跟前討嫌!

    朱標面色不虞,脾氣好不代表沒脾氣,秦王幾次夾槍帶棒的,朱標心頭也有了火氣。

    “好,讓你們喝。”朱標沉聲道:“去,搬幾壇子酒來!

    太監領命退下。

    朱標掃過暖閣內三人,心中沉沉嘆氣,一番好意既然都不領情,那干脆都別站著離開東宮。

    酒壇子很快搬了上來,朱標讓他們三個喝,又叫了一隊護衛過來,指著三位王爺道:“都盯著,誰敢動手,你們即刻拿下!

    護衛隊齊聲肅道:“是!”

    朱棣三人:“”

    吩咐完,朱標就率先撈起一壇子酒,拔下蓋子,在朱棣三人微詫的目光下,沉著臉問:“你們還等什么?”

    看他動作,晉王有些難以置信道:“大哥,你干嘛?”

    “不是你們說喝酒嘛!敝鞓吮еc他氣質格格不入的酒壇子,與平日的一板一眼不同,頗有些肆意道:“孤奉陪到底!

    朱棣:“”

    晉王:“”

    秦王:“”

    就你一個三杯倒還奉陪到底。

    但朱標要加入,他們三也不好攔著,于是就一人撈起一壇子酒,二話不說,仰頭就灌。

    巴掌大的小壇子,對朱棣三人來說一口氣干完除了潤潤嘴,啥感覺都沒有。

    東宮的酒是真淡啊。

    朱棣、晉王和秦王同時有些嫌棄道,三人對視一眼,互相都在飚眼刀子,隨手又各自撈起一壇子,結果還沒等開喝,旁邊傳來一聲響亮的酒嗝。

    朱標剛把第一壇酒喝下肚,臉頰迅速浮出酒暈,眼神發虛。

    “嗝~”朱標眨眨眼。

    “”

    “嗝~~~”朱標眼一閉。

    眼看朱標軟趴趴地往前一栽,時刻盯著他的太監眼疾手快地伸手,接住了。

    朱棣三人:“”

    ‘三杯倒’太子已經‘陣亡’了,伺候的太監趕緊把人扶到榻上躺著,朱棣兄弟三人對視一眼,礙事的人不在了,接下來就該來點真刀真槍的了。

    晉王一拍桌子:“去,把宮里的烈酒弄幾壇子過來!

    手上這寡淡玩意兒難喝死了。

    宮人自然不敢違抗命令,先前太子也沒說不能拿,于是很快,就有人把東宮存下的烈酒搬了上來。

    數量不多,就幾壇子,晉王剛要嚷嚷再去搬幾壇子來,轉念一想,萬一驚動朱元璋那就不好收場了。

    喝完再說吧。

    但三人沒料到,這個酒度數不低,還以為東宮藏酒都是小場面。

    誰知這一壇子就能放倒酒量不錯的成年男子了,朱棣三人各自撈著一壇酒,剛喝一口就齊刷刷嘆道:“好酒!”

    緊接著,他們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進入正戲,仰頭張大嘴,大口大口灌酒,就這么個喝法,放在邊疆軍營里面也是一等一的好漢才敢的。

    一壇子下肚,三人都有些站不穩,但余光掃到身旁的人,逞兇斗狠的意志力占了上風,雙腳仿佛跟地面黏在一起了,紋絲不動。

    朱棣三人大手一伸。

    “再來!”

    第二壇子酒咕咚咕咚下肚,三人呈三角站形,喝酒的同時,眼神不忘兇狠地盯著對面兩人,仿佛對方是下酒菜。

    很快第二壇酒解決完了。

    “嗝——”

    晉王打了個長長的酒嗝,把酒壇子倒過來,剩下一滴酒從壇口滑落,掉在他腦門上。

    晉王一張臉早已通紅,眼睛卻濕漉漉的發著亮光,“好,夠勁兒,本王喜歡嗝~”

    “哈哈哈哈哈哈——”晉王整個喝嗨了,笑聲張狂放肆,眼看朱棣二人同時撈起第三壇子酒,晉王罵道:“XXX你老子的,趕著投胎啊!

    @#¥

    晉王一個翻身坐在桌上,指著朱棣和秦王就開始了罵罵咧咧。

    罵著罵著,就撈起第三壇子酒仰頭灌了一大口,然后又指著朱棣痛罵:“我老朱家怎么就有你這樣不要臉的狗東西!

    罵完不解氣,晉王兩腿在空中一蹬,“老子要打得過你,天天騎馬去北平揍你一頓!

    “厚顏無恥!”

    “陰險狡詐!”

    “還丑不拉幾!”

    晉王罵完朱棣又扭頭罵秦王:“你鼻孔大啊喜歡鼻孔看人,老子想敲你黑棍想很久了,要不是看你皮糙肉厚,敲壞老子手老子心疼,不然早就敲你了!

    “你姓啥是不是都忘了,你以為你姓天王老子啊!

    “遲早有一天你要跟老子哭!

    “嗚嗚嗚嗚嗚,三弟,俺錯了!

    嗚著嗚著,晉王還真哭了,一邊灌酒一邊唱:“王妃,愛妻,本王離了你活不了啊,愛妃,本王一顆心恨不得掏出來給你看啊——愛妃啊——我的愛妃你去哪兒了,本王找不到你了啊——”

    晉王撲在地上,四處找他的‘愛妃’謝氏,找著找著,撲到了醉酒的朱標身邊,牽著朱標的手,又哭又喊:“愛妃,本王找到你了。”

    圍觀的太監和宮女:“”

    朱棣和秦王根本不理會一旁發酒瘋的晉王,第三壇子酒已經干完了,說實話,要不是那股勁兒撐著,兩人站都站不住了。

    就在同時伸手撈第四壇子酒的時候,朱棣腳步一個趔趄,秦王身形往前一栽,幾乎是同時兩人摔坐在地上,暈暈乎乎地一扭頭。

    朱棣呵呵冷笑。

    秦王陰沉冷嗤。

    兩人死死凝視對方,伸手去撈第四壇子酒。

    看著在地上爬行的兩位王爺,宮人們:“”

    朱高熾今天也進宮了,是朱元璋叫他來陪著釣魚的。平時朱元璋忙,只會散步的時候來這片湖水附近走動。

    早年修建皇宮時,朱元璋就下令弄些魚苗在湖里,這些年只有宮里皇子們閑暇時在這垂釣撈魚玩,他老朱還是第一次來釣魚。

    湖中魚兒有專人喂養,長得相當肥美。又因為常有皇子們來垂釣,飼養魚兒的宮人都是提前打好窩子。

    朱元璋年輕時應該沒少野釣,技術很不錯,沒一會兒手邊的水桶就裝了四五條魚。倒是朱高熾,同樣坐了半天了,桶里還空蕩蕩的,一條魚都沒有。

    朱高熾不喜歡釣魚。

    前世他陪著家里老爺子釣魚時就發現了,他,沒有魚緣。

    哪怕是經驗最豐富的釣魚佬帶著他一起釣魚,手把手地‘喂’他,朱高熾也只能釣上一兩條瘦不拉幾的小魚兒。

    看起來就像是在水里面活不下去才主動吃了他的餌料。

    就在朱高熾一臉麻木,心想果然如此,余光就注意到他皇爺爺得意表情,朱高熾:“”

    士可殺不可辱!

    于是朱高熾起身,拿起一旁的撈網。

    湖里魚兒多,隨手撈一網都比他坐著釣更靠譜,這不,朱高熾看準下網,快速一撈,魚兒撲騰湖水四濺。

    朱高熾撈起網一瞧,嘿,足足

    有兩條成人巴掌大的鯉魚。

    朱高熾就朝他皇爺爺矜持一笑。

    朱元璋:“”

    宮里愛釣魚打發閑暇時光的皇子們技術都一般,宮人為了迎合小主子,這湖里的魚多得都快鬧‘魚口災難’了,加上都喂傻了,只要‘運氣別太差’,一下午總能釣上四五條魚。

    朱高熾腰桿一挺,撈網噗通一聲再次下水。

    就在朱高熾第二網魚剛要躍出水面,一個太監快步上前,躬身稟報道:“皇上,東宮那邊叫人在宮中拿了好幾壇子酒過去,說是,說是太子和秦王晉王燕王三位王爺在喝酒!

    朱元璋:“?”

    太監語氣一頓又說:“太子好像醉了,幾位王爺還在喝。”

    朱元璋:“”

    朱高熾:“”

    爺孫兩也不釣魚了,朱元璋就帶著朱高熾去東宮看看,誰知一腳踏進院中就聽到屋內傳出的鬼哭狼嚎。

    朱高熾嘴角一抽,跟著他皇爺爺朝著東暖閣走過去,一進去,眼前就出現相當沖擊眼球的一幕。

    秦王抱著晉王的腿,晉王抱著朱標的手,朱棣捧著朱標的臉,朱標醉得人事不省。

    鬼哭狼嚎就是朱棣三人發出來的。

    晉王:“愛妃啊啊啊啊,我的愛妃啊,你別不理我啊,我錯了,我跪下認錯還不行嘛啊啊啊!

    秦王:“嗚嗚嗚嗚嗚煩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本王要統統都殺了啊啊啊啊啊啊,嗚嗚嗚嗚,為什么,為什么嗚嗚嗚嗚嗚嗚——”

    朱棣:“啊啊啊啊啊大哥你醒醒啊,大哥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我是老四啊啊啊啊啊啊,大哥啊啊啊啊啊啊——”

    朱元璋:“”

    臉色黑如鍋底的朱元璋同志大步上前,一腳一踹,伴隨三聲慘叫,三個不孝子都被他踹開了。

    然后從地上暈暈乎乎爬起來的三個人哭唧唧地抱住朱元璋大腿。

    “爹啊——”

    “老爹啊——”

    “別揍我啊——”

    三人的眼淚鼻涕就這么糊在了老朱同志干凈尊貴的龍袍上。

    朱高熾就眼睜睜看著他皇爺爺的臉從黑色變得五顏六色,最后歸于大紅色,還是氣得頭頂冒煙那種。

    看著還在用力蹭鼻涕眼淚的親爹朱棣,朱高熾:“”

    我爹挨的揍果然都不是白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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