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窄門
寧芙自己也?偽裝過狂熱信徒, 但那都是不過腦子的東拉西?扯,因為?知道?聽眾都恨不得堵上?耳朵,絕不會追問她原理才敢說的。
但凡來個牙牙學語的小孩,伸出手指頭一戳, 她這個紙老虎就會無法抵抗的倒下去。
而此刻, 她面前的女占卜師是不一樣的, 她的表情好像走近了都會被傳染狂犬病, 說出的話卻自有邏輯。
“你選擇信奉創(chuàng)世神?,當?shù)k的走狗,那只?是因為?你不知道?母神?的慈愛,我能看到未來, 倘若母神?最終接管了整個世界, 哪怕我們都會毀滅, 可是在這之?前,我們都會擁有無限的時間!
似乎是察覺到了寧芙神?情的微妙變化, 她信心十足的繼續(xù)道?:“母神?可以隨心撥弄時間,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哪怕只?是一秒鐘, 都可以和數(shù)萬年一樣長, 你可以回溯過去的時光,做任何想做的事, 見任何想見的人, 跟他們一起度過至少十輩子的光陰, 直到你心滿意?足,徹底膩煩為?止。而在這之?后, 就算隨著世界湮滅又如何?根本?就沒有任何遺憾了, 這難道?不是最溫柔的恩賜嗎?”
寧芙懂了。
這其實就是每個人,在臨死前都會做一個無限長的美夢, 夢中應有盡有。
是很完美的臨終關懷。
“可是,我既不想死,也?不想彌補過去的什么遺憾!
她還是更期盼未來的。
畢竟,創(chuàng)世神?的心思,也?在逐漸的變化,或許有朝一日,祂會愿意?在勝利之?后,保住這個世界,或者帶上?所有幸存者去往新世界呢?
寧芙不可能說服她,就算能,也?沒有任何意?義,畢竟現(xiàn)世中真實的那個女占卜師早就溜了。
其他的計劃也?是問不出來,不管她問什么,女人都會將?話題再繞回到誘惑她改變信仰上?去。
于是寧芙裝模作樣丟了幾個控制技能在她身上?,轉頭便沖進屋子里。
說不定能從那個早已沒有理智可言的接頭怪物那兒,再打聽出些別的。
房間內(nèi),獻祭的最后一步還沒有完成。
寧芙已經(jīng)從其他玩家口中得知了這怪物的模樣,可親眼得見,還是被惡心的皺眉。
石膏雕像一般的頭顱下方,脖頸斷面參差不齊,黏連著腥臭漆黑的粘液。
本?該是粉水晶一般的眼睛已經(jīng)被侵蝕殆盡,看不到眼前的人是誰,耳膜也?不復存在,聽不到聲?音,只?剩了孔洞,任由?粘液汩汩外流。
他唯一的感官,只?剩通過黑泥軀體通過地?面的震動,得知有人靠近。
掌管了陰謀的邪神?,唯一還保留著的器官就是喉舌,于是他張開嘴,哀嚎著:“好痛,我好痛啊……老師……”
這樣茍延殘喘著的怪物,就算強行中段了獻祭儀式,也?茍活不了多?久了。
更何況,這也?只?是過去的殘影。
見從他這兒也?得不到什么回應,寧芙轉頭踏入了最后一層出口,回到了現(xiàn)實。
隨之?而來的是一聲?巨響,以及許多?人叫喊著奔逃的腳步聲?。
從閣樓窗戶看出去,就見最遠處,也?是最后一座鐘樓在被一道?耀眼的弧光撞擊后,粉碎坍塌。
它不偏不倚的沿著一條河倒了下去,并沒有砸在民宅或街道?上?,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傷亡。
寧芙能感受到,空氣中的詛咒氣息已經(jīng)很淡了。
這一次的危機,又成功化解。
只?是……
寧芙開心不起來。
她原本?優(yōu)哉游哉,以為?真正的末日還很遙遠。
可一旦霧林能通過獻祭主動觸發(fā),情況便急轉直下。
她的過去乏善可陳,所以才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未來,可世上?永遠不缺乏徹底絕望之?人。
若他們被逐漸蠱惑,選擇信奉時空之?主,怕是會有野火一般的霧林在各地?出現(xiàn)。
創(chuàng)世神?可以凈化掉過于濃厚的詛咒,來阻止霧林的爆發(fā)。
但祂的力量和化身并非無窮無盡,又無法得到征兆,真能預防得過來嗎?
目前寧芙能想到的緩解方式,只?有盡量銷毀古代科技,以及計時器,這些會吸附詛咒的東西?。
寧芙本?來是不關心別國內(nèi)政的,如今倒是有點兒希望科米尼奧能乘風破浪的從這次動亂中挺過來了。
她再有名望,也?沒法直接發(fā)布政令,至于信仰上?的號召,那也?只?對創(chuàng)世教會的信徒有效。
而科米尼奧就比較聽話,而且稱得上是個雷厲風行的行動派,至少能先把這道?政令下了。
帝都的動亂持續(xù)了整整五日,最終還是得以平復下去。
剛剛成為皇帝沒多久的科米尼奧,面對一場已經(jīng)被釜底抽薪的陰謀,就像剛從高考考場上?下來,立刻備戰(zhàn)四六級一樣,輕車熟路的,解決的比寧芙設想的還要快。
畢竟,首都既然?沒被突然?爆發(fā)的霧林摧毀,便不會成為誰都無法進行探索觀測的,失落的黑匣子,。
具體操作寧芙不關心,她只?是讓洛爾幫忙照看了一下,讓那家伙別被政敵們用常人無法防備的神秘力量陰死了就行。
洛爾起初不大情愿,但因為?寧芙只?拜托祂去,自己則完全沒有再去看那個人類搔首弄姿的打算,又恰到好處的安撫了祂。
總而言之?,在沒了占卜師攪混水之?后,這件事總算沒再橫生枝節(jié)。
寧芙原本?只?希望,借助科米尼奧下幾道?政令,來阻止新霧林的誕生,卻在幾日之?后,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收獲。
動亂結束之?后,也?不知道?這位皇帝陛下,幸存的大貴族們,以及被利用了個透的反抗軍,各自如何打算,但都不約而同的放棄了對外擴張的念頭。
于是,帝國和聯(lián)邦之?間的和平值,詭異的上?漲了一大截。
冒險者們被這個數(shù)字所激勵,做起任務更是賣力。每次寧芙去看任務欄,都能看到和平值穩(wěn)中向好,終于在五日之?后,擠上?了80大關。
戰(zhàn)爭的危機,算是暫時解除了。
貢獻度前一百的玩家都榮登排行榜,榜單上?,也?不知道?是為?了顧及誰的心情,將?id打碼打到只?留下一個字符。
影刃本?身作為?懸賞目標的人得以幸終,甚至排在了前十。
她對于獎品非常滿意?。
這是一個可以重復使用的空間道?具,能短暫的拉一個敵人進入封閉空間進行1v1的死戰(zhàn),戰(zhàn)敗之?人的尸體將?會永久存放在這個空間內(nèi)。
誰說這獎勵不好,這獎勵可太好了!
倒不是說影刃會擔心自己會面對群毆寡不敵眾,而是——殺人容易拋尸難。
一旦尸體不會暴露,那她就算在里頭使用了過激的手段來過癮,也?不會被神?出鬼沒的上?司突然?冒出來說教。
誰能想到,堂堂神?選,還要隔三差五寫?檢討!
她突然?有些理解,當初那位死在她手里的什么將?軍大概也?是受夠了這種監(jiān)督才起了改信的心思吧。
而她作為?墜在前十尾巴的人,獎勵都這么貼心,就更好奇寧芙這個榜首,會得到什么好東西?了。
寧芙:沒有實物獎勵。
影刃:咦?那是稱號嗎?還能比你用著的那個好?
寧芙:不是哦,是公司總部一日游。
影刃:啊?啥玩意?兒???
寧芙在收到郵件時,也?是同樣的反應。
啥玩意?兒?真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給了個傳送坐標就讓她去,真就認為?他們策劃玩家一家親,彼此之?間信任值特別高是嗎?
但冷靜下來之?后,寧芙還是打算去一趟。
她此前就好奇系統(tǒng)背后到底是何方神?圣,找洛爾幫忙看過系統(tǒng)發(fā)來的坐標符文之?后,也?能確定,那不是一去就回不來的異世界,就在現(xiàn)世之?中。
只?不過,并非是這片大陸,而是已經(jīng)在兩個紀元之?前就沉沒于深海的地?方。
洛爾也?并未阻攔她。
“我也?可以跟你一起去不是嗎?”
從始至終,系統(tǒng)客服都沒說,只?能她一個人去。
為?了防止失散而造成意?外情況,踏上?傳送陣時,寧芙緊緊摟著貓形態(tài)的洛爾。
剛一穿到另一側,寧芙就嗅到了一股陳腐微腥的氣息。
像是沉沒在海底,千百年來都沒有打開過的墓穴。
她環(huán)顧四周,雖然?很破敗壓抑,但十分安全,落腳之?處的兩側水池里,濃密的藻類往外冒著泡泡,提供了支撐人呼吸的氧氣。
就還挺親切。
周圍沒有岔路,只?有一條窄且短的甬道?,盡頭是一扇窄門?。
并非只?是視覺意?義上?的窄門?,而是一道?縫隙,寧芙能感受到,人類要想過得去,都要卸掉很多?外物,蘊含著太多?力量的道?具幾乎都不能帶。
至于神?明化身,根本?不用想,本?身就是高濃度神?力的聚合體,沒法擠得過去。
面對這種防范措施,洛爾不悅的甩了甩尾巴。
祂當然?可以強行破壞這屏障,但顯然?,這也?會將?內(nèi)容物破壞掉。
寧芙拍了拍祂:“放心,既然?強大的個體過不去,那不正好能說明,里頭都是菜雞嗎?”
更何況,其他的東西?她可以丟下,但她可以將?活木手鐲帶進去。
仿佛之?后,她能感受到,門?內(nèi)并沒有危險的氣息。
于是寧芙將?自己那已經(jīng)被塞滿,幾乎都要漾出來的儲物袋留在外邊,步入了窄門?。
這過程仿佛需要撥開層層水波,一步過去,仿佛踏過了許多?層空間。
而等第二步也?邁過去,寧芙就因為?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這是……
地?球?
簡約而明亮的辦公大樓,抱著文件夾匆匆經(jīng)過的業(yè)務員。
直到前臺一個看起來明顯像是被非法雇傭,更適合出現(xiàn)在短視頻里搖花手的紅毛小孩哥,看到寧芙就一溜小跑過來,張口就是:“親愛的冒險者大人,系統(tǒng)客服001為?您服務!
第82章 權限
寧芙一瞬間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表情面對眼?前的一切。
這就是?系統(tǒng)客服皮下?真正的樣子?她真的就這么邁過一道?門, 就回到地?球來?了??
下?一秒,寧芙就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
沒幾個正常人會在實際面對面的時候,還能面不改色的用這么惡心的語氣說話。
而且,系統(tǒng)的傳送陣再精妙, 也不能違背基本?原理, 她帶著肉身想要穿越回地?球, 必然要吃一番大苦頭, 絕不可能輕輕松松穿過一扇門就回得來?。
“搞成這樣是?干嘛?萬圣節(jié)活動??”
倘若是?按地?球來?算的話,時間倒是?剛好符合。
“我們這樣的精神體如果是?以本?來?面目出現(xiàn)?,看不見聽不著的,也很難溝通呀!
系統(tǒng)客服001的商業(yè)化笑容始終焊死在臉上, 這讓他的非人感越發(fā)明顯。
“所以為了?迎接冒險者大人, 我們總要有個外在形式的。本?以為用冒險者大人最熟悉的方式, 您會比較容易接受,如果這樣反而會讓您觸景生情的話, 那這邊就切換其他模式試試呢!
觸景生情倒是?不會, 畢竟寧芙也沒有多懷念地?球。
主要是?這種辦公樓的氛圍, 會讓寧芙有種自己在面試, 馬上要成為社畜一員的既視感,對于嚴格來?說還仍舊是?應屆生的寧芙而言, 實在有些煩躁。
下?一秒, 周圍的環(huán)境就瞬間變?yōu)榱?非常冰冷的軍事化風格, 無?窮多的管線連接在一個個罐子中,有代表著信號傳輸?shù)墓恻c不斷閃爍著。
原本?以人類形象站在寧芙面前的系統(tǒng)客服001, 也變成了?個頭顱位置是?鐵皮罐子的機器人。
一看這場景, 寧芙就想起差點讓一群冒險者當場交代的古代軍事遺跡,拳頭立刻硬了?。
“不能換點好的嗎?”
001機器人的臉上露出一個>, <的簡易笑容,頃刻之間周圍的環(huán)境又換了?。
這一次的場景仿佛世外仙境一般,而001也成了?通體粉白色漸變,圓圓臉盤上生著兩顆紅色圓眼?珠子,身后甩動?著蓬松尾巴的可愛生物?。
寧芙:……真是?夠了?。
“就不能搞點陽間的東西嗎!”
全?都是?會勾起心理陰影的玩意兒,她都要懷疑是?故意的了?!
就在寧芙已經(jīng)耐不住殺心想要動?手的時候,有一只身形巨大的猞猁跳過來?,一巴掌將001拍飛。
“很抱歉,太久沒有能給自己塑造形象的機會,它有點人來?瘋了?。”
是?個很溫柔的聲音。
寧芙瞥了?一眼?001,就見它已經(jīng)改了?樣貌,這次是?個蜜袋鼯的樣子,兩只小小的爪子掛在樹枝上,瞪著兩顆全?黑的眼?珠看著這邊,而不多時,又有只她不認識的動?物?倒掛到001頭上,敲打它,似乎是?讓它乖一些,別?再添亂。
她又轉頭看向猞猁:“你是??”
“你可以叫我000,或者說,是?避難所的第一任所長。”
寧芙垂眸:“避難所,但庇護的人都已經(jīng)死去了?,是?嗎?”
先前幾次身邊的影響驟然轉變,寧芙已經(jīng)逐漸感覺出來?,這些虛擬的場景,并沒有借助任何的法術,或者是?科技,就是?很純粹的精神力。
精神力是?智慧生物?所特有的力量,而且轉換效率并不高,寧芙很難想象,自己面前其實蹲著幾千號人,都在撐著腦殼榨干自己的藍條,就為了?在她面前放個全?息投影。
除非它們之中,本?就包括了?比人類精神力更豐沛的物?種。
而據(jù)她所知,除人類之外的智慧生物?,已經(jīng)滅絕數(shù)個紀元了?。
所以先前001所說的精神體,其實就是?指死靈吧?
000平靜的承認了?:“是?的,雖然最初大家都還活著,可壽數(shù)終有盡頭,只能以精神體的形態(tài)延續(xù)!
它似乎想要用更直觀的方式將一些事告知寧芙,但見寧芙手腕上的活木手鐲蛇一樣轉動?起來?,似乎是?在展露出一種威懾,便最終沒有做什么,只是?繼續(xù)講述著避難所的由?來?。
最初,是?000和幾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們,在他們所存在的紀元覆滅之時,模仿了?神明居所的構成,強行?開?辟了?一塊獨立的空間,將其當做庇護所,在其中茍延殘喘。
但后來?,他們冷眼?旁觀了?新的文明興起又覆滅,很快就領會了?詛咒的規(guī)律。
畢竟,本?就是?生活在神話時代的人,對于神明的了?解,本?就比如今的人類要更深刻,更接近真相。
他們知道?自己已經(jīng)不能再離開?避難所,進入新紀元,便轉而試圖解決這注定會將整個世界都拉入毀滅深淵的詛咒。
作為一個單獨開辟出來的空間,死去的人靈魂不會耗散,也不會歸入死國,就這樣在靜止不變的狀態(tài)下?,看過了許多次文明起落。
期間,又接納了一些循著他們試圖挽救世界的種種努力的蛛絲馬跡,找 到避難所的人。
“如今,大約是?最后一個紀元了。而我們也不得不承認,只憑著這個世界內(nèi),不管是?人還是?神,都已經(jīng)沒有任何辦法,只能……試著向外尋求援助。”
所以有了《遺失大陸》這個游戲的誕生。
寧芙好奇道?:“搞來?這么多冒險者,究竟有什么用呢?”
寧芙心內(nèi)一直有一筆賬,她很篤定,玩家們雖然有貢獻,但絕對抵不上系統(tǒng)又要提供魔偶給他們充當身體,又要時不時發(fā)獎勵的消耗。
“如果說是?為了?增加一些變數(shù),你相信嗎?”000笑了?一聲,“只不過這個變數(shù)并非是?普通人,而是?神人……哦,抱歉,這個稱呼在這個紀元已經(jīng)過時了?,準確來?說,就是?尋找你這樣的,有成為神明資質(zhì)的人!
寧芙皺眉。
光是?第一批內(nèi)測玩家之中,包括她在內(nèi),最少就有三個,也沒見系統(tǒng)給他們什么特殊待遇。
倒是?都吃到了?屏蔽大禮包。
卻聽000接著道?:“只是?很遺憾,我們最終也沒有找到合適的神選,之后雖然也試圖在這個世界培養(yǎng)他們,但很遺憾,并沒有成功。”
沒找到?
寧芙這才意識到:“你尋找的,是?能繼承某個特定神位的人。”
000點頭。
“是?,空懸的神位若有了?新的繼任者,說不定,祂會愿意撤銷對這個世界的詛咒呢?”
被?詛咒侵蝕了?一代又一代,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多年不曾誕生神人。
只是?就算在異界,能一舉找到剛巧適合繼任時空之主權位的神人,概率也委實太低了?,簡直就是?一廂情愿的在賭。
但如果已經(jīng)用盡了?所有的手段和力氣,只能祈求奇跡降臨,倒也無?可厚非。
寧芙有些失望,她原本?還以為,見到系統(tǒng)這個把她給帶來?異世界的始作俑者,能打開?什么新思路。
結果對方其實早就窮途末路,這番讓她來?,簡直像是?在交代后事。
提到給她這個貢獻度榜首的獎勵,000一開?口,就讓寧芙感覺不太妙:“事到如今,我們其實也給不出什么能很吸引你的東西了?!
畢竟它們曾經(jīng)也不過是?活在世上的一個個人類罷了?,所擁有的知識也好,能力也罷,都不可能比肩神明。
物?質(zhì)上也是?如此。
錢,寧芙不缺,或許系統(tǒng)能搞出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但作為貢獻榜的第一名的獎品,逗樂子的小東西可不夠看。
就聽000道?:“所以,我們一致決定,將系統(tǒng)權限交給你!
寧芙:“?”
說時遲那時快,一串鑰匙被?一只不知從哪兒蕩過來?的長尾狐猴丟了?過來?。
其實寧芙還沒決定要不要接受這份“禮物?”,但對于飛過來?的東西,要么躲避要么接住,完全?是?下?意識的生理反應。
而或許是?因?為000表現(xiàn)?的太過溫和無?害,寧芙下?意識就伸手接住了?。
而在接住的瞬間,這串鑰匙就融化在她手心。
如今她所看到的,都是?精神力構筑的,為了?交流起來?方便罷了?。
所以落在她手心的東西,也并不存在實體,而是?一串會跟她的個人面板相融合的程序秘鑰。
寧芙點開?了?自己的系統(tǒng)面板,發(fā)現(xiàn)?功能比之前多了?至少十倍……
除了?可以調(diào)用系統(tǒng)的各種資源之外,還有實時監(jiān)控,公告發(fā)布,甚至權限的下?放和轉移。
好消息,穿越不到一年,她從玩家變成了?GM。
壞消息,這權限給了?她,也沒有什么實際的好處,純粹是?為了?讓她干活的!
寧芙是?個很想得開?的人,能努力就努力,努力了?沒結果,就相信后人的智慧。
卻沒想到,這種事也會沾染因?果報應,如今這些已經(jīng)不想努力了?的老家伙們,決定相信她這個后人的智慧了?。
寧芙只覺著壓力山大,但這玩意兒又沒法退回去,便很勉強的點了?點頭:“行?,我看著辦。”
說完之后,她也沒急著走。
她有種預感,離開?之后大概就不會再回來?了?。
所以,趁著在這兒有不懂的還能直接問000,比后期有什么事再去跟001那個擅長說一長串廢話的家伙溝通好得多。
這樣想著,001正好張開?四肢滑翔落地?,然后在她面前摔了?個狗吃屎。
000似乎認為有必要解釋一下?,張了?張嘴,最后擠出一句:“它還是?個孩子!
精神體之中,也有徹底消耗殆盡之后消散的,也有不想堅持了?主動?離開?避難所,安睡于死國的,編號空缺之后,會給后來?者使用。
而原本?的001就在不久之前消散了?,001頂著這個編號,其實是?最年輕的精神體,還沒被?千百年的工作磨煉出沉穩(wěn)的個性,正是?剛被?憋瘋了?的年紀。
寧芙將注意力又轉回到自己的新權限上,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件事。
第83章 黑洞
當?寧芙穿過窄門的時候, 甬道兩側生滿了藻類的水位似乎都變低了不少。
是被潮汐影響的原因嗎?
洛爾原本端坐如同鎮(zhèn)墓獸,見到她,開口道:“你在里邊待了很久!
要不是因為環(huán)在寧芙手上的活木根系,始終并未感受到不祥與危險, 祂怕是要忍不住暴力?拆解這個獨立空間?, 不顧那些藏頭露尾的家伙的死?活, 直接將寧芙帶出來了。
寧芙有些詫異:“很久嗎?”
她還?以為也就只過不到一小時而已。
“或許是其實穿過那扇門, 花費的時間?比想象中要長??”
不過,這點小小的疑惑其實無關?緊要,畢竟寧芙身沒出任何問題,只是在這個海底墓穴里待久了略微有些缺氧, 便通過傳送陣直接回到了首都。
然后, 還?沒來得及回去靜下心研究下這權限該怎么用, 就聽?說帝都就又鬧起了新的事端。
是法?院,以及公正之神的神廟, 被群情激奮的人圍堵了。
剛經(jīng)歷過動亂, 自然有一大批人需要接受審理。
除了必須秘密審訊的, 試圖分割皇權的那部分人之外, 更多的是試圖渾水摸魚,大發(fā)災難財?shù)娜恕?br />
罪行主要集中在販賣假的驅邪之物, 并用探聽?來的別人的秘密敲詐勒索。
對于這件事, 皇帝的授意是一律從重責罰。
寧芙?jīng)]跟他?解釋太多, 但他?也預感到時局混亂,類似的情況絕不會是最后一次, 所以不能姑息, 必須殺雞儆猴。
近似的案子在短時間?內(nèi)堆疊的太多,若有不公正之處, 就十分容易暴露。
比如一些權貴,或者本身就是公正之神的信徒,往往很容易就脫罪,哪怕證據(jù)確鑿,編造一個很荒謬的巧合,用神賜的道具檢測其無辜與否時,也會被網(wǎng)開一面。
法?律無法?懲處的,自會有人另辟蹊徑,動用別的手段。
就在今日?天亮時,一個昨日?才被判無罪釋放的人,被倒掛在法?院門口,身上綁著的契約卷軸上,用鮮血書寫了他?的罪孽與謊言。
于是群情激奮,無數(shù)平民涌向?法?院和公正之神的神廟,要求法?官和神官們做出交代?。
這件事,乍一看跟寧芙好像沒什么關?系的。
只不過,她發(fā)現(xiàn)綁人的手法?有些眼熟——
準確來說,是在火烈雞身上看過一模一樣的。
她立刻就知道這是誰的手筆了。
鬣狗搭檔的這次假期,原來是要偷偷辦大事。
或許世界即將終結,但哪怕是在前一秒,將某些存在虛偽的假面揭開,都是有意義的。
所以寧芙也想要插手管一管。
當?然,不是直接露面,揭公正之神的短,而是想要背后下黑手……
準確來說,是可以適當?的,將創(chuàng)世神的食譜拓寬一些。
也不是非要邪神嘛,正神說不定味道更好,營養(yǎng)更豐富呢?
至于世間?少了這么一位跟神,寧芙覺著一點所謂也沒有。
又不是所有神權都有用,醫(yī)療之神自始至終不存在,人類也活的好好的。
話雖然是這么說,可其實,在現(xiàn)世其實很難遇到正神的,哪怕化身也很少見。
寧芙想不出什么辦法?,便決定先往公正之神的神廟去看看。
而在馬車上,她始終沉默望向?窗外。
這會兒?的街道上,很多被洛爾破壞掉的建筑在重建。
鐘樓是不能要了,但總不能就把廢墟那么堆在那兒?,整個城市都處在忙碌的氛圍之中。
往常這種場景,總是會讓人跟著打起精神來,但寧芙今日?卻?總是懨懨的。
寧芙也察覺到了自己的疲憊,她沒能找到這種怠惰的由來,只能歸結于,或許是剛接管了權限,負擔太大。
公正之神的神廟內(nèi),如今十分熱鬧。
神官們忙的焦頭爛額,見寧芙前來,說要參觀,都面面相覷:參的哪門子觀,危機公關?嗎?
但以她的身份,他?們又不好拒絕和得罪,便任由其在神廟里自由行動。
寧芙?jīng)]有找到任何公正之神降臨的征兆。
哪怕祂的信徒們焦頭爛額,祂也打定主意當?縮頭烏龜不管不問了。
當?然,也可能是她來錯了地方。
這座神廟之中,本來也沒有公正之神的神選,就算祂想來也來不了。
甚至連鎮(zhèn)廟之寶也只是一副棋具,棋子倒是都雕刻的美輪美奐,只不過,仔細辨認就會發(fā)現(xiàn),這棋盤的走勢和游玩規(guī)則,應該是……
跳棋。
就挺童趣的。
作為蘊含了磅礴神力的東西,它平日?自然是被供起來瞻仰的,象征意義大于實際作用。
寧芙觸碰它的時候,總覺著它的含義是——
既然爭辯不出結果,不然就下一盤棋好了,誰贏了,就聽?誰的。
如果只是朋友之間無關緊要的小事情,這好像確實是個不傷和氣的方式。
可有點不太符合公正之神這個名號啊?
雖說祂本就不公正,但表面上都不裝一裝的嗎?
聽?到她的疑問,洛爾從衣袖里探出腦袋:“其實,從我認識祂的那一天開始,祂就跟公正和善良都不挨邊!
在幾乎已經(jīng)沒有記載流傳下來的時代?,公正之神原本的神職是調(diào)停。
祂早先頗為看不上信徒能提供的那些燔祭,更熱衷于攪在神明之間?,一邊暗地里挑起爭端,一邊明面上又去化解紛爭。
在時空之主隕落的那場神戰(zhàn)之后,世間?遍布詛咒,神明間?逐漸互相防備,幾乎不再接觸,祂才逐漸成了和人類聯(lián)系緊密的,所謂的公正之神。
洛爾說到這兒?,停頓了片刻,抬頭道:“寧芙?”
“嗯?”寧芙一個激靈,才發(fā)現(xiàn)她整個人都靠在了墻壁上,似乎是把洛爾說的話當?成了睡前故事,差點兒?睡著了?
她打了個哈欠,匆匆離開了神廟,隨便找了個無人的角落鉆進?去,直接進?了圣所打算休息一下。
落腳在自己的小房間?之后,寧芙幾乎是倒頭就睡。
過了不知多久,她被臉頰的一陣輕癢喚醒。
抬手想要去撥開頭發(fā),等碰到那如絲般柔順的長?發(fā),才意識到那并非是她自己的。
睜開眼,就見創(chuàng)世神正將手抽了回去,指尖上還?帶著瑩瑩水光。
寧芙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竟然在睡夢之中……哭了?
“我這是怎么了?”
然后得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她體內(nèi)的神力?,消耗了一部分。
寧芙很是吃驚:“怎么會,我完全不記得自己有需要動用神力?的地方啊?果然是因為那扇門?”
對此,創(chuàng)世神也沒有答案,那一截活木的感知不會出錯,而若說有誰可以不帶一絲惡意的從寧芙身上竊取力?量,簡直匪夷所思。
大概就像她說的那樣,是因為那扇門。
不過,這似乎并不能解釋她為何會在睡夢中流淚。
寧芙卻?只是又軟綿綿的躺了下去:“可能最近惡心東西看的太多,做了噩夢吧!
其實并非如此,她隱隱有種感覺,自己仿佛缺了一塊什么。
跟第一次進?入霧林爆發(fā)前的核心,被剝離了一塊記憶時,那種空茫的感覺十分相似。
像是心底有個黑洞,忙起來時還?能強行忽略,可閑下來,就會讓她情不自禁的想要抓住些什么,來將黑洞填滿。
似乎正是這樣的原因,讓寧芙再度躺下,想要接著睡一會兒?的時候,竟然下意識抓住了創(chuàng)世神的衣角。
她有些訕訕的松開了手,但創(chuàng)世神卻?也躺了下來,輕吻著她的額角。
“睡吧,我在這兒?陪著你,沒有什么能夠傷害你!
寧芙“嗯”了一聲,往祂懷里拱了拱,意識中的黑洞仿佛獲得了片刻滿足,這一次,她睡的很沉,也并未再驚醒。
而到了第二?日?,才一回到夏宮,就覺氛圍異常凝重,讓她疑心科米尼奧被刺殺了。
直到被請去會議廳,才得知,原來是在某個先前在火車上途徑過的一座城市附近,霧林突然擴散。
安置居民和調(diào)查原委的人已經(jīng)連夜前往,但科米尼奧認為,這件事恐怕是人力?所無法?解決的,想請寧芙走一趟,卻?根本找不到她人,一夜沒合眼,都已經(jīng)試圖想辦法?給創(chuàng)世神獻祭了。
多虧沒獻啊,寧芙想,畢竟創(chuàng)世神又不收祭品,他?要是查找到了獻祭方式,一準是些以訛傳訛的不實記載,那聯(lián)系上的就不知道是什么東西了。
而霧林的突然爆發(fā),也讓寧芙覺著很反常。
古代?科技,人口密度,計時裝置,這幾個先前粗淺總結出來的,容易爆發(fā)霧林的先決條件,郊外村莊都不符合。
為了節(jié)約時間?,寧芙當?即出發(fā)。
這是個晴朗的夜晚,月亮大的好似要墜落下來,路旁原本平平無奇的植被,都被映照成了靜謐的冷色,大片瑩白?的樹葉間?,點綴著暗銀色的枝干,美的有些不真?實。
深夜,本就不算繁華的城鎮(zhèn)已經(jīng)空了大半,卻?反而比一般時候都要熱鬧。
仔細辨別,其實還?有很多人并沒按著要求去避難,基本都是田地被霧林侵占了的平民,還?有一些來渾水摸魚的流寇。
這些人匆忙的穿梭在富人家中,大肆搜刮他?們急著逃命,并未隨身攜帶的細軟。
巡邏的衛(wèi)兵當?然也有,但被派往這樣危險的地方,他?們少不了也想偷偷給自己撈點油水,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反正……
如果城區(qū)也被擴散的濃霧包裹,那這些財物本也就不會再重見天日?,那誰拿不是拿?
不過,他?們沒走倒是一件好事,寧芙命令士兵去將本應住在城外的村民找過來。
夜晚的田地里基本沒有人去勞作,因此死?去的人并不多。
這跟前兩次被制止的災厄有著些許微妙的區(qū)別。
這讓寧芙有了個很荒唐的推測,會不會引發(fā)這件事的人,多少有些底線,或者惻隱之心,并不想讓太多人因此死?去?
第84章 神婚
當寧芙再一次走上城墻的時候, 腳步越是向上,心就越是被墜的下沉。
她問起村民們,最近可有古怪之事,他們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說不到點子?上, 后來?倒是講了一段, 他們本以為跟霧林爆發(fā)毫無關系的事。
一個月前?, 村落里來?了個無家可歸的流浪漢。
那是個中年男人?, 獨自帶了個孩子?,那孩子?尚未到能看出男女的年紀,身子?瘦小,弱聲弱氣的, 但?是衣服卻干凈, 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很是漂亮, 顯然?被照顧的很精細。
男人?沉默寡言,看上去倒不像個壞人?, 便被村民們接納了, 平日就住在獵人?小屋里頭, 偶爾會去收割過的田地里拾麥穗, 也沒人?狠心驅趕他。
大部分時候,男人?都會跑去城鎮(zhèn)里, 打著零工, 同時試圖找個安穩(wěn)活計。
偶爾有跟他順路的人?跟他聊天, 才得知他是從戰(zhàn)亂之處逃過來?的。他計劃著,等他在城里找到好?工作, 能租得起房子?, 就會帶著孩子?去鎮(zhèn)子?里住,孩子?的身體?不好?, 冬天肯定?要住的暖和?些,才熬得過去。
結果就在兩天前?,那個漂亮的孩子?突然?就死了。
“我們沒能看到她究竟是怎么死的,就記得那個父親將孩子?從屋里抱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用衣服包的嚴嚴實實,但?還是能看到血滴下來?,估計,是被人?殺了……”
如果是野獸,那么小的孩子?,叼走或者吃掉,總不會還留下那么多的血。
而一個只用木板搭起來?的獵人?小屋,只要有心,誰都可以撬開門進?去。
這事說起來?殘酷,幾個跟男人?說過幾句話的,自發(fā)幫他找了個地方,幫男人?挖了墳墓安葬他的孩子?。
也有說要陪他去報告治安官的。
雖然?鄉(xiāng)下地方,又沒說搶走值錢的東西,還能追尋個銷贓的渠道?,很難抓到兇手。而且,就算有目擊者,若本就是同村的熟人?,沾親帶故,說不定?還會刻意包庇。
但?至少是個念想。
可男人?卻只是瞪著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拒絕道?:“我會報仇的,但?我有我自己的方式!
一個流浪漢,又有什?么法子?能找到真?兇呢?
但?本來?也沒有多深的交情,也沒人?強行勸他。
男人?在安葬了孩子?之后,便說要請這幾個熱心幫過忙的人?去城里喝酒。窮人?在牌匾都沒有的酒館里能買來?的自然?是劣等的自釀酒,其中就算有些泛苦的怪味,也沒人?覺著奇怪。
而他們還沒喝過幾杯,就紛紛倒頭睡在了酒桌上。
等第?二天頭痛欲裂的醒過來?,就聽說他們所住的村落,完全被霧林所吞噬了。
他們倒是逃過一劫,可是賴以生存的田地房舍都沒了,便都留在了鎮(zhèn)子?里,打算渾水摸魚,搞一點錢。
寧芙并沒有猜錯。
那位絕望的父親,認為是村里有人?盯上了他的孩子?,要報仇時卻不忍將施以援手的朋友也牽涉其中。
而他懂得該如何向時空之主獻祭,又明白這樣的后果是讓霧林爆發(fā),難道?是個掩藏身份的占卜師嗎?
不,不可能。
雖然?不受歡迎,可占卜師若是愿意鋌而走險,攬財還是非常容易的。
就算是為了躲避災禍而甘愿貧窮,那更不可能任由慘劇發(fā)生,這太疏于防范,不似是能預知未來?之人?。
這更像是,有占卜師提前?預料到了未來?會上演的悲劇,便故意將獻祭的方法,教給了人?生只系在一根搖搖欲墜的絲線上的可憐人?。
只需要等這根絲線繃斷,復仇無望的可憐人?,便會主動去謀求一個同歸于盡。
占卜師本就因為會招致災厄而不受歡迎,身份一暴露,多半就是個死,在潛規(guī)則下跟在逃犯也沒什?么區(qū)別。
如今哪怕是再下一道?命令搜捕,又有什?么用?
更何況,算起日子?,男人?心底隨時會爆裂的種子?,早在她來?到帝國之前?就被種下了。
種子?早就遍地都是,他不會是最后一個。
在城墻上立足良久,寧芙看著太陽從遠山背后浮出來?,可再熾烈的陽光,也照不透面前?這片滿是詛咒的霧氣了。
“寧芙。”洛爾的聲音在背后響起。
祂很少直接這樣喊她的名字。
畢竟往往,他們交流的時候,附近都鮮少有第?三人?,稱呼是沒有必要存在的,每一個字,都默認是為了對方而存在。
而最近,祂卻總是不得不用獨一無二的印記,來?喚回她那好?像隨時會被風吹散的意識。
寧芙轉頭看祂。
就見洛爾的神?情格外專注,祂一字一句道:“這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任何自責,這個世界的存亡,每一個人?的生死,原本就不是你的責任。”
片刻之后,祂又道?:“或許,咱們可以不去奔波處理這些麻煩事,而是去你想去的地方!
寧芙心頭一跳。
她明白洛爾的意思。
時空之主的詛咒蔓延的太快了,超出所有人?的預計。
要不了多久,現(xiàn)世就不再是個適合生存的地方了。
但?是寧芙提不起精神?。
“我沒有想去的地方了,我最近總是覺著很累!
她將額頭抵在洛爾的胸膛上,喃喃道?:“這種情況,在我們那個世界,大概叫抑郁癥,需要去看醫(yī)生的!
但?這個世界貌似沒有心理醫(yī)生。
畢竟活著就很艱難了,普遍還沒有奢侈到要關注心靈健康的層面。
“我想,如果接下來?,我每走一步,都要這樣憂心忡忡的,那倒不如……就停在這里吧!
洛爾原本是希望寧芙能盡情去做任何想做的事,但?如今,這個瘡痍遍地的世界大概不會再給她帶來?多少快樂了。
既然?如此,就加快速度,向新世界邁進?好?了。
只是在這之前?,還有另一件事要做。
祂握起寧芙的一只手,輕吻她的指節(jié):“那么,準備好?接受我的一切了嗎?”
寧芙:“?嗯……我的意思是,為什?么會提起這個啊……”
這么急切的嗎?
她雖然?是覺著自己已經(jīng)沒什?么可做的了,但?她并不覺著創(chuàng)世神?會輸來?著。
但?轉念一想,或許這也確實是個好?時機。
今后創(chuàng)世神?自然?是要忙著從時空之主的詛咒中搶救回更多的力量和?權柄,至于她……
在消化力量之余,或許還能試著搞個方舟什?么的,看能否真?的挽救一些她所在意的人?,引渡他們一同前?往新世界。
洛爾卻道?:“嗯,但?神?婚的儀式,本來?就是交接權柄的儀式……對了,你想要宴請賓客嗎?”
雖然?神?明從來?沒有過婚宴,事實上,真?正的神?婚,哪怕追溯到上古時代,也沒有過幾次。
但?人?類似乎有這樣的習慣。
寧芙:“等等?”
所以共享權柄的儀式,其實就是婚禮嗎?
她拒絕了這種形式主義。
畢竟,就算廣發(fā)請柬,怕是也不會有幾位神?明敢來?,祂們肯定?要擔心自己一不小心就會變成酒席上的菜肴。
而等這一日到來?,寧芙踏入與以往截然?不同的圣所時,無比慶幸自己當時的決定?。
畢竟……所謂的神?婚,就是非常原始的,將自己毫無保留的交給對方的過程。
這種事,哪能讓人?來?觀禮?!
圣所中的時間靜止在了晝與夜交替的那一刻,天幕是悠遠的暗藍色,周圍的一切,包括她自己,卻都身披華光,原本乖覺的環(huán)繞在圣所外圍的霧氣重新流動起來?,環(huán)繞著她。
她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夢中,足邊不斷綻放出濃烈的色彩,像是簇擁著她的花海。
寧芙又一次直面了神?明的原始形態(tài),但?此刻,她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壓迫感,柔軟的光束像是牽過她的手,將她引向了無比溫暖的懷抱。
蓬勃的力量滲入肢體?,她幾乎能聽到自靈魂深處發(fā)出的喟嘆。
如果這時寧芙很清醒,她或許會認為這是非常難以承受的,但?此刻,她的靈魂都好?似蒸發(fā)騰空,都很說還是否有理智存留。
她從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這樣柔軟,像是已經(jīng)融化成了液體?,又逐漸蒸發(fā),和?包裹自己的云霧融為了一體?,再不分彼此。
可云朵并不會這樣看似溫柔,實則不容抵抗的,將如有實質(zhì)的力量壓縮并泵入她的軀體?。
甚至還包括了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面。
那是遠古時期的記憶嗎?
創(chuàng)造了世界的神?明,最初就是孤獨的存在,既然?比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門語言都要更古老,最初的祂,自然?是沒有名字的。
后來?,祂會偶爾以本源形態(tài)行走于世間,被其他同樣懵懂的神?和?人?所目睹,他們便稱祂為最初的光。
也就是,拉蒂安思。
這算是祂的本名嗎,寧芙也不確定?,但?當她這樣低聲呼喚,就會感覺到,那幾乎要和?她融為一體?的神?明,越發(fā)喜悅起來?。
一個吻落下來?。
寧芙恍然?間看到了熟悉的面容。
這樣也可以嗎?她想。
但?轉瞬間,她又覺著,確實沒什?么不可以,創(chuàng)造一切的神?,本就可以用任何姿態(tài)來?面對她。
她的身體?又一次變的灼熱,小腿,腳背,都繃緊起來?,很快又被下一波撫慰所融化。
而融化的并不只有軀體?,還有她的聲音,而這些支離破碎的音節(jié),自然?也都被貪婪的神?明盡數(shù)吞吃。
并未邀請任何賓客來?觀禮,這一切當然?被徹底隔絕,不會被任何存在察覺到。
除了愛神?。
這一日,祂感受到了奇妙的氣息和?力量的充盈,隨后瞇起了眼睛。
時隔不知多少個紀元,終于又有了一次神?婚。
這是祂闊別已久,幾乎已經(jīng)忘卻其滋味的饋贈。作為一方法則的掌控者,雖然?祂并不能準確得知究竟是誰給祂送上了這樣一份厚禮,但?祂完全可以猜到。
但?是,為什?么偏偏是這個時候?難道?又要爆發(fā)神?戰(zhàn)了嗎……
第85章 俯瞰
很快, 尚且心懷疑惑的愛神便得到了答案。
現(xiàn)世竟然一瞬間就亂了起來。
甚至在這一日,距離愛神的地?上?神國不遠處的一座城鎮(zhèn),就差一點兒就要成為新生的霧林。
之所以?仍舊差一點兒,是因為實在湊巧, 在絕望之中, 想要向某位未知?神明獻祭的人, 被?路過的影刃給順手殺了。
影刃并?不關?心時政, 最近跟阿麗娜分開了,對帝國發(fā)生的事一無?所知?。
在看?到自?己殺的人,準備了可疑的獻祭儀式后,影刃的第一反應, 是聯(lián)絡寧芙, 讓她幫忙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發(fā)出去的消息一去不回, 過了一天一夜,仍舊是未讀狀態(tài)。
最近寧芙總是會失蹤, 似乎是很忙, 影刃也有些?習慣了。
影刃一挑眉, 決定不繼續(xù)等下?去了, 這一覺睡醒,就離開死者家的閣樓, 把這晦氣?地?方一把火燒了了事。
結果還沒閉眼, 就見身旁有一團比夜更黑的影子逐漸聚攏, 一具白?骨挖開地?面鉆出來,被?影子包裹住, 眼窩中逐漸兩起兩叢赤紅色的火。
火焰一瞬間燃盡后, 凝成了兩顆血色的眼眸。
影刃原本已經(jīng)昏昏欲睡,陡然看?到紅色反光, 一下?子就從吊床上?跳下?來。
她就像被?領導抓住違規(guī)操作的社畜,一個頭兩個大,剛要找借口解釋,自?己這次殺人已經(jīng)頗具美感和宿命感了——是在這家人買來燉湯的蘑菇中下?了毒,讓他們在瑰奇的幻覺中衰竭而死的!
至于?原因么……
他們就是一家巧舌如簧的騙子,欠了很多人的債,致使很多人家破人亡,他們要債無?望,轉而眾籌雇兇殺人。
她是神選,但也是個要吃要喝的活人。作為一名職業(yè)刺客,接單賺錢,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嗎?
既然她殺的并?不是什么好東西?,又完美的創(chuàng)造了一個因為走投無?路舉家自?殺的完美場景。
影刃的腹稿都打好了,哪知?死神只是問道:“為什么不來問我呢?”
影刃反應了一下?子,才道:“我覺著這種小事不需要麻煩您……”
誰會樂意主動找上?司閑聊!
死神卻道:“你?是我主動招攬的神選,培養(yǎng)你?,并?不是麻煩!
影刃心說,別?畫這種沒實際意義的餅好不好,這年頭就算被?神明寵愛,充其量也就是神選,又不可能成為眷者,沒有上?升空間的,所以?她并?不需要被?培養(yǎng),她可以?擺爛的,真的。
再說就算真有上?升空間,她也不愿意。
現(xiàn)在好歹還有點個人空間,如果天天跟自?己這個規(guī)矩一大堆的強迫癥上?司綁定,那她還不如原地?一趟,讓上?司給她收尸來的輕松。
但死神都這么說了,她也不好強行駁上?司的面子,便問道:“所以?,這樣這樣的一個獻祭儀式,是要祭祀哪一位神明啊?”
沒見過,眼生的很,可就算是她這樣的人,都只看?了一眼就覺著邪異。
死神:“是時空之主!
影刃:“?那是誰?”
她對于?神話知?識一向是不怎么熟悉的。
在聽完死神給她粗略講述了前因后果之后,她安靜片刻,之后指著自?己:“如果全世界都被?霧林所覆蓋,是不是所有人,也包括我,就都會死光了?”
死神淡淡的“嗯”了一聲:“但是,這并?不可怕,萬物終有一死,若那日終將來臨,我也會在之前將所有信徒帶入永恒的安寧。”
祂的目光落在影刃身上?,那雙赤色的眼睛,竟讓人覺著有些?慈愛。
但影刃只覺著涼颼颼。
死神口中的信徒里,首當其沖就是她。
不要吧,她雖然罪有應得,但還是想要救一救,不是很想英年早逝。
于?是在死神走了之后,她又給寧芙發(fā)了幾條消息。
相比較而言,安國境內(nèi)就要平穩(wěn)很多。
島國永遠是這樣,局勢動蕩的時候,也是直到最后才會被?波及。
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蒙起眼睛來,日復一日的平靜生活。
這個下?午,米拉公爵來找火烈雞,也不廢話,開門見山的問:“你?現(xiàn)在能聯(lián)系上?寧芙嗎?”
火烈雞很老?實的搖頭道:“她有的時候,挺忙的!
米拉公爵揉了揉眉心:“那你?給她寫一封,她一定會第一時間收到的信吧。”
雖然不清楚火烈雞為什么能和神眷者有格外快捷的聯(lián)絡方式,但這不重要,能用就行。
說完她就將雷弗斯拎到了火烈雞面前。
火烈雞每次見到雷弗斯,他都像是縱欲過度,而這次,他的黑眼圈更重 了,眼球上?也是布滿血絲。
“我這幾天一直在被?同一個預知?夢困擾……”
他從前的極限,幾乎就是每個月一個,最多兩個預知?夢,而這次,別?管是晚上?睡覺,還是白?日小憩,哪怕才睡了一小會兒,都仿佛被?夢魘扣住了腳腕,拖進冰冷刺骨的泥濘之中。
雷弗斯其實從沒有進去過霧林,但他向來善于?別?人口中增長見識,一眼就認出了周圍的環(huán)境。
死靈當然很可怕,而更可怕的是,死靈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為什么?為什么霧林范圍這么大?竟然囊括了城市,他不管如何狂奔,都沒有辦法找到邊緣,就好像整個世界都被惡毒的濃霧吞沒。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熟識的人,都成了霧林中徘徊的死靈不奇怪。反而是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卻沒有死在霧林,成為它們之中的一員,這才奇怪。
而在經(jīng)過了很久的追逐和驚嚇之后,雷弗斯終于?遇到了活人。
但這些活人卻比亡者更駭人,他們有著滿是瘋狂的眼眸,提著鮮血淋漓的東西?,企圖獻祭。
雷弗斯戰(zhàn)戰(zhàn)兢兢躲著他們,以?免自?己也被?抓去充當了燔祭,后來在看?到有人將一個還活著的小孩子按在祭壇上?,要劈開稚嫩的身體時,終于?沒忍住去試圖將那人攔住。
而那個瘋癲的老?頭先是一臉防備,隨后笑起來,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我只差一點點了,這個祭品我只需要用一半,剩下?的都給你?,我們一同沐浴母神的恩澤!
說罷,便將豎著被?劈開的半具尸體塞到了他手中。
雷弗斯當即驚醒。
這個夢就這樣纏上?了他,每一夜每一夜,他在夢里想了無?數(shù)種方式逃離霧林,卻根本沒有用,唯有用來獻祭的儀式流程,越來越清晰,仿佛印刻在了腦子里,暗示他,這是在世界即將步入滅亡之時,唯一能帶來解脫的,飲鴆止渴的東西?。
火烈雞聽的背后冷汗直流,他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但一定很糟糕。
他立刻將這則消息也發(fā)給了寧芙。
寧芙并?沒有在第一時間看?到。
這些?日子以?來,她始終待在圣所。
這里屬于?無?信號區(qū)域,系統(tǒng)消息一條也進不來。
當然,寧芙也不是一次都沒有醒來過,但是她并?沒有力氣?去應付其他事,甚至連思考都很困難。
人類的意識和神明的力量相比,實在太過渺小。
她總是很恍惚的感覺,自?己只是在無?邊的海上?漂流的一片葉子,根本沒有辦法決定方向,而且也沒有邊際。
將一整個海洋,都吸收容納到一片葉子之中,真的是可以?做到的事嗎?
所以?,清醒往往只是一瞬間,更多的時候,寧芙就只能昏睡著,被?動的消化。
等終于?能找回一丁點身體的控制權時,她覺著自?己還有些?低燒,下?意識想找點涼快的東西?。
這個念頭剛一出現(xiàn),她整個人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小屋旁邊的微型海洋當中。正在撒歡的小人魚看?到有個人突然就下?了水,還拼命的撲騰,被?嚇了一跳,尾巴在空氣?中甩出一串水珠,潛到深處去了。
寧芙擔心自?己不會游泳,剛想試著把自?己再挪回岸上?,身體突然被?托舉起來。
原來是海底極快速的升高,形成了一座布滿細沙的小島,寧芙躺在上?面,就只剩一雙腳還浸泡在水里。
寧芙好一會兒都沒敢站起來,怕她一產(chǎn)生這樣的念頭,最先起反應的并?不會是她雙腿的肌肉,而是附近的空間。
所以?她什么都沒想,也沒有動,就這么躺在這片小小的孤島上?,像是一尾擱淺了的魚。
難怪她只能待在圣所。
哪怕不考慮詛咒的侵染,就以?她現(xiàn)在這令人堪憂的自?控力,真讓她去現(xiàn)世,那得闖多少禍啊……
閉上?眼睛,她能感受到,創(chuàng)世神分出了很多個化身,她能感受到那些?力量存在的方向和距離。
而在感受過它們的存在之后,一回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意識好像附著在什么東西?上?,已經(jīng)飄了出來。
卻根本不記得該怎么回去。
她就這么像一片被?風卷到了高處的葉子,俯瞰著瘡痍遍布的世界。
如今,這兒大部分被?海洋所淹沒的,被?詛咒浸染之處分外明顯,低低的黑云籠罩在海面上?,不時有彎折的電光閃爍著。
也有些?相對安寧的海面,其間點綴著充盈了某種特殊力量的小島。
那是一些?以?避世來保全自?身的神明的島嶼,祂們的圣所也建立在大地?之上?,是可以?被?察覺,沒看?見的。
寧芙就這樣被?暗藍的天鵝絨上?,璀璨奪目的紅寶石所吸引,靠近了才發(fā)現(xiàn),那竟然是一座被?巖漿所浸沒的島嶼,最邊緣處和海水交接處冷凝成了黑色,宛若一只黑色的巨碗。
而隨著她的意識到來,巖漿中冒出了幾個泡泡,似乎是在說什么。
這是太過古老?的語言,寧芙?jīng)]聽懂,她想湊近再問問,赤裸的足就這么往巖漿中踩,仿佛那只是散發(fā)著熱氣?的溫泉。
然后就被?一把拉了回去,寧芙一回身,就看?到了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側的拉蒂安思。
“你?現(xiàn)在去拜訪火神,大概要嚇壞祂了。”
第86章 她的計劃
寧芙反應了?好一陣子, 才意?識到自己先前差點兒去踩一圈的巖漿,就是?火神的本體。
她只?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這會兒難得清醒了?些,寧芙倒不是?找不到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只?是?總覺著如果一開口, 就會控制不住思維的奔流, 具現(xiàn)化出什?么來。
拉蒂安思倒是?很明白她的擔心, 只?將她抱在膝頭,給她講述如今發(fā)生在現(xiàn)世的種種。
祂陪了?寧芙很久。
而寧芙仍舊能感受到,現(xiàn)世之中仍有很多化身在行動?。
當然,并不是?在阻止霧林的爆發(fā)。
這種很難有預警的情?況, 遇到了?就順手阻止一下, 遇不到也沒辦法?去去找。
對于創(chuàng)世神來說, 比時空之主更快的吞并力量,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
甚至如果不考慮現(xiàn)世的環(huán)境, 人類的存亡, 現(xiàn)如今的局勢, 對祂而言反而更方便。
畢竟, 在這種情?況下,很多原本低調(diào)的邪神, 還有不得不回應信徒的呼求而降下力量的正?神變多了?, 很容易就能尋到蹤跡, 或者從祂們身上刮下些力量來。
其中,最慘的是?那位公正?之神。
畢竟祂的權柄幾乎全都仰賴信徒, 龜縮得了?一時, 卻不能在信徒造難時永遠不露面,不然信徒一定會紛紛改信, 祈求別神的庇護。
而大?發(fā)神難財?shù)模⒉恢?有創(chuàng)世神,還有其他?幾位神明。
尤其是?愛神,以及寧芙并沒有見過的財富之神。這二位神明頗有上進心,哪怕明天就是?末日?,也要在今天給自己提一提排位。
寧芙沉默的聽?著,猜測祂們?nèi)绱伺,或許也是?察覺到了?局勢不妙,想試試看,若能積累足夠多的力量,或許不會隨著此世一同滅亡,還有逃亡其他?位面的可能性。
連通其他?位面,是?系統(tǒng)都能做到的事?,祂們應該也可以。
這么一想,寧芙就覺著,自己應該去某個神國里待一會兒,好歹提醒一下系統(tǒng),千萬別把通往地球的坐標泄露了?。
畢竟,作為一個極容易招惹邪祟的容器體質(zhì),寧芙在地球活了?二十來年,連個鬼影子都沒見過,想必地球上確實沒有神秘存在。
那別說神明了?,就這幫原住民逆穿越,地球都可能遭不住。
當然,寧芙這會兒可沒有力氣立刻行動?,任這個念頭在腦中浮浮沉沉,又經(jīng)歷了?幾次沉睡和清醒,終于在又一次想起來之后,才決定將其付諸實踐。
她意?念流轉,轉瞬就出現(xiàn)在那個位于北境的地上神國之中。
這里是?早在她尚且不知道自己要背負什?么責任的時候,創(chuàng)世神就已?經(jīng)悉心給她準備好的地方。
原本還會有許多個,但變故來的太倉促,暫時就只?有這一個。
創(chuàng)世神很熟悉她喜愛的風格,這神國也是?按著她的喜好來裝飾的。藤蔓上的花球茂盛的將枝葉都遮蔽了?,瀑布一般鋪落在小路旁,并不很大?的殿堂通體是?以近似于菩提木的材料制成,溫潤潔白,卻不冰冷,赤著腳踩上去都很舒服。泛著淡淡輝光的流觴曲水環(huán)繞著殿堂,日?以繼夜的照亮了?每一個房間。
寧芙在淡淡的幽香中緩步前行,舒服的想要就地躺在柔軟的草地上睡一覺,差點兒就忘了?來意?。
但系統(tǒng)的緊急提示始終在視線一角閃爍著,就算忘了?,她也會點開看一眼。
一連幾個都是?系統(tǒng)發(fā)來的郵件。
點開一個郵件,她的指尖憑空一沉,但這感覺只?有一瞬間,像是?個錯覺。
再點開一個,里邊是?一段視頻,畫面上,是?寧芙自己。
而除了?寧芙之外,畫面里只?有一片空白。
不,準確來說,是?只?有一片宛若陵墓的昏暗墻壁。
寧芙點下播放鍵,很快便意?識到,自己是?在和系統(tǒng)客服000說話。
這種實時錄制的畫面,并未把精神力構筑而成的影像也一起錄進去,所以寧芙并不能知曉別人的行動?,只?看到她自己在斷斷續(xù)續(xù)的自言自語。
但這也足夠讓寧芙逐漸回憶起來。
難怪當時她以為自己只?在避難所里待了?一會兒,而外頭已?經(jīng)過去了?快一整天;也難怪她回來之后會莫名其妙的疲倦,又會在夢里流淚,仿佛內(nèi)心有個黑洞一般。
原來一切都是?她自己做下的決定。
當時,000說它?們想要尋找一個適合的神人來繼承時空之主的權位,哪怕只?能繼承一部分,也足夠給這搖搖欲墜的世界再續(xù)上至少幾個紀元。
一開始寧芙覺著000的計劃太過理想主義,且不說找個適合的神人千難萬難,就算真找著了?,也未必能承受詛咒的沖擊。
那么多神明都沒法吃上一口這燙手山芋,更別說一個普通人了?。
可她的余光掃到化身蜜袋鼯的001號客服,被其他?精神體當球踢,圓滾滾的毫無反抗能力,突然就靈光一閃——
如果把那些不符合的棱角都給它打磨掉呢?
這話別人說,大?概很可笑,像是癡人說夢。
但寧芙并非沒有這個機會。
她好歹也算個神人對吧?
還是?經(jīng)創(chuàng)世神親口認證,資質(zhì)非常好,跟很多神位都契合的神人。
創(chuàng)世神的神力原本就可以凈化一切,別管是?哪位神,都可以將其中不合用的地方碾碎,使其變?yōu)榧兇獾牧α,?留下喜歡的部分。
而她在未來的某一天,會得到創(chuàng)世神力的使用權。
這么看來,她其實才是?那個最適合成為下一代時空之主的人。
當然,這件事?需要驗證,所以寧芙剪下了?一束頭發(fā)做成了?自己的替身魔偶,分割了?一點點創(chuàng)世神的力量放在里邊,把它?留在了?避難所,委托000幫她驗證這一點。
000既然將所有系統(tǒng)權限都交給她了?,一切行動?軌跡她都可以隨時查看,完全不用擔心000會在實驗結果上弄虛作假。
甚至寧芙都懷疑,000這番將權限交給她,就是?想讓她這樣做。
只?是?它?并不敢主動?說罷了?,畢竟在它?看來,這雖然是?一條登神之路,但對于寧芙而言,風險大?過好處。
在離開避難所前,寧芙又借用系統(tǒng)的符文,抹去了?這段記憶。
她不想留下任何破綻,這年頭什?么怪東西都會冒出來,萬一會接觸到具備讀心術的敵人,她的計劃不就暴露了??
另外,就是?創(chuàng)世神。
這個計劃絕對絕對不可以讓祂知道。
就憑祂過度保護的心態(tài),一定會阻止她,沒得商量。
原本,寧芙還想著,這只?是?一個迫不得已?,再沒有轉圜余地時的備案。卻沒想到,才從避難所回來,霧林爆發(fā)就已?經(jīng)有遍地開花的趨勢了?。
如今,實驗得出了?讓人滿意?的結果,寧芙立刻聯(lián)系了?幾個人來幫忙。
而在湊足一切條件之前,她當然也不會任由詛咒隨心所欲的破壞這個世界。
她自己是?不能去現(xiàn)世了?,就算能,一個人的力量也有限。
她要借助的,就是?自己已?經(jīng)能掌握的創(chuàng)世的力量,以及系統(tǒng)提供的權限。
寧芙先是?試探性的制造了?幾個零件。
這些零件十分簡單,幾乎算不得使用了?任何黑科技。用途也簡單直白,自動?勻速移動?,加熱降溫,轉動?軸承之類。
然后她打開系統(tǒng)后臺,發(fā)布了?一條追加更新——
接下來,新的聲望任務為:搜尋并阻止所有向邪神獻祭,試圖制造更多霧林,破壞世界之人。
另外,新的自由建造功能上線,冒險者們可以隨時在系統(tǒng)中,通過這些簡單的零件進行拼接建造,并將其實體化。
零件雖然是?有限的,但尺寸可以自行調(diào)整,所有零件的動?力,都可以用精神力來進行維持,只?要藍條還沒空,diy出的機械就可以持續(xù)運行下去,雖然一旦下線,制造出的機械便會消失,但可以保留圖紙,方便以后直接調(diào)用。
至于每個圖紙的最大?零件上限,寧芙想了?想,定成了?32個。
數(shù)量再多對現(xiàn)在得她還是?有著不小的負擔,對冒險者們來說也很冗余。
畢竟,又不是?人人工程師,對吧?
而這次更新,因為本質(zhì)上并不需要系統(tǒng)真去做什?么,只?是?添加一個接到她這兒的端口,所以她也懶得吊玩家們的胃口,沒停服維護,發(fā)了?一條公告之后,直接就在12小時后直接數(shù)據(jù)流實時同步。
結果公告一發(fā)出去,在玩家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論壇里一片火熱。
1L:【公告截圖】臥槽,這是?直接發(fā)展到工業(yè)革命了?嗎?
2L:你有這么高?速運轉的機械進入遺失大?陸
3L:不是?,這真的是?可以在內(nèi)測玩到的嗎,感覺是?跳過了?《曠野之X》,直接從《天空之X》進化到了?《王國之X》
4L:樓上的朋友注意?點,版權警告!
5L:樓上的朋友out了?,以上三部作品都已?經(jīng)過了?版權年限,全開放了?。
6L:有點意?思哎,這可是?全息游戲,這得多大?運算量啊?
7L:嘻嘻嘻,我不管,我要造高?達!
寧芙當然不知道這些。
她連世界頻道的討論都沒有精力看了?,勉強設置好自動?運用神力批量生產(chǎn)并回收零件的流水線之后,就因為體內(nèi)力量的躁動?而陷入了?又一次潮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再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身邊坐著的,是?個很高?大?的,白的發(fā)光的身影,正?在按摩她的肩膀。
祂手指的皮膚略硬,涼涼的,貼上去就很舒服。
這是?創(chuàng)世神又分出了?一個化身。
神明要分裂化身本就不易容易,活木雕像在這么許久不斷的以信仰和各路神力的滋養(yǎng)下,才終于成熟,成了?六邊形戰(zhàn)士。
之前寧芙感受過的,在大?地四方到處狩獵的化身,基本都是?從神像上分離出去的枝杈。
植物的天性讓分出去的每一塊都能單獨成活,但分的太多,在擬態(tài)成人類方面,似乎就欠缺了?一些,如今她身邊這具化身,就帶著原本植物的特?質(zhì),皮膚上能隱隱看到葉脈似的紋路,頭發(fā)則是?往后背過去的柔軟枝葉。
帶著軟木質(zhì)感的手指,順著她的脊背游移,引導著她體內(nèi)的力量逐漸平順下去。
“你剛才在夢里,又哭了?!
第87章 救人
哭了?
寧芙并不記得自己有夢到什么, 可能是因為即將要實行?的計劃讓她壓力有些大,夢回高考交卷前一秒發(fā)現(xiàn)答題卡全涂串行?,所以急哭了吧……
她摸了一把臉上的淚痕,仍舊將半張臉埋在枕頭里。
在這時候面對創(chuàng)世?神, 她還是有些心虛。
先?前在避難所, 000旁敲側擊了半天, 卻是不敢明著跟她提, 就是覺著這樣對她沒什么好處,是非常過分的要求。
在寧芙看來,并非如此。
能救下這個世?界,其?中包括許多她在意的朋友, 也保留下她生活過的痕跡, 就值得小小的冒個險。
而且, 她為什么不能有成神的野心呢?
她固然是個隨波逐流的人,可是……
人還是會有點?上進心的嘛!算起?來, 她還是應屆生呢!
若說有什么必然付出的代?價, 那就是, 她必須瞞著拉蒂安思, 先?斬后奏。
這個計劃,祂絕無同意的可能。
詛咒蔓延的實在太快了, 祂尚且還沒有再一次喜歡上這個親手所造的世?界, 不認為它值得拯救, 只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愿意在不影響戰(zhàn)局的前提下, 略微等一等。
祂又哪里會同意她冒險?
甚至, 寧芙隱隱擔心,自己想要登神這件事, 在拉蒂安思眼里,很?可能算是感情上的背叛。
她翻爛了那么多神話?,哪怕在上古時代?,也沒有哪兩?位神能維持長久的伴侶關系,最多就是興之?所起?,露水情緣。
神明之?間,互相覬覦力量,難以信任彼此,哪怕短暫結盟,最后終會分道揚鑣。
感情越是濃烈,越是難以忍受背叛,等到真相揭露,祂大概會認為自己信錯了人。
這只是一個假設。
但寧芙又不能問拉蒂安思究竟如何看待,便只能選擇沉默。
拉蒂安思不知她心中所想,還當她是身體難受,手指輕輕按壓過她僵硬的脊背。
寧芙的側臉貼在絲綢枕頭上,長舒一口氣。
算了,未來的煩惱就留給未來的自己去解決。
至于眼下,還是且睡且珍惜,萬一真要因此產(chǎn)生無法?彌合的矛盾,那隨時都可能是最后一次……
于是她轉過身,拽著拉蒂安思的衣袖,讓祂靠近了自己,將祂高挺的鼻梁埋在胸前,指尖輕捻藤蔓上的葉子。
愛意在貪婪的蠶食著理智,消磨在彼此懷中的時間如同彗星擦過天際,星芒璀璨又悠遠,仿佛無窮無盡。
而等到神明化身再一次離開后,許久,寧芙懶洋洋打開消息頁面,得知她先?前拜托了熟人們幫她尋找的人終于有了下落。
鎖定了目標位置的是影刃,而且就在北境。
寧芙嘟囔了一句:“她跑的可真夠快的!
鬼針草正?走在圖南,入冬后,街上人不多,但被白霜遮掩了大半的窗子內(nèi),多半都透著橘色的溫暖火光,以及歡聲笑語。
她戲謔的想,果然還是因為痛的不夠深,傷口太淺,痊愈的太快,才會忘記。
若是割的足夠深,傷口潰爛成永遠無法?彌合的洞,那就一定不會忘了。
就像她,總是不會忘記她的養(yǎng)父。
尤其?是走在這剛爆發(fā)過瘟疫的城市,每一次呼吸著帶了藥味的冷空氣,都像是在吞吐著刀子。
那個男人叫什么,她已經(jīng)?不記得了。或者說,男人很?少提自己的名字,畢竟他給路邊撿來的孩子,都沒好好取名字,因為當時剛要寫的藥方上,第一行?是鬼針草,便隨意的給她用這種路邊不值錢的丑陋草藥命了名。
當然,養(yǎng)父在她看來,算是個難得的好人,只不過是將所有的精力,都花在精進醫(yī)術上,所以顯得十分不通人情。
甚至連他的醫(yī)術也沒得到什么成果。
畢竟他死的很?早。
那時候,男人落腳的偏僻村落里爆發(fā)瘟疫,是從沒有過記載的急病。他為了研究治療方法?,尋了幾具尸體做解刨,被村民發(fā)現(xiàn)后,一口咬定他信奉邪神,所以故意散播了疫病,要將一村的人都當做了祭品。
所以男人被村民們亂棍打死了。
可笑的是,如果他真有可以仰仗的邪神,那絕不會連抵抗之?力都沒有。
鬼針草總能想起?他碎成詭異形狀的臉。
真奇怪啊,怎么會有人的頭顱能支離破碎成那種程度,她還認得出那是誰呢?
從此之?后,出現(xiàn)在記憶之?中,或者午夜夢回里的養(yǎng)父,都是那樣一張支離破碎的臉。
拎起?裝著她的籃子,臉就要掉進籃子里一半;
回過身來跟她說話?,還沒吐出一個字,下巴就會順著前襟滾落到地上去。
這樣的噩夢伴隨她二十年,怎么可能忘?
她無比期待母神得勝的那一日?,在那神明許諾的,一瞬如千年的夢境中,她一定可以看到養(yǎng)父原本的樣子,她這一次,一定可以好好記住。
這樣一來,噩夢也就不會再困擾她了。
鬼針草一邊期待著甜美的未來,一邊任由散發(fā)著腐臭的畫面在余光中發(fā)酵,腳步輕快的走進不引人注意的窄巷。
之?所以會來到圖南,是因為最近的一段時間里,她不得不東躲西藏。
那些不知被誰從異界弄過來的冒險者們,突然就能造出匪夷所思的機械,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仿佛有積德行?善指標一樣,阻止了很?多次向母神的獻祭。
鬼針草的好幾次計劃都被他們給打斷了,本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不錯的人選,等他用來給妻子買藥的錢被強盜搶走,就會在妻子死后萬念俱灰,拉這個治安官毫無作?為的城市陪葬。
結果就見兩?個頂著粉色頭發(fā)的冒險者,大呼小叫的騎著古怪的兩?輪車,從拐角將強盜撞的飛了出去,還兀自抓著錢袋的小臂劃出一條拋物線,掉在了男人懷里。
“你個傻der,你把剎車裝反了!”
“現(xiàn)在說這個有什么用!趁著沒人把尸體收拾了啊,我?不想因為交通事故進局子!”
“不是,你怎么用掃地機器人掃尸體啊!眼珠子!眼珠子被掃到那家籬笆縫里去了啊!”
鬼針草感覺,這種對手不是她憑借能力或者腦子可以戰(zhàn)勝的,她決定離開帝國,去冒險者不多的地方碰碰運氣。
畢竟,她的學生已經(jīng)?死了,被她親手獻祭給了母神。
那孩子的能力其?實比她好用很?多,她如今只能謹慎行?事。
北境的冒險者相對少些,但這一日?,她沒能找到適合的人選,便回到了小旅館。
這旅館偏僻,收的房錢也便宜,到了夜里,老板便會將壁爐熄火。
這對于從來沒有在冬日?來到過北境的鬼針草來說,實在是不習慣。
于是夢里又有了新素材,是在冰天雪地里艱難跋涉之?后摔倒在地,抹開覆蓋在冰面上的雪,就見里頭被凍著的,她養(yǎng)父的尸體,也跟著冰紋一同龜裂。
夢醒,卻見床邊站著一個蒙面女?人,身著黑衣,周身的氣息比北國的冬夜還要冷。
鬼針草曾經(jīng)?在夏宮的資料中,見過這件衣服。
“死神閣下的神選來拜訪我?,是要殺掉我?嗎?”
她面色平靜,是因為心內(nèi)早就盤算過,絕對贏不過面前的女?人。
影刃聽了這個問題,活動了下手指,關節(jié)嘎嘣作?響。
她確實有些手癢。
最近死神出現(xiàn)在身邊的頻率明顯變高,照例塞給她許多違背她本性的差事,影刃已經(jīng)?很?久沒有痛痛快快的,依照自己的審美,而非上司的審美來炮制過誰了。
只不過,這一趟是來完成朋友的囑托,還是得忍住。
于是她問道:“你為什么處心積慮,想要活捉神眷者?”
鬼針草一愣。
每個占卜師的能力都不同,鬼針草的能力其?實很?刁鉆,算不出眼前這個人是否認識寧芙,又抱著怎樣的目的。
于是她不肯輕易和盤托出,只道:“你問這個有什么用,我?已經(jīng)?不再對她抱有企圖了!
影刃皺眉:“誰管那些,我?問的是原因。”
隨著這句話?,她一翻手,掌心凝結出了一根冰凌,尖銳的晶體劃破脖頸,血珠順著冰凌流淌,又很?快被凍結。
鬼針草只好配合:“當然是為了讓母神的慈愛灌注到她身上。她作?為創(chuàng)世?之?神所喜愛的祭司,創(chuàng)世?神不會那么心甘情愿的放棄她,自然會花心思挽回她,牽扯精力!
影刃沉默片刻之?后,又問:“那怎么如今,你就放棄了呢?”
鬼針草好像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因為我?已經(jīng)?徹底沒有機會了啊,畢竟,她大概被她所信奉的主神關起?來了吧?”
最近各地都有霧林爆發(fā),可寧芙這位頗具聲望的神眷者,又有都多久沒露面了?
影刃微微皺眉,片刻之?后,又道:“確實如此,那你……能去將她救出來嗎?她后悔自己當初的選擇了!
鬼針草哼笑一聲:“果然被囚禁了啊。”
她早就預料到了。
不如說,這是少有的,她能預知的事。
她的天賦,是能預測某一件事,最好,抑或是最壞的結果。
當初試圖替母神搶奪寧芙時,鬼針草預知到的最壞的結果,便是上天入地,根本找不到寧芙這個人的存在。
總不會是悄無聲息的死了,就只能是被創(chuàng)世?神給藏起?來了。
那可是神明所鐘愛的妻子,若是那一日?與祂共掌權柄,更是不能流落在外,自然要珍藏起?來。
這對于她,對于母神,是最壞的結果。但對于寧芙本人又何嘗不是?
一個年輕的,正?義感過剩,根本閑不住的人類,被束之?高閣,成為籠中雀鳥,盒中寶石,又怎么會開心?
不過……如果說能試圖“救人”,說明那位神眷者并不是被囚禁在圣所。
難道,是在某個地上神國?
第88章 枷鎖
聽了影刃的話, 鬼針草心頭狂喜,卻沒有表露出?來,她只掀起眼?皮道:“我做不到,哪怕她并沒被囚禁在圣所, 而是在地上?神國, 可旁人出?入, 神明必會知?曉!
影刃沉默了一陣子。
她受人所托, 但并不完全知?道寧芙的計劃,主要是在充當寧芙和鬼針草之間的傳聲筒。
片刻之后?,她道:“少廢話,等你親眼?看到就明白了!
鬼針草知?道自?己不被信任, 只能?答應配合。
她作為?一個占卜師, 不已戰(zhàn)斗見長, 且在先?前影刃跟她拖拖拉拉的交談中,她已經(jīng)悄悄找機會預測了這件事最糟糕的結果——
她會被影刃殺死, 尸體碎的像是吞了魔能?炸彈, 然后?被丟在某個空間道具中, 成為?一件不見天日?的紀念品。
不配合死路一條, 那她只能?答應不是嗎?
在被影刃帶著,來到這座本就坐落在聯(lián)邦境內(nèi)的地上?神國后?, 鬼針草被入目的一切震撼, 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這是在遍布瘡痍的大陸上?, 絕不會出?現(xiàn)的仙境。
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疑惑。
既然那位神眷者能?在地上?神國,還能?放出?求救的信號, 那就不能?算是被嚴密囚禁著。
若是還保有一定自?由, 且住在這樣漂亮的任誰看了,都會有一瞬間覺著, 哪怕在這兒住上?一輩子都沒問題的地上?神國。
會這么?快就厭倦嗎?
畢竟,寧芙是在這個月內(nèi),才徹底尋不到蹤跡的……
但這些疑惑,在見到寧芙的瞬間,便不復存在了。
她看到,寧芙神色懨懨,腳步很慢,卻是沒有任何束縛的,直接從神國之內(nèi)走?了出?來。
怎么?可能??如果她已經(jīng)成為?了創(chuàng)世神的妻子,那她怎么?可能?被允許,隨隨便便就離開神國?
要知?道,就連可以凈化詛咒的創(chuàng)世神本身,都不會以本體行走?世間,只能?降下?化身……
但在看到寧芙的腳步很難,抬手的動作也略有僵硬時,鬼針草的腦子飛速轉動。
她好像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所以,寧芙的身上?,帶著厚重的無?形枷鎖。
這層層枷鎖,似乎是在屏蔽著某種力量,才讓她看起來如此疲憊,動作也遲緩。
鬼針草用了好大力氣,才壓制住了嘴角嘲諷的冷笑。
原來,創(chuàng)世神沒將她關起來,反而是在她身上?施加了層層屏障,完全不在意這是多么?沉重的負擔嗎?
難怪她會一心想要逃掉。
神明的恨也好,愛也罷,都是人類難以承受的。
她佯裝驚訝,并試圖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往同情上?靠攏:“你身上?帶著這么?重的枷鎖,就算能?逃走?,也沒法緩解痛苦吧,真是可憐!
寧芙忽略了她話中掩飾不住的嘲諷和惡意,只是語氣冷淡的問:“發(fā)現(xiàn)了?你所信奉的那位神明,應當可以解開這些枷鎖吧?”
鬼針草微微皺了皺眉。
她信奉著隕落的神明,并不是因為?這位神明真的能?回應她的祈禱。
她天生就是占卜師,是時空之主的神選,但畢竟那是已經(jīng)隕落的神,她的祈禱從未得到過回應,只是她想要看到的世界徹底崩壞,并不在意這件事。
所以,關于時空之主到底能?不能?解決掉創(chuàng)世神留下?的枷鎖,她其實一點把握也沒有。
當然,她才不會承認這一點:“當然可以,只要向母神獻祭,祈求垂憐便可。母神的怨恨與詛咒侵染萬物,自?然也包括神力凝結而成的禁錮!
隕落的神不會回應祈禱,但只要儀式正確,祭品充足,能?夠溝通神明的圣所,自?會有高濃度的神力散逸過來。
搞不好就跟術士們常用的腐蝕術一樣,真能?將她身上?的枷鎖破壞掉。
至于在枷鎖換到后?,寧芙這個人是否會被更多的詛咒所吞噬,從而失了神智,那就要看她的運氣了。
寧芙點了點頭,看似相信,實際上?……
她就是因為?看 出?鬼針草是在糊弄她,才放心的。
她身上?套著的這些枷鎖,都是自?己主動施加的屏蔽符文。
在做最初規(guī)劃時,000就勸過她要慎重。
這并非全是因為?關心她,而是000沒法確定,她真能?掌控得了龐大的神力。
萬一她失敗了,時空之主的力量有了容器,又多了個會思考的腦子,那可比如今,只憑殘存的執(zhí)念被動侵蝕世界可怕的多。
而商議的結果,就是這套系統(tǒng)總結了無數(shù)經(jīng)驗,幾乎是用盡了避難所的精神體們最后的力量,編寫出?的屏蔽符文。
這些符文可以將寧芙容納進身體的力量跟外界完全隔絕,同時還能?起到標尺的作用。
冒險者們的生命值和精神力都能?被量化。如今,她套上?全部符文,她體內(nèi)來源不同的神力也同樣可以被量化。
她感覺自己這個容器體質(zhì)在符文的加持下?,像個帶刻度的量杯,一切都是精準的化學實驗,只要能把握好這個臨界點,就不會有事。
前提是這屏蔽真能扛得住詛咒。
見寧芙?jīng)]再質(zhì)疑,鬼針草又道:“你是想要讓我來準備獻祭儀式所需的一切,然后?再讓我去找個合適的祭品?”
寧芙點頭:“沒錯,如果你找不來,你自?己來充當祭品,也行!
這套屏蔽符文,
鬼針草咋舌,從沒見有人求救是這個態(tài)度的。
不過,誰讓她被人脅迫呢?也沒得選。
還好,她的儲物袋里,別的東西?或許沒有,隨時搭建祭壇,來舉行一場簡易祭祀的材料都是齊全的。
直到祭壇搭建完成,她剛起身,想問,她若是要去尋找適合的祭品,還需不需要影刃跟著,來防止她跑了。
可起身卻見影刃早就不知?去向。
下?一刻,她瞪大了雙目,不可置信的低頭,就看到了沾著血珠的刀尖。
是鋒利的匕首自?背后?直接捅穿了她的心臟。
“為?什么?……”鬼針草不可置信。
下?一秒,她以為?自?己找到了答案。
原來是為?了滅口啊。
在咽氣前的最后?一刻,鬼針草感受到有磅礴的神力降臨此間。
影刃作為?刺客,是最能?感受到危險的,不等寧芙提醒,分分鐘就躲遠了,只剩下?一具傷口干凈利落的尸體砸在祭壇上?。
而寧芙早在剛才出?來溜達了幾步之后?,就已經(jīng)縮回到神國之中,身上?的屏蔽符文也早都撤了個干凈。
就見洛爾幾乎是一眨眼?就來到了寧芙面前,微微皺著眉頭,問道:“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地上?神國不比圣所,這里發(fā)生的事,祂的化身不在此處是不會知?道的。
寧芙盡量輕描淡寫的解釋:“沒什么?,將那個在帝國跟咱們擦身而過的占卜師騙過來殺而已!
這理由顯然并不夠充分,洛爾轉頭瞥了一眼?地上?女人的尸體,耳朵尖不解的抖了抖:“你要親眼?看著她死,為?什么??”
要說恨這個占卜師,當然有充分的理由。
但祂同樣很清楚,寧芙固然敢于冒險,卻向來不愛直面血腥。既然她那位刺客朋友已經(jīng)鎖定了這個占卜師的位置,直接殺了就完了,還特意帶到地上?神國附近,又要讓那占卜師搭建祭壇,隨后?才偷襲殺掉她……
古怪,又多此一舉。
寧芙心虛的要命,她知?道自?己演技不怎么?樣,很難騙過人,只能?反客為?主,胡攪蠻纏起來:“讓她死的干脆利落太便宜她了!讓她以為?自?己有生路的時候突然捏碎她的希望,才配得上?她的所作所為?。還是說……因為?我的手段殘忍,你覺著我變了……”
洛爾見她急的臉都紅了,立刻道:“我沒有這個意思!
祂只是擔心寧芙被巧舌如簧的占卜師蠱惑,遭遇危險罷了。
寧芙的情緒是很反常,但又憂心這個世界的未來,又沒法親自?去參與,心情郁郁并不奇怪。
祂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xù)下?去,只低聲安慰著,又將寧芙抱了起來,將她冰冷的手塞進?自?己的衣領里,想讓她舒服一些,忘記所有的不愉快。
而等祂再次離開時,已經(jīng)是一日?夜之后?了。
祂金色的豎瞳掃過入口附近。
那具尸體,似乎是被愛好是制造尸體,工作內(nèi)容里包括收尸的某個刺客帶走?了。
先?前那個能?連通上?時空之主本源力量的祭壇,也弄的一團糟。
果然,再沒什么?可擔心的。
而在寧芙再度出?現(xiàn)在神國入口的邊緣時,過不多時,影刃也瞻前顧后?的回來了。
“祂真的走?了?”
寧芙點頭:“放心,我能?感受到。”
之前那次洛爾會回來,她心里也是有數(shù)的。
而如今,祂不僅走?了,而且還在追逐獵物,一旦纏斗上?了,便很難時刻注意這邊,想要回來也要花很多的時間。
影刃點了點頭,將鬼針草的尸體從空間道具中倒出?來。
尸體還停留在了新死那一瞬,身體還柔軟帶著體溫,甚至會讓人有種仍有心跳,可以救活的錯覺的。
“所以,你真的決定了?”
寧芙又點了點頭,重新將一層層隱秘的符文重新套在了身上?,走?出?神國。
影刃沒有再勸。
寧芙作為?她的朋友,從來都尊重她,沒有一次勸過她,讓她別做刺客這個行當也別去殺人一樣,如今寧芙要違逆她的主神,雖然十分匪夷所思,但她也不會阻攔。
她只能?在盡力幫了所有忙之后?,盡可能?的躲遠一些,以免世界還沒毀滅,她先?交代在創(chuàng)世神的遷怒上?。
如何向時空之主獻祭,寧芙早在先?前那次回溯中就看的分明,如今借用鬼燈草留下?的“遺產(chǎn)”,非常輕易的就將殘破的祭壇補全,而尸體也不能?浪費,這可是非常完美?的祭品。
洛爾的懷疑其實非常有道理。
寧芙確實認為?鬼針草該死,但她也確實并沒有親眼?看這個人咽氣的惡趣味。
她只是需要一個,能?確保100%和時空之主的本源力量產(chǎn)生聯(lián)系的祭品。
畢竟,她的機會也只有這一次。
第89章 沉睡
機會只有?一次, 但要說冒了多大的風險,也算不上?。
畢竟她還有?一個可?以讓時?間逆轉的卷軸。那是當年?,尚且對?于信徒仁愛寬宏的時?空之主,并不含一絲惡意的恩賜。
所以她有?一次反悔的余地。
誠然, 它本身對?于普通人而言, 大約是張只能回退幾秒鐘, 在對?戰(zhàn)的生死關頭, 起到一個出其不意保命作用的底牌。
可?在她已?經(jīng)能夠驅使創(chuàng)世神的近半神權,精神力上?限也增長了很多,至少相當于百級冒險者的程度之后,它能起到的作用就很大了。
至少可?以讓她的狀態(tài)回退一小時?甚至更久。
所以, 如果真的在吸納時?空之主的力量時?出了意外, 她還可?以直接耍賴, 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總而言之,安全系數(shù)還是挺高?的。
話雖如此, 在寧芙將獻祭儀式的必須品一樣樣歸位時?, 心內(nèi)還是越來越緊張。
用身體?做牢籠, 以符文加固屏障, 將盡可?能多的詛咒凈化掉,修剪成和她匹配的樣子, 借此登臨神位。
這件事在她腦中已?經(jīng)預演過無數(shù)次了。
可?總有?些事是預演不了的。
如果真的沒?成功, 接下來該怎么收拾場面, 她想都不敢想。
成功了其實也沒?好到哪里去。
畢竟,等她消化好了力量, 能再回到現(xiàn)世, 一定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了。怕不是一整個紀元都過去,這個世界上?, 認識她的人過完了一生,認識她的神明,多半也會忘記她的存在。
很可?能只有?創(chuàng)世神還記得她。
可?是,違逆祂的安排,還是以祂的新?婚妻子的身份,直接跑路個幾百上?千年?……
而寧芙能為此做的準備,就只是寫?了一封信,將相遇以來的種種誤會,包括她其實根本就沒?有?求婚,都原原本本的寫?了下來。
然后就是再闡述一下,雖然她是“攜款私逃”利用祂的力量去挑戰(zhàn)神位,但如果成功了,不光是能救下現(xiàn)世,也可?以避免這場戰(zhàn)爭發(fā)展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那么對?于祂拉蒂安思而言,也沒?什么壞處?
也不知道這樣說,能否打動?祂,但寧芙也想不到別的說辭了。
只希望祂別太生氣。
真生氣那也沒?辦法,還好祂向來平和包容,就算生氣,應該也不會用現(xiàn)世來撒氣,畢竟,她帶走了那么多神力,那創(chuàng)世神其實沒?法直接滅世再捏造一個新?世界。
也算挺有?保障的……吧?
而別管再怎么緊張,等準備好一切之后,該開始儀式還是要開始的。
在念了一段咒文之后,什么都沒?有?發(fā)生。
嗯?
難道勞倫斯老先生留下的記載有?誤,或者已?經(jīng)過時?,沒?法再聯(lián)系上?時?空之主的殘存力量了?
就當寧芙剛想換一段咒文,再嘗試一遍時?,就見面前的尸體?局部迅速膨脹,然后一瞬間腐化,不等她嫌惡的捂住口鼻,又迅速風化為一具白骨。速度之快,讓人離著遠了都要疑心這是被□□轟的。
但寧芙意識到,這是時?間的力量。
在整具尸體?都化為了石灰似的骨殖后,逐漸扭曲。
無形的漩渦出現(xiàn)在祭壇中心,將空間都攪拌起來。
洶涌的詛咒之力自漩渦中噴涌而出。
或許是對?創(chuàng)世神的厭惡太過濃厚,這份力量從不知位于哪片虛空之中的圣所涌出來后,并未第一時?間纏上?寧芙這個獻祭者,反而蟲災一般的將周圍的花草陳設都侵吞了個干凈。
寧芙眼看著它們在一眨眼間開花結果,又在一眨眼間枯萎死去,心內(nèi)嘆了口氣。
真是可?惜。
等這些發(fā)泄過了怒氣的力量呼嘯著涌現(xiàn)寧芙的時?候,她解開了一道屏蔽符文——指尖上?的。
在感受到另一種神力進?入身體?,寧芙仍舊覺著有?一條幽冷而飽含惡意的蛇爬進?了身體?。
可?這感覺卻意外的……好。
哪怕是蘊含了詛咒的神力,那也仍舊是力量,而且是磅礴的,無主的,會讓她貪婪的,想要據(jù)為己有?的力量。
身為容器體?質(zhì),本質(zhì)為空茫虛無,她人生的前二十?幾年?中,沒?有?找到任何值得她去值得珍惜之物。
所以如今才貪婪的過分,什么都想要得到。
當這些力量全都被她吸納到了體?內(nèi)之后,寧芙眨了眨眼睛。
之前做過的那么多備案全都沒?用上?,不僅沒?因為無法承受而必須動?用逆轉時?間的卷軸來掀桌子耍賴,反而少的過分。
用體?積來形容的話,就是只有從指尖到手腕那么多。
太少了。
這倒是也并不稀奇,畢竟時?空之主的力量,大半都散落在世間,以詛咒,霧林,占卜師的形態(tài)。
那么在祈禱過后,連通祂的圣所,泄露出來的力量,自然只有這樣的一縷。
看著面前仍舊扭曲成漩渦的空間,寧芙在想,再找祭品獻祭不現(xiàn)實。
哪怕是影刃,也沒?法給她找來那么多祭品來重復進?行獻祭。
要不要順著這條因為獻祭而打開的通道跳進?去?
正猶豫著,寧芙的余光看到一個由光輝構筑的身影,極快速的沖了過來。
不是洛爾,也不是以活木為基底的化身。
前者此刻大約還正在和一位邪神纏斗,后者的行動?速度則沒?有?這么快。
畢竟是植物嘛。
等到這個身影極快速的來到不遠處,寧芙不可?置信的低呼出聲:“拉蒂安思?”
是的,或許是因為來的太過急切,創(chuàng)世神新?捏造的這具化身,與祂在圣所常用的人類形態(tài)別無二致。只是素來溫柔的清淺眼眸中,自然有?怒氣,但更多的是……不解。
她的那封信,祂還沒?有?看過,自然不懂她到底要干什么。
祂徑直過來,自然將一切都謹慎眼底,但兀自不肯相信寧芙是主動?背叛祂,轉去信奉時?空之主,祂伸手,似乎想要將寧芙帶回圣所。
寧芙后退一步,很艱難地開口:“別強行將我?guī)Щ厥ニァ阒赖,這只會造成污染。”
她如今所容納在體?內(nèi)的神力,哪怕并沒?有?達到讓她能夠登臨神位的程度,但也不是短時?間可?以凈化掉的。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拉蒂安思面帶不解,祂伸出手,想要觸碰寧芙。
寧芙咬了咬唇。
發(fā)生了因為她太過貪心,既要又要,什么都不想放手的惡性?事件。
可?此刻箭在弦上?,讓她如今回頭,是萬萬不能甘心的。
于是,就在拉蒂安思伸手過來,似乎想要將她帶回圣所時?,她心一橫,將先前預備給自己反悔用的卷軸發(fā)動?了。
來源于當年?全盛時?期時?空之主的賜福,用在神明的化身上?也是有?效的,雖然只是將祂的狀態(tài)回退了一瞬,卻也已?經(jīng)是在她數(shù)十?米開外。
而就這一瞬的機會,已?經(jīng)足夠了。
寧芙一腳邁進?了連通到時?空之主圣所的漩渦之中。
荒蕪而破敗的圣所,除了斷壁殘垣之外,就只剩下在無數(shù)旋渦之中的華美玉座。
冰冷而飽含惡意的力量,感受到了可?以容納它的容器,逐漸聚攏纏繞在寧芙身邊,像是巨大的蟲繭。
等將它們粗暴的容納進?體?內(nèi)之后,寧芙只覺著神志不清,腳步飄忽,腦中還有?很多的片段在閃回。
悠遠又模糊,或許是屬于時?空之主的。
寧芙知道,她會因為兩種力量在身體?內(nèi)的互相傾軋而陷入長久的混沌狀態(tài)。
她拖著僵硬的身體?,挪到了巨大的玉座之上?,蜷縮起來,陷入了沉睡。
起初,寧芙睡的其實并不怎么牢靠,總是會有?一些人,時?不時?向時?空之主獻祭。
從前玉座空懸,雖然無人理會,可?總會有?些帶著詛咒的力量順著獻祭儀式開啟的通道散逸過去,從而在本就不多的“健康”大地上?,誘發(fā)一顆名?為霧林的膿瘡。
可?如今,這些力量都已?經(jīng)被名?為寧芙的囚籠禁錮在身體?內(nèi)了。
被禁錮的力量猶如被判了無期徒刑的囚徒,無法打破層層符文構筑的屏蔽,同樣也沒?法跟創(chuàng)世的力量和解。這便成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就是寧芙本身。
她偶爾會被這些得不到回應的祈禱吵醒,睜開眼看一眼遍地扭曲的漩渦,轉個身再給自己變個枕頭,或者一張厚毯子出來,蓋著頭接著睡。
而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這種打擾的頻率變低了,偶爾她從沉睡中清醒片刻,發(fā)現(xiàn)整個圣所都是空曠而完整的,并沒?有?誰的祈禱來打擾。
是因為他們意識到,已?經(jīng)不會得到回應了嗎……
寧芙這樣想著,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說是沉睡,但其實相當勞累,她幾乎是以時?空之主的視角看遍了整個神代的歷史。
從其他人的角度來看,當時?的創(chuàng)世神,與其說是脾氣差,不如說是帶著原始的殘忍,令人望而生畏,祂那“原初的光輝”這一化身在世間行走時?,看到不順眼的東西,就會直接拆了按自己的心思重新?安排,就真的很像一個在玩沙盤游戲的小孩子。
難怪時?空之主從一開始就看祂不大順眼,畢竟祂似乎認為,這是在破壞祂花費了時?間所孕育的一切。
祂太喜愛自己的力量影響之下,結出的果實了。
哪怕是咸澀的,酸苦的,也別有?一番風味。
當然,正是祂的這種放任心態(tài),才讓祂遭了難,從而隕落……
怎么可?能不怨恨呢?
怨恨如此深刻,仿佛成了寧芙自身的感情,恍惚之間,寧芙會認為,其實自己就是那位帶著不甘隕落的時?空之主。
畢竟,許多個紀元的歲月,跟她人生經(jīng)過的短短二十?載相比,任誰都會忽略后者,甚至一不小心就將其當成桌角的灰塵抹去了吧?
可?那些灰塵再細小,卻仍舊鮮活,跟神明高?高?在上?的俯瞰著世界不同。
在那些一閃而逝的視角中,所有?情感,哪怕是中學時?背著書?包走過一盞又一盞路燈時?,覺著生活平淡乏味無聊,希望世界干脆爆炸算了的心情,也仍舊是鮮活的。
更別說是在這個世界中的半年?光陰,每一次在浩如煙海的記憶洪流中出現(xiàn),都是雖然細小,卻尖銳又倔強,無法被抹平的礁石,帶起一片小小的漩渦。
寧芙也會因此短暫的回過神來,無比清晰的意識到,如今在這兒的,并不是別的誰,就是寧芙,就是她自己。
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洪流之中不屬于她的記憶都沉了底,緩緩在她意識中流過的,只剩了清澈的力量,寧芙才睜開了雙眼。
她的目光猶如新?生兒一般,略微茫然的看著周圍的一切。
跟初次踏入這里時?沒?有?區(qū)別。
再低頭看向自己。
好嘛,她現(xiàn)在也不是人了。
她的身體?,仿佛是一片片歲月光影緊緊疊在一起組成的紙人。
寧芙心驚肉跳的試圖將自己的身體?捏回人形——如果她還有?真正意義上?的心臟和血肉的話。
第90章 三百年
寧芙又花了相當久, 才終于在手忙腳亂的將自己的形體固定下來,終于不再懸浮著,而?是用自己的兩條大腿坐在這承載了她?許久的玉座上,雙臂也撐住了天鵝絨的扶手——如果?寧芙此刻還有真正意義上的手腳的話。
她?終于可以?開始靜下心來思考。
無?疑, 她?現(xiàn)在達成了自己之前預計的最?好?的結果?。
她?保留了自己的意識, 凈化詛咒之后接管了神權, 成為了新?生的時空之主。
哪怕只?馴服了先前殘留在圣所里的力量, 但也仍舊是占據(jù)了這一神位。
而?現(xiàn)世是什么?樣子,她?就不能確定了。
她?先前是覺著,拉蒂安思其實是個性格很不錯的神,哪怕被她?這么?“算計”了一次, 也不至于就氣昏了頭, 為了報復她?故意把現(xiàn)世毀了。
可在看?過了時空之主所有記憶之后, 她?其實有點?……不確定了。
祂的包容和好?脾氣幾乎可以?說是戀愛限定版。
當時她?是留了信來解釋前因后果?沒錯,但萬一祂沒看?信, 或者看?了之后, 仍舊不接受她?的解釋呢?
寧芙腦中瞬間浮現(xiàn)了好?幾個黑化劇本。
掃視過光禿禿的圣所, 她?心說, 真是太?安靜了。
倘若此刻能有個信徒,哪怕是個狂信徒來請求她?降下災禍都好?, 她?就可以?順著這條通道往外偷偷瞄一眼, 來查看?情況了。
但偏偏沒有。
如今已然屬于她?的圣所, 就像是荒廢了好?幾個世紀的爛尾樓,連舉目無?親的流浪漢都不屑于光顧。
寧芙幾乎成了個將頭埋進沙堆的鴕鳥, 明知道外頭的情況已定, 再不能轉圜,就像是薛定諤的貓, 只?差她?往盒子里看?一眼,可就是下定不了決心親自去看?。
最?終,寧芙不抱希望的給系統(tǒng)客服發(fā)了一條消息——
這兒畢竟已經(jīng)是她?的圣所了,又不用怕被詛咒沾染,想想給開后門就給誰開后門,自然也可以?接通系統(tǒng)通信。
如果?系統(tǒng)客服還在,別管是誰,只?要?能給她?一個回復,那就證明了,至少現(xiàn)世還存在著。
覆巢之下無?完卵,世界若是完蛋了,精神體們的避難所也不可能還好?端端的。
消息發(fā)出去沒多?久,就收到了回復。
系統(tǒng)客服001:冒險者大人!不是……時空之主冕下!您活了?
寧芙:……別說的跟我之前死了一樣。
系統(tǒng)客服001:沒有的事!就是我太?高興
這話發(fā)了出來,但明顯沒說完,系統(tǒng)界面一瞬間出現(xiàn)了亂碼,緊接著,發(fā)來消息的就換人了。
系統(tǒng)客服000:歡迎回來,請問有什么?需要?我們的地方嗎?
它倒是很直接,能猜到再讓001話癆下去,寧芙八成會?直接將它永久禁言。
寧芙:我想了解一下現(xiàn)世的近況。
系統(tǒng)客服000似乎沒料到她?會?有這么?一問,停頓許久,才回復道:我不知道。
寧芙心里咯噔一下,敲下一個問號。
系統(tǒng)客服000:準確來說,現(xiàn)世的情況和先前沒有變化,但是大陸上,我不知道。
據(jù)它所說,自從寧芙徹底失聯(lián)開始,整片大陸就被一層罩子給扣住了,如果?要?類比的話,就像是一個非常巨大的,將整片大陸都籠罩在內(nèi)的地上神國,甚至更加嚴密,別說系統(tǒng)通信了,連窺視觀測內(nèi)部都做不到。
如果?說還有什么?是系統(tǒng)能告訴她?的,那就只?有一點?:雖然因為她?近乎粗暴的去搶奪時空之主的權位,擾亂了現(xiàn)世的時間流速,所以?這段日子,根本沒法?計量到底過了多?久。
精神體們的感覺,是大約過了三百年。
寧芙長嘆了一口氣。
睡了三百年并不奇怪,甚至比她?預計的時間還要?短一些。
可大陸被隔絕又是怎么?一回事?不會?是創(chuàng)世神的手筆吧,祂這是想干嘛?
寧芙滿肚子的疑問,而?再怎么?冥思苦想也得不出答案,只?能親自回現(xiàn)世去看?看?了。
作為一位新?生的神明,寧芙其實不懂得怎樣制造化身。
更何況,也并沒有適合的容器。
于是她?照舊給自己身上套了一層又一層屏蔽符文,就打算親自去一趟。
作為神明,想出趟門也沒那么?容易。
能定位供奉祂的祭壇,祂的眷者和神選……
但是作為一個新?生的神明,她?一個也沒有。
占卜師勉強算是她?的神選,可她?凈化過的神力相當于是更新?了版本,跟當初隕落的時空之主強塞給他們的賜福版本不匹配,所以?她?一個坐標也沒有。
至于她?如今還沒歸還的創(chuàng)世神力,倒是可以?和祂的化身產(chǎn)生共鳴。
可寧芙不想這么快就面對祂。
一想到之前分別時的畫面,寧芙的腳趾幾乎就要?將自己的圣所地板給摳漏。
她?只?能盡量回憶著自己去過的地方,像開機票盲盒似的出發(fā)。
下一秒,她感受到了熾熱。
低頭一看?,好?嘛,又跑到人家火神家里來了。
眼見著巖漿里又要?冒泡泡,寧芙立刻躲回了圣所。
那什么?……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神了,可神跟神該怎么?相處啊?
不管了,先換個地方再說。
結果?第二回就到了避難所門口。
寧芙倒是有心進去跟精神體們打個招呼,但轉念一想,她?現(xiàn)在也是個神了,不得把人家門框給擠碎咯?只?能作罷。
第三回可算是到了大陸上,寧芙環(huán)視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一片霧林之中。
準確來說,是片看?起來曾經(jīng)是霧林,但如今因為詛咒淡化,所以?變成了普通森林的地方。
大約是因為倒扣在天際的罩子遮天蔽日,哪怕是白晝,也沒有陽光直射下來,所以?顯得分外詭異蕭瑟。
一棵棵半禿的高大樹木,放在別處或許還能當個風景,在這兒成群結隊,就像是宛若剛從墳墓里鉆出來的僵尸伸向天空的手。
指甲尖還是綠色的。
這應該是個春天,樹木剛要?發(fā)芽。
這片林子中仍舊棲息著魔物?,但密度低了很多?,離著老遠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都遠遠躲開了。
寧芙有心模仿之前創(chuàng)世神隨手招魔物?來當坐騎,但也不知道該怎么?做。
她?嘆了口氣。
都成神了還得自己溜腿,估計沒有比她?更接地氣的神明了。
寧芙是去過不少霧林的,但要?說印象深刻,還得是當初在安國的那一片,走了幾步,就能確定,果?然就是這兒。
她?順著記憶中的路線往首都弗倫的方向走去。
三百年過去,現(xiàn)世的時間流速并不規(guī)律,但誰又說得準到底過了多?久,她?認識的人是否還活著?
寧芙有些控制不住的緊張,她?腳步越來越快,幾乎像是一陣風吹了過去,直等到修繕過的高聳城墻出現(xiàn)在了視線盡頭,她?才停下來又整理了一下自己。
好?歹還得有個人樣,別引發(fā)恐慌。
城外還是很荒涼,農(nóng)田上有人,但不多?,從前川流往來的城門如今也是異常蕭瑟。
大約是局勢不好?,所有進城的人身份都要?嚴查。寧芙老老實實的排著隊,等輪到她?的時候,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自己是什么?身份。
神眷者嗎?
她?如今已經(jīng)不算是了。
畢竟……她?都已經(jīng)算是“拋棄”過創(chuàng)世神,如今作為另一位新?生的神明,也不能算作祂的祭司了。
寧芙在心內(nèi)嘆了口氣,掏出先前米拉公爵給她?的印信。
先前看?到城外掛著的旗幟,就知道如今安格維斯還沒改朝換代,但愿這哥印信還能起效。
衛(wèi)兵見了之后,立刻畢恭畢敬的放行?了。
寧芙徑直去了樹溪區(qū)。
才只?遠遠看?到神廟高聳的,帶著漂亮花窗的尖頂,一輛原本正要?從寧芙身邊經(jīng)過的馬車上突然傳出了喊叫聲:“停車停車!放我下去!”
不是,這光天化日的,還有綁架事件?
然而?在馬車停下來之后,跳下來的人卻讓寧芙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火烈雞?”
寧芙差點?兒沒認出他來。
主要?是,大概升了不少等級,也不知道從哪兒搞來了一套二手板甲穿在身上,胡子拉碴,整個人看?起來滄桑了不少。
嗯,也老了不少。
不過,既然還活著,而?且沒有白頭發(fā),那大陸上的時間,過了大概也就不到二十年吧。
這讓寧芙有一種仿佛泡了溫泉一般的熨帖感,人也終于放松下來。
就見火烈雞叮叮當當?shù)某瘜庈脚苓^來,卻不差異她?跟當初看?起來別無?二致,只?是滿面驚喜道:“你可算回來了!這段時間聯(lián)系不上你我們可太?擔心了!你這三個月跑哪去了?”
“啊?三個月?那你怎么?這么?老?”一具疑問脫口而?出。
火烈雞倒是不生氣,嘿嘿笑了:“嗐,為了顯得成熟穩(wěn)重所以?留了胡子嘛,把胡子一剃我就還是小鮮肉!”
寧芙沉默了。
三百年和三個月的巨大差異,這是怎么?做到的?
她?抬頭看?了一眼被籠罩起來的,昏暗的天際。
這可不僅僅是時間流速混亂能說得通的,這大概是這層屏障,也就是創(chuàng)世神的功勞。
寧芙直接站在街邊,跟火烈雞聊了一陣子。
火烈雞當然知道,寧芙三個月前有個大計劃。但太?具體的,他就不清楚了,自從天空被那層霧氣籠罩之后,玩家系統(tǒng)徹底失靈,少了這個好?用的工具,他跟影刃的聯(lián)系也不那么?方便了。
其他熟人們也都過的不錯,就是因為異象頻發(fā)的后遺癥還在,所以?都非常忙碌。
火烈雞問她?要?不要?直接回神廟去。
寧芙拒絕了。
只?讓火烈雞將她?回來的消息告訴別人,也省著他們擔心。
火烈雞答應下來,想起什么?似的,又問:“對了,有個叫洛爾的人,是不是也要?告訴他一聲。”
見寧芙一臉震驚,他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解釋道:“這個人是近三個月來,才經(jīng)常來神廟里的,也不祈禱,就愛去院子里坐著,就是……能看?到你房間的那塊兒地方。我聽莉奇他們說,那應該是你的……朋友吧?”
他說的還是委婉了。
之所以?單拎出這么?個人來問,是因為,火烈雞從別人那兒聽來的只?言片語,加上這個叫洛爾的男人并不見焦躁不安,但是很是低落,從來都是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卻總是凝視著寧芙的房間,仿佛在期待著,里邊會?有人突然走出來似的。
于是,火烈雞大膽猜測,那一定是慘遭分手之后仍舊放不下,對寧芙念念不忘的前男友!
既然是前男友,那他作為寧芙的好?朋友,男閨蜜,自然得聽她?的意見,來決定要?不要?將行?蹤透露給那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