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星他們拎著宵夜回來時,顧司玙正靠在窗口抽煙。
手邊的煙灰缸里至少按了五個煙頭,走廊彌漫著還沒來得及散去的煙霧。
姜星猝不及防被嗆了一下,低頭咳了幾聲。
“哥,醫生叮囑過叫你不要抽煙,你怎么又抽上了?”姜星扇掉面前漫開的煙霧,“要讓寬哥知道,又該叨叨不停。”
“你不告密,他自然不會知道。”顧司玙將剩下沒抽完的半截煙按滅,轉身推門走了進去。
“我當然不會,我可是始終如一都和你站在一邊!哥你都不知道,為了買宵夜我和盛南被粉絲追了兩條街。”姜星像條小尾巴似的跟著,在他身后叨叨,“早知道我多戴個帽子包嚴實一點了,害我差點把鞋跑掉。”
盛南將宵夜在茶幾上一字擺開,聽到這就笑了,“你要聽我的話平時多鍛煉,也不會在關鍵時候掉鏈子。”
姜星:“我有鍛煉啊,不然怎么會自告奮勇去買宵夜?”
盛南:“難道不是饞了?”
姜星:“饞了我不會點外賣?用得著親自去買?”
盛南:“那就是不想練歌想出去放風。”
被拆穿的姜星滿臉黑線:“損我能讓你得到什么?”
盛南眉梢一挑:“得到快樂。”
咸魚樂隊一共四人,顧司玙和盛南是發小,上大學后認識了隔壁寢室的姜星和路言。
大二開學沒多久,四人一拍即合組建樂隊,顧司玙擔任主唱兼吉他手,盛南和姜星最擅長貝斯和鍵盤。
直到食物的香氣在空氣里擴散開來,躺在沙發上的人終于幽幽轉醒。
鼓手路言睡眼惺忪地伸了個懶腰。
路言這人除了音樂外,最大的愛好就是吃和睡,采訪時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存在感極低,被粉絲戲稱為路透明。
他本人對這個外號很是滿意,如果不是認識顧司玙他們,他應該會在畢業后直接轉去幕后。
“不過哥,好端端你怎么又抽上了?”姜星抓著手槍腿,繞了一圈又將話題繞了回去,“心情不好?這次你姐把你叫回云城到底發生了什么?難道你爸還想逼你回去繼承家業?”
一連串的問題蹦出來,活像成精后的十萬個為什么。
想到最后一種可能,姜星瞬間覺得手里的腿都不香了。
油乎乎的手就要去拽顧司玙袖子,又在碰到的前一秒及時剎車:“哥,想想剛出道那時候過的什么苦日子,去外地演出,為了省房費咱們四個擠一張雙人床,那樣的日子咱都熬過來了,現在有肉吃有酒喝的,你可千萬不能屈服!”
姜星一點也沒夸大其詞。
當初顧司玙執意要考音樂學院,他爸氣得要和他斷絕關系。
離開家時什么也沒帶,他爸還放狠話說:沒有顧家少爺的光環,他不可能闖出什么名堂。
顧司玙的父母是商業聯姻,感情不和很早就離了婚,離婚后顧司玙媽媽去了d國,再也沒踏足國內一步。
他媽媽身體不好,高考結束后,顧司玙整個暑假都待在國外照顧媽媽,臨近開學才回國,大一開學沒幾天,顧司玙媽媽再次病危,他只能再次請假去往國外。
后來短假變成長假,長假變成休學,花了一年時間,顧媽媽身體終于好轉。
顧司玙這才能夠回國繼續追逐音樂夢想,和盛南他們一拍即合成立了咸魚樂隊。
不管是購買樂器租練習室,還是后續的音樂制作與發行,各個環節都要花錢。
盛南家里倒是有錢,秉承著顧司玙的骨氣,他們決定靠自己闖出一片天。
咸魚這個名字也是這么來的,就算是條咸魚,也總會有翻身的一天。
樂隊成立初期沒什么人氣,好在幾個人音樂素質夠高,帥得一騎絕塵,隨便一個酒吧都能應聘得上。
他們在酒吧駐唱一個多月,漸漸積攢了一些人氣后開始直播,參加一些小型演出。
最開始基本上什么活動都接,還給人過過七十大壽。
為了省錢發歌,大家連續吃過一個多月泡面,那是姜星最胖的時候,每次看到照片都唏噓不已。
直到顧司玙學會做飯,大家的伙食才得以改善。
“還是你爸又為難你了?他終于打算動用關系封殺我們?!”
姜星越想越偏,盛南終于聽不下去:“你還能再離譜一點,顧叔叔才不會那么無聊。”
確實,顧司玙他爸要搞小動作的話,大概也等不到今天。
“也是,以我們現在的實力,也不是誰想動就能動的。所以你到底為什么不高興?”姜星繞了一圈又把問題繞了回來,“還是我們出去這段時間發生了啥?”
最后一句是在問路言。
“我也不知道啊。”路言懵懵地,“不過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聽玙哥在和人說話。”
“誰啊?”兩道疑惑的視線齊齊朝他看了過來。
路言:“應該是溫瑾,我剛剛有在門口碰到他。”
在聽到這個名字時,盛南咀嚼的動作驀地一頓。
顧司玙靠坐在沙發一角,大長腿散漫地伸著,手里握著打火機,時不時揭一下蓋子,發出金屬特有的清越聲響。
閃動的火焰將他五官的線條映照得更加完美,半垂的眸子遮住了眼底蔓延的情緒。
“原來是溫瑾……我知道了!grace今天也在這邊錄歌,他應該是過來找周越的。”姜星一下子就忘了最初關注的重點,咬著雞腿肉感嘆,“周越這家伙真好命,我要有這么好看的對象,大概睡著都會笑醒。”
“對象?”路言的腦子短暫宕機一秒,“他倆不是好朋友嗎?”
“我之前也是這么認為的,就像我們四個,好兄弟好朋友天天膩在一起也很正常,直到我看見……”
姜星話沒說完,被橫空出現的烤翅堵住了嘴。
盛南捏著烤翅一端,不著痕跡地朝他使了個眼色。
奈何姜星被嘴邊的美食吸引了全部注意,順勢咬了一口,八卦愛好者就算吃也堵不上話,咀嚼的同時還能用含糊的聲音繼續說:“直到有一次大課,那天溫瑾大概是沒課來找周越,我正好坐在他倆后面,不經意瞥見周越拉住了溫瑾的手。雖說只幾秒溫瑾就掙開了,但那一刻我突然悟了!”
路言呆了兩秒,“或許是你眼花了?”
“本人五點零的視力絕不可能看錯。”姜星將眼睛睜得大大的,忽然想到什么,又轉頭看向顧司玙,“對了,那天玙哥好像就坐我旁邊,或許他也看到了,對吧?”
*
經紀人給溫瑾放了半個月的假,他在家宅了五天。
早起和園丁一起打理花園,中午阿姨做飯時打打下手,其他大多數時候都在看書,或者拿上一些零食,點開一部電影。
溫瑾媽媽也是一名演員,當初在裝修這棟別墅時,溫爸爸特意在負一層設計了超大影音室,鑲嵌了星空頂,用上了最高規格的播放設備。
齊寧到的時候,溫瑾一部電影剛看到一半,阿姨端來新切的果盤,齊寧甜甜道了聲謝。
“愛死你了,啾咪。”齊寧叉起一塊切成心形的鳳梨,對著阿姨來了一次愛心發射。
這家伙從小嘴甜,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他都能哄得一愣一愣。
甜確實甜,脾氣爆起來也是一點就炸。
高考后齊寧報考了電影學院影視制作專業,目前在星光tv擔任實習編導。
此時他正一口水果一口零食,和溫瑾吐槽錄節目時遇到的各種奇葩。
齊寧在的地方就沒有安靜可言,溫瑾卻不覺得吵鬧,看他說了半天,遞了杯奶茶過去:“先喝一口。”
齊寧咬住吸管咕嘟咕嘟:“連續錄了一個星期,我感覺整個人都快廢了。”
“我看你很有精神。”溫瑾笑,最起碼在說八卦的時候特別興奮。
“是吧,那都是因為我有超級強大的內核。”齊寧繼續噸噸噸將奶茶喝掉一半,“你呢?拍戲的時候,有沒有聽到什么有趣的八卦?”
溫瑾搖頭:“沒有。”
“也是,你向來不會在意這些。”齊寧聳聳肩,“就連你男朋友和人家傳緋聞,都是我第一個通風報信。”
“打住,粉絲嗑cp和傳緋聞還是有很大差別的。”溫瑾糾正道。
齊寧咬著吸管:“周越是這么跟你解釋的?”
“我沒問。”
溫瑾說完,齊寧換上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就算問了,也只會得到一種答案。”溫瑾說。
“確實。”齊寧點點頭,“周越肯定會說他和林非就是普通隊友。”
“對于這樣的答案,我該相信,還是懷疑?”溫瑾抓起一個抱枕放在腿上,認真思索后說,“如果我相信他,那么一開始就不該問這個問題,要是懷疑,一段感情中間出現了信任危機,這段關系還怎么維持下去?”
“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就算費盡心思也留不下來。”他說到這頓了頓,最后總結,“所以有時候想得太多,都是自尋煩惱。”
“說得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齊寧大概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理智的言論,“阿瑾,我總覺得你談戀愛和別人不太一樣,腦子太過于清醒了些……就像這次,你都回來快一星期了,他連跟你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換我早鬧了。”
“在這件事上,我完全沒立場指責周越。”溫瑾說,“畢竟我也經常出去拍戲,一走就是一兩個月。”
“也對,你和周越在一起快兩年,這兩年真正見面的天數加起來,唔,大概還不到三個月?要鬧的話,也不知道該誰找誰鬧。”
兩個藝人談戀愛,注定聚少離多。
溫瑾并不覺得距離是問題。
“不說他了,總歸戀愛是你們在談,我相信你的判斷。”齊寧托著下巴說,“他最近忙著錄歌沒時間和你約會,你在家閑著也是閑著,正好我有兩張慈善演唱會門票,不如跟我一起去湊湊熱鬧?”
這次的慈善演唱會是由幾大娛樂公司牽頭,星光tv聯合籌辦,邀請了眾多知名歌手愛豆,包括咸魚樂隊。
齊寧這哪是去湊熱鬧,分明是要追星。
grace男團也在受邀之列,前兩天周越還給溫瑾發了消息,問他要不要一起過去。
溫瑾拒絕了。
演唱會地點定在云城,他剛從那邊回來懶得折騰,寧愿在家悠悠閑閑地看現場直播。
然而到了演唱會這天,溫瑾還是全副武裝地站在了場館外面。
“小哥哥也是魚翅?”說話的是扎著兩條辮子的女生,頭上戴著一只咸魚發箍,手里舉著一塊燈牌。
魚翅是咸魚樂隊的粉絲名,聽起來倒比正主名字要貴許多。
溫瑾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和自己說話,看了看不遠處,正興奮排隊領應援的齊寧,搖搖頭道:“不是,我陪朋友過來的。”
女生將他的停頓當成了不好意思,一副了然的表情:“是新粉吧,不用不好意思,我們家男粉特多。”
就是很少見到這么好看的。
盡管溫瑾戴著口罩帽子,女生還是被他那雙眼睛所驚艷。
像是揉碎了一團星光灑在黑夜里,又像是夜間湖面上點綴著點點月光。
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你是第一次追星吧?難怪什么都沒準備。”女生被同伴慫恿著過來要微信,繼續搭話道,“我這里有多的燈牌,要不送你一塊?”
“不用了,謝謝,我真不是……”
溫瑾話沒說完,對方先一步將那塊燈牌塞進了他的懷里。
黑色的面板,藍色燈珠在上面組成了“唯愛顧司玙”五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