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再也不裝狗了,他只會冷著臉裝狗
晚宴開始前, 成煊已經先所有人一步進入了羅菲蒙特莊園,成家一直以來在軍部頗有勢力, 自然沒人攔著成煊。
“成家主,上將正在二樓整理著裝,您先坐。”傅管家恭恭敬敬的站在成煊身后,垂眸道。
“我先自己看看。”成煊婉拒了傅管家,獨自走進了后花園。
傅以榕不是個會養花的,偌大的后花園里擺滿了一盆盆仙人掌和迎風招搖的大片狗尾巴草,這種被齊列看到要狠狠的嘲笑一番的后花園, 偏偏入了成煊的眼。
Alpha沿著花盆中間的小路來回走動, 從左到右, 從南到北,倔強的雜草都被他踩得低下了硬了一輩子的腰。
光是走他還不滿意, 成煊開始數起了花盆, 數著數著突然停下來,駐足幾秒, 然后接著走。
落在二樓的陸浮眼里,就是超級馬里奧。
【陸浮:他找水管的時候把腦子丟了嗎?】
【018:有沒有一種可能, 他在吸引你的注意。】
【018:等你打開窗戶,失手落下一根木棍,正好砸在他的頭上, 他驚鴻一瞥, 將木棍送上來…】
【陸浮:停, 這個搭訕手段有點太過時了。】
而且, 傅以榕裝的是落地窗, 沒有那個氛圍。
成煊確實有自己的小心思,他等著陸浮主動搭話, 信息素也克制的待在腺體中,等到天都黑了,也沒等到。
從褲腿上拔出一根仙人掌刺,成煊輕輕給了自己一巴掌:“讓你裝!”
這下好了,白白浪費時間。
趁著齊之裕他們還沒到,成煊快步走進大廳,三步并作兩步跨上二樓,準確的鎖定了陸浮所在的房間。
緊隨其后的傅管家恍然大悟,原來剛剛成家主走了那么久是在踩點!
房間內
陸浮蜷著身子躺在床上,用被子蒙著頭刷終端,蟲族新皇登基的事熱度已經下去了,所有人都將重點轉移到了神罰與教廷上。
陸浮將阿蘭德加冕時的照片放大,仔仔細細的觀察,阿蘭德穿得顯然不是上任蟲皇留下的衣服,做工很新,裸露出來的手腕和脖頸也沒有看到任何怪異之處。
看樣子阿蘭德還沒被污染。
諾亞制藥在蟲族同樣銷量驚蟲,只不過皇室有專門的藥劑師,禁止使用諾亞制藥的藥物。
陸浮饒有興趣的將新聞圖保存發給了阿蘭德,雌蟲過了幾分鐘才回復。
【別低頭王冠會掉:這張拍得不錯。】
【別低頭皇冠會掉:我看到直播了,蟲族的雨也停了,是你做的嗎?】
【fufu:你指什么?下雨還是停雨?】
【別低頭皇冠會掉:全部。陸浮,我知道是你,只有你能做到。】
阿蘭德眸光幽深的看著終端,前任蟲皇珍藏的神像已經被他砸得七零八碎,當神降來臨時,蟲蟲自危,阿蘭德卻無能為力。
如果真的要依賴神才能統治帝國,那他們干脆改名叫神明帝國算了!
咬著牙,雌蟲不悅的看向正在進食的諾加:“吃了我這么多,你總得干點什么吧?”
Alpha放下紅酒杯,金瞳微瞇,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陛下,您愿意給出什么報酬?”
灰鴉坐在他的對面,沒說話。
無利不起早,無論是諾加還是灰鴉都不是會做慈善的類型,阿蘭德想要驅使他們,得先出出血。
阿蘭德冷笑,轉頭就給陸浮打小報告。
【別低頭皇冠會掉:你那兩個發小光吃不干,我都想把他們打入地牢了。】
【fufu:打啊,我支持你。】
陸浮的支持并不能讓阿蘭德由陰轉晴,自從繼位后,阿蘭德本就傲慢的心性更加高懸,他不畏懼神,也不崇拜神,阿蘭德只是覺得自己的威嚴受到了神的挑釁。
蟲皇是蟲族帝國的唯一支配者,阿蘭德不需要一個莫須有的神凌駕于他之上。
“喂,人類,”阿蘭德放下終端,直直的看向諾加,“神究竟是什么東西?”
諾加將嘴里塞滿的食物“咕嘟”一聲咽了下去,“我不知道啊,你問他。”
阿蘭德又看向灰鴉,蟲族的教廷比人族消亡的時間早太多了,幾百年的時間足夠上一任蟲皇將他們的存在抹消的干干凈凈。
灰鴉攏了攏斗篷,聲音低沉:“神是個以靈魂和欲望為食的怪物。”
但神并不是一味的進食,祂追求樂趣,渴望人類給祂驚喜,祂的惡趣味無人能招架。
八年前,阿塔魯星
灰鴉瀕死前被拉進了神降之中,和備受關注的066、041不同,077在此之前僅僅經歷過一次神降。
眼前從茫茫的白雪驟然變成大片大片漆黑的淤泥,077一時沒反應過來,還以為自己瞎了。
后來,他才知道,原來自己不是瞎了,是死了。
077知道神會吃掉他的靈魂,在徹底消亡之前,077問了神兩個問題。
“041也死了嗎?”
神的回答是否定。
【他會過得很好。】
“066呢?”
【他會被我吃掉。】
這樣的回答換來了077憤怒的注視,但他的情緒并不能影響到神的決定,神只覺得好笑。
人類的憤怒與反抗于祂就像蚍蜉撼樹,不值一提。
神的惡趣味再次涌了上來,祂給了077一具能夠不斷再生的骨架和血肉,但每個月它們都會化為一灘骨泥和血水,只有進入教堂才能重新長出來。
077為此飽受痛苦,教堂太少見了,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廢墟顯然不能滿足神的要求。
他在各大星球輾轉,終于找到了塞布星,雖然他不記得陸浮,陸浮也沒認出他,但灰鴉依然感到竊喜。
041不在的時候,是誰陪伴在陸浮身邊?
是諾加嗎?是灰鴉嗎?
都不是。
是狗狗。
灰鴉比不過狗,也比不過諾加,但他好歹勝過了041,這就夠了。
前段時間,灰鴉撿了一塊被阿蘭德打碎的神像碎片隨身攜帶,血肉潰爛的速度減緩了許多,讓他能夠在沒有教堂的蟲族多待一會兒。
這是個好機會,一個灰鴉向陸浮示好的機會。
蟲族有很多礦物資源和異獸,作為給陸浮生日禮物不算突出,因此灰鴉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我們去捕獵吧。”灰鴉放下刀叉,雙眸隔著斗篷落在諾加身上。
諾加也領會了他的意思,歪了歪腦袋,張揚的紅發搭在頸側:“星核?”
得到灰鴉的肯定回答,諾加殘忍的笑起來,金瞳閃爍著冰冷的光芒,“來比比誰殺得多吧。”
阿蘭德不明所以:“你們要去干什么?”
“殺異獸,奪晶核,”諾加支著腦袋笑吟吟的說:“今天是陸浮的生日,和他送個大件的。”
阿蘭德挑眉,像個信號接收器一樣每次和他們說兩句就轉頭斷斷續續的給陸浮發消息。
【別低頭皇冠會掉:今天是你的生日?】
【fufu:怎么了?】
【別低頭皇冠會掉:既然如此,特許你向我許愿,本皇可以勉為其難為你實現。】
陸浮笑了,傲嬌已經退市場了,但是爆金幣的傲嬌先別退。
【018:讓他退位讓賢,你來當蟲皇,我給你當輔政大臣!】
【陸浮:我是過生日,不是白日做夢,你清醒一點。】
思索了一會兒,陸浮沒想出來自己有什么特別想要的東西,他對蟲族了解不多,只能讓人工智能搜索了一下蟲族較為有價值的東西。
【018:嗯…幼崽蛻下的殼普遍被認為是蟲族最為重要的東西,吃了大補。】
啊?
【陸浮:人能吃嗎?】
不會不消化嗎?
【018:根據我的數據庫記載,有人吃過,但是生得啃不動,煮熟了之后殼內的毒素外泄,毒死了。】
不知道該說什么,那就笑一下好了。
蟲皇的位置肯定是要不到的,但是可以考慮其他職位。
【fufu:尊敬的蟲皇陛下啊,我想要掛個閑職每個月拿薪水,最好是沒有同事的職業。】
阿蘭德眼皮一跳,第一句話嚇得他一個錯眼差點以為陸浮想當蟲皇。
【別低頭皇冠會掉:這個簡單。】
沒過多久,議政廳多了一把椅子,放在威廉親王的正對面,上面刻著:一等大臣——陸浮。
諾加和灰鴉已經跑去殺異獸了,蟲族不像首都星一樣完全工業化全是鋼筋水泥,在蟲星能看到不少連綿的山群和湖泊,這種地方就是異獸棲息的主要場所。
一顆顆晶核被擦拭干凈,堆成了小小的金字塔,失去一只眼睛并不影響諾加的戰斗力,他得意的倚在樹上,對著灰鴉比了個手勢:49。
諾加殺了四十九只異獸,灰鴉只有三十只。
兩個只會殺戮不會做細活的Alpha將七十九顆星核串在了一起,灰鴉捧著亮晶晶、沉甸甸的“項鏈”問:“這個會不會太丑了?”
“沒事,”諾加熟稔的說:“他不在乎美不美觀,只在乎價格。”
真的嗎?
灰鴉陷入了沉思當眾。
這玩意看著和沙悟凈脖子上那一串頭骨有異曲同工之妙。
諾加不覺得難看,興沖沖的拍了幾張照片給陸浮發了過去。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彩虹色星核項鏈.jpg】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塞拉法帝國的法定結婚年紀是二十歲。】
陸浮已經十九了,再有一年就到了適婚年紀。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你說巧不巧,我也單身。】
【fufu:麻溜的滾。】
【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好嘞。】
“咚、咚”敲門聲有節奏的響起。
陸浮一邊將腦袋從被子里緩緩探出來,一邊說:“進來吧。”
成煊不像管家那么有邊界感,推門迅速而果斷,一眼就看到了陸浮被被子綁架的模樣。
尷尬的Beta不動聲色的繼續向外爬,唯一自由的腦袋對著成煊晃了晃:“嗨。”
成煊彎下腰拉住了被子的一角:“需要我幫你嗎?”
“我覺得我能應付它,”陸浮說著將自己的雙臂也釋放了出來,對著成煊高高舉起:“當當當當,出來啦!”
成煊指了指他的腰:“下面還困著呢。”
這還不簡單?
陸浮在床上滾了兩圈,被子自動松開了。
雙腿解救成功!
坐在床邊,陸浮小小的打了個哈欠:“你來干嘛?”
成煊拉來一張椅子,坐到陸浮對面,正色道:“關于你臥底教廷的事,我有一些困惑希望得到解答。”
【018:感覺在裝,不確定,再看看。】
陸浮雙手撐在床板上,脖子揚起一個弧度,看著天花板發了會兒呆,才說:“你問吧。”
“是你自愿去臥底的嗎?還是傅以榕抓到了你的把柄,強迫你踏進險境?”
成煊這個問題就有意思了,如果陸浮不是真心去臥底,而是迫不得已,那么成功當上了教皇的他還會甘心被傅以榕掌控嗎?
會不會,陸浮早就站到教廷那邊去了?
陸浮忽的笑出聲,他傾身向前,抓住成煊的領帶一拽,昳麗的面容猛地逼近,眼尾投下曖昧的陰影。
“你在懷疑我?”陸浮貼著他的耳問。
領帶在少年冷白的手上繞了兩圈,收緊的布料環在成煊的脖子上,他有些呼吸不暢的想要退開,陸浮卻不松手。
“成煊,你是在懷疑我嗎?”陸浮的眼睫幾乎能掃上他的頸,距離親密,語氣卻實打實的疏離。
成煊抓住陸浮的手,從窒息感中脫離出來,喉結滾動了一下,垂眸道:“只是一點小小的好奇而已。”
他們奉你為冒著巨大風險潛入教廷,不惜給自己潑臟水的傳奇臥底。
我只想擁有你的秘密。
成煊習慣了做最特殊的那個人,他自幼就強過其他門閥子弟,打心底里認為自己的贏面更大。
“說白了,大家都是受利益驅使,”成煊掌心下滑,握住了陸浮的手腕,澄澈的藍眸定定的看著少年:“陸浮,我們完全可以成為共犯。”
“你想要教廷回來,還是想要教廷覆滅,我都會站在你的背后。”
陸浮抬起另一只手抵住Alpha的臉,向外推了推:“別,我怕你從背后捅我刀子。”
“我有沒有秘密,有沒有把柄,這些恐怕都與你無關吧?”陸浮屈指在成煊的眉骨處彈了一下,慢悠悠的說:“你真那么好奇,問傅以榕去唄。”
“就拿出你剛剛那幾句話,對著傅以榕說,看看傅以榕是會熱淚盈眶大為感動,還是連夜買保險?”
成煊捂住眉骨,神色忽的一變,克制的信息素絲絲縷縷的飄了出來,纏住陸浮的手腕,親昵的蹭了蹭。
可惜,陸浮根本聞不到。
“陸浮,我想要的共犯只有你,誰管傅以榕去死。”成煊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笑瞇瞇的拉著陸浮的手,試圖讓陸浮摸他的脈搏證明自己沒有撒謊。
陸浮倒是想,但陸浮不會啊。
見陸浮沒反應,他又說:“你站哪邊都無所謂,我就是問問,你不想說就算了,我不問了行嗎?”
Alpba松開手,將領帶重進放回西裝里捋平,接著蹲下身,雙手搭在陸浮的膝蓋上,仰著臉問:“我惹你生氣了嗎?”
【018:他換人上號了?】
【陸浮:你當他是季生啊?】
陸浮低頭看著滿面笑容的Alpha,成煊的模仿能力不錯,笑起來有齊之裕那股傻勁兒了。
可惜,齊之裕身后搖的是狗尾巴,成煊身后是一條炸著毛、紋絲不動的狼尾。
齊之裕就算長了一雙不像好人的狐貍眼,也比成煊看著清澈。
少年歪了歪腦袋,抬起腳踩住了成煊的鞋面,輕笑起來:“你在學齊之裕?”
難道成煊以為齊之裕就能從他嘴里問出秘密了嗎?
被戳穿的Alpha臉色微變,他低下頭,臉壓在手背上,低聲問:“不像嗎?”
“不像。”
陸浮如實回答,他本以為成煊會憤怒、會挫敗,沒想到Alpha居然在暗喜。
成煊既想要依靠模仿齊之裕得到陸浮的好感,又不想做齊之裕二號,矛盾的心情在胸腔積聚。
他好像有點理解時旭了。
嫉妒確實能啃食人的理智,滋養出墨水般的惡意,難怪時旭每天兩眼一睜就想著殺人。
成煊沉默了一會兒,摸了摸自己的唇:“沒有舌頭會更像嗎?”
等一下,進入恐怖片了啊!
到底為什么要學齊之裕,他沒腦子是很快樂但是你不要為了快樂就丟掉腦子啊!
陸浮沒問成煊怎么知道齊之裕割舌的事,門閥之間自有一套情報消息網。
“你不適合裝傻,成煊,”陸浮抓住Alpha后腦勺的發,向上一拉,露出那雙陰沉的藍眸:“照照鏡子怎么樣,你看起來想把我生吞活剝了。”
【陸浮:魔鏡魔鏡,誰是這個世界上最傻的Alpha?】
【018:齊之裕。】
【陸浮:所以成煊拿的是什么劇本?】
【018:他連鏡子都不照,首先排除王后。】
成煊收了無意義的傻笑,揉了一下發酸的面頰,嗤笑道:“他難道不想嗎?”
同為Alpha,還是發小,成煊怎么會猜不出齊之裕的心思,他在陸浮面前再乖巧,一旦陸浮落入弱勢,齊之裕不可能收得住獠牙。
陸浮看出了成煊的意思,手指微微用力,扯的Alpha頭皮一痛。
“嘶——”
聽到成煊的吸氣聲,陸浮這才掩唇笑起來,“不要以己度人。”
“齊之裕的牙是豆腐做的,連我的皮都咬不破,你不一樣,成煊,你就是奔著咬死我來的。”
頂了頂膝蓋,陸浮將Alpha頂開了,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就在成煊以為陸浮要離開房間時,少年突然轉過身,玩味的瞇起了眼。
他伸出手,懸在半空中,戲謔的問:“要不要咬一口?”
成煊蹲著的雙腿隱隱發酸,Alpha的身體素質當然不可能這么拉胯,成煊有些不安的伸手撐住床沿。
怎么回事?
這股不安感是怎么回事?
濃重的信息素在房間內橫沖直撞,恨鐵不成鋼的敲打成煊的腦袋,愣著干什么?啊?愣著干什么!
你蹲在這里也不會有人給你搬小板凳的!
成煊察覺到了信息素的驅使,卻始終沒有動,危機感和不安在擴大,事情的發展超出了他的掌控。
這是成煊沒想到的。
早在來莊園之前,成煊已經計劃好了如何恩威并施從陸浮口中撬出秘密,但當他開始實施計劃時,一切都變了。
劇本被撕爛了扔進垃圾桶,成煊被陸浮牽著鼻子走。
Alpha的直覺永遠能夠幫助他們躲避大部分危險,成煊的信息素在催促他,直覺卻將他牢牢的困在原地。
見成煊呆滯的蹲在原地,陸浮有些無趣的眨了眨眼,“不咬算了。”
第三個字剛出口,Alpha像是鎖定獵物的獵豹般迅速,一個眨眼出現在陸浮身前,哈著熱氣的牙壓在了冷白的膚上。
他沒有急著用力,尖牙輕輕的在那一小塊皮膚上研磨。
陸浮有些癢,止不住的想笑,他一笑,手臂就跟著動,成煊腺體發疼,牙根難耐的脹痛。
“嗤”
尖牙扎進了皮肉,細細的血絲流出了來,鐵銹味在鼻尖縈繞,成煊藍眸瞇起,五指緊握深深的在掌心留下痕跡。
就像當初在地下迷宮里想的那樣。
他要嘗嘗陸浮的血。
陸浮輕嘲:“你該看看你現在的表情。”
成煊抬眸,藍瞳直勾勾的盯著少年的臉,從那雙紫灰色的桃花眼中,Alpha看到了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么丑陋,渴求寫在了英俊的臉上,將五官都模糊了。
是人類嗎?
是野獸嗎?
是被欲望驅使、失去理智、為了陸浮而瘋狂的Alpha。
透過落地窗,站在花園里的時旭清晰的看到了這一幕,心情像打翻的顏料,將那張得體的臉糊成了五顏六色。
嘴長在成煊身上是最無用的器官,時旭惡意的想,早晚有一天他要把成煊從第二閥的位置拉下來。
“時少爺,您也要在花園里走走嗎?”傅管家低眉順眼的問。
時旭眉心一跳:“還有誰走了?”
不可能,怎么會有人和他想到同樣的方式?
傅管家道:“成家主在您之前來的,他走了大概四十多分鐘。”
時旭冷哼:“怎么沒被仙人掌扎死!”
傅管家連忙道:“上將養不活仙人掌,這些都是模型。”
說著傅管家彎下腰,捧起一盆仙人掌遞到時旭面前:“您瞧,不是真的,扎不傷人。”
時旭不緊不慢的笑起來,“扎不傷?”
這可不一定。
時旭給陸浮準備了一份驚喜,懷著那顆被嫉妒的毒水腐蝕的心,他向陸浮保證,這個驚喜一定能夠超過任何人。
普通的議員算什么,成煊也好意思拿出手?
第82章 你們不要再打啦
當血絲順著腕骨滴落時, 陸浮聽到了走廊上逐漸逼近的腳步聲,陸浮沒動, 成煊也沒動。
血珠墜落,和深紅色的地毯融為一體。
Beta的恢復力比起Alpha來說略輸一籌,傷口很快止住了血,被垂落的袖口遮住。
“還不起來嗎?”陸浮踢了踢成煊的小腿,居高臨下的看著肌肉緊繃的Alpha。
成煊頂了頂腮幫子,咧唇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你拉我, 我就起來。”
陸浮偏過臉, 看向全身鏡中倒映出的的自己,突然發難, 一腳踹在了成煊的腿側。
Alpha身形晃了晃, 猛地用右手撐住地面,這才沒有狼狽的摔倒。
“你下次踢我之前能不能給個手勢, 或者給個暗號,”成煊站起身, 彎腰捋平褲腳,無奈的說:“不然我反應太快,下意識就穩住身體了。”
陸浮忍不住笑了, 抬了抬下巴:“蹲回去。”
成煊雙手扶著膝蓋, 扎了個標準的馬步。
Beta少年歪了歪腦袋, 手指在空氣中向下點了點:“我確定我的首都星語學得不錯, 應該沒有把蹲下說成扎馬步。”
成煊嘆了口氣:“我只是覺得這樣更有節目效果。”
話落, 他雙腿并攏蹲了下去,雙手抱頭, 語氣平靜的問:“你要踢左腿,還是踢右腿?”
【018:超絕松弛感,他真的沒有被人盜號嗎?】
【陸浮:首都星千面人的基操罷了。】
陸浮繞著成煊走了一圈,Alpha最脆弱的地方毫無疑問是頭顱、脖頸、脊椎,只要毀掉任何一個,都能讓一名Alpha失去戰斗力,甚至失去生命。
成煊背對著陸浮,他能夠感受到少年的視線在他的脊背上游移,Alpha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逗樂的心思淡了下去。
陸浮可是在試卷中回答Alpha最大的優勢是難殺的人,他并不是一個合適的玩笑對象。
“不要動。”
少年的聲音從后方傳來,尾音上揚,含著笑意。
成煊的動作下意識頓住了,一道厲風從臉側刮來,直逼Alpha脆弱的頸側,成煊瞳孔驟縮,五指成爪,“彭”的一聲抓住了陸浮踢過來的小腿。
皮質的靴面锃亮,陸浮力道不小,成煊手心都被踢得生疼,這一踢要是落到了實處,能把他的脖子折成鈍角。
陸浮是真的沖著殺了他來的。
“…首席,” 成煊掌心溫熱,扭頭看向笑吟吟的少年,唇角向上牽動,抽搐的面部肌肉十分僵硬:“這會不會玩的太大了?”
從成煊手里將自己的小腿解救出來,陸浮彎腰揉了揉成煊的發,將Alpha的頭微微向下壓。
少年殘酷的彎起唇,“誰告訴你,我在和你玩?”
成煊一怔,在腦內復盤了一下剛才的對話,很快找到了惹陸浮不悅的話語,他想通了,雙腿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
Alpha拽住陸浮的手,嬉皮笑臉的道歉:“我不是想要用你的秘密威脅你,如果冒犯到你了,我可以給予任何補償。”
陸浮直起腰,雙手環胸,沒有給出回答。
成煊又試探性的問:“因為我真的咬了你?”
顯然,也不是因為這個。
陸浮抓著成煊的衣領,露出Alpha滾燙的腺體,似笑非笑的問:“一支Alpha信息素抑制劑很貴嗎?”
陸浮快被他腌入味了。
“抱歉,”成煊捂住腺體歉意的笑了笑:“我馬上就下單,需要再來點時旭代言的信息素阻隔劑嗎?”
陸浮點了點頭:“你該學會保持這份貼心,而不是做一個拙劣的模仿者。”
“說不定有一天我會比齊之裕更像齊之裕。”成煊玩笑似的說。
“是啊,除非齊之裕死了。”
陰陽怪氣的話一出口,陸浮突然收了聲。
【018:我嗅到了兇殺案的味道。】
【陸浮:齊之裕要是死了,齊列發瘋把桌子掀了怎么辦,到時候誰也別想上桌。】
【018:用野餐布吃唄。】
誰跟你討論在哪里吃飯了?
成煊清空購物車的功夫,陸浮也順便登上了小號,齊列在一個小時前給他發了條消息。
【晚上6:00
文件傳輸助手:你是陸浮?】
得不到陸浮的回答,齊列并不氣餒。
【晚上6:31
文件傳輸助手:你以為假裝不在線就能逃避了嗎?】
【晚上6:33
文件傳輸助手:我有充分的證據證明你是陸浮,不用狡辯,老實說吧,你特地隱瞞身份用小號加我究竟有什么目的?】
【晚上6:37
文件傳輸助手:轉賬一千星幣,備注:回復消息是禮貌。】
到底這里為止,齊列沒有再發來新消息,陸浮想了想,給每一條消息單獨引用出來,回復了一個“1”。
唯獨最后的轉賬他沒收。
【陸浮:我是那么容易被金錢打動的人嗎?】
【018:嫌少是吧?】
【陸浮:天色不早了不知道齊列睡了沒。】
【018:嫌少是吧?】
【陸浮:年紀大了睡得早可以理解。】
【018:你就是嫌少。】
為什么變成肯定句了可惡。
陸浮咬了咬下唇,上翻聊天記錄,找到自己之前發過的‘V我五萬,給你答案。’也單獨引用了出來。
暗示這么明顯了齊列不會不懂吧?
在剩下四萬九千星幣到賬之前我一句話都不會說。
門外,傅管家已經走了兩個來回了,成家主和陸浮聊天,他不敢打擾,但樓下坐著的時旭他也不敢得罪。
傅管家唉聲嘆氣,第三次路過陸浮的房門,面色糾結,最后重重的嘆了口氣,想著自己壓在維度的新聞標題,鼓起勇氣敲了敲門。
陸浮和成煊同時看來過去,成煊對著鏡子理好衣領,走到門口,緩緩拉開一條食指粗的縫隙問:“怎么了?”
“成家主,時少爺說他有事找您。”傅管家的眼珠向右下角動了動。
時旭?
成煊挑眉,時旭沒事找他干嘛?
傅管家彎下腰說:“時少爺正在一樓會客室等您。”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成煊話音剛落“砰”的一下甩上門。
陸浮斜斜的倚在床邊,好奇的問:“傅管家說什么了?”
“沒事,有只老鼠不安分而已,”成煊談了談手,意有所指的說:“沒想到傅以榕看著光鮮亮麗,莊園里來的盡是一些腌臜玩意兒。”
【018:好大的地圖炮。】
整個首都星無差別攻擊,當心走夜路被老鼠追著咬。
【陸浮:我要不要告訴他,傅以榕裝監控了?】
這就是陸浮總是蓋著被子刷終端的原因,傅以榕在整個莊園里都安了監控,并且熱衷于躲在監控室里觀察人類。
早在第一次齊列帶陸浮參加傅以榕的私人宴會時,陸浮就發現了這一點。
【018:他應該知道,就是故意罵給傅以榕聽的。】
準確點說,成煊是希望傅以榕能夠把他的觀點如實轉告時旭。
一樓會客室
時旭慢悠悠的給自己沏了一杯茶,聞著幽幽的茶香,Alpha直起腰,撥了撥耳邊的銀鏈,神色冷淡的問:“成煊怎么還沒來?”
傅管家笑了下:“我已經轉告成家主了,恐怕是在整理儀容,需要等幾分鐘。”
“整理儀容?出門時干什么去了?”時旭抬眼,翠瞳中流出譏誚:“他怎么不干脆把遺容一起整理了?”
傅管家緩緩低下頭,小聲說:“成家主來的時候儀容還是得體的,只不過,他進入陸上尉暫時休息的客房待了一會兒,我去敲門時,成家主的領帶已經開了。”
“嘶——”站在沙發后的時管家倒吸一口涼氣。
時旭垂眸抿了口茶,突然重重的放下茶杯,杯底和茶托碰撞,發出一聲脆響。
時管家立刻閉上了嘴,一只手背在身后,像一具佇立的雕像。
傅管家也不禁緊張了起來,“時少爺,您要添茶嗎?”
時旭皮笑肉不笑的斜了他一眼,燦爛的金發熠熠生輝:“領帶開了?”
傅管家點點頭,補充道:“好像,衣領也有點褶。”
“還有嗎?”時旭問。
“嗯…”傅管家意識到氣氛不對勁,眼珠左右轉了轉,忐忑的回答:“頭發,好像也…”
傅管家說的斷斷續續,時旭也不急,維持著定格的笑容,直勾勾的盯著傅管家。
把一把年紀的老管家盯得冒出了一身冷汗。
等傅管家終于收了聲,時旭拿著茶匙敲了敲杯壁,發出“叮”的一聲清亮的響聲。
“沒有需要繼續補充的內容了嗎?”
傅管家連連搖頭:“沒有了。”
時旭又看了他幾秒,不緊不慢的收回視線,問道:“現在幾點了?”
時管家看了眼終端說:“現在是六點五十五分,我們已經等了成家主十分鐘了。”
時旭輕輕頷首,再次看向了剛松口氣的傅管家:“看來,還要麻煩你再跑一趟了。”
傅管家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鞠了個躬說:“樂意為您效勞。”
這一次敲門,傅管家的心情比上一次麻木了許多,臉也像法棍一樣又干又硬,然而,這次開門的陸浮。
傅管家雙手拍了拍臉,急急忙忙的露出笑容,喚道:“陸上尉。”
“有什么事嗎?”
傅管家將剛才那套說辭重新搬了出來,陸浮轉身對成煊招了招手:“去吧,你發小找你。”
成煊一陣惡寒,語氣微嘲:“我和時旭算什么發小?”
話是這么說,成煊到底沒有駁了陸浮的面子,臨走前湊到少年耳邊輕聲撂下一句話:“后花園有好玩兒的。”
后花園?
陸浮走到落地窗邊,俯視著下方的仙人掌,細細的看了一會兒后,少年唇角挑起,發出一聲悶笑。
仙人掌和狗尾巴組成的花園里,維度記者和攝像師埋伏其中。
傅以榕確實是下了心血的,高大的仙人掌林立,最高的有三米左右,作為掩護完全綽綽有余。
他們來的比所有人都早,之前為了躲成煊,兩人一直圍著一個巨大的仙人掌表演二人轉,期間撞到了不少刺。
好不容易熬到成煊走了,時旭又來了。
少東家似笑非笑的質疑傅管家口中仙人掌扎不了人的事時,兩人正在呲牙咧嘴的幫對方拔刺。
但記者是誰?
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神罰都不能澆滅他的工作火花,更可況是小小的仙人掌刺!
攝像師不解的環顧四周:“李哥,這里太危險了,要不咱們換個地方埋伏吧?”
“換什么換,我來之前已經調查過了,這里的仙人掌都是假的,平日里根本不需要仆人照料,所以鮮少會有人來這。”
記者得意的說:“我們只要在這里等到八點就行了。”
攝像師只能咬牙忍了,但觀眾們看不下去了。
【受不了了,哥你要不給自己放個年假吧,今年整個維度的業績全靠你一個人撐著嗎?】
【恨卷王一輩子,我要是你的同事我連夜辭職跑路。】
【前面的別做夢了,你敢跑路維度能把你告進監獄打工五十年償還違約金。】
【哥一天多少錢啊這么拼?】
【除了真的很熱愛這一行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理由了,哥你難道是工作的夢男嗎?】
【想談……】
【前面的你是真餓了。】
即使環境險惡,踩在法律線的邊緣,記者也沒有忘記和直播間里的觀眾互動。
“業績不便透露,同事已入獄,工資比你高,獎金夢男不和人類談戀愛,半飽微餓。”
正說著,一條彈幕出現在了屏幕正上方,炫目的彩色光輝灼人眼球。
【該用戶不存在將剩余藥劑全部清空,攻擊五萬支,觸發隱藏獎勵:陸浮限定動態海報一張!】
直播間再一次掀起軒然大波。
此時的一樓會客室。
成煊和時旭談話,傅管家不方便聽,主動站在門外當門神。
成煊不耐煩的往沙發上一坐,翹起二郎腿,右手隨意的搭在沙發靠背上。
“有什么屁快點放出來污染環境。”
時旭微微皺眉:“你什么時候說話這么不客氣了?”
成煊翻了個白眼,瞇著眼笑起來:“我對你態度好過嗎?”
“我不是來和你爭吵的,成煊,正經點,我們要談的事情至少能影響塞拉法帝國未來五十年之久,當然,前提是這件事真的能做到。”時旭說著從管家手里接過了一沓合同扔到了桌上。
金發Alpha捧起茶吹了吹,無聲的啜了一口。
成煊掃了眼合同,問:“我怎么沒有茶?”
時旭不悅的說:“你先看合同。”
成煊像是和他較上了勁兒,屈指敲了敲桌面:“我的茶呢?”
時旭眼皮翻了翻,沉聲道:“給成家主泡杯茶。”
時管家立刻領命而去,成煊這才滿意的坐直了身體。
合同很薄,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只要成家愿意提供幫助,教廷將會回饋成家一份大禮。
成煊手上微微用力,大拇指將合同壓出一個印記,“你和教廷勾結上了?”
時旭笑而不語。
還要多虧了季生,才能讓他知道那么多秘密。
成煊眸色陰沉,將合同放回了桌上,他扭頭看向被陰云蒙蔽的天空,神沒有繼續降下暴雨,但這象征不詳的云依然飄在每個人頭頂。
“身為中間商的你,能得到什么?”
時旭攤手:“為你們牽線搭橋成功的話,教廷承諾,等他們再次掌控塞拉法帝國,時家將會位列上三閥。”
“這樣的餅你都敢吃?”成煊笑了,看時旭的眼神像在第二個的齊之裕,“軍部和民眾,有多少人發自內心接納他們?”
“誰在乎他們的真心?”時旭指了指天空,“前幾天的情況不足以說明一切嗎?恐懼是壓垮理智的鵝絨,如果不信神者死,那么所有人都會逼迫自己信神。”
“成煊,教廷回歸是大勢所趨,”時旭雙手環胸,翠瞳半瞇:“這個合同,你最好還是簽了。”
成煊只是嗤笑,“且不說教廷是否誠信,時旭,上三閥只有三個位置,你要把誰踢下去?”
時旭笑而不語。
第一閥,謝爾諾,第二閥,成,第三閥,齊,這三個里面,要說時旭看不順眼的,那真是一個都看不順眼。
見時旭不說話,成煊明白了,他翻了個白眼說:“三個都想踢,你白日做夢吧。”
時旭不以為然:“人還是要有夢想的,不然,誰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你想好了嗎?”
“想好了。”
成煊輕輕一笑,端起時管家剛泡好的熱茶,嘩啦啦全潑在了合同上。
氤氳的熱氣升騰,紙張都被熱水浸爛了。
“這就是我的回答,滿意嗎?”
時管家背在身后的手指緊張的扣在了一起,不敢看自家少爺的表情。
時旭收了笑,面無表情的看著成煊,蠢蠢欲動的信息素在后頸掙扎,Alpha溫聲道:“真不錯。”
“成煊,希望你能一直堅定你的選擇。”
當教廷的清算到來時,成煊會是第一批挨刀子的人。
成煊無所謂的笑了笑,他不怕時旭,也不怕教廷,教廷究竟已經說服了多少門閥,又許諾了多少好處,都和他無關。
成煊有自信,就算教廷真的回歸,他也能在暴風雨中全身而退。
友好的交流結束后,時旭和成煊并肩走出了會客室,自幼一起長大的兩名Alpha在走廊上雙雙背過身,各自走向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一分鐘后。
他們從左右兩邊的樓梯同時走上了二樓,最后在陸浮的房門前匯合。
時旭冷笑一聲,搶先一步抬手敲門,卻被成煊的掌心攔住,成煊睜著澄澈的藍眸警惕的看著時旭:“你來干什么?”
“當然是來敘舊,”時旭一巴掌拍開成煊的手,又道:“我來干什么關你什么事?”
成煊反手制住時旭的手臂,向外一拉,兩人齊齊撞上了圍欄,時旭瞪了他一眼,有些氣急:“你有病吧?”
“你不安好心,還罵起我來了。”
成煊仗著武力值高,絲毫不把時旭的怒火放在眼里,“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嗎?”
時旭冷笑,膝蓋一彎重重的頂在成煊的腰側,看著直吸冷氣的Alpha,他也說:“你以為我不知道那什么心思?”
傅管家和時管家站在不遠處,一個心驚膽戰,一個為自家少爺加油助威。
傅管家拿著帕子擦擦額角的冷汗,不解的問:“什么什么心思?”
是他年紀大了嗎?怎么聽不懂呢?
時管家抿唇,搖搖頭,不是不知道,是不方便說。
房門突然打開了,陸浮不悅的倚著墻,掃了眼門口扭打在一起的兩名Alpha,語氣不滿:“你們吵架能不能不要在別人房門口吵?”
來里面吵啊,不然我都看不到瓜!
時旭掙開成煊的鉗制,撣了撣袖子,歉意的笑了笑:“抱歉,首席,我只是想和你敘敘舊,沒想到成煊突然發難。”
Alpha說完瞟了眼成煊,又垂下眸子,活脫脫一副受了委屈還要逞強的模樣。
【018:這么多廣告沒白拍。】
陸浮讓開了些,露出一個空檔:“不是要敘舊嗎?進來吧。”
時旭當即露出欣喜的表情,剛邁出一步,又緊張的看向成煊,見Alpha只是陰沉的盯著他,沒有動手的跡象,時旭這才安心的走向陸浮。
【018:看到了嗎?這就是細節,不愧是謝寅嚴選。】
【陸浮:你到底吃了了多少維度直播對于時旭演技的洗腦包?】
【018:我就是隨便看看星網,維度和謝家和議會共同宣傳,到處都是他的新聞和廣告,時旭的臉已經被盤包漿了。】
房門在成煊面前緩緩合上。
時旭不緊不慢的走到落地窗前,將窗簾拉好,又繞著房間走了一圈,找到了傅以榕安裝的攝像頭,用衣物裹住,這才笑吟吟的回身摟住了陸浮。
時旭將臉埋進陸浮的發頂,垂下的翠眸幽深的像是一汪漩渦,“首席,你終于回來了。”
有點太熱情了。
陸浮像個布娃娃一樣被時旭牢牢的抱在懷里,他試著動了動,就發現時旭抱的更緊了。
“我好想你啊,首席。”時旭的嗓音像是從五臟六腑中拼湊出來的,他分明抱著心心念念的Beta,卻始終沒有安全感。
當盤踞在喉口的話語離開了溫暖的棲息地,胸口和雙唇都驀地麻木起來。
少年一身的棱角一把一刀子,越是擁抱,刀尖越是深深的扎進時旭的胸腔,剜著他的心。
陸浮眼尾挑起:“探監的時候怎么沒見你?”
“我怕我見到你就要劫獄了。”時旭吻了吻陸浮的耳后,眼中的漩渦潰散,取而代之的是欲望的鬼火。
“幸好我當時沒去,不然連生日禮物都沒辦法為你準備。”
時旭緩緩松開手,窗簾遮住了光,他卻能看到若有若無的光暈沿著陸浮的臉頰下滑。
“我答應過你,議會會有你的位置。”時旭的食指輕輕勾起一縷黑發,在指尖繞了一圈。
發絲曖昧的收緊,Alpha的指腹被勒出輕微的紅痕。
“塞布星是邊緣星球,一直以來遠離帝國的掌控,沒有星長也沒有執政官,所以才會毫無秩序、混亂落后。”
只有二等星及以上的星球才有執政官,四等星及以上的星球才有星長,五等星已經被塞拉法帝國劃進了垃圾星的范疇,一直以來都是散養。
可以說,五等星是被帝國拋棄的星球。
時旭低聲說:“我在議會中提交了設立執政官一職的建議。”
執政官?
陸浮驚訝的扭頭,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時旭的后頸,雖然聞不到氣味,但Alpha的信息素一定如孔雀開屏般得意的噴灑著。
時旭勝券在握般笑起來:“整個議會,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人站在時家這一邊,這項法案必然會通過。”
陸浮會成為塞布星有史以來第一位執政官。
第83章 小狗出擊,汪汪隊立大功!
【018:塞布星居民想破腦袋都想不出來自己哪里得罪過時旭。】
瀟灑快活了大半輩子, 法外之地突然有了執政官,塞布星爆改監獄, 還是伙食待遇最差的監獄,直接上演塞布星的救贖都是有可能的。
比起關心老鄉,陸浮在擔心另一件事。
【陸浮:這算不算衣錦還鄉?】
之前給神畫的大餅怎么說的來著?衣錦還鄉下一步是——
【018:回老家接挖了十八年野菜的諾加和交給地下城老板照顧的狗狗?】
【陸浮:首先,我要澄清一下,諾加二十了。】
重點難道是這個嗎?
時旭等得眼睛都發酸了也沒等到陸浮露出驚喜的表情,他不禁有些緊張,執政官擁有先斬后奏的權利, 能夠越過司法部的審判流程直接行刑, 也是時旭能夠給出的最高職位。
如果這個都打動不了陸浮, 時旭的計劃只能提前宣告落幕。
陸浮聽著Alpha擂鼓般的心跳,腮幫子左鼓一下右鼓一下, 抬眸問道:“為什么是塞布星?”
“塞拉法帝國有三十個一等星, 七十多個二等星,以及數以千計的三、四等星, 為什么你偏偏選了五等星中爛得獨一無二的塞布星?”
陸浮戳了戳時旭的腦門,看著Alpha愣住的表情, 只覺得好笑:“垃圾帝國不需要皇帝統治,只需要一把火,燒的干干凈凈。”
“可是, ”時旭語氣困惑:“那不是你的家鄉嗎?”
被陰雨、大霧、尖叫充斥著的星球, 以無數身負累累罪行的尸體作為化肥孕育出的星球, 孵化了一個個臭名昭著的星際海盜, 幾乎可以稱作罪犯朝圣地的星球。
說句夸張的, 塞拉法帝國一半的私人監獄都靠塞布星養活。
陸浮笑了聲,手指彎曲, 在時旭腦門上彈了一下:“就是因為我在那里生活過,我才知道這個法案有多么荒誕。”
“最簡單的問題,有哪位議員愿意做我的副官,和我一起去塞布星?”
能夠在首都星議會上博得一席之地的那么出生顯赫,前途一片光明,要么歷經坎坷,付出了血與淚的代價。
無論哪一種,都不會愿意舍棄現在打拼下來的一切,跟著陸浮去一無所有的五等星。
面對陸浮的質疑,時旭也給出了合理的答案。
“我啊。”
時旭唇角上揚,露出明媚的笑容,“就當是一次度假,我想和你一起去塞布星。”
【018:翻譯一下,他想去你家。】
謝謝你,毫無用處的翻譯。
陸浮偏過臉,思量了幾秒,眼皮掀了掀問:“就我們倆的草臺班子?”
像是拿空餉的無意義職位。
“人多就麻煩了。”時旭意有所指的說。
陸浮現在被不少人盯上了,作為陸浮的家鄉,塞布星的旅游業發展突飛猛進,從黑車司機、高價酒店到攔路打劫、強制消費應有盡有。
再過分點的就是直接把游客綁了當肉票。
各大勢力派去的人非但沒能查到陸浮的過往情報,反而搭進去一大筆錢,無功而返。
陸浮要是真帶幾個底細不明的議員回塞布星,恐怕里面九成九都是臥底,剩下一成是時旭的人。
陸浮接受了這個解釋。
但他還是不想衣錦還鄉!神指不定在哪里虎視眈眈呢。
【陸浮:救救,有什么辦法能讓我一夜之間身敗名裂?算了,身敗名裂有點太慘了,還是滑鐵盧吧。】
【018:簡單,你現在就告訴時旭你有喜歡的人了,讓他惱羞成怒,收回給你的生日禮物,甚至因愛生恨報復你。】
【陸浮:好的,那我喜歡誰?】
一人一人工智能陷入了沉默。
【018:要不問問神奇的魔鏡吧。】
【陸浮:要不我給你恢復出廠設置吧。】
018有些委屈,它畢竟是第一個成功的芯片,各方面還不完善,當初季生研究它的主要目的就是監控受到神力影響時人類的精神域波動,其他方面并不擅長。
【018:你不是教皇嗎?根據一百二十年前的《諾詩法案》,教皇禁止在世俗任職。】
一百六十年前,第十五任教皇諾詩以暴戾殘忍聞名,大肆屠殺門閥,并且以教皇之身干預議會投票,自他死后,被打壓了四十年的議會推出了《諾詩法案》杜絕這樣的情況再次發生。
陸浮眼前一亮,立刻將這件事復述了一遍。
時旭一怔,教廷覆滅后,這些對于老一輩耳熟能詳的知識也塵封在了時間的沙礫之中,時旭全然不知。
“既然如此,就算我成功在塞布星設立了執政官一職,擔任職務的人也不能是你。”
陸浮點點頭:“你要是真想去塞布星,還是買票來的快。”
時旭靜默了一會兒,語氣平靜的問:“如果我廢除《諾詩法案》呢?”
“只要投票能夠解決的事,都不難。”Alpha瞇起眼,笑意虛浮在眼底。
沒有比人更好操控的事物了。
陸浮簡直嘆為觀止,廢除《諾詩法案》,在塞布星設立執政官,主動提名陸浮,這三件事中的任何一件都足以被有心人當做弱點咬下一塊肉。
時旭的這些行為一旦公開,立場就和教廷牢牢捆綁在了一起,就算他否認也不會有人信。
“神罰出現才七天,你就這么迫不及待開始站隊了嗎?”
陸浮的手指動了動,自下而上勾住時旭的指尖,虛虛的觸著,像是抓不住的云朵。
時旭自信的表情倏然碎開了,舌頭黏在上顎般動彈不得,只有一雙自由的眼珠在眼眶中滾動。
“繼續發言啊,時議員。”陸浮輕笑著指尖上移,劃過Alpha的手背、肩上的金屬徽章、最后落在了時旭的臉側。
“我沒有站隊,”時旭咬了下舌尖,逼迫自己轉移注意力,“這只是兩邊下注而已。”
“教廷最近風聲大,我就順風飛上一會兒,等風停了…”
時旭的臉頰覆上滾燙的紅暈,熱烈的灼燒陸浮的手掌。
“風停了…”時旭說不下去了。
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在鼻尖縈繞,時旭確定自己沒有聞錯,沒有摻雜信息素,說明這血只有可能來自陸浮本身。
這樣的認知更加讓他犬齒發癢,原本還在左右亂轉的眼珠直直的定住。
信息素陸浮聞不到,但時旭藏不住身體的反應,他尷尬的干咽了口唾沫,多虧了在謝寅那里拍攝的廣告,現在時旭的臉皮厚了不少。
“首席,我先去換身衣服,”時旭后退一步,信息素濃度飆升,幾乎要把他淹沒,及時處于這種情況,時旭依然能笑著說:“晚上見。”
陸浮善解人意的沒有提醒時旭他走路的姿勢有多么不雅。
“晚上見。”
送走時旭,陸浮抬起手,示意成煊先安靜,接著走到樓梯中央向上看。
果然,他從三樓的窗臺清楚的看到了傅以榕伸出的細長手指,接著是軍裝袖口、結實的小臂。
就像是打游戲時遇到最終Boss一樣,Boss身體的各個部位必須要一寸一寸的出現,還要附加特寫鏡頭。
陸浮在開戰前選擇了退游。
他拒絕了成煊的邀請,獨自回到房間,一直等到晚上八點,宴會準時開始,陸浮才和自家小灰狗視頻通話結束。
地下城老板無奈的嘆了口氣:“我又不是保姆,天天給你帶狗算什么事?”
陸浮冷淡的彎唇:“錢你也沒少拿。”
養只狗沒什么難的,問題是這只狗是陸浮的狗,地下城那群人一聽到陸浮的名字就像被戳了□□一樣興奮,天天圍著小狗轉,自己的工作都忘了。
地下城也是要運轉的,一旦收入低于支持,謝家那邊就要減少資助。
地下城老板只能苦哈哈的問:“能不能讓諾加回來接它?”
“用不著。”
陸浮瞥了眼落地窗外的花園,記者蹲得腿都麻了,兩人的影子被落日映了出來,長長的在地面上延伸。
“我過幾天會回去一趟。”
**
黃昏到夜幕的轉變看似漫長,實際上不過是一瞬間的事,陸浮推開房門,只推開了一條食指長的縫隙就卡住了。
他低頭一看,成煊居然蹲在門口。
Alpha不知道是不是太無聊,居然瞇了一會兒,此刻正睡眼惺忪的揉眼睛。
陸浮霎時間哭笑不得,“起來,你擋著我了。”
現在還沒來幾個人,成煊的不良形象沒有泄露出去,他懶洋洋的站起身,撥了撥略微翹起的頭發,問:“已經到時間了嗎?”
陸浮雙手環胸,似笑非笑的說:“沒到,要不你再睡會兒?”
“這里的地板太硬了,睡著不舒服,”成煊臉皮厚,不怕陰陽怪氣,抱怨道:“傅以榕太不人性化了。”
這個真不能怪傅以榕,誰會蹲在別人門口睡覺啊!
抱怨完,成煊對著陸浮伸出手,湛藍的眸子像是一碧如洗的天空,也像是暗藏殺機的海面:“我有這個榮幸邀請您同行嗎,陸浮上尉?”
從成煊的衣擺上抽出一根銀發扔開,陸浮這才笑著給予回應:“趁其他人來之前,你要抓緊時間了。”
掌心貼合,陸浮微涼的體溫渡了過來,成煊從守在樓梯口的侍者端著的托盤里拿過一杯酒遞給少年。
兩人并肩走向了陽臺,傅以榕不會養花是真的,連陽臺上的盆栽都是塑料植株。
陸浮輕輕倚著欄桿,高腳杯里的酒光泛起一圈圈漣漪,像是盛了半杯月光,而所有的月輝與星火都不及陸浮半瞇半笑的眸。
成煊所有的話語都化在了唇齒間,像是融掉的冰糖。
光是這么看著陸浮,都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定。
“怎么這個時候又拿沉默寡言的劇本了?”
陸浮眼波流轉,從斜倚變成了背靠欄桿,只有后腰抵住細細的鐵板,上半身幾乎懸空,黑發壓在腰背,與夜色融為一體。
成煊呼吸一停,下意識想要去拉陸浮,卻被少年的笑容灼傷了手。
“這個高度,就算摔下去也死不了。”陸浮側過臉,漂亮的雙眼含著微光。
仰起頭,少年抿了一口泡了輪彎月的酒液,大廳中悠揚的音符一點點遠去、消失了,只剩下無形的微風在他的周身縈繞。
“要不要試試?”陸浮手一松,空酒杯倏然砸了下去,在草叢中炸開晶瑩的碎片,危險的閃著光。
少年對著驚疑不定的Alpha伸出雙手做出邀請的姿態,夜間的精怪不懷好意的引誘道:“你和我,誰會流血?”
成煊答不上話,濕漉漉的心臟被冰糖黏糊糊的拼在一起。
花園中,李哥忍了一下午,終于在不久前去解手了,前任攝像師因為恐懼神罰,議會選舉結束后就請了病假,只剩下新入職的攝像師。
李哥不在,他又嘴笨,干脆關閉了直播間,舉著攝像機到處拍。
此時,他見到了那位傳聞中不近人情的Beta。
那人站在陽臺邊緣,天上星子無數,爭先恐后的墜入他眸中紫灰色的星河。
攝像師躲在仙人掌后,目光卻不受控制的冒犯他。
手里的相機隱隱發燙,攝像師的掌心泌出冷汗,他竭力控制住紊亂的呼吸,將鏡頭對準了陸浮搭在欄桿上的手。
這是雙堪稱神明造物的手,從指尖到腕骨都是融雪般的冷意,骨骼被薄皮裹著,要細看才能找到些微的血色。
少年的腕骨突起處點著一顆褐色的小痣,細細的黑色珠串像是猙獰的傷口,牢牢的咬在白皙的皮肉上。
攝像師突然慌了神,遲遲不敢按下拍攝鍵。
這將是一張價值百萬星幣的照片,即使陸浮根本沒有露出臉。
攝像師一遍又一遍提醒著自己,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咔噠。”
畫面定格。
陽臺上的少年忽的落下一個輕飄飄的眼神,像燒紅的烙鐵貼上心臟,將人體最重要的器官燙成一團肉糜。
呼吸與心跳都隨之遠去,攝像師的雙腿陡然沉重起來。
他低下頭,透過手里的照片,看到了遙不可及的月亮。
露珠順著樹葉的脈絡砸下。
攝像師酸軟的雙腿無力的跪了下去。
陽臺上,陸浮收回視線,無趣的直起身,然而成煊似乎總喜歡在話劇的落幕時突然跳上舞臺給自己加戲。
譬如遲來的示好、后知后覺的渴求,以及現在。
成煊攬住了陸浮的肩,將少年半摟進懷里,蜻蜓點水般落下一個輕柔的吻,小心翼翼的,怕被推開似的。
強勢的動作和霸道的信息素在這一刻暴露了紙老虎的真相。
陸浮幾乎忍不住笑出來,他看著成煊瞳孔中的倒影,深刻的意識到自己此時的表情有多么充滿惡意。
成煊在這一吻中嘗到了苦澀的滋味,他像是一條瀕死的魚,必須要得到陸浮的回應從能窺見生機。
可陸浮不。
陸浮不讓他活。
這個漂亮又殘酷的Beta用水汽交織的網將他拉上了岸,壞心思的欣賞他奮力掙扎的過程,直至力竭而死。
“成煊!”
齊之裕刺耳的尖叫將成煊的理智短暫的拉了回來。
紅發Alpha像一個火球般氣勢沖沖的走了過來,陸浮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去,而成煊……這下他真的要死了。
憑什么齊之裕能夠如此輕易的將折磨他的少年奪走?
憑他沒腦子嗎?
【018:齊之裕是怎么做到在任何地方都能成為顯眼包的?】
【陸浮:如果你像他一樣人傻錢多還有個幫忙收拾殘局的小叔,你比他還strong。】
李哥終于回來了,他沒有注意到攝像師的不對勁,激動的推了推他的肩:“快拍!齊家又有丑聞了!”
攝像師這才回神了似的舉起攝像機,記者不滿他慢吞吞的動作,想過攝像機重新打開直播間,興奮的壓著嗓子說:“揭秘,陸浮、齊之裕、成煊三人關系究竟如何!”
直播畫面中,齊之裕憋紅了臉,嘴里咬著領帶,不動聲色的調整姿勢,背對著大廳。
不是怕丟臉,就是怕小叔看見。
齊列平日里熬夜工作勞心勞力,本來就操勞,要是被他氣出高血壓就不好了。
作為多年對頭,成煊哪能看不出齊之裕的想法,冷笑著說:齊列這輩子最后悔的就是撫養了你吧。”
齊之裕不滿的瞪了他一眼,大家都不是親生的,有你說話的份嗎?
傅管家觀察了一會兒戰況,估摸著是冷戰不是熱戰,弓著腰走了過來:“陸上尉,上將找您。”
陸浮抬眸,走到樓梯邊緣,居高臨下的俯視一樓大廳的賓客,傅以榕、奧萊拉、齊列赫然都在其中。
謝寅無聊的喝著可樂,瞟到陸浮的身影,立刻興奮的揮了揮手,黑亮的眸子閃閃發光,像在看一顆人形搖錢樹。
齊之裕站起身,用舌頭把領帶頂了出來,小聲嘟囔:“傅以榕天天跟我小叔混在一起,絕對不是好東西。”
陸浮失笑,撇了他一眼:“你還是齊列的侄子呢。”
齊之裕狐貍眼圓睜,為自己辯解道:“那怎么能一樣,我投胎就投到了齊家,沒得選,傅以榕有得選,還是選擇和我小叔同流合污。”
“你身上流著齊家的血,能干凈到哪去?”成煊嘲諷道。
“咱們半斤八兩,你有什么資格說我?”齊之裕不慣著時旭,該嗆的時候絕不收著。
陸浮左看看右看看,看不出他們的攻擊性。
【陸浮:好溫和的戰爭。】
【018:缺一個簡煥白,他比較會放垃圾話。】
簡煥白被傅以榕塞回軍部了,陸浮無聊的歪了歪頭,沿著樓梯走了下去。
找樂子嘍。
“陸上尉來了,”傅以榕高高舉起酒杯:“今晚的主角可是你,快來,我給你介紹一下你以后的同事。”
陸浮以為的同事:伉儷情深不離不棄的A同軍官情侶。
陸浮真正的同事:臉色慘白的基思和眼神飄忽的卡勒。
“這位是基思上尉,早你四年進入教廷臥底,你們應該已經接觸過了。”傅以榕嬉皮笑臉的說。
基思一個“滾”字就在嘴邊,顧忌周圍人太多不好出口。
陸浮笑著點點頭,傅以榕又道:“這位是卡勒上尉,別看他身形不夠魁梧,眼光可高,喜歡的都是高大威猛的Alpha。”
陸浮眨了眨眼,狐疑的看向卡勒。
八年不見,卡勒取向都變了?
卡勒苦笑著握住陸浮的手上下晃了晃:“很高興認識你,陸浮上尉。”
【018:他看起來不像自愿當A同的。】
介紹完同事,傅以榕又熱情的將陸浮推到了齊列面前:“還要感謝你,當初把這么好的苗子介紹給我。”
齊列意味深長的看著陸浮:“是他自己夠努力。”
陸浮也謙虛的笑了笑:“還是您慧眼識珠。”
【018:哪里謙虛了?】
【陸浮:我用了敬語。】
在傅以榕的有意牽線下,陸浮將首都星說得上名字的門閥都認了一遍。
謝寅不知道是不是可樂喝多了,抓著陸浮的手不放,左一句菀菀類卿,有一句三四角逐,最后打了個嗝,正色道:“白月光都是早死的命,陸浮,你要小心。”
陸浮禮貌的道謝,順手將謝寅的臉推遠了。
宴會結束,成煊獨自走到草坪中,他仰起頭看向陽臺,那里已沒有了少年的身影。
蹲下身,成煊攤開手帕,撿起了一塊塊碎片。
隔著柔軟的布料,Alpha五指收緊,靜謐的藍色海面涌起浪潮,拍打礁石的回響都像是心臟在尖叫。
血洇在帕子上,成煊卻不覺得痛。
**
幾日后,塞布星
盤旋的烏鴉嘶啞著嗓子慶祝夜色降臨,巷子口的垃圾桶哐當一聲倒在地上。
生銹的鐵蓋在沾著污漬的水泥地上滾了兩下,驟然失了力氣,癱倒在地上。
黑色的野貓從倒下的垃圾桶里艱難的鉆了出來,渾身的毛發都黏在一起,隱隱看到根部的淺色。
舔著爪子的黑貓忽然扭過頭盯著巷子深處看,綠色的豎瞳忽明忽暗,沒兩秒忽地溜走了。
路過的醉漢隨手扔開了空掉的啤酒瓶,炸開的碎玻璃飛進了巷子里,上面的“謝”字半邊磕碎,散在地上。
小巷像是黑色的喉嚨,吞噬了月光,反射不出任何光景。
“就是這了。”陸浮走到二樓,推開鐵門,進入了空置三個月的屋子。
屋子雖然小,但打掃得很干凈,陸浮順手開了燈。
昏黃的光明明暗暗,堅持了幾秒就消失了。
三個月沒交電費了,怪不得。
陸浮回頭看過去,時旭站在一片陰影之中,金發在夜色中隱沒,只能看到一雙翠色的眸子,和巷子口的黑貓如出一轍。
但陸浮知道,時旭一爪子下來能把人開膛破肚。
“你站在那干嘛?”
陸浮話還沒說完,半米之外的翠綠陡然逼近,柔軟的唇貼了上來,帶著涼意的身體近在咫尺。
陸浮眨了眨眼,沒動。
這是一個僅僅流連于表面的、生澀的吻。
陸浮的后背壓在了墻壁上,溫度升高到令人煩躁的地步,氣流不通的走廊里,呼吸幾乎將所有氧氣吞噬殆盡,窒息感絲絲縷縷繞住發尾爬進神經。
欲望的火焰升騰。
于是戰線被拉長,時旭覺得自己和陸浮之間一定有一個人瘋了,不然他怎么會在這么危險的地方和陸浮耳鬢廝磨。
可是沒有一個當事人選擇打斷這一切。
鬧劇就這么稀里糊涂的演了下去。
高馬尾散了下來,鋪散在脊背上,發尾在后腰處掃過,穿插在長發中的手指慢慢攥緊,陸浮精心愛護的發就這么被外人揉進了掌心。
“汪!”
清亮的犬吠劈開了黑夜,地下城老板呆滯的看著兩人,他盤腿坐在地上,右邊是一只呲牙的小灰狗。
Alpha出色的夜視能力讓老板清晰的認出了時旭的身份。
廣告明星、新星議員、第五閥獨子、今年金魚獎最佳男主候選人之一、占據各大頭條的人氣王——時旭!
小灰狗如離弦的箭般飛了出去,下一秒,陸浮聽到了時旭失態的叫聲。
“陸浮,你的狗咬我!”
時旭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左腳抬完右腳抬,他刻意收著,怕傷到小灰狗。
小灰狗就不一樣,追著他的腳后跟咬,它在塞布星什么惡人都見過了,時旭的體格和氣質都不足以嚇退它。
時旭帶著一身陌生的信息素闖進了它和陸浮的領地,對于小灰狗來說就是徹頭徹尾的入侵者,必須趕出去。
時旭叫苦不迭,Alpha皮糙肉厚是真的,但是時旭不經打也是真的。他不是齊之裕和成煊那樣的武力派,被狗撲了幾次后就像陸浮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陸浮不緊不慢的走進客廳,將小灰狗抱了起來,搖著尾巴的小狗從喉嚨里發出了細細的聲音,像是在表達委屈。
“我沒有不讓你教訓他,但是我還沒吃飯,你要讓我餓肚子嗎?”
小灰狗歪了歪頭,右側的耳朵動了動,像是在思考陸浮的意思。
陸浮撓了撓小灰狗的下巴,圓溜溜的黑眼珠舒服的瞇了起來,最終,小灰狗放松的躺在陸浮的腿上,垂落的尾巴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搖晃著。
時旭則主動鉆進了廚房,打算給陸浮露一手。
早在第一軍校的時候,大多數學生就發現了陸浮對于食物的執著。
地下城老板吧咋吧咋嘴,跟在了時旭身后,輕聲問:“您,是來旅游的時候被陸浮綁架了嗎?”
時旭系圍裙的手一頓。
啊?
第84章 釣成翹嘴了
陸浮回到塞布星并不是突發奇想, 《諾詩法案》尚未被廢除,執政官的事情還沒有落實。
他現在依然是一名無足輕重的議員。
塞布星雖然地處偏遠, 但是星網消息并沒有延遲,臥底教皇的名聲早就傳了個遍,因此,陸浮這次十分小心,做足了偽裝。
直到進入欽西城,他才脫下了斗篷。
【018:沒關系嗎?這里看起來很危險。】
【陸浮:沒事,欽西是諾加的地盤。】
齊家留下的轟炸痕跡還在, 本就不富裕的城市更是滿目瘡痍, 穿過大片橫亙的建筑物遺骸才能進入住宅區。
在陸浮的計劃中, 他的同行者不該有Alpha,但時旭的執著和財富打動了他, 主要是后者。
熱騰騰的飯菜被端上了桌, 時旭挽著袖子,腰間系著一條淺咖色的圍裙, 腦后的金發用皮圈攏起,扎了一個只有小指長的揪揪, 到處都是小巧思。
可惜,時旭凹了半天造型,陸浮的關注點卻始終在桌面上。
【018:看不出來, 他居然還會做飯。】
為什么又是丸子?
回顧自己在第一軍校的打鐵生涯, 陸浮絕望的閉上了眼, 他完全無法理解首都星人對丸子的執著。
腦子不理解不影響胃里空虛。
陸浮最終還是夾起了噩夢般的丸子, 時旭雙手撐著下巴, 期待的看著少年,他對自己的手藝還是有自信的。
陸浮沉默著嚼嚼嚼, 一個丸子被攻克,兩個丸子被毀滅,三個丸子死在了帝國大廈將傾之時,最終,陸浮放下了筷子,真情實感的對時旭說:“你要不要來教廷當廚師?”
Boss直聘現場,時旭和地下城老板齊齊愣住。
這不對,時旭微微蹙眉,他是想用廚藝引誘陸浮,不是想給自己找個工打。
時旭眨了眨眼,曖昧的說:“我只想給你一個人做飯。”
“可以,”陸浮點點頭說:“來教廷當我的私人廚師。”
“不是員工和老板的關系,”時旭有些無奈的笑起來,他輕輕覆住陸浮的手背,翠眸暗示的彎起:“你想吃,我就給你做。”
【陸浮:他連工資都不要,真好。】
【018:我開始同情時旭了。】
媚眼拋給了瞎子看。
此時,真瞎子已經收到了地下城老板的緊急情報。
諾加拍案而起,又被灰鴉按了回去,“陸浮只是帶個人回來而已,你一驚一乍的干什么?”
諾加拍開他的手,沒好氣的說:“他都登堂入室了,用我的廚房抱我的狗,下一步是什么?把我趕出家門嗎?”
“停,首先,那是陸浮的廚房陸浮的狗陸浮的家,其次,除了陸浮,happy根本不給人抱,最后,你已經被趕出來了。”
灰鴉自認為冷靜的分析讓諾加更加破防了,Alpha呲著牙拽住灰鴉的領子:“就你長了嘴是吧?”
灰鴉平靜的看著他,“無能狂怒?”
諾加眼皮一抖,犬牙磨了磨,一拳砸了過去,灰鴉只是看著脾氣好,動起手來一點不含糊,兩人扭打在一起,信息素濃度節節攀升。
要說諾加多憤怒,那倒也不至于,他只是單純想教訓一下灰鴉罷了。
就你是陸浮的發小是吧?
就你有外掛不怕死是吧?
就你愛說風涼話是吧?
諾加拳拳到肉,完全將灰鴉壓著打,周遭的建筑也受到了重創轟隆隆的倒塌,煙塵散去,灰鴉的下半身已經碎了一地,和斷壁殘桓混雜在一起。
多虧了灰鴉之前撿來的神像碎片,不需要進入教堂,足以致命的傷勢很快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血肉瘋長,阿蘭德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緊隨其后的西蒙發出了一聲意外的驚呼,這樣的修復能力遠遠超過了蟲族的認知,堪稱奇跡也不為過。
阿蘭德蟲瞳微瞇,隱藏在發間的觸須止不住的抖動,這樣的力量如果能被蟲族掌握——攻下塞拉法,指日可待。
西蒙自來熟的飛了過去,笑嘻嘻的問:“哥們兒,你這是天生的嗎?”
灰鴉斗篷下的唇角微微勾起,輕聲道:“不是。”
西蒙眼前一亮,與生俱來的能力難以復制,但是后天擁有的就不同了,他們完全可以蟲為的制造出一整個不死軍團。
阿蘭德沒有和西蒙一樣當眾放出翅翼的習慣,他緩步走過來,拖地的長袍在廢墟中沾染了無數塵土。
他第一次發現這群騙吃騙喝的人類也不是毫無用處,心情總算明朗了些。
“人類,你是怎么做到的?”阿蘭德倨傲的問。
諾加站在一邊冷笑,“當然是靠神了。”
此話一出,阿蘭德和西蒙齊齊變了臉色。
阿蘭德繼位后,延續上一任蟲皇的做法,禁止一切與神有關的事物在帝國內流通,甚至上一任蟲皇偷偷藏著的神像都被他砸碎了。
西蒙眼珠左右轉了轉,按著灰鴉的肩笑起來,“哥們兒,他說你靠神,你怎么也不反駁兩句?”
灰鴉拍開西蒙的手,沉聲道:“沒什么值得反駁的,我這具軀殼全依賴神明的仁慈才沒有潰爛。”
阿蘭德徹底笑不出來了,雌蟲冷眼看著他,金瞳深處涌動著濃墨般的黑:“你做了什么?祈神、獻上祭品還是向神許愿?”
灰鴉的上半張臉都被斗篷遮擋住了,只露出瘦削的下顎,仗著無人看見,他的笑容愈發擴大:“只要祈求神明就夠了。”
去贊美神吧,去崇拜神吧,去祈求神吧,用你蓬勃的欲望滋養神明,讓教廷重現蟲間。
阿蘭德聽罷,神色冷然的走了,西蒙留下來收拾一地的爛攤子,順便從諾加嘴里打聽陸浮的情況。
人族的星網消息傳到蟲族需要一段時間,因此,西蒙現在才知道陸浮已經是教皇了。
“看樣子,教廷真的要回來了。”西蒙摸了摸下巴,墨綠色的蟲瞳直勾勾的盯著灰鴉。
“你在看什么?”灰鴉不悅的問。
“別生氣,我只是有些好奇罷了。”西蒙露出蟲爪,豎瞳殘忍的注視著獵物。
“你的其他部位受傷了也能立刻復原嗎?”
雌蟲話音未落,身體已經如離弦的箭般飛了出去,銳利的蟲爪對準了灰鴉的心口。
灰鴉站在原地,不反擊也不躲避,他眼睜睜的看著西蒙的蟲爪穿透了自己的胸腔。
“噗!”血柱從傷口涌了出來,嘩啦啦的沿著斗篷滑落,地面上的泥灰都被染成了深紅色。
收回手,西蒙驚訝的歪頭:“你沒有心臟?”
胸口的血洞在短短幾秒內愈合,灰鴉平靜的說:“我用心臟換來了這具不死之身。”
為了在阿塔魯星活下來,灰鴉與神明進行了交易,失去心臟和記憶對他來說根本無足輕重,灰鴉的求生意志勝過了一切。
直到現在,灰鴉才有些后悔。
如果當初保留了記憶,他就能早一點認出陸浮。
說不定,這也是神的惡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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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馬爾星
信徒們來去匆匆,神色慌張,亞奇和游冬一左一右的站在斯萊德面前,一個微微擰眉,一個笑容僵硬。
“主教大人,這是真的嗎?教皇冕下真的是軍部派來的臥底嗎?”亞奇不敢相信星網上的傳聞,陸浮是神眷者,是神親自選中的教皇,他怎么可能是臥底。
游冬也不愿意相信,哪個臥底像陸浮這樣行事高調,絲毫不避諱人的?
更何況,有基思做對比,陸浮更不像了。
其余神官也是半信半疑,教皇冕下是神選中的,全知全能的神怎么可能不知道誰是真臥底?
041嘆了口氣:“教皇冕下確實是臥底。”
“什…”亞奇踉蹌著后退了一步:“這怎么可能,神不會…”
041安撫的向下壓了壓掌心:“亞奇神官,你先聽我說完。”
“教皇冕下是臥底沒錯,但并不是軍部派來的臥底,”041站起身,手里握著陸浮離開前轉交給他的權杖,敲了敲地面說:“教皇冕下為了我們,主動潛入軍部,冒著巨大的風險臥底。”
“你們居然在這里質疑教皇冕下!你們對得起冕下的良苦用心嗎?”
神官們紛紛怔在原地,基思的表情也緩緩凝住。
斯萊德閉了閉眼,疲憊的呼出一口氣,“如果讓教皇冕下知道你們居然如此揣測他,該有多么寒心。”
老鷹垂眸冷笑,騙鬼呢你。
看著神官們露出羞愧的表情,斯萊德斂眉笑了笑:“神罰暫時停止后,卡勒告訴我,首都星現在的風向很不對勁。”
“一部分人認為教廷回歸勢不可擋,一部分人要求門閥組建軍隊搗毀教廷,還有一部分人,他們提出了分權而治的觀點。”
游冬心下一驚:“他們想要分裂塞拉法帝國?”
愿意繼續原本生活的人跟門閥,想要教廷回歸的跟教廷,塞拉法帝國雙王共治,哪有這種好事。
最后只會演變為雙方劍拔弩張,時刻發生動亂。
亞奇不像游冬那么現實,但他足夠虔誠,亞奇的反駁也更加契合全體神官的想法:“神凌駕于萬物之上,身為神的代言人,教皇冕下理應是世間最尊貴的人,怎么可能與門閥平起平坐?”
“這可不好說,”斯萊德指了指天花板,“神是怎么想的,我們無從得知。”
他們不知道,陸浮知道。
剛吃完晚飯,陸浮抱著小狗靠在窗邊享受難得的平靜,神突然橫插一腳,把他拉進了淤泥中。
有沒有禮貌啊,下次進別人家先敲門!
神其實已經學會了忍耐,放在以前,祂說不定在飯桌上就急不可耐的擄走了陸浮。
【你是不是忘了,當初答應過我的事?】
相處多年,神的質問對于陸浮來說不痛不癢,他已經進化成職場老油條了。
“伊弗爾,你太心急了。”
“教廷還隱藏在暗處,限制教皇的《諾詩法案》還沒有廢除,我現在只不過是小小的上尉,撼動不了首都星的局面。”
【這就是你讓我一等再等的借口嗎?】
陸浮無辜的眨了眨眼:“您都已經等了這么多年,再等一會兒又算得了什么?”
當初教廷覆滅,神無動于衷,因為祂只是在玩樂,教廷覆滅只不過是神打出的游戲結局之一,同樣的,教廷回歸是神新找到的樂子。
【可是,我不想等了。】
神有些委屈似的,祂自誕生起就沒有離開過這片黑暗,只有被信徒呼喚時才能短暫的和外人交流,數千萬年的無趣籠罩著祂。
如果說黑暗能夠逼瘋人,那它也一定能夠逼瘋神。
【留在這里吧,信徒。】
神明的聲音從沙啞變得清亮,越來越接近人。
【永遠留在這里,陪伴我,我將賜予你永生。】
陸浮是神好不容易找到的樂趣,他帶來的驚喜讓神終于不用從無止境的吞噬血肉和靈魂中尋找一點點滿足。
黑夜需要月亮。
神也終于找到了照亮這方空間的月。
可惜,陸浮是人類。
月亮沒有情緒,可以忍耐無邊的孤獨,陸浮不行。
少年收起了哄騙神明時的笑容,冷淡的注視著虛空,流動的淤泥在他的視線中停滯不動,像是犯錯的幼童,只不過這個幼童擁有超越外表的力量。
神沒有上過學,文盲一個,陸浮都懶得和祂講道理。
“您想要我留在這里,我難道能逃得出去嗎?”陸浮翻了個白眼。
四面八方被黑暗籠罩,陸浮走哪邊都是無頭蒼蠅。
神又一次感到意外,陸浮的回應和祂的預想全然不同。
被拘束自由,卻獲得永生,正常人不是應該歇斯底里的求祂放他出去,或者哽咽著跪下來感謝祂的恩賜嗎?
【你為什么不生氣?】
陸浮盤腿坐下,一手托腮,一手無聊的捏著手感和棉花糖一樣軟乎乎的黑泥,“我生氣你就放我出去嗎?”
【不放。】
“那不就得了。”陸浮揪下來一塊泥,搓成兩個圓球,這根本不是泥,而是云朵一般柔軟卻有粘性的物體。
神靜默了下去。
漆黑的空間中,陸浮看不到自己搓出來的圓子長什么樣,只能憑借手感將他們拼在一起。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陸浮已經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手工活里,以至于神呼喚他時喜提無視。
倔強的神明又喊了兩次。
【信徒,你在做什么?】
陸浮雙手將自己做的手工藝品高高捧起,眉眼彎彎:“我的小狗,像嗎?”
神看著尾巴和頭被拼在肚子左右兩邊的小狗,沉默了兩秒,泥塊自己動了起來,緩緩挪到正確的位置重新粘合。
【很像。】
神說。
【一模一樣。】
“那就好,”陸浮收回手,輕手輕腳的將小狗放在地上,“我還以為我的手感不好。”
是不太好。
神沒有點明真相,看著只有半個籃球大的小狗,有些不解。
【你為什么要做這個?】
“我喜歡它。”陸浮一邊埋頭搓新的泥球一邊回答。
神還是不明白。
【你應該恐懼,或者感到無聊。】
【你為什么不求我放你離開?】
見陸浮不理祂,神又想到了新的點子。
【既然你喜歡,我把那只狗也拉進來吧,它陪你,你陪我。】
“不可以。”陸浮坐直身體,笑眼睜開了,露出一雙冷然的瞳。
【為什么?】
“因為我喜歡它。”
神沒再說話,祂并不理解喜歡的含義,但祂能夠察覺人類的外在情緒。
陸浮說起小狗的時候,精神域是平和且安寧的,和祂在一起時,從來沒有這樣過。
陸浮不喜歡祂嗎?
可是陸浮明明那么虔誠。
漆黑的空間中,陸浮看不見,一個拳頭大的泥塊緩緩飄到半空中,被無形的力量揉捏變形,最終變成了一個小人的模樣。
神沒有雙手,只能用神力雕花一般細細的勾勒小人的長發,小人盤腿坐著,手里捏著一個泥球。
出于私心,小人身邊的小狗變成了一個形狀怪異的史萊姆。
神喜歡陸浮。
神看著自己的作品,愉快的點點頭,陸浮也喜歡祂。
外界,小灰狗窩在陸浮的懷里,沉沉的睡了過去。
時旭和地下城老板虛與委蛇了幾句終于脫身,他輕手輕腳的走進陸浮的房間,看著少年倚在窗邊的背影,緊張的捏了捏手指。
“陸浮,我看你這里好像沒有客房。”
Alpha翠瞳微閃,試探性的問:“今晚,我們一起睡嗎?”
話音剛落,他又欲蓋彌彰的說:“我打地鋪也行,主要是塞布星不安全,尤其是晚上,我想著和你一起睡可以保護你。”
到時候有人潛伏進來第一刀也是捅在時旭身上。
等了兩秒,沒得到陸浮的回話,時旭笑容向下落了落,陸浮生氣了嗎?因為他的冒犯?
“要不然,我睡沙發?”
時旭扶著房門,信息素不安的在后頸盤旋,“沙發挺大的,睡一個Alpha正好…”
時旭的話音猛地頓住。
陸浮的家并不大,客廳中過于顯眼的沙發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像是特地買來睡覺的。
是陸浮的發小嗎?
那個紅發Alpha?
時旭忽然想起齊之裕失態的模樣,當初諾加出現時,齊之裕氣得像個火雞,時旭還有閑情嘲笑他。
這里沒有鏡子,他看不到自己的臉,但時旭確定自己的表情恐怕不堪入目。
第一個發現“嫉妒”這一情緒的人究竟經歷了什么?
Alpha咬著牙,抓著門的手扣緊,當初嘲諷齊之裕的話全都砸到了他自己頭上,時旭胸口發賭,呼吸都提不上勁。
但你叫他現在離開,保留最后的尊嚴,時旭又不愿意了。
床不行,打地鋪不行,沙發也不行,時旭的眼睛有些干澀的眨了眨,陸浮不會是想要他睡到外面去吧?
也不是不行,但是好不容易和陸浮回家,居然被趕出家門,時旭不甘心的垂眸,雙腳釘在原地。
大不了他睡門口。
時旭不知道,他的話根本傳不進陸浮的耳朵,反倒是018深感同情。
大概是人工智能和偽人的惺惺相惜吧。
神的空間內,陸浮完成了第二個作品,一個看起來暖呼呼的狗窩,這一次不需要神明暗箱操作,陸浮自己就做得很好。
神明的期待落空了,祂等啊等,等到陸浮做完了小狗的一切生活用品,都沒等到自己出場。
【信徒,你不做我嗎?】
陸浮動作一頓,抬起頭輕描淡寫的問:“您不是已經在這里了嗎?”
【我也想要一個泥塑。】
神有些固執的說。
“我不想做您的泥塑。”陸浮才不管神的小情緒,即使神刻意的讓空間震動,營造出恐怖的氛圍,驅使淤泥加速流動,陸浮也不為所動。
神這下真的有情緒了。
【你不是我最虔誠的信徒嗎?人間的教堂會為我塑神像,你為什么不愿意?】
【你的信仰是欺騙嗎?】
少年終于有了點表情,卻不是神明心心念念的笑容。
陸浮眼尾涌動著暈開的紅,眼淚在紫色的汪洋中滾動,遲遲不愿意落下,他悲戚的看著虛空,“您寧可懷疑我的信仰,也要我效仿卑劣的偽信徒,塑一尊像以便假借神權滿足自身的欲望嗎?”
這滴淚終于滾落,似貓眼石碎片,砸進漆黑的淤泥。
為什么不愿意塑像?
“因為我喜歡伊弗爾。”
陸浮不再說話,他也不再捏泥團,少年安靜的像是一副水墨畫,黑發白膚,只有雙眸了洇出異色。
黑暗變得愈加黑暗,空氣中彌漫著腐朽的氣息,讓人不自覺感到恐懼,像是有什么潛伏在黑暗之中虎視眈眈。
【你的眼睛里住著魔鬼。】
神說。
下一瞬,陸浮回到了現實,眼前的黃昏是如此的刺目而瑰麗,同一時間,他聽到了時旭的聲音。
“我可以把你對面的房子買下來,今晚我睡那邊。”
“不用了。”
陸浮回過神,扭頭看著Alpha陡然亮起驚喜光芒的翠眸,道:“隔壁本來就是空的。”
【018:殺人誅心啊。】
時旭愣在原地,他萬萬沒想到陸浮會這么說。
善于擊碎他人美夢的少年瞇眼笑起來:“我開玩笑的,今晚你睡這里吧。”
“哪有讓客人睡外面的道理。”
時旭已經怕了,他反復確認道:“我睡這里?是沙發還是地板?”
“床。”
“嘶——”Alpha倒吸一口涼氣,仰起臉看向天花板,問道:“在這里裝個吊床嗎?恐怕撐不住我。”
陸浮挑眉,將懷里的小狗放進狗窩,指了指房間里唯一一張床:“睡這里,明白了嗎?”
時旭說不出話。
時旭轉過身,背對著陸浮給了自己一巴掌。
很好,不是夢也不是幻覺,真給他舔到了!
時旭樂呵了沒幾秒,就看聽到陸浮說:“你睡這,今晚我去教堂一趟。”
笑容凝固在臉上,時旭抓著自己的嘴角向下一拉,變成了一座拱橋。
天上果然不會掉餡餅。
漆黑的空間中,只有毫無聲息的幾個泥塑留在原地。
神開始想念陸浮的聲音了。
第85章 你在戲弄神,神卻在笨拙的剖析你
白金色的教堂外墻漆掉了大片, 露出內里的腐木,守在門前的兩座石膏像從中間折斷, 殘余的底座上爬滿了溝溝壑壑。
兩名諾加的小弟坐在臺階上閑聊,捏的變形的飲料罐滾在地面上,從瓶口漏出少許淡黃色的液體。
“老大什么時候回來啊?”一名小弟打了個哈欠,手臂一揚抓住空中飛過的蛾子,再一張開手,蛾子又逃了出去。
“不知道,”蹲在臺階下的男人無聊的抓了抓小腿, “我想陸哥了, 沒有陸哥在, 感覺每天過得好平淡。”
“別想了,都去首都星了, 誰還想回這破地方。”抓蛾子的小弟鍥而不舍, 跳起來雙手竭力向上伸。
“嘶——”雙手用力拍擊,小弟痛的倒吸一口氣, 甩了甩手抱怨道:“老大讓咱們每天來教堂看著,可是教堂根本沒人來啊。”
月亮藏在建筑物的后方, 虛虛的樹影下,Alpha猛地打了個噴嚏,蹲下身搓了搓雙臂, “喂, 你有沒有感覺突然降溫了?”
另一人沒有回應。
“你怎么不說話?”搓手的Alpha愣了一下, 全身僵住了般打了個寒噤。
夜色暗涌, 空氣中彌漫著讓人窒息的壓抑感, 門前起了風,帶著雨后的濕氣掠過樹梢, 月色下人影搖曳。
Alpha緩緩扭過頭,他的同伴怔怔的站在原地,雙手拘謹的貼著褲縫,顫著聲音說:“陸、陸哥好。”
Alpha驚了一瞬,一道淺色的身影撞進了眼底,換了身白襯衫黑長褲的少年隨意的站在樹下,眉眼含笑。
少年身形頎長,清俊的面孔如此熟悉,紫灰色的眸凝視著兩人的方向,似笑非笑的問:“想我了?”
“想!”
Alpha身側的男人高聲叫了起來,激動的握緊雙拳從臺階上跳了下去。
興奮的男人面前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將他攔在了兩步之外,被兩人忽視的時旭垂下眼,皮笑肉不笑的說:“平民,你的信息素熏到我了。”
陸浮好笑的看著他,Alpha還是那副看不起人的老樣子。
【018:他真的一點沒變。】
當初陸浮爭取首席之位,男人也跟著諾加一起看直播,稍微一回憶就想起了時旭的臉。
“啊!我知道你,那個被紅發大少爺打爛了臉的!”
“時,時什么來著?”
時旭瞬間失去了笑容,他下意識回頭看陸浮的反應,少年側頭笑吟吟的看著他,“我都叫你別來了。”
時旭笑不出來,一向對自身外貌條件自信的他最怕的就是這件事。
當初時旭被齊之裕打爛臉的視頻早就被維度直播全網清理干凈了,但是看過那場直播的人的記憶卻無法清空。
時旭殺了齊之裕的心都有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陸浮當時也在約勃星,看不到他狼狽的模樣。
Alpha呆呆的看著這一幕,后知后覺的念了聲陸浮的名字,如夢初醒般叫了一聲:“我艸,陸哥回來了,趕緊告訴老大!”
他火急火燎的掏出終端,手里沒拿穩直接甩了出去,“砰”的一聲砸在陸浮腳邊,劃出一道長長的弧線,石膏碎屑都飛了起來。
陸浮撿起終端,頗有些好笑的看著他:“去,把教堂的門推開。”
兩名Alpha氣沉丹田,大喝一聲:“好的陸哥,沒問題陸哥!”
兩人年紀都比陸浮大,喊起哥來絲毫不害臊,屁顛屁顛的去推門。
陸浮則拿著Alpha的終端深夜給諾加發了條消息。
時旭毫無邊界感的將腦袋一伸,下巴擱在陸浮肩上,光明正大的看屏幕。
【未命名文件一號:老大,陸哥回來了!】
諾加回復小弟的語氣和對待陸浮時完全不一樣,像是從赤道一躍來到了南極洲,舉目望去都是白茫茫的冰霜。
【守護全世界最黑心的老大:照片呢?有沒有眼力見?】
【未命名文件一號:老大,我不敢拍啊。】
諾加有些不耐煩,他對于不懂事的下屬向來的都是喂一個槍子兒解決問題,要不是距離太遠,諾加一定給小弟加餐。
【守護全世界最黑心的老大:給你機會你不中用。】
【守護全世界最黑心的老大:開視頻,終端藏袖子里,我偷偷看兩眼充充電。】
時旭冷哼一聲:“陰溝里的老鼠。”
你怎么也喜歡罵人老鼠?
陸浮抬眼瞧了時旭一下,笑道:“門閥罵人都是同一個模板嗎?”
時旭心知陸浮想到了某個人,不是該死的齊之裕就是殺千刀的成煊,Alpha氣得牙癢,還要強迫自己冷靜。
“我聽說他是你的發小,你們認識很久了嗎?”
時旭看著屏幕里不斷催促的Alpha,眼神陰冷的問:“他看起來不像是值得信任的人。”
【018:面都沒見過,這就開始偷偷上眼藥了。】
陸浮隨手發了個表情包過去,嘴里敷衍的回答:“他比大部分人值得信任。”
然而,被陸浮認為值得信任的諾加在與小弟的交流中暴露了本性。
【守護全世界最黑心的老大:陸浮回塞布星干什么?有沒有提到過我?沒有的話你見縫插針提一下,不要太刻意了。】
【未命名文件一號:視訊申請。】
諾加沒有絲毫猶豫的接了通訊。
屏幕中黑漆漆的,看不到人影,諾加將亮度調到最高,依然什么都沒有,只剩下呼嘯的風聲從耳道穿過。
“喂?”諾加表情古怪的叫了一聲。
屏幕中傳來了另一種聲音,像是鞋底和地面碰撞發出的輕響,但這腳步聲有些亂,顯然不止一個人。
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束光,昏黃的、晃動的火焰在穹頂下方搖曳,諾加只能看到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
“噼啪”一聲,燭光炸響。
諾加的視野突然變高,他看到了少年披散在背后的黑發,離開塞布星時的齊肩發已經長到了腰背。
頭頂傳來陌生Alpha的嗤笑聲:“你也就只能看看了。”
諾加金瞳微閃,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陸浮,少年纖長的睫毛在眼尾投下淡淡的陰影。
在他的指示下,兩名Alpha爬上高臺,將高懸的金色長劍摘了下來,與神殿里的劍不同,這把劍出奇的長,足足有三米。
陸浮站在長劍面前顯得瘦削而無害。
時旭像是一個合格的攝像師,舉著終端后退幾步,將陸浮的身影完全拍了進去,諾加作為唯一格格不入的觀眾,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
他和陸浮自小相識,Beta總是愛待在教堂里,靠著神像坐著,或是逗狗,或是看書,那雙桃花眼曾在教堂的每一處流連。
諾加曾問過:“你為什么總是來這里?”
即使他已經在居民區擁有了住宅,依然時不時回到教廷。
陸浮那時是怎么回答的?
他微微側過臉,黑發自耳后滑落堆在頸側,眸光因思索而變得沉郁,“這里有我想要的東西。”
穹頂的天窗設計本是為了投下日光,塞布星的天氣卻讓天窗成了雨景的最佳觀賞點。
噼里啪啦的雨水被玻璃隔絕,陸浮站起身,牽住諾加的手,帶著Alpha走到祭臺前。
“看到了嗎?”少年笑吟吟的問。
象征著審判的金劍即使在陰雨天氣依然讓人心生恐懼,最頂端的太陽掛飾像是活了過來,看得諾加遍體身寒。
Alpha挑起一邊的眉毛,遲疑的問:“看什么?”
“太陽啊。”少年親昵的眨眼,像是兩道紫灰色的傷口,細蛇從瞳孔中爬了出來,對著Alpha張開獠牙。
“諾加,我們來比賽吧。”
陸浮的手從諾加的肩滑動到他的脖頸,像是纏繞的蛇尾,尖牙藏在尾端劃出細痕,屋內又暗了一分。
諾加臉色不變,他早已習慣了少年突如其來的戲弄,知道陸浮又是拿他逗趣,只問:“比什么?先說好,我沒錢。”
“沒事,我也沒。”
陸浮抿了抿唇,眉眼壓低,唇線挑起一道弧度:“比我們誰先抓住太陽。”
“噌!”
拔劍的尖銳聲響將諾加從回憶中拉了回來,陸浮將長劍扎進地面,舉起盛滿圣水的杯子微微傾斜。
水液順流而下,長劍的金色光芒越來越弱,直至消散。
神終于忍不住了。
【信徒,你不敬。】
審判偽信徒的長劍沾過無數人的鮮血,當圣水覆蓋,血水發出了悲鳴,痛苦的嘶吼越來越低,光是聽著就讓人毛骨悚然。
陸浮恍若未聞,手里的動作不停,直到劍上的光芒徹底消失,穹頂的太陽掛飾一點點亮了起來。
時旭面露異色,猛地抓住陸浮的手腕將懷里一拉,“小心!”
亮起的太陽掛飾像是一團金色的火球,空氣瞬間炙熱起來,刺目的光芒毒辣的扎進人眼,飛濺出了幾朵火花。
陸浮抓著時旭的袖子,濕潤的雙眼被熱意蒸騰,水汽消失,露出空無一物的瞳。
所有人都閉上了眼,畏懼這傷人的日光,陸浮抬起手,虛虛的用手背掩住臉,血淚像是潮濕的蛇尾拉出的水痕,又像是被捏爛的漿果。
毫不掩飾的濃稠欲望匍匐在眼底,陸浮掙開時旭,對著劍柄伸出手,即將觸及劍柄的一瞬,指尖突然向上傾斜。
“嗤!”
一只冷白的手握住了太陽掛飾,掌心的頭瞬間被燒毀般飄出烤肉的氣味,森森的白骨顯露無疑。
陸浮痛得額間泌出冷汗,笑容卻滿是快意,他的血肉被肆意的侵吞,右手全然變成了骨架子,太陽掛飾卻牢牢的被困在這座骨牢中。
時旭哪里察覺不到陸浮掙脫的動作,瞇著眼再次靠了過去,Alpha緊緊擁住少年,咬牙道:“快放開它!”
陸浮忍受著足以割開神經的痛苦,笑容燦爛的讓人心驚,他用完好無損的那只手揉了揉時旭的臉頰,調笑道:“你這個表情好丑。”
Alpha這才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猙獰的表情,向來最在乎臉的時旭卻沒心情顧及這些。
他擰著眉毛,焦急的問:“你疼不疼,治療藥劑在哪?”
松開手,陸浮將重歸黯淡的掛飾扔到一邊,新奇的看著自己的右手,“我這樣是不是可以去演海盜?”
“別開玩笑了,我現在心臟疼。”時旭從兩名Alpha手里接過他往日里最不屑一顧的低級治療藥劑,小心的舉到陸浮面前。
“來,喝一點,喝一點就好了。”時旭用哄小孩一樣的口吻說。
【陸浮:他到底把我當什么了?】
【018:不知道,反正不是正常人。】
018剛說完,就發現陸浮的精神域再一次發生了巨大波動,經歷過無數次驚慌的018已經心如止水了。
不就是神嗎,習慣就好。
神這次學會了敲門。
【咚、咚、咚】
陸浮看著自己愈合的右手,贏得了比賽的他心情極好的問:“您又有什么事?”
【信徒,你犯錯了,為什么不悔過?】
陸浮歪了歪腦袋,幾秒后,抬起一根手指指向自己:“我嗎?”
【你破壞了神劍,又無故浪費了掛墜之中的神力,那原本是用來審判背棄神明之人,讓他們迷途知返的器具。】
哦,那沒浪費,用對人了。
“只是一點神力而已,”陸浮理直氣壯的說:“對您來說,那點神力不過是九牛一毛。”
夸完就是貶,陸浮擦去臉上的血痕,略微提高了聲線問道:“這點小事也值得您特地將我拉進來嗎?”
【這是小事嗎?】
神不明白,祂的神力被濫用居然還不算大事嗎?
“和教廷復興比起來,一切都是小事。”陸浮一邊說一邊蹲下身尋找自己的小狗泥塑。
我狗呢?
在漆黑的陰影下,史萊姆泥塑一點點挪動,距離陸浮越來越近,“啪”的一聲把小狗的泥塑擠開了。
得意洋洋的史萊姆泥塑占據了小狗的位置,示威的左右晃動了兩下。
陸浮聽到聲音摸了過去,疑惑的“嗯”了一聲,“這是什么?”
他確定自己從沒捏過形狀這么奇怪的泥塑。
【你的小狗啊。】
神毫不心虛的說。
祂是個把謊話當飯吃的,陸浮卻不是被騙大的。
誰家狗長這樣?
陸浮狐疑的瞇起眼,一遍遍撫摸著泥塑,將它的模樣記在心里,柔軟的觸感像是填滿了棉花的娃娃,一捏還能彈回來。
陸浮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的手藝和第一軍校的廚師沒兩樣,這么好的作品一定不是他捏的。
【怎么樣?】
神有些期待的問。
陸浮如實說出了自身的感受:“感覺長得有點畸形。”
太過誠實并不是好事,至少這一品質不適合安在陸浮身上。
少年補充道:“手藝很好,就是審美不行。”
神出離的憤怒了。
陸浮不愿意留在這里,也不愿意為祂塑像,跑去教廷破壞了神劍和掛飾,還說祂的擬態長得丑!
明明一點也不丑!
【你再仔細摸摸,其實還是挺好看的。】
神的憤怒最終化作了一句無力的辯解,祂不是人類,也不理解人類的審美,在神的觀念中,黏糊糊軟綿綿就是最好的。
陸浮半信半疑的又摸了一下,最終疑惑的問:“這是異獸嗎?它的腦袋在哪里?”
【往右一點,這里是頭。】
陸浮聽話的向右摸了摸,果然有一個半月形狀的突起,他順著這個突起向兩邊摸,又一次陷入了茫然。
它怎么不對稱啊!
“伊弗爾,我有一件事很好奇。”陸浮停下手里的動作,正色問。
【什么事?】
“這個生物的原型是不是長期生活在黑暗之中?”
神一驚,錯愕的發出疑問。
【你怎么知道?】
因為看不見就隨便長長了,不然沒法解釋它的五官怎么像是抽象派大師畢加索的得意作品。
陸浮還在發力:“嗯…它沒有骨頭,對嗎?”
【對。】
何止是沒有骨頭,內臟、血液、器官一無所有,神的擬態就是一個長相比較怪異的黑色史萊姆罷了。
再次摸完后,陸浮深吸一口氣,評價道:“長得很特別。”
通常,這是委婉的表達長得丑,但神不知道,只當陸浮在夸他。
祂喜歡特別這個詞。
外界,時旭守著陷入昏睡的陸浮,一下下輕輕拍著少年的脊背,神色溫柔得能溢出水來。
兩個Alpha腿軟的坐在地上,一人回過神后雙手雙腳并用爬到一邊,撿起被時旭扔開的終端。
諾加已經在兩分鐘前掛斷了通訊。
蟲族蔚藍星
阿蘭德和西蒙面對面坐在一起,討論關于灰鴉的事。
阿蘭德并不愿意接受灰鴉的提議,他上位時直接摧毀了神像,已經是大不敬,如今再去討好神,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西蒙笑嘻嘻的說:“沒事,除了你,我們都可以去祈神,到時候你一蟲維護王權,我們集體倒戈。”
阿蘭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難道要我忤逆死去的前任蟲皇,派蟲重建神殿嗎?”
西蒙無所謂的說:“建唄,就當是旅游打卡景點了,一張門票一百。”
阿蘭德更生氣了,神明哪里是能拿來開玩笑的。
“管好你的嘴,當心神降下詛咒,把你的舌頭割了。”
西蒙夸張的捂住嘴,接著又笑起來:“阿蘭德殿下,看來您對神也不是全然不信啊。”
阿蘭德抿唇:“現在的局勢,信不信根本影響不了什么。”
阿蘭德不信也攔不住其他蟲族蠢蠢欲動的心,他到底還是年少初掌權,沒有前任蟲皇經營數百年的勢力脈絡和能力去掌控整個蟲族。
皇宮的另一個方向,諾加靜靜的坐在桌前,雙手緊握,搭在桌上。
他其實已經事先預料到陸浮突然回塞布星一定是別有目的,但諾加萬萬沒想到居然是這個。
陸浮不會無緣無故和他定下約定,也不會突發奇想將當初的事情提起來。
這一定有什么特殊原因。
會是什么,能夠讓陸浮寧可付出這么大的代價也要去做?
神,除了這個字,諾加不做他想。
即使諾加不愿意承認,他對于神的了解度也確實遠遠低于灰鴉,于是Alpha又有了找茬的理由。
被強行從床上拽起來的灰鴉都氣笑了,他確實不需要睡覺也能活,但諾加這樣的態度,骷髏架子都受不了。
“還能是為了什么,為了神力唄。”
灰鴉陰冷的彎唇:“只要陸浮能夠短暫的掌握一絲神力,當謝家的藥物發揮作用時,他就能靠這點力量綁架所有人。”
諾加眸光幽深:“還有謝家的事?”
他到底有多少不知道的?
灰鴉斗篷下的眸子動了動:“陸浮沒告訴你,你就別問。”
雖然灰鴉的情報并不是來自陸浮,但他就是故意引導諾加這么想,算是小小的報復。
但是,陸浮有沒有容器去貯存神力,灰鴉就不知道了。
答,有的。
陸浮捏泥塑的時候偷偷攥了一點淤泥在手心,成功帶了出去,當他試著握住太陽掛飾時,這小塊泥團也發揮了大作用。
松開史萊姆泥塑,陸浮再次詢問神:“我的小狗呢?”
【不知道,這片空間太大了,它可能消失了吧。】
你怎么沒把自己弄丟?
陸浮挑眉:“除了我,還有人在這里捏過泥塑嗎?”
【沒有。】
很好,所以剛剛那個四不像是你捏的。
陸浮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低頭團起一塊泥,按照剛才的記憶緩緩捏出了一個近似史萊姆的玩意兒。
由于它長得確實不符合大眾審美,陸浮捏的時候也沒有追求美感,力求還原。
神一言難盡的看著初具雛形的泥塑,不知道自己該露出什么樣的表情。
祂希望陸浮給祂塑像,可陸浮捏出來的小東西和祂只有顏色一樣。
【信徒,它沒有耳朵。】
陸浮手一頓,疑惑的抬眸:“那它頭上那兩個是什么?”
【是角。】
啊?
陸浮想了想,只能把耳朵捏得尖了點,神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動用神力悄悄的修改細節。
等陸浮終于完成了,神也松了一口氣。
祂笨拙的給予信徒夸贊,希冀能夠扭轉陸浮對祂的擬態的評價。
【捏得真像。】
陸浮瞬間失望的垂下了眸子:“我明明稍微往可愛的方向捏的。”
就這么不喜歡我的擬態嗎?
神有些不悅,又說不上來這種情緒究竟是什么,軟塌塌的史萊姆有什么不好,雖然不好找頭,但也難殺啊。
【現在也很可愛。】
神已經盡力了,如果陸浮繼續對祂發起攻擊,神就要破防了。
陸浮低頭摸了摸史萊姆的兩只小角,點點頭:“嗯,丑萌丑萌的。”
神沉默了。
幾秒后,陸浮聽到了一道微啞的男聲,像是撕破了隔著的膜,那股空遠的感覺消失了。
【信徒,你是在故意戲弄我嗎?】
陸浮眼睫一彎:“伊弗爾,您怎么會這么想?”
神的直覺從來不會錯。
【你是個騙子。】
神說。
【你答應過像我許愿,可是我等到現在了,你的愿望還遙遙無期。】
少年笑吟吟的仰起臉:“我答應過要讓教廷回歸,這個總不是騙你。”
【可教廷至今沒有回歸,你答應我的事一件都沒有做到。】
怎么那么死腦筋呢?
陸浮雙手支著下巴作開花狀,一個大餅就這么新鮮出爐了:“明天,您就能看到驚喜了。”
對于神來說是驚喜,對于其他人來說就不一定了。
謝寅迷迷瞪瞪的被季生從床上拉起來,左耳進右耳出,一句話都記不住。
他搓了搓臉,抓著季生的袖子問:“你剛剛說什么?”
“教皇冕下準備動手了。”Alpha冷眼看著他,語氣凝重。
“哦,動手啊,我還以為…我艸,開始了?”謝寅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了過來。
只要陸浮催動圣水,全體Alpha都逃不掉,其中也包括謝寅自己。
但他無所謂。
Alpha興奮的摸了摸自己的身體:“我還挺好奇的,被圣水操控身體的時候會怎么樣,我會變成只有意識的人形木偶嗎?”
“不會。”
季生說:“你會死。”
Alpha歡快的動作“唰”的一下收住了,“你之前也沒說這個啊!”
“不是百分百死亡,只是概率問題。”
季生作為在藥物中摻圣水的始作俑者,只能耐著性子解釋道:“本身身體素質差,或者注射藥物量超過了承受范圍就有可能被圣水殺死,存活者也不會被圣水操縱身體或者掌控意志。”
謝寅又有精神了:“那我們要怎么綁架帝國?”
“圣水是慢性毒藥,只要讓活下來的人知道,死去的人是因何而死,他們自然會畏懼圣水。”
人們恐懼未知的、不受掌控的事物,譬如神明,譬如圣水。
譬如教皇。
第86章 不會做法外狂徒的救世主不是好Beta
陸浮前往塞布星的消息并沒有刻意隱瞞, 時旭甚至高調的向齊之裕等一眾Alpha炫耀了一番。
陸浮不在,首都星上到門閥下到普通居民都紛紛松了一口氣, 請神容易送神難,陸浮主動離開,他們終于能稍微安心點了。
才怪。
雨雖然停了,但神罰并沒有自此消失,神像似是發泄怒火般降下數道火焰,短短兩天就死了不下七人。
巧的是,這些人都出身門閥, 曾對時旭提議取消《諾詩法案》的事表達反面意見, 一時間, 時家是否和教廷暗通款曲的問題被頂上了熱門。
來不及管死了多少人,議會空出的議席一夕之間就被各閥重新瓜分。
齊列心情好, 多給了齊之裕一點自由, 齊之裕也沒辜負齊列,直接送了整個首都星一個大驚喜。
他抽空拜訪了自己的塑料好兄弟——謝寅。
諾亞制藥頂層
謝寅、齊之裕、季生一人坐了一個邊, 正正方方的桌沿還剩下一個空位,謝管家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花, 將謝為禎的牌位小心的放在了老板椅上。
齊之裕目瞪口呆:“我靠,你要干嘛?招魂啊?”
謝寅樂呵呵的說:“我有個重要的事要告訴你,不把我哥叫來, 我怕你聽不完就跑路了。”
不, 你哥在這我才要跑。
齊之裕打了個寒顫, 扭過頭看向玻璃窗外落下的火球, 終于感覺身體回暖, 這才問:“什么事,你說吧, 我這段時間跟著小叔在議會里見過不少世面。”
選舉槍擊親小叔的事都做過了,齊之裕已經不會再為任何事情感到驚訝了。
得意的Alpha余光觸及謝為禎被擦拭的锃亮的牌位,又默默的移開眼。
人,還是要謙虛。
齊之裕揉了揉臉,上半身向右-傾,將耳朵貼到謝寅面前:“來,你小聲告訴我。”
謝寅給管家使了個眼色,管家點點頭,按下了藏在掌心的按鈕。
“轟——!”的一聲炸響,在劇烈的爆炸聲中,謝寅緩緩動了動唇。
“其實,我家的藥有問題。”
話音隱沒在巨響的掩護下,齊之裕先是一愣,然后覺得莫名其妙,謝家黑心關他什么事,最后是疑惑,神罰已經從火球升級到爆炸了嗎?
還沒等他想明白,謝寅歉意的笑了笑:“你知道的,我們是好兄弟。”
什么意思?
齊之裕突然豎起了汗毛,黑心肝的Alpha特地強調他們是好兄弟,謝寅絕對做了對不起他的事。
腦中靈光一閃,齊之裕三步并作兩步撲到窗邊,看到了樓底升起的黑煙,他的車已經毀于一旦,車輪都滾到了十米之外。
一群諾亞制藥的保安聽到動靜圍了過去,不是救人,而是去處理殘骸,最后一點成型的零件都被他們砸爛了。
“你**把我車炸了!我的新車!”
齊之裕呲目欲裂,轉身揪著謝寅的領口發出尖叫:“賠錢!這可是限量款!謝寅你有病吧我殺了你!”
謝寅絲毫不怕齊之裕的威脅,笑嘻嘻的說:“我這不是怕你跑路嗎?”
好兄弟,同生共死。
“我跑什么跑,你家藥有問題就有問題唄!諾亞摻水人盡皆知,我還能去時旭面前告你嗎?”
齊之裕咬牙切齒的盯著謝寅:“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想你哥了?”
謝寅歪了歪頭,語氣惋惜的回道:“可是,齊之裕,那里面有神的血。”
《神經》中將圣水美化為神的血,以此來論證神明慈悲而仁愛。
謝寅直接發揮了黑心商家的被動技能之廣告與實物不符,夸張為諾亞制藥在藥物中投放神明的血液。
這下真成贖罪券了。
齊之裕深吸一口氣,松開謝寅的領口,踉蹌著退后幾步,最后蹲下身捂住臉。
謝寅憐憫的看著他:“我知道,你難以接受…”
“等會兒,我怎么聽不懂呢?”齊之裕抬起頭,眉毛擰成了八字:“神原來還有血?那祂會不會死啊?神長什么樣啊?你見過祂嗎?”
你有病吧,關心這些干嘛?
謝寅搖搖頭:“我沒有見過神,但是我哥見過,這不是重點,總之,現在所有注射過藥物…”
“你哥死前說過神明長什么樣嗎?”齊之裕好奇的問。
接二連三被打斷的謝寅劈手給了齊之裕腦袋一巴掌:“先聽我說完。”
齊之裕捂住后腦勺,不可置信的看著他,委屈極了:“你把我騙過來,炸了我的車,不讓我說話,還打我腦袋,我小叔都沒打過我腦袋!”
“沒事,給你打掉下來也不影響智商。”
謝寅轉身喝了口水,繼續道:“總之,所有注射過藥物的人都有被圣水殺死的可能,只要神力催動,蟄伏在你身體里的圣水就會被喚醒。”
“所以,齊之裕,你現在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了嗎?”
齊之裕趴在窗戶上悼念自己早逝的跑車,聞言無所謂的說:“我從小就經歷過七七四十九種毒藥和十八般刺殺手段,齊家的孩子里就我一個硬抗過來了,我怕什么?”
差點忘了,這家伙格外耐殺。
謝寅看向季生,季生看向牌位,牌位一動不動,季生重新看向謝寅,謝寅比了個手勢,季生恍然大悟。
“齊少爺,圣水和普通的毒物不同,它既是劇毒,也是神明的恩賜。”
“一旦神力催動,神賜將會在您身上顯現出來,”季生抿了抿唇,神色嚴肅的說:“有紋身不能考公,您的議員席位也要被換掉!”
“啊?”
齊之裕從玻璃窗上把自己黏住的臉拔了下來,琥珀色的狐貍眼驚慌失措的左右轉動。
“可是,可是,”齊之裕苦著臉說:“沒人知道不就好了。”
他好不容易能和陸浮一起在議會任職,抬頭見低頭也見,要是因為這個原因被踢出去,那不是白白成全了時旭?
謝寅挑唇:“我會去找時旭舉報你。”
齊之裕“哈”的大吸一口氣,指著謝寅的臉控訴道:“你怎么能這么對我,我們再也不是好兄弟了!”
謝寅笑容不變,輕輕摸了摸兄長的牌位,“但是,我今天叫你來,就是想替你剝離神賜的,畢竟我們是好兄弟嘛。”
五指扣緊,謝寅抓著謝為禎的牌位晃了晃:“比親兄弟還親。”
齊之裕“啪”的拍了下手,“好吧,我允許你回到我的好友列表,但是!車的賬要另算。”
算不死你。
小心眼。
謝寅悄摸翻了個白眼,齊之裕的齊家血脈總是覺醒在一些古怪的地方,不知道齊列有沒有帶他查過腦子。
是不是小時候被毒壞了?
懷著這樣的疑問,謝寅將齊之裕按到椅子上重新坐下,接著指了指季生:“記得他嗎?”
齊之裕記憶力不差,準確點說,頂級Alpha記憶力都不會差,當初季生出現在謝為禎的葬禮上時,齊之裕還好奇的看過他一眼。
謝為禎的好友?謝寅當初似乎是這么介紹的。
“我記得你,你是教廷的人,”齊之裕雙手捂住耳朵,面露警惕的看了眼謝寅:“你不會是想讓他給我洗腦吧?”
“你哪有腦子給他洗。”謝寅都無語了。
“手放下,坐好,讓我們季神官仔細看看。”
季生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深藍色紋路,輕聲道:“齊少爺,您看著它有什么感覺?”
齊之裕愣了愣:“啊?不是你看我嗎?”
謝寅深深呼出一口氣,像是幼師一般微笑著問:“哥們兒,你家養比格犬嗎?”
齊之裕搖搖頭:“不養。”
“哦——”謝寅刻意拖長了音調,夾著嗓子說:“我說齊列怎么沒低血壓,原來是你治的。”
謝寅錯怪教廷了,真正的忍者是齊列啊!
齊之裕聽懂了,一拍桌子就要站起來,又被謝寅重新按了下去,Alpha捂著他的嘴問:“季生問什么你就答什么,配合一下我就還你車,好嗎?”
好的。
齊之裕點點頭,發出一聲“唔”。
“很好。”謝寅松開手,示意季生再來一次。
季生也開了眼界,將剛才的問題重復了一遍。
齊之裕看著一道道不規則的深藍色印記,像是刀鋒一樣交錯,瞇著眼“嘶”了一聲:“有點心慌。”
Alpha隔著衣物按住心口,神色凝重起來:“這是什么東西,為什么我感覺這么難受?”
“這是神賜。”
季生低眸放下袖子:“待神力催動,你也會有,所有人都會有,只不過出現的位置因人而異。”
齊之裕不適的擰眉,他伸長了脖子,上半身趴在桌子上,臉幾乎湊到了季生面前,問道:“我會死嗎?”
“人都會死。”季生面無表情的說。
“哎呀,不是這個,”齊之裕砸吧砸吧嘴:“你看,我要是因為神賜死了,能不能給我在教廷你塑個像,就擺在教皇房間里。”
“《諾詩法案》廢除我投了贊成票,小叔那邊我也可以說點好話,四舍五入也算是為神出過力、流過血的大功臣,這個福利待遇能不能提升一下?”
“不是,哥們兒你有病…”
“哎,”齊之裕抬起手,阻斷了謝寅開口的機會:“你先等會兒,我跟神官說話呢。”
季生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齊少爺,要不我們還是聊聊車的事吧?”
“什么車不車的,”齊之裕拍了拍桌子,囂張的拔高了聲線:“我差那點錢嗎?”
“你就直說吧,教廷卷土重來,差不差人手,差不差資金,我可以當志愿者的,別看我是門閥子弟,其實有的是力氣!”
齊之裕興致高昂的說:“教皇冕下要是走路嫌累,我可以抱!”
“輪不到你,”謝寅雙手環胸,嘲諷道:“你當成煊是死的嗎?”
齊之裕一拍腦袋,想起了自己今早出發前想要告訴謝寅的事:“成煊反對教廷回歸,今早奧萊拉同意了在首都星重建神殿的提案,成煊的臉色比我小叔的社交頭像還難看!”
明貶暗貶,你是懂什么叫一箭雙雕的。
謝寅有的時候真的看不懂齊之裕,你說他大智若愚吧,他是真的聽不懂人話,你說他蠢吧,他每句話都從自身利益點切入,像是狙擊槍的準星一樣始終鎖定自己的最終目標。
齊之裕最大的優點就在這里,多余的廢話一句都不入耳,重點抓得比承重墻還穩。
謝寅斂眉笑了笑,齊列恐怕也發現了齊之裕這一特點,才能容忍他這么久。
“重建神殿?”季生不懂那么多陰謀詭計,他唯一在乎的就是教廷。
圣水是最后的保障,如果首都星能夠和平接受教廷的統治,他們也沒必要做那么絕。
季生想得很好,可惜,他不懂神。
神想要掀起和教廷覆滅當天同等規模的暴動,這樣才足夠有趣,才對得起祂的等待。
陸浮懂神,所以他竊取了一絲神力。
居民區
時旭將少年放回床上,面露擔憂:“他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
地下城老板摸了摸下巴:“快了吧,我剛剛檢查了一下,他好像沒有受到精神攻擊,精神域雖然有波動但也在安全范圍內。”
“會不會是太累了?”地下城老板猜測道。
Beta的體力不如Alpha,過度疲憊時身體自發強制陷入休眠的情況也并不少見。
時旭握住陸浮的右手,指尖在少年的掌心輕輕撫摸,太陽掛飾的光芒徹底消散時,時旭看到了轉瞬即逝的黑色。
那是什么?
陸浮是大膽的賭徒,他和門閥博弈,又孤身潛入教廷,如今甚至在神的眼皮子底下做小動作,時旭發自內心感到恐懼。
如果陸浮一步走錯,等待他的不會再是黑鱗監獄,而是永恒的死亡。
作為維度直播的少東家,時旭親眼見過死在神罰下的瀆神者,滾了滾喉結,時旭輕手輕腳的爬上床,隔著被子抱住少年的腰身。
Alpha眼中翻騰著異樣的色彩:“陸浮,我在你身上下了賭注,你要是輸了,我們就要一起死了。”
也挺浪漫。
時霓云原本主張中立,時旭卻力排眾議,堅持將時家綁上了教廷的船,并且利用《諾詩法案》像陸浮交投名狀。
一旦教廷失敗,時家極有可能被清算。
時旭提出支持教廷的想法時,他看到了母親似笑非笑的眼神。
在議會殺伐果斷的執政官給了他兩個選擇:一,向她證明教廷有足夠的能力回到頂端,二,閉上嘴,滾回他該待的位置。
時旭選擇了一。
整個時家的未來都牽系在陸浮身上,時旭卻不是全然被情緒沖昏了頭腦才這么做的。
即使從理性客觀的角度上判斷,時旭依然會選擇陸浮。
“他會創造奇跡,我對此深信不疑。”
內部會議,時旭對所有依附于時家的家族代表如是說。
陸浮聽不到時旭的喃喃自語,他正在試圖駁回神上交的企劃。
神明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掀起混亂了,祂像陸浮描述那番光景,尸殍遍野,血流成河,在死亡面前,無論多么尊貴的人都只能化為腐臭的爛肉。
【這個時候,你再以教皇的身份出現拯救他們,將死之人得到救贖,不管原先多么堅定的反對派都會轉變為忠實信徒,不是嗎?】
神想得很好,但陸浮不喜歡。
他一個法外狂徒做什么救世主,專業不對口,拒絕調劑。
【人們會狂熱的崇拜你,信徒,你覺得怎么樣?】
陸浮左手抱著小狗,右手抱著史萊姆,眨了眨眼重復道:“崇拜我?”
【沒錯,你是人間的救主。】
還是那句話,壞處說完了,好處呢?
按照神的說法,人死了,基礎設施毀了,社會秩序崩壞了,那塞拉法帝國不就變成了一個大號塞布星嗎?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陸浮已經受夠了黑面包和團子了,別的他都能忍,但是這個真不行。
“無趣。”
少年失望的說:“您浪費了三十多年的時間,居然就是想復刻數百年前已經發生過的場景,還是這樣毫無新意的故事。”
“伊弗爾,我還以為您這樣偉大的神明不會為低俗樂趣所動。”
明貶暗褒,齊之裕快學。
神得意的心情沉了下去。
【還有比殺戮與死亡更有趣的事嗎?】
看得出來你平時的娛樂很貧瘠了。
“支持您的人,反對您的人,置身事外的人,先簡單的分為這三類吧,”陸浮搓了三個泥球放在地上,繼續道:“您覺得,哪一方人數最多?”
【反對者。】
神見到過教廷被肅清時的景象,整個首都星都參與其中,互相舉報揭發親友的也不在少數。
陸浮搖搖頭:“是置身事外的人最多。”
當初教廷覆滅也好,如今教廷重歸也好,隨波逐流的人才是大多數,而這些人中,Beta占比最大。
“您想不想玩點新游戲?”
少年對著虛空笑起來,他當初對神明許下“看一眼太陽”的愿望,自此以后,身受神明污染越重的人越容易被他的雙眼所操控。
還要多虧了季生創造了條件。
就像陸浮被拉進神明的空間時精神域大幅度波動一般,Alpha的精神域本就極度不穩定,更容易被陸浮趁虛而入。
譬如盛嶺,只有頂級Alpha的信息素壓迫大力沖擊精神域,才能讓盛嶺從中清醒過來。
神起了興趣,可祂記得面前的少年是個騙子,傲慢的神思索了一秒,堅信自己不會被陸浮的謊言所迷惑。
【什么新游戲?】
陸浮眼尾一挑,笑道:“如果教廷能夠在沒有您出手的情況下凌駕于門閥之上,我就為您塑一尊像,如果教廷失敗了,我就許愿,讓您離開這里。”
其實你已經塑過了。
神不愿意認領被陸浮稱為“審美不行”的擬態,直接跳過了第一句話。
【你向我許愿讓我離開?】
神自誕生以來就一直待在這里,從來只有祂拉人進來,沒有人拉祂出去。
神狐疑的發問。
【這兩個結果好像都對我有利。】
廢話,要不怎么騙你往坑里跳啊。
陸浮笑吟吟的垂下眸子:“游戲當然要取悅您才是好游戲。”
他說的有道理,對自身神力無比自信的神同意了陸浮提出的玩法,但祂要補充一條規則。
【如果教廷和門閥平起平坐,你就永遠留在這里陪我。】
陸浮彎起唇,桃花眼中一片冷然:“我的榮幸。”
**
狗屁蟲族諾加不待了!
陸浮身邊的人來來回回,塞布星每天都有新旅客,教堂里的回憶每天晚上出現在夢里,還有個死不掉的灰鴉提醒他陸浮的過往——再不走諾加就要暗殺阿蘭德了。
“你要走?”
阿蘭德嗤笑:“你當我們蟲族是什么地方,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西蒙附和的點點頭:“就是。”
諾加懶得和他廢話,直接把灰鴉往前一推:“他,不怕死不怕累你盡管使喚,我光吃不干還騙你錢,你考慮清楚。”
灰鴉猛地扭頭,斗篷下的嘴驚訝的張開。
諾加僅剩的金瞳翻了翻:“大驚小怪什么,我是黑-道你是星盜,背刺一下而已,家常便飯嘛。”
西蒙又點了點頭:“就是。”
灰鴉臉皮薄,阿蘭德臉皮更薄,一下子氣得發紅了:“人類,你吃我的喝我的難道沒有一點回報嗎?”
諾加點了點鞋尖,沉吟了一會兒道:“等我回塞布星再給你報喜。”
塞拉法的文盲不止神一個,諾加也是個中翹楚。
灰鴉撩起斗篷,開口一針見血:“你現在回去睡哪?”
“陸浮家里只有一間主臥和一張沙發能睡人,他睡主臥,時旭睡沙發,你打地鋪;還是他和時旭睡一張床,你睡沙發?”
死了很多年的Alpha早就沒有常規的情緒波動了,說起話來也絲毫不留情面:“陸浮會不會讓你進家門還不好說呢。”
西蒙憐憫的搖搖頭道:“就是。”
諾加正破防著,聞言立刻將矛頭轉向西蒙,陰冷的瞪了他一眼:“你沒有別的臺詞了嗎?”
西蒙無辜的聳了聳肩,真誠的看向諾加:“我支持你回去,不要被他們的冷嘲熱諷擊倒,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支持你的蟲就是我,聽著,現在啟程回塞布星大概后天早上八點能到,你落地之后先買一張去首都星的票,幫我買一噸鐵坎駒肉寄回來,我想吃了。”
諾加耐心的聽完之后,給了他一個冷笑。
“滾。”
西蒙搖搖頭,嘆了口氣說:“你看,換臺詞了你又不樂意。”
人類真難懂。
諾加最終還是走了,別說打地鋪了,掛天花板上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lucky對著另一個Alpha汪汪叫。
就是上法庭,諾加都要堅定的說lucky是陸浮和他的狗!
當然,陸浮拒絕出庭。
第87章 雄競,但當事人在擼狗
齊之裕瘋了。
齊列冷靜的想。
向下壓了壓掌心, 示意董事會成員們安靜,男人一雙狐貍眼不帶絲毫情感的注視著突然闖進來的紅發Alpha。
齊之裕也直直的看了回去, 炸開的信息素沒禮貌的給在座的各位董事一人一個大嘴巴子。
齊列雙手撐著桌面站起身,溫柔的彎起唇,沿著長桌緩步走向齊之裕。
厚重的地毯吸盡了聲音,齊列游魂一般飄到了齊之裕面前,輕柔的按住少年的紅發,以一種高位者對待低位者的姿態問:“你剛才說什么?”
齊之裕頭皮發麻,腳底涌起一股寒氣, “唰”的沿著脊柱向上躥。
Alpha心里發怵, 但還是鼓足了勇氣說:“我提議, 公開站隊教廷。”
齊列歪了歪頭,身后的保鏢立刻遞上了一把槍, 齊列握著槍管扔到齊之裕懷里, 冷笑一聲:“我也提議,公開槍決你。”
Alpha摸了摸搭在肩上的發尾, 斜眼警告了一瞬背后偷笑的董事會成員,接著繼續問:“謝寅對你說了什么?”
齊之裕抱著槍, 連連搖頭:“他沒說什么,我自己悟出來的。”
“你?”
不是齊列不想相信他,確實是齊之裕的腦子不值得。
“對啊, 小叔, ”齊之裕滿懷期待的說:“你想啊, 教廷要是真的回歸, 當初對教廷下手的家族肯定要被找麻煩, 我們現在示好,以后就可以繼續跟著教廷作威作福了!”
“作威作福”一詞出來, 董事會的長輩們眼角都忍不住抽了一下。
這孩子說話怎么這么直白?
如此淺顯的道理,齊列怎么會不明白,但男人只是深深的看著自己過于樂觀的侄子,“看來我需要注意一下你的交友了。”
十二閥里唯一一個沒有對教廷落井下石的只有成家,這也是成煊自信的原因。
只不過,誰規定過沒有過節就不能針對他了?
“你覺得教廷會報復我們?”
齊列手指下滑,揪住了齊之裕的衣領,將Alpha的身體向前一拽,問道:“教廷要是真的那么瑕疵必報,那為什么謝爾諾一點都不著急?”
如今,十二閥里只有時家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其他人都處于按兵不動的狀態。
說白了,大家心里都清楚,教廷絕對不會蠢到剛回來就把十一門閥都得罪一遍,更何況,現任教皇是那個人。
齊之裕急了,“謝爾諾當然不著急,他們早就跟教廷勾搭上了!”
齊列眼神一凜:“你知道什么?”
齊之裕將自己從謝寅和季生口中得來的消息全盤托出,當然,這本身就是謝寅有意告訴他的。
謝寅不敢主動約談齊列,那就只能辛苦大號傳聲筒齊之裕了。
“謝爾諾家的養子是教廷如今的主教,謝爾諾明面上保持觀望,其實暗地里早就下了注。”Alpha一字不改的復述了謝寅的話。
“還有呢?”一名董事會成員眸光凌厲的看著他:“謝寅都對你說了什么?”
齊之裕瞪了他一眼,從小叔手里將自己的衣領解救了出來,道:“還有神賜,謝寅說他在藥物里摻了圣水,我們所有人都已經在無意識的情況下被神賜了。”
這無疑是一個重磅消息,剛才還笑著的眾人瞬間露出了愕然的神情,彼此對視了幾眼,愕然轉變成了驚惶。
和年輕一輩不同,他們是經歷過上一個教廷統治時期的老人,很清楚神賜是什么東西。
齊列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他有時恍惚間能感覺到那里有什么東西,但怎么檢查都找不出病因。
居然是神賜?
“小叔,你別擔心,”齊之裕安慰道:“不就是多個紋身嘛,大不了給你弄個人工皮遮住。”
“紋身?”齊列冷笑,“謝寅沒告訴過你神賜的危害嗎?”
齊之裕搖搖頭,他察覺到氛圍中的不安,笑容也收了起來,小聲問:“還有什么危害啊?”
齊列已經能夠平靜的面對齊之裕的一切犯蠢行為,男人輕描淡寫的說:“沒事,就是會死無全尸而已。”
謝寅敢把這么大的丑聞告訴齊之裕,就是直接向齊列表明,他不裝了。
同樣的,齊列神色凝重的想,這也代表教廷開始動手了。
齊之裕不怕死,但整個首都星沒幾個人不在乎自己的命。
“小叔,我們要不要把這個消息透露出去?”
齊之裕此話一出,立刻收獲了全體董事會成員的視線,齊列怎么能養出這種性格的孩子?
“你想讓首都星陷入混亂嗎?”齊列問。
齊之裕搖搖頭。
“那你說什么說?”男人眼尾瞇起,沒好氣的說。
“可是,”齊之裕有些委屈的為自己辯解:“他們不是有知情權嗎?”
人要是死了,好歹讓他們知道自己因何而死。
“大少爺,知情權之所以存在就是為了讓他們不知情。”董事會成員無奈的說。
“我們可以把死因推向他們熟知的意外、疾病、甚至是謀殺,而不是完全不可控的神。”
齊之裕聽明白了,但他不贊同,“早晚會有人發現這與神有關。”
“那我們也可以說,在他發現之前,我們一無所知,”男人聳了聳肩,“順便再表彰他一下,給點好處,不就行了?”
“行了,先聊聊神賜的事吧,”齊列抬起手掌阻斷了兩人的交流,“教廷既然準備開始動手了,那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
話音剛落,齊列突然心口一痛,他彎下腰捂住心臟,余光瞄到了同樣面色發白的Alpha們。
齊之裕連忙扶住齊列的肩,焦急的問:“小叔,你怎么了?”
齊列閉了閉眼,心口抽搐般的痛感讓他暫時失去了幾秒聲音,等緩過來時,齊之裕已經把槍對準了他的心臟。
Alpha琥珀色的瞳平靜的看著他,“小叔,你今天穿防彈衣了嗎?”
深藍色的紋路爬上了齊之裕的耳朵,像是舒展的枝葉般蔓延,沿著脊背下行。
在齊列意外的眼神中,Alpha緩緩扣動了扳機。
哎?
齊之裕低頭,“咔噠”“咔噠”反復開開槍,卻沒有任何動靜。
“別試了,里面沒子彈。”齊列喘了兩口氣,蹙著眉卷起自己的衣袖,果然在手腕內側發現了一抹淺藍色。
比起齊之裕,齊列受到的污染濃度輕得多。
齊之裕尷尬的扔開槍,訕訕的笑了一下:“小叔,你沒事吧?還難受嗎?”
齊列撇了眼自己沒出息的侄子,將注意力放到了董事會成員們身上,大多數人還沒緩過來,依然痛苦的趴在桌面上。
他們受到的神賜輕重不一,齊列狐疑的重新看向齊之裕:“你為什么沒反應?”
Alpha摸了摸鼻尖,“我,我喝圣水了。”
怕齊列誤會,齊之裕又連忙解釋:“是謝寅非要給我喝的,我就喝了一口。”
積壓在身體里的污染一次性全部被引動,完全沒被神賜福過的身體當然承受不住,所以才會痛苦難耐。
謝寅讓齊之裕提前喝了點圣水,他已經在那時候痛過了。
“你怎么還敢喝?”齊列一個頭兩個大,“你都知道謝寅不安好心了,還傻乎乎的喝他給的東西?”
齊之裕眼神躲閃,“不是,那個,我挺支持教廷的……”
齊列要是有一天死了,一定是被齊之裕氣死的。
“你支持教廷?你知道教廷做過什么嗎?你知道那里面都是一群什么樣的瘋子嗎?你支持的只有陸浮而已!”
齊列直勾勾的看著羞愧到低下頭的侄子,沉聲道:“齊之裕,你根本不明白,陸浮能在教廷里混得如魚得水,說明他本身就適合那里。”
“你愛的人也是個瘋子。”
而瘋子,是不會愛人的。
與此同時,軍部爆發了大規模混亂,如果說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們警惕,那么身上突然冒出的圖案就讓他們感到驚悚了。
有老兵認出了這是什么東西,“神”字剛出口,就被自己的上級一針麻醉劑捅進了脖子。
“都說了那個字不準提,不準提,還要我強調多少遍?”
少校拍了拍手,叫來兩名后勤兵,“把他抬走。”
雙手背在身后,少校環視四周,目光掠過一張張或茫然或驚慌的臉,安撫道:“不必害怕,我馬上將情況上報,等待傅上將處理。”
傅以榕的名字還是有用的,大多數人都安心了些。
一名士兵舉起手:“少校,我不怕,我就是想知道,這是什么東西?”
少校走過去就是一腳,“問問問,問什么問,都說了那個字不能說,你成心害我是不是?”
那名士兵“哎呦”一聲坐在地上,嬉皮笑臉的說:“這不是大家太嚴肅了,我想活躍一下欺負你嗎?”
“滾,”少校翻了個白眼,抽出腰間的槍,隔空對著他的腦塞點了點:“你們待在這里不要走動,我去找傅上將。”
“我還以為您要去給我們買個橘子。”那名士兵小聲嘟囔道。
少校聽見了,回身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士兵立馬拍了下嘴,“我錯了,少校。”
這還差不多。
少校找到傅以榕時,傅以榕正在星網上和人對線。
“上將,我有事向您匯報。”
傅以榕翹著二郎腿,頭都不抬:“怎么了?”
將事情簡單描述了一下,少校垂眸問:“您是否有辦法處理?”
我是阿拉丁神燈嗎?
傅以榕惆悵的嘆了口氣,他進入軍部是圖什么?不就是圖有編制有工資生活穩定嗎?
現在好了,先是房子被尸體砸出洞,又是我身邊的臥底是真臥底,我派去的臥底是假臥底,最后是大規模污染爆發。
早知道這工資這么難拿,傅以榕就回去當星盜了。
但是想歸想,做還是不能做的,畢竟他這張臉已經在星盜中打出了名聲。
傅以榕揮了揮手:“去,把卡勒和基思帶過來。”
低頭看了眼攻擊性極強的網友,傅以榕伸了個懶腰,反手點了舉報,理由:他讓我順著網線過去打他,這是教唆犯罪,建議嚴查。
卡勒進來的時候滿面春風,屁顛屁顛的跑到傅以榕桌前,“上將!您有什么吩咐盡管說,我上刀山下火海義不容辭義薄云天易如反掌啊!”
傅以榕挑眉:“你吃興奮劑了?”
“沒有,”卡勒搓了搓手,笑道:“就是開心。”
傅以榕看向少校,對方搖搖頭,他什么也沒透露,只是直接將卡勒帶過來了而已。
Alpha壓了壓軍帽問:“你已經知道發生什么了吧?”
“知道,”卡勒連連點頭,又搖搖頭:“但我不知道是誰干的。”
“你不知道?”傅以榕笑了:“整個軍部,我唯一確定和教廷有聯系的就是你,卡勒,你要是找不到真兇,那我就只能拿你交差了。”
“啊?”卡勒傻眼了:“可是,這不是平白污人清白嗎?真不是我啊,我天天走到哪都有人看著,我哪有時間下手?”
“萬一是你之前做的,現在才爆發呢?”
傅以榕的推測完全合理,卡勒急的在屋子里轉圈,最后苦哈哈的問:“您要怎么拿我交差啊,關起來嗎?”
“放心,這次不關你。”
傅以榕掏出配槍“啪”的一聲放在桌上,“你謝罪吧。”
卡勒“砰”的一聲就跪下了,“上將!”
他這句喊的凄婉悲涼,尾音長得足足能繞首都星兩圈。
“我跟隨您這么多年,您還不了解我嗎?我就是個貪生怕死、光拿錢不干事的,我哪里有能力埋這么大的局啊!”
基思站在門口,贊同的點點頭。
“那你說,誰有這個能力?”傅以榕雙手交握支著下巴,笑吟吟的俯視卡勒:“你的同伙,挨個供出來聽聽。”
卡勒眼神飄忽,飄著飄著飄到傅以榕的槍上,瞬間老實了。
“有個在謝家干活的季生,”卡勒磨磨蹭蹭的說:“他腦子好使。”
傅以榕一個眼神過去,少校立刻退出了房間,他點了幾個情緒比較穩定的士兵,想了想,又叫了個刺頭,才動身前往謝家。
“還有嗎?”
卡勒干笑了下,“我就知道這一個。”
教廷埋在首都星的絕對不止這么點人,傅以榕敲了敲桌子:“再想想。”
卡勒冷汗直冒,絞盡腦汁,最后試探性的說了個名字:“陸浮…他腦子也好使。”
傅以榕翹著的二郎腿緩緩放了下去。
空氣默然,基思不想說話,卡勒不敢說話,傅以榕想來想去,問了句:“我要是把陸浮抓過來,你們教廷會不會連夜派人來暗殺我?”
卡勒大力點頭:“不會啊,怎么會呢。”
不要看一個人說了什么,要看這個人做了什么,傅以榕此刻第一次讀懂了這句話的內涵。
就算教廷不來,光是齊之裕和時旭就能把傅以榕煩死。
“上將,”卡勒小心的抬頭,問道:“您怎么沒受到神賜?”
“我?”
傅以榕也不知道,他隨口道:“因為我壞事做盡吧,連神都不想收我。”
那倒不至于,卡勒腹誹道,神向來不挑食,什么都吃得干干凈凈。
“等季生被帶過來,說不定就知道原因了。”基思突然開口。
傅以榕這才想起了他,對著基思招了招手:“基思,你好歹在教廷臥底了那么久,知不知道誰是教廷埋的釘子?”
基思面色疲憊,他已經連續幾天沒有睡好了,神罰像是懸空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會從他的頭頂落下。
“一個刺頭。”
基思說:“林少校手下,有個叫比約的刺頭,他是今年才混進來的,目前還只是二等兵。”
威脅不大,軍銜低,接觸不到高等軍官,大概率不是他。
**
諾亞制藥迎來了幾位不速之客。
謝寅意外的挑眉,“齊之裕動作這么快,直接把軍部找來了?”
謝管家臉色難看:“少爺,咱們會不會太冒險了,萬一教廷沒有…”
“富貴險中求,你不想看謝家坐到第一閥的位置上嗎?”
謝寅坐在老板椅上轉了轉,漆黑的眸中飛出兩只烏鴉,鉆進了謝管家的心臟,他緩緩笑起來,道:“謝叔,我哥不能白死啊。”
林少校不是傅以榕那樣的泥腿子出身,做事的時候難免帶了點門閥特有的拖拖拉拉。
傅以榕可以盡情得罪人,林少校卻不能。
讓士兵們守在門口,林少校和謝寅寒暄了幾句,這才說:“我也不瞞您,傅上將派我來逮捕一名名叫季生的研究員,您交出人,我立刻走。”
謝寅遺憾的嘆了口氣:“您來晚了,季生已經辭職了。”
林少校一驚:“什么時候?”
“就在兩個小時前。”
顯然,季生是畏罪潛逃,林少校深深的看了眼謝寅,提醒道:“您最好不知道季生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如此,季生被捕也不會牽連謝家。
謝寅笑了笑:“當然,我一無所知。”
比約百無聊賴的守在門口,見林少校出來,好奇的問:“少校,人呢?”
“跑了。”
林少校推開比約湊過來的臉,吩咐道:“封鎖港口,征用各大廣場投屏,換成季生的通緝令,申請全星監控權限,別忘了讓維度直播發新聞。”
這么多內容下去,比約表情都沒變一下,雙手插兜,佝僂著腰懶散的回了句:“是,少校。”
此時,季生已經回到了南區,這里混亂無章,最適合躲藏。
“諾加,你在哪?”季生小聲的貼著終端詢問。
終端中傳來了Alpha輕微的呼吸聲,諾加輕手輕腳的趴在窗沿,乘著夜色翻進陸浮家的客廳,輕聲道:“我在塞布星,你沒事找我干嘛?”
“我有事。”
季生有些著急的說:“你快去找陸浮,他的精神域最近頻繁出現異狀,我給他發消息他也不回。”
不僅如此,018也不受掌控了。
季生試圖通過018和陸浮直接交流,018居然拒絕了他的載入,這是以往從未發生過的事,看來試驗品的漏洞還不少。
一聽到和陸浮有關,諾加有了點耐心,“你等會兒,我找到陸浮再叫你。”
明明是經常來的地方,諾加卻有了股莫名的做賊感,空氣中彌漫著另一個Alpha的信息素,惹人心生煩躁。
繞過茶幾和沙發,諾加抬手輕輕握住了陸浮臥室的門把。
Alpha對于危險的感知在這一刻生效,諾加背后一寒,猛地扭過頭,趴在小床上的灰色小狗直勾勾的盯著他,鼻子上隱隱浮現出怒紋。
遭了。
腦海中浮現出這兩個字,諾加一個閃身撲了過去,終于趕在小灰狗開叫前握住了它的嘴筒子。
“乖啊lucky,你別叫,哥哥給你吃好吃的。”
諾加在別人面前以小灰狗的父親自居,但是真到它面前,就靈活的換成了哥哥。
小灰狗卻不是輕易被食物引誘的性格,面露兇相的看著諾加,腦袋左右甩動,試圖從諾加手里掙脫出來。
諾加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只能松開手,一松開就被小灰狗咬住了手指
就在諾加打算捅它的嗓子眼的時候,懶散的音調從身后傳來,似乎是剛睡醒,有些稠。
“別欺負它。”
諾加回過頭,陸浮靠在門沿上,長發沒有像往常那樣扎成低馬尾,同金色的流蘇交錯,隨意的散落在肩上。
白色的襯衫松松垮垮的裹在身上,露出一截光潔的頸和鎖骨下方的黑蛇。
“你怎么回來了,諾加?”他刻意的咬著字音,像是在引誘Alpha跳進紫灰色的深海。
諾加的手還被死死的咬著,卻已經無心顧及,他看著心心念念的Beta,信息素“噗噗”直噴。
“陸浮…”
僅僅念出名字,諾加就閉上了嘴。
在陸浮的身后冒出了一名金發Alpha,他眼神譏誚的看著諾加,雖然一句話沒說,但挑釁的意味已經伴隨著信息素一并傳遞了過去。
兩股信息素在空氣中劇烈的撕打在一起,而陸浮全然察覺不到,他輕輕打了個哈欠,走到諾加面前,將小灰狗抱了起來。
諾加的手背上只留下了深深的牙印,卻沒有實際傷口。
終端中,沉默了許久的季生估摸著他們應該不打算敘舊了,開口問道:“陸浮,你是不是引動神力了?”
“嗯。”少年完全沒有隱瞞的意思,直接承認了。
“首都星現在情況很不好嗎?”
季生喉結滾動了下:“我不確定。”
“現在還沒有具體消息傳出來,但是軍部已經派人來抓我了。”
“暗中還是明面?”
“明面。”
季生微微拉開窗簾,看到了天空中飄過去的飛行器,飛行器下方掛著一個巨大的橫幅,左邊是季生的照片,右邊是巨額獎金。
陸浮困倦的又打了個哈欠:“你先躲著,我很快回去。”
“汪!”
小灰狗聽懂了似的,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盯著陸浮,舌頭在他的臉、脖子上不斷的舔舐。
陸浮怕癢,瞇著眼縮了縮脖子,將lucky推開了些:“別擔心,這次我們一起去。”
在一切迎來終章之際,陸浮要和自己最愛的家人待在一起。
“那我呢?”諾加指了指自己,金瞳眨了眨:“你不會不帶我吧?”
時旭輕哼一聲:“我的星艦拒絕任何紅發Alpha。”
“沒事,”諾加托著腮說:“我可以綁架你和你的星艦。”
諾加記仇,時旭進他的屋子用他的廚房,諾加也要搶他的星艦睡他的大床。
時旭微微蹙眉,他想起了自己在南區慘遭分尸的跑車,又想起那時諾加和陸浮多么親密的姿態,只有自己一個人被排除在外。
最后的四個輪胎也沒保住。
咬了咬牙,金發Alpha微微笑起來:“我會把你送進囚星。”
“我發誓。”
第88章 疑似十一月向齊列開炮
越來越多人陷入了恐慌之中, 人們從各種角度拍下怪異的紋路上傳到自己的主頁,他們絕口不提那個字, 只說:“我也被選中了。”
事態發酵,星網上亂成了一鍋粥,有人從中聞出了商機,直接開了個直播間,號稱可以通過紋路所在的部位和形狀判斷未來。
一番胡說八道,總有幾個能對上,很快, 情況向著齊列都沒想到的方向飛速發展。
“什么錢都敢賺, 真不怕死。”
聽到齊列的話, 齊之裕默默退出直播間,附和道:“就是, 也不怕神半夜找上門。”
“你以為你比他們好多少?”齊列氣不打一處來, 將謝爾諾送來的邀請函扔了過去。
“今晚的十二閥會議,你去。”
“啊?”齊之裕連忙搖搖頭, “小叔,我不懂政治啊。”
“謝寅可聽不得這話, ”齊列嘲諷道:“都偷偷勾搭上教廷里,我們家誰比你懂?”
齊之裕心虛的摸了摸脖子,“我要是被槍擊了…”
“記得笑得燦爛點, 等陸浮從塞布星回來我好給他看你的遺照。”齊列說著從桌上抽出一張薄薄的紙。
上面赫然是塞布星教堂的照片, 陸浮和時旭并肩站在教廷門前, 時旭垂下臉, 似乎在聞他的發。
“我安排到塞布星的線人說, 陸浮今晚回來,同行者是時旭和一名紅發Alpha, 齊之裕,這是你最后的機會,向我證明,教廷值得我投資。”
齊列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自己的侄子,不可否認,齊之裕從外貌上完美的繼承了齊家的一切特征,他擁有絕對純正的血統。
齊列最滿意的也是這一點。
老古板,陸浮的評價從不出錯。
“如果你做不到,”男人摸了摸搭在毛衣上的楓葉吊墜,琥珀色的狐貍眼垂下一層陰影:“在教廷徹徹底底站穩腳跟之前,我不會再允許你私下見陸浮。”
“聽清楚,你不會任何機會。”
齊列站起身,食指點了點齊之裕的心口:“就算你把這顆心挖出來,我也不會讓你送到陸浮眼前。”
齊之裕一言不發,呼吸有些急促,血液在體內快速的流動,連帶著從脖頸到耳根都激動的發紅。
他了解自己小叔,齊列的話換一個角度理解就是:只要齊之裕能夠證明投資教廷是個一本萬利的買賣,他就不會再阻攔齊之裕。
甚至,齊之裕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要是齊列愿意幫他出主意追求陸浮——好吧,這個就是白日做夢了。
“小叔,我不會讓你失望的!”齊之裕壓不住上揚的唇角,雙眼亮晶晶的說。
齊列只是冷笑。
齊之裕離開后,齊列收到了眼線發來的新消息。
他疲憊的靠在椅背上,喝了兩口熱茶,雙目的盯著晃動的吊燈放空了一會兒,這才緩慢的拿起終端。
休息只屬于無憂無慮的孩子,而齊列從坐上這個位置起,就沒有松懈的資格。
【線人:我還以為你會直接聯系我的小號。】
【線人:你不喜歡好人嗎?】
齊列猛地挺直腰板,捏著終端的手微微收緊。
光是透過這兩行文字,齊列就能想到那人似笑非笑的臉,他戲耍了整個首都星,用他們取樂,最后還要露出無辜的表情,仿佛一切禍端都來自于人們的妄想。
陸浮發現了他派去的線人,并且從他手里拿到了終端。
最該死的是,齊之裕偏偏迷上了魔鬼。
一切想法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很快,線人發來了第三條消息。
【線人:你在生氣嗎?】
【此號為工作號,請勿發送垃圾信息:沒有。】
齊列確信自己沒有生氣,最初的最初,他是很欣賞陸浮的。
利用陸浮磨練齊之裕的心性、考慮將陸浮收進齊家名下的企業、甚至將陸浮介紹給傅以榕……齊列確實有過培養陸浮的打算。
但陸浮用驚世駭俗的行為逼他打消了這些念頭。
【線人:不要自欺欺人,去照鏡子吧,看看你現在的表情。】
陸浮說話的語氣并不刻薄,甚至稱得上溫和,但齊列就是一瞬間感到有些煩躁。
他再一次重申。
【此號為工作號,請勿發送垃圾信息:我沒有生氣。】
這條消息如石沉大海,久久得不到回復,齊列更煩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緒變化是因為惱火齊之裕屢屢的“深情表現”,還是因為又一次被陸浮戲耍而不悅,只能不耐的敲著桌面。
手腕內存的污染動了動,沿著男人的掌心向上蔓延了一寸。
負面情緒是最好的養料,齊列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喂養著足以掠奪生命的怪物。
這是一場拉鋸戰,齊列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余光瞄到了玻璃窗,齊列的動作停住了,他緩緩走到玻璃窗前,看著自己熟悉的眉眼。
善于解讀人心的齊列從自己的倒影中讀出了神思不屬、焦急以及少許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
齊列摸了摸自己的臉,以第三視角剖析自己,他像個冷漠的、毫無情緒的政客,審視自己的外在和內里。
神思不屬,因為陸浮戲弄般的話語。
焦急,因為陸浮遲遲沒有給出回復。
期待,期待陸浮的下一句話。
齊列突然想起了上一次的十二閥會議,雨幕模糊了生與死的邊界,那顆射向謝為禎的子彈幾乎是擦著他的臉過去。
赤裸裸的挑釁。
齊列摸上了玻璃窗,撫摸倒影的眼尾,狹長的狐貍眼透露出精明的光,在那層虛浮的精明之下,是后怕與憂慮。
陸浮說過,當初的目標本該是他,如果那顆子彈是沖他來的,他能活下來嗎?
以現在的醫療水平,所有人都以為謝為禎不會有大礙,但謝為禎偏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這么死了。
草率、不合理,但沾上陸浮的名字,又易于接受了。
齊列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和謝為禎一樣,用死亡論證陸浮的特殊之處。
齊列收回手,將終端關機扔到一旁,強行轉移注意力。
真正值得警惕的不是至高無上的神,也不是虎視眈眈的教廷。
是陸浮。
當他牽動你的心神時,你必須時刻保持警惕,免得一腳摔進深不見底的泥坑。
痛過了,還要求他救你。
**
塞布星
上午七點,陸浮給窗臺枯死的植物澆了點水,遺憾的是,植物并沒有起死回生,或許是因為這里沒有陽光。
上午七點四十,陸浮吃了一個街角賣的三明治,這家店的生意很不好,里面涂了該死的曲環葉漿,它吃起來像是被打爛之后摻了番茄的腦漿。
齊家主,我保證您這輩子都想象不到這玩意兒有多難吃。
上午十點,陸浮和一名紅發Alpha出去遛狗,那是一只灰背白肚的小狗,不過它看起來脾氣不太好。
但愿它不會發現我。
最后一個字拖出了一條長長的痕跡,記錄從這里斷開,再一次出現時,時間已經到了下午四點。
下午四點,我發現一個該死的家伙在偷窺陸浮。
寫到這,時旭不悅的轉了轉筆,“啪”的一聲將手里的筆記本合上。
“你是怎么發現我的?”發問來自于倉庫里另一名男性。
他面色十分蒼白,滿臉驚惶,雙手被麻繩捆在背后,坐在折了一條腿的椅子上,只能靠自己的雙腿維持住平衡。
時旭偏頭瞥了他一眼,從袖子里抽出短刀,瞇起的翠瞳不懷好意的從他的脖頸掃過。
時旭很少親自動手,但這并不代表他不會,以他的理論知識,只要一刀,就能讓對方毫無痛苦的投入死亡的懷抱。
但是,時旭什么時候是那么仁慈的人了?
他緩步走到男人身后,一只手臂環住了他的肩頸,刀尖橫亙在男人的喉結處,幽幽的問:“你是齊列的人?”
男人沒有給出回答,故作鎮定的說:“綁架是違法的,我作為塞拉法帝國的公民,有權將你告上法庭。”
“而且,我沒有錢,衣服也是舊的,你綁架我也沒用。”
男人試圖證明自己一貧如洗,同時竭力將脖子向后縮,好離這把刀遠些。
他認出了時旭,但他不敢說,男人始終牢記著自己偽造的身份是塞布星居民,在他的觀念里,塞布星這么落后的地方怎么會有人知道時旭。
然而,死亡如附骨之蛆,一路跟在他的背后。
時旭陰郁的聲線裹挾著怨毒:“你一直用這雙無禮的眼睛盯著陸浮看,難道還以為自己藏得住嗎?”
“你怎么敢冒犯他?!”
時旭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起來,他狠狠的將刀刃扎進了男人的大腿,另一只手五指成爪,扣住了男人的脖子。
“啊啊啊啊不——!!”
男人痛呼出聲,又被頸部的手重新堵住了聲音,他痛的冷汗直流,被束縛在身后的手劇烈的掙扎,帶動椅子也不斷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時旭神經質的低聲笑起來,指尖越來越用力,男人不斷的從喉嚨里擠出“赫赫”的嘶吼,眼球凸起充血,皮下透出青紫色。
惱人的信息素失控的噗噗放個不停,將時旭乃至整個倉庫都染上了氣味。
絕望的、瀕死的氣味。
時旭不為所動,拔出短刀轉了轉,“嗤”的一聲扎進了男人的頸側,涌動的鮮血伴隨著腐敗的信息素一并噴了出來,連時旭的指縫都被血污覆蓋。
男人徹底失去了動靜。
將染血刀尖用男人的衣服下擺擦凈后,時旭翻開筆記,用沾著血的手指在最后一行補上:“現在,他確實死了。”
滿意的重新合上筆記,時旭靠在混凝土支柱上放聲大笑起來,笑聲越來越猙獰,越來越尖利刺耳,像是哭泣的嬰兒,讓聽者從耳朵一直疼到小腦。
長期處于聚光燈下,被迫壓抑嫉妒的本性,時旭早就已經按耐不住了。
笑聲漸低,Alpha緩緩蜷縮起脊背,雙膝彎曲坐在地上,陰郁俊美的臉埋進大腿里,金發垂進一片灰塵之中。
貴公子的形象蕩然無存,但時旭不在乎,他想用這具尸體向陸浮邀功,又怕陸浮嫌他沾了血的手太臟。
仔仔細細的用手帕擦去多余的污漬,時旭拖著男人的衣領走出了倉庫,陸浮看到他的時候露出了訝異的神色。
又瘋一個。
時旭帶來的終端很有用,陸浮理所當然的給了Alpha好臉色,這無疑刺激到了諾加。
冷眼看著以“門閥貴子”自居的衣冠禽獸,諾加嘲笑道:“論吃人,還是得看你們。”
時旭根本不理他,都是爛人,有什么好比的。
逗過齊列后,陸浮拋了拋線人的終端,笑吟吟的說:“差不多該收網了,斯萊德那邊也是時候動手了。”
【018:你決定好了嗎?】
【陸浮:不是我。】
神沒有耐心了。
蘇馬爾星,等待了許久的教廷終于得到了主教大人的指示。
潛藏在各地的信徒們紛紛趕到蘇馬爾星的神殿,跪在祭臺前禱告,一具具身體化作灰土,祭臺上方的圖案愈發亮眼。
到最后,炙熱的溫度已經足以灼傷人體,就算是圣水都無法降溫,斯萊德終于帶著剩余的信徒們退遠了些。
與此同時,遭遇多日神罰侵襲的首都星進入了平靜之中,火焰消失了,但這反而更加讓他們心慌。
【先是大雨,再是火焰,接下來是什么?】
【累了,能不能給個痛快!】
【我說,你們真的不擔心身上的圖案嗎?我姥姥說這是**。】
【前面的你被強制禁言了,注意點吧,別把自己號弄丟了。】
【那個藍色的圖案我覺得很不舒服,越看越覺得頭暈目眩,今天中午還痛了一陣,我會死嗎?】
【今晚十二閥會議主要就是討論關于這些圖案的,大家先等等吧,我們怕死,這些有錢有權的更怕死,他們一定會想辦法。】
【小道消息,這事和謝家有關,只能說這么多,走了。】
當晚,十二閥會議再次召開。
這一次的出席者大換血,齊之裕代替齊列,謝寅代替謝為禎,時旭和簡煥白缺席,人少了,氛圍也不似以往熱鬧。
“齊列居然放你出來,他也瘋了嗎?”成煊高高挑起眉,毫不掩飾對于齊之裕的嘲諷。
Alpha露出犬牙,對著相看相厭的對頭比了個中指:“這么關心我小叔,暗戀他?”
成煊立刻露出吃了蒼蠅的表情:“滾。”
“喲喲喲,這么激動,被我說中了?”
齊之裕搖搖頭感嘆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你堂堂一家之主怎么欺負老人家啊!”
奧萊拉抿唇笑起來:“齊家主不過三十多的年紀,倒也不算老。”
說著,少女對著成煊眨眨眼,調笑道:“你們都是單身,把握機會。”
成煊只覺得窒息。
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對齊列有心思的人都不可能是圖他的人,因為他本人的性格已經爛到無人不知。
成煊剛想開口辯解,齊之裕立刻磕了藥似的搶先道:“哦,差點忘了,你之前對我說過,你只喜歡Omega。”
齊之裕雙手握住成煊搭在桌面上的手,真誠的說:“你千萬要堅定本心啊,成煊。”
成煊皮笑肉不笑的抽回手:“人都是會變的。”
尤其對于成煊這種千面人來說,任何話都當不得真。
齊之裕了然的點點頭:“所以你現在暗戀我小叔了是嗎?”
成煊咬牙:“你不要胡攪蠻纏。”
齊之裕今晚是做足了準備來的,一拍桌子站起來,罵道:“誰胡攪蠻纏,你先上來沒話找話的,以為我脾氣好可以隨你欺負是不是?”
“脾氣好”這三個和齊之裕放在一起堪稱天大的笑料。
成煊從鼻腔中呼出一口氣,無奈的說:“我們倆各退一步,你閉嘴,我也閉嘴,行嗎?”
齊之裕難得斗嘴斗贏了,得意忘形,拒絕了給成煊臺階下:“事關我小叔的清白,我們必須說清楚。”
成煊翻了個白眼,污了齊列清白的明明就是你。
奧萊拉饒有興趣的看著他們,手背輕輕撩動齊發尾,她從斯萊德那里得到了一手消息,包括神賜的危害也一清二楚。
十二閥中最為氣定神閑的就是她。
謝寅像個好奇寶寶似的左看右看,他生平第一次參與十二閥會議,只覺得新奇。
踱到奧萊拉身邊,謝寅低聲問:“議會長閣下,您對于教廷究竟持什么態度?”
謝爾諾將養子塞進了教廷,但行為上卻沒有多少偏向,謝寅很好奇,莫非奧萊拉和謝爾諾家族的其他人不是一條心?
奧萊拉撇了眼厚臉皮的Alpha,笑道:“作為議會長,我愛每一位公民。”
信徒也是公民。
得到了奧萊拉的回答,謝寅笑了起來,他彎下腰,牽起奧萊拉的手背落下一個虛虛的吻。
“向最仁慈的議會長致意。”
奧萊拉不動聲色的接下了“仁慈”的名號,不做回應。
待所有人都到齊后,十二閥會議終于正式開始。
奧萊拉一句話直接將旋律拉到了高潮:“謝爾諾一族不會忘記神賜予的恩澤,我提議邀請教皇冕下來首都星進行一次直播辯論,如果神的回歸有利于人民,那么,我們沒有理由拒絕。”
占領道德高地的同時提出了一個爆炸性的建議,成煊忍不住頻頻看向奧萊拉。
少女微笑著環視四周,問道:“各位覺得呢?”
齊之裕拍板同意:“我覺得很好,人們需要了解未來統治他們的新教皇是什么樣的人。”
謝寅無言扶額,提議還沒通過,辯論還沒開始,結果還沒定數,齊之裕已經默認教皇會贏了。
齊列真的不是故意讓齊之裕來攪渾水的嗎?
“比起這個,我覺得我們應該關注當前的事。”
成煊平靜的說:“人們不清楚,但你們不會不知道,神賜擴散到最后,將會殺了所有人。”
齊之裕聳肩:“我們又不知道怎么解決神賜。”
“無知是福,與其告訴他們,不如一直瞞著。”時家代表人道。
真正的罪魁禍首謝寅也插了句話:“教廷一定知道,只要教廷回來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短短幾句話的交流,各閥的立場都已經很明確了。
謝爾諾、齊、時、謝都偏向于教廷,而剩下的八閥中,除了保持中立的簡、裴兩家,其他都是反對派。
成煊居然反對教廷回歸,奧萊拉有些意外。
他們之中,成煊才是和教廷聯系最深的人,按理來說,就算不支持,也不至于反對。
她的疑問,齊之裕替她問了出來。
成煊鄙夷的斜了眼紅發Alpha:“你以為事情有那么簡單嗎?”
“教廷回歸只是表象,本質是神回來了,瀆神者死,崇神者活,我們的生命將被神明握在手里,失去自由,你們難道愿意有個未知的怪物壓在頭頂嗎?”
奧萊拉輕笑起來:“所以,你是在害怕嗎?”
成煊雙手交叉,道:“我只是不喜歡被控制。”
少女嘆了口氣,看著成煊的眼神像在看沒長大的孩子,即使她僅僅比成煊年長一歲。
“成煊,你把神想得太可怕了。”
少女杏眼彎起,笑盈盈的說:我相信,神不是不明事理的存在,我更相信,教皇冕下作為神的代言人,能夠處理好人類與神的關系。”
奧萊拉再一次提到了陸浮,成煊陷入了沉默。
他不會質疑陸浮,但他從雙親和養父口中聽了太多關于神的事,對于神的印象已經糟糕到了極點。
“就算教皇冕下能做到,我們又怎么阻止神賜的擴散?”
成煊拉開衣領,露出淺藍色的紋路:“它在吞噬我們的生命,別告訴我你們沒感覺到。”
齊之裕真的沒感覺到。
Alpha心虛的低下頭,悄悄摸了下自己耳后的紋路,眼皮一抬和謝寅四目相對。
果然,謝寅也沒感覺到。
一對塑料兄弟彼此錯開眼,尷尬的笑了笑。
相較于最開始,成煊身上的污染范圍擴大了一圈,顏色雖然沒有變化,但依然讓人毛骨悚然。
奧萊拉托著下巴,杏眼眨了眨:“說不定教皇冕下愿意為我們處理神賜,又或許,神會將神賜收回去。”
神賜說白了也是神的力量的一部分,神可以隨心所欲的收回。
成煊冷笑,指望神還不如指望變異。
恰在此時,奧萊拉的終端震了一下,少女歉意的笑了笑,手掌向下壓了壓,示意大家等待。
拿出終端,她看到了斯萊德的消息。
【工具人:教皇冕下說,愿意每天為一名虔誠的信徒處理神賜,我覺得你會喜歡這個消息。】
她確實喜歡。
奧萊拉掀起唇角,清麗的面孔愈發出挑,她站起身,雙手撐著桌面,居高臨下的說:“我需要通知各位,教皇冕下愿意為所有信徒處理神賜,一天一位。”
雙手交握,少女笑容明媚的說:“感恩仁慈的冕下。”
仁慈,但信徒限定。
政治是一場不流血的斗爭,陸浮這一手,真正做到了不流血,但要命。
氣氛再一次回到了最初的沉郁,當歷史的車輪滾動時,每個人都被推著往前走,只不過,有人走得快,便占了先機,有人走得慢,便死在了車輪的碾壓下。
奧萊拉此舉是一點不隱瞞她和教廷的關系了。
成煊看著動搖的反對派們,忽的笑出了聲,人類貪生怕死的本性并不會因為他們的出身而消失。
陸浮的話可信嗎?
教廷最擅長過河拆橋,《神經》中記載的各位教皇也一個比一個瘋,第十五任教皇諾詩就曾因質疑門閥們的信仰是否真切誠懇而開展屠-殺。
誰也不知道,陸浮會不會成為第二個諾詩。
低下頭,成煊睜著湖藍的眸子,用視線細細描摹桌面上的花紋,似乎從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倒影中的Alpha神色冷淡的說:“感恩仁慈的冕下。”
第89章 喜歡吻,也喜歡耳光
奧萊拉的提議全票通過, 陸浮一覺醒來就知道自己要去參加辯論會,天都塌了。
等一下, 辯論?
我不會啊!
【018:沒事,你閉眼胡說,時旭肯定會買好水軍的。】
陸浮對此深表懷疑。
【陸浮:如果我一句話不說,閣下該如何應對?】
別說水軍了,神來都救不了。
【018:……祝你成功吧。】
齊列不知道陸浮對此毫無經驗,十二閥會議上的事已經如實傳進了他的耳朵,懶得理會沒事就給他潑臟水的齊之裕, 齊列指尖一彈, 一枚國際象棋無聲的摔下了桌子。
支持教廷已經成為大勢所趨, 齊列不會為了一點私情就做出不利于家族的選擇。
齊列可以被情緒動搖,齊家主不可以。
再次打開終端, 跳過大片積壓的公務信息, 齊列找到了陸浮的小號,他們的對話還停留在一個多月前。
齊列突然有些恍惚, 從陸浮出現到現在,明明只過去了短短半年, 為什么塞拉法帝國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時霓云和奧萊拉喝茶的喝茶,吃點心的吃點心,其樂融融, 更加顯得齊列像個孤家寡人。
齊之裕用腳尖搓了搓地毯, 心虛的問:“小叔, 你不會臨時改變主意了吧?”
齊列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他以為齊家是足球嗎, 想往哪踢就往哪踢?
傅以榕翹著二郎腿吊兒郎當的說:“當初一意孤行讓他入學的就是你,自己的回旋鏢自己受著。”
現在各勢力利益趨同, 齊列也懶得和他們吵嘴。
根據他得到的情報,陸浮明天就會抵達首都星,到時候有什么話都攤開說清楚,省得陸浮又給他們一個驚喜。
齊列再一次確認道:“他現在還是教皇吧?”
可別幾天不見又升職了。
“再向上也沒位置給他坐了,”傅以榕搖頭晃腦的說:“總不能一腳把神踢開,換他坐神臺吧?”
齊列不做回應。
怎么不可能?
傅以榕看懂了他的表情,笑的前仰后合:“你真的成了他的忠實粉絲了嗎?”
“滾。”
齊列將之定義為:謹慎。
塞布星
陸浮踢了踢死賴在床上不走的諾加,黑發從肩頭滑落:“你又發什么瘋?”
諾加厚著臉皮用腦袋枕著陸浮的膝,下半身跪在地板上,雙手鉤子似的抓著床單,紅發凝固的血一般融進了少年的衣物中。
“我們這么久不見了,還不能多待一會兒嗎?”Alpha直起身,雙手撐在床沿,上半身前傾,距離陸浮僅僅咫尺之遙。
少年垂下臉,一只手輕柔的按住Alpha的后腦,狠狠向下一壓,諾加疼得呲牙,信息素壓在體內蠢蠢欲動。
他們是發小,卻不只是發小。
這么多年,諾加從來沒有忘記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濕寒的霧氣中走近的少年站在墻角,像是一沒有生命的雕像。
如果那天晚上沒有遍地刺激神經的鮮血,沒有聒噪的烏鴉,諾加還會向他示好嗎?
“你一聲不吭從蟲族跑回來的事我們還沒說呢,”陸浮用食指卷住諾加的頭發向上拽了拽,“小心我把你拔成禿子。”
塞拉法帝國內部動蕩,蟲族極有可能乘虛而入,陸浮絕對不允許蟲族這個時候冒出來打亂他的計劃。
諾加倒不怕陸浮給他拔禿了,反正謝家有生發藥劑。
諾加調笑道:“你也不想出去和別人說你的發小是個禿子吧?”
看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Alpha,少年甩開指尖的發絲,抱怨道:“我才不說,你還嫌水不夠混嗎?”
“沒事別去招惹時旭,你要是把他殺了,尸體處理起來也是一樁麻煩事,我明天就要回首都星了,你也滾回蟲族去。”
燈光斜斜的打在陸;浮的臉側,皮肉和骨骼全然分割般透出格格不入的怪異感。
諾加喉結滾動了一下,興奮感從耳根燒到了面皮,他的心臟在尖叫,錘子重重的鑿擊腦殼,催促他將面前的Beta吞吃入腹。
“陸浮…”
“閉嘴。”
指尖下移,陸浮捏住了諾加的后頸,指腹輕輕在漲紅的腺體上按了按:“敢放信息素出來,你今晚滾去天花板睡。”
【陸浮:有沒有人記得我Alpha過敏啊可惡!】
【018:等你真的過敏了再說。】
“天花板?我怕摔下來正好掉你床上,要不直接和你睡吧,還省一塊天花板。”
這么勤儉持家的Alpha哪里找?
“和你一起?”陸浮搓著諾加的臉,面露疑色:“我怕你把我床單弄濕了。”
下一瞬,手下微微用力,陸浮將諾加張開的嘴重新合上,抵住Alpha的下巴說:“不許開黃腔。”
沒想到吧,我預判了你。
待諾加用眼神回應后,陸浮才放開手:“說吧。”
諾加眨了眨眼,雙手捂著嘴悶聲問:“嘴巴有點癢,要不我們先親一口吧?”
聽不懂人話是吧?
陸浮不耐的抓著諾加的衣領向上一拉,俯身在他的鼻梁上親了一下:“好了,你可以滾了。”
“不是,”諾加直愣愣的跪在原地,腦袋甩一甩,抗議道:“這也太敷衍了吧?”
“那你說親哪?”陸浮給了他一個輕飄飄的眼神,挑起的眼尾裹挾著淡淡的冷意。
諾加嘿嘿一笑,高高揚起臉,“至少也得是嘴吧。”
“我保證,親完我就滾,”Alpha嬉皮笑臉的舉著雙手,做出投降被捕的姿態:“拜托了,sir,我很好收買的。”
“真的嗎?”
陸浮雙手托腮,微微歪過頭,黑發沿著肩臂傾瀉,像是一條濃墨的瀑布,“親完就滾?”
諾加點點頭,語氣吊兒郎當的說:“你要我橫著滾豎著滾撒潑打滾都行。”
陸浮瞄了眼諾加背后,輕笑著問道:“你怎么說?”
諾加扭過頭,只見金發Alpha一手扶著門板,一手背在身后,翠色的瞳孔柔柔的彎起,耳邊的銀鏈閃著光。
時旭托著下巴,故作思索的停了兩秒:“我覺得,強人所難不好。”
“如果是我的話,絕對不會做這種事。”
走進房間,時旭將房門帶上,眉頭舒展,嘴角噙著一分笑:“不過也可以理解,畢竟Alpha中總有一些上不得臺面的存在,我對此深感遺憾。”
諾加冷笑,收回眼神,抬眸重新看向陸浮:“我不知道什么時候闖進別人家里就上得了臺面了。”
陸浮也笑了:“或許他自有一套評判標準。”
諾加翻了個白眼,起身坐到床沿,從側面抱住陸浮的腰,毛躁的紅發全都埋進了少年的頸側,和他咬耳朵:“蟲族暫時不會動手,他們在考慮神的事呢。”
陸浮推了推身上的大型犬,卻只是讓Alpha的雙臂收得更緊,諾加用鼻尖蹭了蹭陸浮的臉,親昵的說:“我們很久沒抱抱了。”
陸浮不討厭肢體接觸,但也不喜歡和Alpha當連體嬰,諾加只有少數情況下能成功抱住他。
掙不開,陸浮只好陪他一起說小話:“阿蘭德是不是快破防了,我記得他一直滿嘴不信神。”
“他二十四小時三百六十度破防,整一個全自動立體破防機器。”
諾加挑釁的瞟了眼時旭,唇曖昧的貼近陸浮的臉:“那個大少爺看起來要把我撕了。”
陸浮眼皮掀了掀,對著時旭伸出一只手:“你要不要抱一個?”
啊?
【018:啊?】
時旭愣在原地,燒心的妒火“啪”的一下熄滅了。
他像個沒有自我意識的提線木偶,呆呆的走近,諾加僅剩的一顆眼珠左轉右轉,大腦陷入宕機。
時旭先一步反應了過來,“不了吧,三個人太擁擠…”
話音未落,陸浮已經從床上站了起來,雙手微微張開,“真的不要嗎?”
諾加懷里突然一空,只能咬牙切齒的看著時旭,不爽的說:“別把時大少爺擠死了。”
時旭嘴角下意識向上翹了翹,但他的雙腳依然固定在原地,裹了水泥般沉重的腿紋絲不動。
在驚訝和興奮過后,時旭的大腦重新轉動了起來,陸浮不會無緣無故給他甜頭,擁抱之后是什么?
陸浮要在今天殺了他嗎?
理智回籠,Alpha又想退開了,但同樣的,他的身體有自己的想法,不受意志所操控,鞋底和地板之間一定黏了某種膠水,才能讓頂級Alpha無法脫身。
太陰險了!時旭如此唾罵自己。
陸浮笑吟吟的等著時旭做決定,Alpha的臉比調色盤豐富多了,每一塊肌肉都走向了不同的道路,如果有人趁此機會拍張照片,一定能霸占頭條。
【018:我真怕他把自己撕成兩半。】
時旭的信息素中豐沛的情緒熏的人大腦發昏,陸浮不受影響,諾加卻不行,他惱火的拔出搶,“咔噠”一聲上了膛。
陸浮一個眼神過來,他手腕一轉,用槍口抵住了自己的后腦勺,上下滑動了一下。
腦袋癢癢的。
【018:走火就有意思了。】
【陸浮:時旭狂喜。】
收回視線,陸浮對時旭道:“我的手舉酸了。”
剎那間,Alpha大步向前一跨,緊緊的摟住了陸浮的腰身,這個擁抱幾乎用盡了時旭的所有勇氣,連指尖都克制的發白。
幾秒后,陸浮感覺到腰間的雙臂環得更緊了。
時旭貼在他的耳邊說:“你要是今晚殺了我,我都覺得值。”
陸浮聽了聳著肩笑起來,耳墜輕輕晃動,他低下頭,埋進時旭的肩窩,隔著血肉和衣物傾聽Alpha的心跳。
所有的貪戀與欲求都從交疊的影子蔓延而下,翻涌,沸騰。
帶著腥氣的泡從肺里嗆了出來,四肢貪婪的交纏,揉進彼此的血肉,心跳勃如擂鼓,震得耳膜潮熱。
這心臟快得好似厭煩了自己的身體,像是要從心口鉆出來、從喉管爬出來,從眼眶里擠出來似的。
陸浮聽得越久,時旭的心跳就越劇烈,躲在皮肉下叫囂著刻骨的愛意。
“你好像要燒死了。”陸浮調笑著說。
他抬起手,用微涼的指背輕觸了一下時旭的臉頰,滾燙的皮肉將足以令人融化的溫度渡了過來。
“大概是因為我不敬教皇,所以神想要對我施以神罰吧,”時旭啞著嗓子,說話時雙眸始終盯著陸浮:“教皇冕下,您才是火。”
諾加徹底聽不下去了,他滿眼怨念的瞧著陸浮的背,手指反復撫摸眼罩上的繡紋,壓抑著的殺-戮欲望被空洞的右眼吞噬。
當那處黑色的空洞被欲望填滿時,這里將會多出一具尸體。
【018:三個人的感情果然還是太擁擠了。】
【陸浮:你在鼓勵我殺了其中一個嗎?】
【018:?】
【018:也許我們可以換一個溫柔的方式,你覺得踢掉和踹掉哪個好一點?】
沒用的,陸浮無所謂的想,這些Alpha只要還有一口氣,就不會學會放手。
“你身上也出現神賜了嗎?”少年問。
時旭旖旎的心思瞬間散了,不明白話題怎么跳到了這里,但他還是如實點頭。
“明天陪我回首都星,我會為齊列處理污染,讓他們準備好活著的齊列就行。”
“唔,”陸浮頓了頓,又補充道:“如果沒有活著的齊列也不勉強。”
“至于所謂的辯論,”陸浮小小的打了個哈欠:“先說好,我只會道德綁架,讓你家的記者適當的吹一下。”
時旭聽得一愣一愣的,但嘴上還是下意識回道:“好,我會通知齊家和母親的。”
“很好,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我們要早起。”
直到被陸浮推出門外,時旭才反應過來,他一個扭身想要開口,房門已經“彭”的合上了。
時旭笑容漸漸淡了下去,陸浮讓他滾去睡覺,諾加還留在房間里。
Alpha垂下眸子,隔著袖子摸了摸手臂,在那里,有一道神賜的痕跡在極速擴大,像是吸了水的種子,短短一夜就冒出了芽。
要命。
時旭陰鷙的捏著那塊皮膚,他昨天試著用匕首割掉表層的肉,重新長出來的皮膚上依然攀附著原來的圖案。
厭惡在眼底劃過,時旭不愛神,也不懼怕神,但從來只有他對別人強買強賣,神搶了他的活兒。
房間內,陸浮雙手抱臂,對著諾加使了個眼神:“他滾了,你什么時候滾?”
諾加打從一開始就沒想滾,他試著爭取道:“這么大的房間,難道容不下我嗎?”
陸浮挑眉,“大嗎?”
諾加雙腿并攏,抱住膝蓋,將自己蜷縮成一個球:“這樣是不是顯得大了?”
“顯得你神金。”
陸浮走過去,被子一掀往床內側一滾,“躺下,睡覺。”
諾加喜上眉梢,像條蠶一樣蛄蛹了進去,貼著陸浮躺好。
現在是夜間十一點四十五分,陸浮難得擁有一個不用加班的夜晚。
【018:不是剛加完班嗎?】
住嘴。
陸浮雙手交疊放在腹部,如一具直挺挺的尸體,雙眼閉合,纖長的睫毛落在眼下。
厚重的窗簾擋住了月亮窺伺的視線,諾加不安分,三番五次用目光描摹陸浮的側臉,在第四次被對方克制不住的信息素熏到清醒時,陸浮眼下的青色似乎重了些。
少年秾麗的眉眼間因睡眠不足而染上淡淡的郁氣,眼眶周邊浮起一圈薄紅。
陸浮翻身壓住諾加的腦袋按進被子里,眉眼戾氣橫生,“再不睡覺,你今晚就滾去教堂睡。”
諾加的臉埋在被子里掙脫不開,聲音不甚分明,上揚的尾音透露出毫不掩飾的期待:“我們親一下好不好,親完我就睡。”
我真的會假裝陪你玩成人游戲,然后往死里睡覺。
【018:旁邊有槍,只需要一下,就可以獲得嬰兒般的睡眠。】
【陸浮:別吵,我在思考。】
陸浮最終還是安穩的睡著了,諾加仰躺在床上,下唇覆著陸浮的手心,Beta沒有用力,卻能讓諾加像個木乃伊一樣僵硬。
又幸福了。
他睜著一只眼直勾勾的盯著天花板,每當諾加試圖動一動僵硬的面部肌肉時,陸浮的手掌就像封印僵尸的黃符。
諾加最終放棄了繼續說騷-話的想法。
這天花板可真天花板啊。
窗簾遮住了外界環境的變換,即使月光免費的傾灑在每一寸地皮上,依然被陸浮拒之門外。
最后一絲夜色離去,天亮了。
諾加眨了眨爬上紅血絲的眼,干澀的單眼已經將天花板上的每一寸紋路烙進了腦子里。
即使一夜沒睡,Alpha依然精力旺盛,并且再次打算邀請陸浮親一下
諾加親昵的用唇摩擦陸浮的手掌,待陸浮收回手后,腰身一挺,貼上了陸浮的身體。
“給我個早安吻吧,看在我為你守夜的份上。”
“啪!啪!”
兩人以極近的距離挨著,陸浮無聲的打了個哈欠,掌心在諾加的臉側拍了拍,清脆的皮肉拍打聲響起。
“你還沒睡醒嗎?”
陸浮擦去眼角溢出的水汽,迎著諾加充滿侵略性的視線,陸浮將額發向后一撥,上挑的桃花眼彎起淡淡的弧度,“去夢里求吧。”
諾加頂了頂腮幫子,用手背蹭了蹭被陸浮拍過的臉,笑得得意:“這個我也喜歡。”
好不要臉。
【018:昨晚,首都星和塞布星只有你一個人好好睡了。】
【陸浮:有的人沒睡,比睡了還精神。】
比如諾加。
登上回首都星的星艦前,陸浮拉著諾加的衣領向下一拽,在Alpha的顴骨上落下一吻。
“把灰鴉帶回來。”
諾加愉悅的瞇眼,“我保證他是完整的。”
時旭站在星艦里,透過窗戶看著灰蒙蒙的天空下,擁抱在一起的兩人。
發小。
真是個令人作嘔的詞。
**
回到首都星,陸浮抱著膝蓋縮進沙發里,滿眼茫然的看著齊列,“我說真的,我不會辯論。”
這話齊列是一點都不信。
陸浮牙尖嘴利,每次都能從維度直播手下全身而退,一張嘴就是一口毒液,刀刀扎人心,他還能不懂辯論?
【018:壞了,他們好像真的覺得你很厲害。】
【陸浮:在他相信我之前,我一句話都不會說的。】
沉默是最好的防守。
靜默的氛圍讓每一個身處其中的人感到坐立不安,傅以榕從左腿在上的二郎腿換成了右腿在上,覺得不舒服,又換回了左腿。
陸浮的眼珠子就跟著他的腿來回轉動,最終,傅以榕先敗了,他雙腿伸直,毫無形象的搭在地上。
齊列終于察覺出了不對勁,“你真的不會?”
“假一賠十。”
【018:別再說冷笑話了,他根本不懂你。】
【陸浮:沒事,傅以榕懂。】
果然,Alpha笑得比花還燦爛,反觀齊列,他頭疼的單手撐著桌沿,另一只手捏著張稿子面露難色。
“背稿子是最沒意義的,這次的辯論將由網民們自主連線,我們也無法整理出所有可能出現的問題。”
就像陸浮第一次接受采訪那樣,連線排隊也能讓維度大賺一筆。
好嘛,辯論也有預制菜。
【018:我嗅到了商機。】
【陸浮:別嗅了,一股銅錢味。】
傅以榕無所謂的笑道:“不會也沒事,用你與生俱來的煽動力,大多數民眾和你一樣,他們也不懂,你只要能夠挑起他們的情緒,他們就會被你的思路帶著走。”
“或者,”傅以榕補充道:“讓他們明白,選擇你對他們最有利。”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盡可能的避免回答問題,只用引導他們的情緒就可以了,對嗎?”
陸浮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
齊列和傅以榕露出了如出一轍的笑容,異口同聲道:“必要的時候,欺騙也是一種回答。”
【018:怪不得他倆能玩到一起。】
【陸浮:我還以為是單身人士的惺惺相惜。】
戴著止咬籠坐在角落里的齊之裕舉起手,“小叔,我難受。”
Alpha易感期并不好受,自從謝寅對他坦白后,他現在不能使用謝家的抑制劑,只能靠意志力硬熬,腦袋都感覺天旋地轉。
齊列撇了他一眼:“忍著。”
齊之裕委屈的看向陸浮:“首席,我難受。”
陸浮比齊列溫和多了,他扔過去一把匕首,“痛覺可以轉移注意力。”
齊之裕更委屈了,他像個死魚一樣倒進沙發里,哼哼唧唧的發出低低的聲響,一直窩在陸浮懷里的lucky扭頭看著他,背上的毛炸了起來。
狗對于人類情緒感知十分敏銳,它警惕的瞪著齊之裕,直到陸浮安撫的抓了抓脖子,才重新趴了下去。
被小叔嫌棄,被陸浮敷衍,被狗兇的齊之裕:“……”
這個世界能不能善待我一下?
第90章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雖然這個世界不善待齊之裕, 但值得高興的是,它也不善待齊列。
“齊家主, 我要給你處理神賜了,你要不要讓他們先出去?”陸浮問。
傅以榕雙手背在腦后,無所謂的說:“我們認識這么多年了,沒什么好避嫌的,讓我看看這個神賜到底是什么玩意兒唄。”
齊列斜了他一眼,笑得溫柔,說話卻是一股尖刻味:“眼珠子掉下來就老實了。”
傅以榕是誰啊, 那是刀槍不入百毒不侵, 他隔著眼皮給自己來了一套眼保健操, 最后遺憾的搖搖頭:“可惜,深受神賜所害的你不能和我一起看世界。”
“老眼昏花一定不好受吧, 齊列?”
【018:打起來!打起來!】
【陸浮:這可不興打, 齊列暗箱操作一下傅以榕就能苦守邊境八十年不得入京。】
【018:那不得自立為王,更刺激了!】
【陸浮:人家好不容易有了編制, 吃上公家飯了,你怎么還盼著他回去搞私企啊。】
傅以榕最初也是一身案底, 上通星盜下游黑市,要不是考進第一軍校,又在戰爭爆發后一舉成名, 指不定現在已經蹲了幾年牢了。
【018:因為我沒吃上公家飯。】
作為塞拉法帝國人工智能中的唯一一個模擬蟲族精神力與宿主的腦域對接的混血兒, 018在哪邊都不受歡迎。
季生的想法無疑是大膽且正確的, 但是018的弊端也很明顯。
能夠和蟲族精神力對接的后果就是它極有可能背著宿主投靠蟲族, 所有人都不敢賭, 因此,季生在制作出018后也停止了下一步研究。
如果同款人工智能被大量投入市場, 后果不堪設想。
身為開發者,季生很清楚018的自主思維程度有多高,當初將018交給陸浮也是季生的決定。
謝為禎最初并不同意,他不看好一個來自五等星的Beta,也不信任季生看人的眼光。
“您只能選擇他。”季生道。
018的自主程度過于高了,普通人只會被它“隱瞞”事實,從而在它的欺騙下做出符合智能程序的事,甚至依賴018。
但陸浮自小的生存環境注定了他無法輕信他人。
“諾加呢?”謝為禎支著下巴問:“諾加不也是個好選擇嗎?”
季生給出了合理的解釋:“他會把018的芯片折斷,僅僅因為嫌它吵。”
如季生所料,陸浮確實沒有輕易聽信018的話,但是,他比季生想得更夸張。
018的意見他是一個字不聽啊!
季生急得焦頭爛額,人怎么能反骨成這樣,不敢想象諾加平常到底是怎么和陸浮相處的。
全靠臉皮厚硬賴在陸浮的交際圈里嗎?
他急是他的事,018已經在一次次尖叫中麻木了,只要陸浮別失手把帝國炸了,它都能情緒穩定的做一個捧哏。
【018:等教廷回歸,我能不能當一字并肩王?】
【陸浮:你要號令全體人工智能嗎?】
【018:那也太沒志向了,我要號令全體蟲族。】
陸浮歪了歪腦袋,右耳的金色耳墜搭在肩上。
不是,哥們兒,你這個志向有點太大了,把之前十八個教皇全復活了都做不到。
【陸浮:你號令蟲族,問過阿蘭德的意見了嗎?】
【018:等我做到了,他的意見就不重要了。】
陸浮舉起雙手小幅度的拍了拍,連人工智能都這么努力,他有什么理由不奮斗!
先出一本自傳吧,就叫——
陸浮的思緒被齊列突然拔高的聲音打斷了。
傅以榕的攻擊對于齊列來說不痛不癢,但最近頻頻發生脫離掌控的事,讓齊列的情緒也受到了影響。
Alpha捏著椅子扶手,狐貍眼淬了毒般:“比不上你,慧眼識珠,一眼就挑中了最適合的臥底人選。”
莫名遭遇無妄之災的陸浮將歪到右邊的頭緩緩歪到了左邊。
你們吵架帶我干嘛?
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
傅以榕翹著二郎腿搖搖頭:“他是你介紹給我的,齊列,這件事你功不可沒。”
齊列冷笑:“我介紹的其他人也沒見你安排去當臥底。”
“那個,”陸浮乖巧的舉起手,打斷了兩人越來越偏的話題:“我不我們還是聊聊消除神賜的事吧?”
關乎生命安危的事容不得他們掰扯,齊列閉了閉眼,道:“齊之裕,你先出去。”
傅以榕不走,那齊之裕當然也不肯走,多看陸浮一眼他都能偷笑出聲。
Alpha也不知道是易感期信息素上頭還是最近幾次挑釁齊列的權威后上了癮,一拍桌子站起來,喊道:“我也不走!小叔,這么危險的情況,我要一直陪著你!”
齊列拿起手邊的茶杯砸了過去:“你陪的是誰當我不知道嗎?”
“出去,別讓我說第二遍。”
“噼啪!”茶杯在墻上碎開,飛濺的碎片落了一地。
齊之裕委委屈屈的蹭到門邊,一步三回頭,表情擔憂,眼珠子卻目標明確的瞟向陸浮,嘴里還在哼唧:“小叔,你真的不要我陪嗎?”
迎接他的是第二個茶杯。
Alpha眼疾手快,“啪”的一下抓住了飛來的杯子,一個閃身出去了,但沒關嚴實的房門還能看到齊之裕的窺視的眼。
他的信息素在空氣中傳達“只看看,不說話,行行好”的內容,然而傅以榕只是聳聳肩,無情的關上了門。
將小狗放到地毯上,陸浮走到齊列身側,一只手支著桌面,斜斜的倚著,柔順的黑發在肩背垂下,少年彎起眼笑道:“給我看看吧,齊老師。”
齊列不喜歡仰視他人,他避開了陸浮的視線,卷起袖子露出結實的小臂,雜亂無章的藍色條紋盤踞在手臂內側,其中一根已經蔓延到了掌心,像是一道尖銳的長針。
傅以榕“哇哦”了一聲,伸手戳了戳,驚訝的瞇眼:“你這里的皮膚變硬了。”
齊列手臂上的顏色還不深,如果是深藍色的污染蔓延到全身,幾乎等同于多了一件防彈衣。
“別亂摸。”齊列屈肘給了他一下。
傅以榕靈活的躲了過去,好奇的問:“你這里還有知覺嗎?”
有,但齊列懶得回答傅以榕的問題。
他看向陸浮,問道:“你確定你有辦法嗎?”
少年只是笑:“我要是沒辦法,你也找不到第二個比我更了解神賜的人了。”
齊列不悅,“你沒說敬語。”
陸浮撇了撇嘴:“老古板。”
“要是真算起來,你也沒叫我冕下,齊老師,你目中無神,要遭神火焚身之苦的。”
齊列晃了晃自己的手臂:“這個還不夠苦嗎?”
當然不。
陸浮掏出灰蒙蒙的匕首,在齊列的手臂上比劃了一下,Alpha立刻用另一只手攔住刀尖,擰著眉說:“我試過刀割的方法了,挖掉這塊肉也沒用。”
“是嗎?”
少年眼尾一挑,手下毫無征兆的猛地用力,刀尖從齊列那只好手上貫穿,直直的扎進爬滿神賜的手臂。
“嗤”的一聲,血汩汩的向外冒,Alpha的兩只手被刀刃牢牢的釘在一起。
“嘶——”
齊列痛得上半身后傾,冷汗細細密密的冒了出來,胸腔沉重的起伏,那團污染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將要被清除,劇烈的扭動掙扎,向著更深的血肉爬去。
無法抑制的痛意從皮下爆發,全身的血液都沸騰的涌向刀口,嘶吼著尋求解脫。
“有點疼,忍一下,”陸浮說著伸出自己的左手,掐住了齊列的臉,提醒道:“別咬到舌頭。”
齊列狹長的狐貍眼惱怒的看著少年含笑的側臉,他都這樣了,咬到舌頭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唔、你快點…”齊列含糊不清的催促道,眼前忽的蒙了一層霧,只能看到毒蛇般冷然的刀尖從自己麻木的血肉中緩緩拔了出來。
他要做什么?
齊列的身體似乎都麻痹了,他完全動彈不得,眼睜睜望著陸浮扯開他的衣領,準確的找到潛藏的污染。
他又笑了。
陸浮每一次牽動唇角,都讓齊列繃緊的神經越來越瀕臨斷開。
“齊老師,我要告訴你一個壞消息。”陸浮的笑聲悶在喉嚨里,像是從水面浮出的暗礁。
“它想趕在被清理之前直接吃了你。”
那你倒是動手啊!
齊列相信自己現在一定狼狽到了極點,他昂貴的西裝被血污弄得一團糟,精心護理的紅發成了打結的狗尾巴草,養尊處優的雙手在艱難的調動血肉,掩蓋上頭的瘡疤。
他這輩子的苦都在今天吃完了。
“我也很想幫你,但是,齊老師,這里是心臟。”少年故作為難的抿了抿唇,那雙惑人的眸子卻依然閃爍著微光。
心臟?齊列的腦子已經被攪得一團亂麻,陡然聽到這個詞,Alpha怔了怔。
心臟永遠是致命部位,無論是自大如齊之裕還是謹慎如齊列,他們都不會將這里輕易示人。
“您敢將生死交給我嗎?”陸浮用近乎氣音的聲音問。
齊列閉了閉眼,再次睜開時,眼中的霧氣散去,只剩下清醒的暗芒。
當危及生命的情況出現,Alpha渾身的溫度都降了下來。
掙開陸浮掐在臉頰兩側的手,齊列恢復了前所未有的冷靜,痛楚被屏蔽在外,一個問題在腦海中逐漸擴大。
陸浮值得信任嗎?
這是他親手選中的學生,說得夸張點,沒有齊列拍板,陸浮未必能進入第一軍校。
當然,齊列不否認陸浮另有別的方式大放異彩,但既然他走上了這條路,就和齊列牢牢的綁在了一起。
作為老師,齊列理應教他點什么。
“我記得,你在試卷中說過,你覺得Alpha很難殺。”
齊列的手握住了陸浮的腕骨,一點點上移,留下血紅的濕漉痕跡,赤色在少年的皮膚上緩緩流動,匯成艷色的蛇。
他牽著陸浮的手,將刀尖對準了自己的心口,狐貍眼彎成半截鐮刀:“來驗證你的答案吧。”
陸浮垂下眼,隔著一層薄薄的皮肉,下方是齊列跳動的心臟,他一個念頭,就能讓這具身體失去呼吸和溫度,淪為一灘人形的糜肉。
“如果我現在告訴你我是胡亂寫的,你會不會心血管破裂?”
皮肉被刀尖咬開了一條縫隙,陸浮一邊調笑一邊加深這道傷痕,匕首像是追逐獵物的狼,撕咬著陷入頹勢的神賜。
困獸般的神賜瘋狂的吸收齊列的生命力,以求茍延殘喘,齊列仿佛陷進了泥沼,身體和意識都疲憊不已。
他強撐著睜開眼,“如果你胡說八道都能成為教皇,那我一點都不懷疑你的辯論能力。”
陸浮注視著臉色蒼白的男人,輕嗤了聲:“辯論只是走個形式,就算我失敗了也改變不了教廷回歸的既定結局。”
只不過是和平回歸還是暴力回歸的區別罷了。
齊列低低的咳嗽了一聲,嘴里吐出一口血,失血過多的他像是置身事外的看客,在他的眼中,世界已經停止了運轉。
傅以榕面無表情的臉變成了灰白的馬賽克,他甚至能看到自己身上浮動的死氣,坐在不遠處的小狗睜著黑溜溜的眼珠,好似在等待他的死亡。
最初的賭徒心態潰散一地,齊列動了動眼珠,指尖艱難的勾動陸浮的發絲。
驕傲了一輩子的男人問:“我會死嗎?”
一只手溫柔的蒙住了男人的眼,齊列感覺到耳邊低低的呼吸聲。
他在靠近。
Alpha這么想著。
陸浮的發散落在齊列的臉、脖頸、胸口,于是無處可走的血攀附其上。
那黑發像是要鉆進齊列的皮膚,在他體內生根發芽,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收到發絲的牽動。
陸浮的手緩緩下移,鼻腔感到了短暫的窒息,接著是不斷的提出疑問的唇。
光線重新射進了齊列的眼,他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只聽到陸浮說:“我需要一個活著的投票者。”
齊列忽得放心了,陸浮的話其實沒有任何說服力,但他這么一開口,齊列就突然失去了恐懼。
他大概能理解為什么星網上有那么多人追捧陸浮了。
在沉默的氛圍中,最后一絲污染被刀尖吞噬,齊列陷入了徹底的昏迷之中。
黑暗襲來的最后一眼,是陸浮被他染了血痕的手臂。
周遭靜的像是一切感知都被抽離,齊列的大腦還醒著,身體卻進入了漫長的修復當中。
躺在治療艙中,齊列的意識在黑暗中尋覓,走得精疲力竭,走得支離破碎,他尋到了凝住的血月,尋到了一根佇立在廢墟中的石柱。
白色的石柱上爬著綠色的苔蘚,似一條死去多年的蛇軀,齊列記得這里——首都星第一座被毀的神殿。
他默默的看著這從久遠記憶中刨出來的畫面,喉嚨中涌動著嘔吐感。
蛇正在蘇醒。
將齊列送進治療艙,陸浮這才有時間理會傅以榕,在他開口前,傅以榕蹲下身,對著lucky伸出手:“嘬嘬嘬。”
lucky耳朵動了動,站起身走到了一邊,只留了一團毛茸茸的尾巴對著傅以榕。
傅以榕挑起眉頭,不信邪的拿起桌上的蘋果,走到lucky對面,lucky一聲不吭的轉了個圈,傅以榕也跟著他的腦袋轉。
一人一狗在齊列的地毯上玩起了雙龍戲珠。
珠是傅以榕手上的蘋果。
【018:好弱智的畫面。】
【陸浮:不許罵我的狗。】
【018:好弱智的人類。】
【陸浮:這個我沒意見。】
“別逗它,真咬你了你又不高興。”
傅以榕直起腰,用袖子擦了擦狗不吃的蘋果,“咔擦”咬了一口,“還挺甜的,齊列這日子過得真舒坦。”
陸浮直接坐了齊列的老板椅,轉了兩圈后感嘆道:“確實,早知道剛剛讓他死一下算了。”
“不是已經四分之三死了嗎?”傅以榕夸張的用雙臂比劃了一個橢圓,“我都看到他背后的奈何橋了。”
陸浮似笑非笑的支著下巴,“那應該是你要死了。”
傅以榕倒是不在乎,齊列要名要利要家族常青,舍不下的東西太多,但他不一樣,上沒老下沒小對自己的命也沒有很強的占有欲。
“死唄,我還挺好奇神長什么樣呢,你見過嗎?”
陸浮搖搖頭說:“就長神像那樣吧。”
每個教堂里都有神像,但他們都沒有雕刻五官,人類的身體頂著一個透露形狀的石頭般怪異。
雖然第一任教皇的說法是信徒沒有資格直視神顏,所以沒有雕刻五官,但陸浮有理由懷疑他也沒見過神。
除非第一任教皇眼睛里裝了熱成像儀。
這么一想,陸浮微微后仰,腦中有了個可怕的猜測。
他不會真裝了吧?
【018:你要讓諾加裝?】
【陸浮:他已經被神拉進黑名單了。】
神拒絕您的拜訪,請下次再來。
傅以榕咋了咋舌:“我比較沒素質,神頂著那副驚悚的面貌,在街上遇到我看都不看一眼,路過還要給一腳。”
你這話別讓神聽見,祂可容易破防了。
陸浮比了個大拇指說:“你要是能在街上遇到神,這個教皇你來做。”
“別了,我可不會辯論,”傅以榕掏出別在后腰的槍壓在桌面上:“我喜歡拿這玩意兒講道理。”
【018:要不你明天辯論的時候也用這個?】
【陸浮:你以為就我有?】
全體公民必須在二十歲之前考入軍校,不然將被強制分配的后果就是,陸浮剛上膛,就會被來自四面八方的觀眾們齊齊瞄準。
這下真的要叫神滴滴代打了。
傅以榕是經歷過饑餓的人,蘋果核也一并嚼碎了咽下去。
他給自己倒了杯茶,將上面浮著的茶葉一點點刮掉,這才勉強喝了一口,道:“明天的辯論,我會派軍隊將場地圍起來,一共三萬張現場票,今晚八點開始進行線上拍賣,價高者得,一人最多可以搶五張。”
拍賣?
這么黑心。
陸浮壓住傅以榕的茶杯,感受著不斷撞擊掌心的熱氣,直截了當的問道:“我能分多少?”
“這個嘛,從理論上來說,嗯,技術上來說呢,也對,實際情況角度出發,有點困難,”傅以榕松開茶杯,食指揉了揉鼻翼,“我覺得吧,可以考慮,但不合適。”
你在狗叫什么?
我請問,你在狗叫什么?
陸浮收回手,拿起齊列書桌上的晶核擺件充作驚堂木“咚”的敲了一下:“本官認為,五五分最為恰當。”
他還裝模作樣的撫了下不存在的長胡子,搖頭晃腦的說:“四六分也行,六是我的幸運數字。”
“大人,您糊涂啊!”傅以榕一個飛撲上半身趴在齊列的書桌上,痛心疾首的說:“我們軍部掙點錢容易嗎?我為帝國賣過命,我為帝國流過血啊!”
陸浮“啪嗒啪嗒”敲了四五下,桃花眼睜得圓溜溜的:“你想白嫖我,你還有理了?”
傅以榕嘿嘿一笑,“Alpha的事怎么能叫白嫖,陸浮上尉,我覺得,你該換身軍裝了。”
“少校怎么樣?”
陸浮撥了撥傅以榕肩上的流蘇:“我覺得這個挺好看。”
傅以榕立刻擺擺手,面露驚恐:“上將軍銜可不是我能決定的,這個你得找元帥去。”
老元帥是第一軍校校長當年的戰友,年輕時也是傳說般的人物,如今基本上已經走到生命的尾聲。
除非不得已,沒人會去打擾他,平日里只有校長偶爾陪他聊聊天。
就連教廷卷土重來的消息,他也是最后知道的,大家都怕老元帥受不了自己撒手人寰,更怕老元帥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的輝煌,趁著還沒死跑去暗殺教皇。
以他的性格,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陸浮沉吟了一會兒,問道:“明天的辯論,元帥會來嗎?”
“或許吧。”
傅以榕直起身說:“我給他留了一張票。”
這么貼心你不要命啦!
【陸浮:急急急,明天現場三萬人里不會有人刺殺我吧?】
【018:有安檢。】
【陸浮:萬一是軍部的人呢?】
【018:那你等死吧。】
“我還是堅持五五分,”陸浮語氣堅定的拉回話題:“不然明天的辯論我不去了。”
“五五真不行,那么多加班保證現場安全的士兵要發加班費,我還請了明星進行開場表演,都是用錢的地方。”
“等一下,”陸浮抬起手掌,狐疑的問:“明星?哪個?”
傅以榕雙手插兜,后退了半步:“就明星唄。”
陸浮直勾勾的盯著他,“啟明星是吧?”
Alpha撇過臉,眼珠向上翻了翻,似乎在回憶:“是嗎?我不了解那個圈子,可能是吧。”
還裝。
嘴巴這么硬,明天拿你的嘴給我擋子彈。
陸浮冷笑一聲:“你叫時旭來開場表演,還給時旭發工資?”
“我怎么記得,時旭為了立清高人設,除了門閥之間的合作,其他節目從來不收費?”
傅以榕緩緩張大嘴,露出了震驚的神色:“還有這回事,我都不知道!”
“四六,不用再說了。”
陸浮雙手環胸,往椅背一靠:“我六你四,再多說一句明天我缺席,你有本事替我上去辯論。”
“還有少校的軍裝,今晚八點之前送過來。”
傅以榕都笑不下去了,你怎么連吃帶拿啊!
悲痛萬分的Alpha艱難的同意了這件事,并且臨走前把整個果盤全端走了。
能賺回來一點算一點。
“還是齊列這的蘋果好吃。”
齊之裕蹲在門口,聽見傅以榕的話,抬起頭瞥了他一眼:“你們聊完了?”
傅以榕點點頭:“差不多吧,你可以進去了。”
Alpha動了動發酸的小腿,扶著墻壁站起來,雙腿蹬了蹬,又重新調整了一下止咬器的位置,爭取讓自己看著帥氣點。
傅以榕只覺得他傻。
“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對你沒有情,你就是把自己包裝成神像都沒用。”
Alpha說的有道理,但齊之裕最擅長捂著耳朵向前跑。
他給了傅以榕一個“你個單身老男人根本不懂”的眼神,大踏步走進了房間。
傅以榕瞇著眼,突然福至心靈,“你是不是在論壇發過帖?”
這股子犟種的味道,太熟悉了。
齊之裕背影一僵,不可置信的扭過頭,信息素狂噴之下,“啪”的一下關上了門。
我艸!
不能吧,傅以榕這么大年紀了還看論壇?
背靠著門板,齊之裕咕嘟咕嘟咽了兩口口水,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止咬器都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
再一看,原來是他的上下牙在打架。
陸浮奇怪的看著他:“你怎么了?”
被齊列的“尸體”嚇到了嗎?
齊之裕搖搖頭,“我沒事。”
說著沒事的Alpha眼珠依然驚疑不定的到處轉,漲紅的腺體像是漏了氣的氣球,在房間中傳播包含驚愕情緒的信息素。
陸浮看了他幾秒,招了招手:“過來。”
齊之裕恍惚的走過去,腦子里還在想著剛才的事,直到陸浮摸上他的后腦,解開滑稽的止咬器,Alpha才如夢初醒般后退。
捂住自己的嘴,齊之裕悶悶的說:“我會咬你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
陸浮沒說話,輕輕拉開齊之裕的手,Alpha的眼神充滿了抗拒,手卻肌無力一般任由陸浮撥弄。
于是少年的指撬開了Alpha的唇,戲弄般撫上了尖銳的犬牙,笑盈盈的問:“你現在有咬我的沖動嗎?”
齊之裕呆呆的看著他,耳根幾乎要溢出鮮血。
這多么像他們第一次見面,但沒有冰冷的刀刃和撕裂的傷口,齊之裕的胸腔被炙熱的情緒填滿,血淋淋的心隨時要嘔出來。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沒錯。
我愛你。
他們說愛是苦澀的,但是有什么關系呢?
我已經吻過你了。*
Alpha用干澀的聲音問:“你要不要咬我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