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幾個陰雨天，今天終于放了晴。
中午十二點，云城體育館外烏泱泱聚集著各家粉絲，以體育館為中心，大大小小劃分出多個區域。
魚翅們提前占領的地界立著樂隊四人的巨幅海報，這片空地正好對著場館一號入口，入口上方的大屏正在投放咸魚樂隊之前演出的視頻剪輯。
視頻是齊寧前一天晚上熬夜剪的，也是齊寧花錢投的，此時此刻，花了幾十萬投屏的人，正樂此不疲排隊去領價值幾塊十幾塊的各種應援。
男粉在粉絲群體里本來就占少數，何況是溫瑾這樣優質的男粉，在哪里都會成為視覺中心。
好在沒人會覺得一個藝人會全副武裝，站在粉絲群里拿著燈牌給另一個藝人應援，再加上周圍都是咸魚樂隊的粉絲，暫時沒人將他和演員溫瑾畫上等號。
而在齊寧不在的時間里，溫瑾已經被迫加入了粉絲群聊。
“你們都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咸魚的？”
“我是高三那年，當時被高考壓得喘不過氣，每天都很喪，好在有他們的音樂陪我渡過了最難熬的日子。”
“我是被室友按頭安利的，我以前混外娛，覺得國內樂隊就那樣能好聽到哪兒去，后來啪啪打臉，真香！”
“你們就只喜歡他們的歌，只有我還喜歡他們的臉？”
“哈哈哈，我也，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全部都要。”
“小哥哥你呢？”
猝不及防的，問題轉到了溫瑾這里。
“我也是被朋友按頭安利的。”
溫瑾說的是實話，如果不是齊寧軟磨硬泡，他也不會站在這里。
話題漸漸深入，他對咸魚樂隊的了解也僅僅停留在齊寧科普的那些，擔心再說下去會露餡，有點想逃。
“你們不去領應援嗎？”溫瑾問。
“已經領過了，我們半夜就過來占位了，不然哪里能占到這么好的位置。”
確實，不管藝人們要從那個入口進入場館，一號口前面的這塊空地都是必經之地。
齊寧回來的時候，溫瑾已經被拉進了唯愛咸魚粉絲8群。
“厲害了阿瑾，我才離開了一會兒，你就打入了我圈內部。”齊寧笑得有點岔氣，“唯愛粉絲群和普通粉絲群可不一樣，不經過一番考核，根本加不進去。”
“我是為了誰？”溫瑾將手里的燈牌遞給他，“要不還是你拿著吧。”
他這個假粉拿著人家精心制作的燈牌，總覺得有些浪費心意。
齊寧笑著連連擺手：“還是你拿著吧，大家手里不是燈牌就是手幅，你兩手空空，反而會顯得有些可疑。”
到了彩排時間，陸續有藝人進場，為了省事，大多數保姆車都直接開進了一號入口。
經常追現場的粉絲都認識自家正主的車牌，前面許多輛保姆車出現時，魚翅們都顯得十分淡定。
溫瑾被齊寧拉著在這邊等了三個小時。
除了有些吵鬧，等待時間過長之外，第一次“追星”感覺還挺奇妙。
所以他每次參加線下活動時，粉絲也是這么幫他應援的吧？
溫瑾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參加路演，有粉絲舉著他的手幅大喊加油的場景。
粉絲的愛，就是這樣沉甸甸但不求回報，而他能做的，只有將自己變得再好一些，更好一些。
這樣才能在她們說喜歡的人是溫瑾時，不被別家攻擊能不能吃好一點。
“啊啊啊啊啊啊啊，來了來了終于來了！”
隨著又一輛保姆車駛入視野，周圍瞬間變得激動起來。
保姆車慢慢駛向一號入口，大批量的粉絲也朝著入口匯集過去。
溫瑾和齊寧被人群裹挾著，他其實是有機會擠到外面去的，卻擔心擠來擠去容易讓人受傷，不得不選擇隨波逐流。
保姆車內，于寬正在交代工作事宜。
“彩排結束后有五家媒體采訪，臺本我看了，都是些常規問題，到時候你們看著回答就好。”
“星光tv那邊特意給我打了電話，想讓我們留到最后的大合照環節。”
于寬說到這頓了頓，扭頭朝后看去：“沒問題吧？”
其他三人很快表示同意，顧司玙一個人靠在最后一排，坐姿有些懶散，正在閉目養神。
過了一會兒，才懶懶嗯了一聲。
尖叫聲透過車窗傳進來，顧司玙摘下耳機，視線不經意掃過窗外時，忽然頓住。
“等一下，停車。”
保姆車即將駛進入口，卻在距離入口十多米處停了下來，隨著后座車門被拉開，現場瞬間被尖叫籠罩。
尖叫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粉絲們激動得不行，卻在看到顧司玙下車的瞬間安靜下來。
聳動的人群像是被按下暫停。
短暫的怔愣過后，入口處的保安訓練有素地圍了過來。
等姜星他們陸續下車和大家打完招呼，愣住的粉絲才被徹底激活。
“是活的顧司玙！！！”
“啊啊啊啊啊啊啊姜星媽媽愛你！！！”
“星星你多吃點，別餓著自己！”
“啊啊啊盛南你能不能多發微博！！”
“要自拍！九宮格！”
“怎么就只叫我多發微博？”盛南笑了，“明明顧司玙這家伙發得比我還少。”
混亂中，溫瑾被人流擠到前排，再一次對上了顧司玙那雙漆黑深邃的眼。
溫瑾今天完全素顏，還戴了一副黑框眼鏡，加上帽子口罩，顧司玙應該不會認出自己。
他這么想著，就看到對方朝這邊走了過來。
表面裝作和人家不熟，背地里卻偷偷追人家線下……如果社死也是一種疾病的話，他已經想住進icu了。
溫瑾默默將燈牌舉高，試圖遮住自己的臉。
“你好，需要簽名嗎？”顧司玙的嗓音有些沉，夾雜著淡淡笑意。
話落，幾乎所有的視線都落在了溫瑾這邊，人群里又爆發出一陣羨慕的尖叫。
有燈牌的遮擋，溫瑾無法看到顧司玙的表情，還沒想好怎么拒絕，齊寧已經從口袋里翻出筆遞過去，“要要要要。”
筆尖落下和板面摩擦發出細微聲響，溫瑾石化地舉著燈牌，在風中凌亂了好久。
“小哥哥，禮貌問一下，燈牌出嗎？”數不清第幾個人這么詢問，開的價格一次比一次離譜。
“不好意思，這個不賣。”
溫瑾拿著一塊燙手山芋，好在他很快找到了燈牌的主人。
“你確定要還給我？”扎著辮子的女生再一次確認道，有些不可置信。
溫瑾嗯了一聲：“既然顧司玙回饋的是燈牌上的心意，就該把它交回你手里。”
畢竟他只是個假粉，實在擔不上燈牌上簽下的“謝謝喜歡”這幾個字。
距離演唱會開始還有一小時，各部門進入最后的調試階段。
隨著觀眾入場，偌大的場館變得熱鬧起來。
“座位要再往前一點就好了。”齊寧拿著單反在內場十排入座，“你不知道，為了抵制黃牛，官方最開始只公布了部分受邀名單，咸魚樂隊是最后公布的，我知道的時候票都賣光了，后來拜托了一個朋友，好不容易才弄來這兩張票。”
從黃牛那買票反而簡單許多，有錢能使鬼推磨，但這錢齊寧就算砸水里，也不想讓這些蝗蟲來掙。
坐下后齊寧開始對著舞臺調鏡頭。
對于影視制作專業的學生來說，攝影是必修的一門功課。
“很好，學以致用。”溫瑾夸獎道。
“那是。”齊寧驕傲地挑了挑眉，拿出手機點開微博主頁對著舞臺拍照打卡，一連發了好幾條微博。
這時一個男人朝他們走過來，脖頸上掛著工作人員證：“你們好，歡迎兩位成為本場幸運觀眾，可以移步到前排觀看演出。”
眾目睽睽之下，應該不存在詐騙的可能。
就這樣，他們被領到了第一排中央偏右的位置。
“不會是周越知道你來了，特意安排的吧？”齊寧問。
溫瑾想了想：“應該不是。”
周越不會一聲不響做這樣的安排，更何況，他昨天說要來看演唱會的時候，對方還有些生氣。
“怎么我讓你陪我過來你不肯，卻愿意和齊寧一起過來。”周越當時是這么說的。
“就算我跟你一起過來也不能陪著你。”溫瑾說，“到時候會有很多狗仔，你難道不怕被拍？”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阿瑾，現階段我真的沒法官宣戀情，你能理解的吧？”
顯然周越曲解了他那句話的意思，他并沒有拐彎抹角的想讓對方官宣戀情。
這是溫瑾第一次意識到，他和周越的理解認知出現了某些偏差。
*
后臺，grace男團專屬休息室，正刷著微博的林非忽然坐直身體。
“哥，這人我怎么看著這么眼熟？”林非將手機遞到周越面前，點開視頻播放的那一秒，尖叫聲便溢了出來。
視頻的主角是顧司玙，他正垂著眼在燈牌上簽名。
周越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給我看這個干嘛？”
林非卻并沒有將手收回：“我怎么越看越覺得這位粉絲，好像溫瑾？”
“誰？”
視頻拍攝者站在兩人側方，在林非說出溫瑾的名字之前，周越并沒有在意舉著燈牌全副武裝的那位。
“怎么沒聽你提過溫瑾哥是顧司玙粉絲，竟然還追現場？”林非笑著說，“是我的話，這種場合肯定要舉你的燈牌。”
此時咸魚樂隊已經登上了熱搜，相關話題下全是顧司玙給粉絲簽名的視頻片段。
[在現場，羨慕哭了嗚嗚嗚嗚，我要拿到簽名估計得當場昏厥]
[還得是咸魚，還得顧司玙，就連粉絲也這么好看]
[這都包成粽子里從哪里看出來好看了？]
[該說不說我覺得這人有點眼熟，長得有那么一點點像溫瑾？？？]
[哈？？？姐妹你這猜想未免太過魔幻]
周越忽然起身，嚇了林非一跳。
林非跟著站起來：“哥你要去哪？”
周越頭也沒回：“出去打個電話。”
連續幾波人過來寒暄，顧司玙懶得應付，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待著抽了支煙。
本來想等身上的煙味散了再回去，以免被于寬念叨，沒站一會兒，轉角另一頭有人走了過來。
“阿瑾你要拿也該拿我的燈牌，我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
“齊寧齊寧又是齊寧，你怎么總是跟他混在一起，我都擔心你被帶壞。”
“沒有，我沒有說你朋友壞話，開個玩笑而已。”
熟悉的聲音傳來，不用想，顧司玙也知道電話那頭是誰。
從這樣的對話中，他甚至可以想象到，溫瑾為自己朋友說話時認真的表情。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什么，這邊聲稱哄不好的人，在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后，立馬換了個話題。
“我們大概八點半上場，結束后就可以離開了，你要不跟我一起？”
“這么多天不見，你難道一點也不想我？”
“我今天一整天都沒吃什么東西，你之前在這邊拍戲挺熟的吧，不該帶我去吃點好的？”
撒嬌的語氣，聽得顧司玙眉頭皺起。
只幾秒又松開了，大概談戀愛的人都會用這種語氣說話。
這跟他有什么關系，顧司玙自嘲地想。
經過拐角，周越看到了轉角另一頭站著的人，剛剛掛掉的電話屏幕還亮著，通話記錄最上方用w代替了溫瑾姓名。
“顧司玙？你怎么會在這里？”看清是他后，周越明顯松了口氣，“我還以為誰呢，嚇我一跳。”
“是怕剛剛說的話被人聽見？”顧司玙語氣淡淡的，“你就不擔心我會爆料？”
“你才不會那么無聊，大家都是同學，你的人品我還是信得過的。”周越笑了笑，“而且你不是一直知道我和阿瑾在談，要爆料早就爆了。”
“我剛剛打電話時說的那些，聽上去可能會有點……矯情？不過談戀愛的人都這樣，都是情趣。”
換做以往，周越不會和顧司玙說這么多，此時此刻，或許是被剛剛那段視頻牽扯到某根神經，不自覺想要在顧司玙面前炫耀。
“這次阿瑾也是特意為了我飛到這邊，就為了跟我多待一段時間，你知道的，我和他平時都很忙，難得有機會待在一起。”
“你說的這些跟我有什么關系？”顧司玙站在窗邊，神色冷淡，“我記得你對外一直宣稱單身，這么喜歡跟人分享戀愛心得，不如直接官宣。”
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