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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偷親

    容頌看見邱歸鶴瞳孔里的自己眨了下眼睛, 于是他又眨一下。

    他好像失去了語言能力,不知道說什么,嘴唇動了動又閉緊, 然后眨一下眼,第三下。

    好傻。

    他應該說什么呢,腦海里閃過很多話, 又覺得不夠好,想啊想,邱歸鶴突然動了下手臂, 他突然脫口而出:“你吃了嗎?”

    天啊, 好像更傻了。

    邱歸鶴也眨了下眼睛:“在飛機上吃了點。”

    “那點東西能吃飽?我正準備吃晚飯, 走吧,一起。”話開了頭就容易多了, 容頌感覺自己冷靜了不少。

    “我想先去看望一下容姨。”

    邱歸鶴問容頌附近有沒有水果店,不能兩手空空地上去,容頌說醫(yī)院對面有家小超市,帶他過去。

    買完后回醫(yī)院,容蘭芝住的單人病房, 在十二樓。

    病房里。

    容蘭芝正在和護工聊天,抱怨:“我兒子非要轉到仁愛來,多花了不知道多少錢,又不是什么大病,在哪兒治不是治?”

    仁愛是蓉市著名的私立醫(yī)院, 私立醫(yī)院收費自然比公立貴, 不說別的, 就她現在住的這個單人病房,容蘭芝問容頌一天多少錢, 容頌打馬哈哈不明說,但想也知道,不可能便宜。

    護工姓黃,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女性,比容蘭芝小,容蘭芝喊她小黃。

    容蘭芝原本不同意請護工,不是癱瘓不是癌癥的,請哪門子護工?容頌執(zhí)意要請,說賺錢就是為了花,該花就得花。

    她還是不同意,差點生氣了,容頌便說有了護工他和爸都能輕松點,晚上有護工照看,他倆就不用夜間陪護,可以回家休息,容蘭芝這才堪堪點頭。

    “姐,你這是有福氣啊,兒子長得一表人才,能干賺得多,也孝順,舍得給你花錢。”干護工這行,天天待在醫(yī)院,見過的人和事多著去了,多得是賺了錢卻不舍得花在父母身上的人。

    “子女要盡孝,做父母的哪有攔著的道理?親媽生病,還要動手術,兒子當然心疼咯。”

    容蘭芝沒說容頌是她的養(yǎng)子,沒必要告訴給一個外人。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容頌的時候,那么小一個孩子,別的孩子都在哭,他窩在角落里不吭不鬧,臉上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容蘭芝又憤怒又心疼,抱著小孩走出人販子窩點。因為她是救他出來的人,所以小孩最依賴她——那時小孩異常沉悶,很少說話也不愛說話,只是用黑黝黝的眼睛盯著她,她走到哪兒小孩盯到哪兒。

    后來解救出來的小孩統一安置在福利院,容蘭芝經常去看他,杜科也和她一起。

    孩子受的驚嚇太大,不記得以前的事,本來一歲的孩子也記不住什么事,那個沒有互聯網的年代,消息不通,尋親公告發(fā)布了很久也沒人找上來,被拐的小孩長時間沒找到親生父母可被收養(yǎng),他年紀小長得像年畫娃娃一樣,有好幾個家庭在接觸,想領養(yǎng)他。

    小孩不懂領養(yǎng)的意思,但知道院長阿姨要給他找新的爸爸媽媽,于是在容蘭芝來福利院看望他時,問容蘭芝可不可以當他的媽媽。

    容蘭芝心里早就有了這個念頭,只是一直搖擺不定,沒有下定決心。她和杜科結婚幾年沒有孩子,去醫(yī)院看過,也吃了不少藥,但都無濟于事,對此兩個人都想開了,也討論過幾次領養(yǎng)的事。

    那一刻,容蘭芝的心定了下來。

    回家和杜科商量后,兩人開始走領養(yǎng)程序。

    再后來,小孩跟著她姓了容,有了個新名字容頌,祝頌的頌。

    當年沒她膝蓋高的小孩,眨眼間成了大人,被她管的兒子現在開始管她了。

    “不是說不讓花,是不應該多花,盡花些冤枉錢。”容蘭芝聽了護工的話心里是舒坦的,嘴上依舊埋汰。

    黃護工說:“容姐,你兒子是大明星,公立醫(yī)院人太多了,不方便。”

    容蘭芝心說居然沒想起這回事,果然人一生病腦子就打結。

    她正要回話,突然聽見推門的聲音,轉頭看去,眉毛一抬:“剛走怎么又回來了?”

    “歸鶴來了。”容頌邊說邊側身,邱歸鶴站在門口,從他的身后探出頭,向容蘭芝打招呼。

    “小邱你怎么來了?!”容蘭芝瞪大眼睛,忍不住用方言嘟嚷道:“嗐,我就是生個小病,一個二個搞得多嚴重樣。”

    邱歸鶴走到病床邊,左手提著水果右手提著牛奶,把它們放在床頭柜上,喊了一聲容姨后說:“都要動手術了哪能叫小病。”

    “人來了就行,還帶什么東西,太見外了。”容蘭芝重重嘆了口氣:“而且我現在是想吃也吃不了。”

    明天上午手術,今晚禁食禁水。

    邱歸鶴說:“現在不能吃,那就等做完手術恢復好了再吃。哦對了,容姨,你什么時候手術?”

    “明天上午,小頌沒給你說嗎?”

    容頌插話:“沒來得及說,他人都到蓉市了才告訴我他來了。”

    “小邱你別是一下飛機就過來了吧,這都九點了,吃晚飯沒?”

    邱歸鶴說吃了飛機餐,容蘭芝回的話同容頌如出一轍,說那點東西只夠塞塞牙縫,然后“趕”他和容頌走。

    “我好得很,明天才動手術,今晚啥事沒有,有事也有小黃在。小邱大老遠的坐幾個小時飛機過來,肯定累了,小容今天也忙活了一天,你倆趕緊吃個晚飯早點休息。”

    走之前,容頌對容蘭芝說他今晚住在醫(yī)院附近的酒店,今晚如果出了什么狀況一定要給他打電話。

    容蘭芝擺擺手說知道了,一生要強的容警官真不習慣這種被看作紙糊人的感覺。

    出了醫(yī)院后,容頌想了想,決定到酒店點外賣,去店里吃萬一被人認出來就麻煩了。

    他訂的是一家普通中檔連鎖酒店,因為它離醫(yī)院最近,走路不到十分鐘。

    容頌家離仁愛醫(yī)院比較遠,他媽明天一早的手術,今晚住附近方便,這樣他爸明天就不用早起,可以晚點過來。

    吃完外賣已經十點多,再消會兒食就到十一點,該睡覺了。

    容頌先洗的澡,他躺在床上,聽著浴室里淅淅瀝瀝的水聲,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他為什么沒有再訂一個房間?

    房間他在邱歸鶴來之前就訂好了,是一間大床房,一米八的床兩個大男人倒不至于睡不下,但這不就意味著,他又要和邱歸鶴睡一張床了?!

    現在訂也來不及了,他總不能這個時候把人趕去另一個房間……

    浴室水聲停了,容頌聳了聳肩,算了,就一晚上。

    邱歸鶴走出來,身上穿著容頌的衣服,他一件行李沒帶,容頌從自己行李箱里拿了件干凈T恤衫給他當睡衣。

    “你什么時候回京市?”容頌問他。

    邱歸鶴反問:“頌哥什么時候走?”

    容頌:“估計等到我媽出院后。”嚴導得知他母親要動手術,很大方的給了他一周假。——由此也可見,《關山月》的劇本還在改,據副導演說,嚴導原本只想改幾處細枝末節(jié),結果改著改著他和秦編有了新想法,要改的地方就變多了。

    邱歸鶴:“我也一樣。”

    容頌從床上坐起來,“我媽要住將近一周的院,這周你的新專就要發(fā)布了,你不回去?”

    邱歸鶴:“專輯早就制作好了,發(fā)行和宣傳方面有錢哥負責。”

    容頌疑惑:“你人不在能行?”

    邱歸鶴嗯了一聲,說他心里有數,事事親力親為的話,他成立工作室做什么?

    容頌:“那你怎么沒帶行李來?”

    聞言,邱歸鶴勾唇一笑:“這不是有頌哥你,這是你的老家,我擔心什么。”再說了,偌大一個省會城市,什么東西買不到?

    他給容頌發(fā)信息時已經出門了,開車準備去工作室,收到容頌回復后直接改道機場了,沒有回家,也就沒有行李。

    容頌啞言,他躺回床上,悶聲道:“時間不早了,睡吧。”

    “頌哥,我關燈了。”邱歸鶴上了床。

    “嗯。”

    咔嚓一聲,房間沒有完全陷入黑暗,邱歸鶴那邊亮著光,是手機屏幕。

    容頌翻了個身,面對邱歸鶴:“你還不睡嗎?”

    “錢哥在給我發(fā)消息,回完就睡。”

    容頌哦了一聲,正要翻身回去,冷不丁記起一件事。

    “我記得你說過,懷里不抱著東西睡不著?”他幽幽道。

    邱歸鶴打字的手一頓:“……”

    “呵,果然當時是在騙我。”

    “沒有騙你,只不過……”

    “只不過?”

    邱歸鶴摸了摸鼻子,“只不過那是我十歲之前的事。”

    這怎么能叫騙呢,頂多算話只說了一半。

    容頌:“……”

    他翻了個白眼,睡覺!

    ……

    翌日清晨,幾縷陽光鉆過窗簾的縫隙照射進來。

    容頌醒得比邱歸鶴早,兩眼一睜開就看見他的臉。

    “……”明明昨晚是背對背睡的,怎么一覺醒來成面對面了。

    不知道邱歸鶴是不是做了一個美夢,人睡著嘴角卻微微上揚。

    容頌的睡意還未消散,他沒起床也沒翻身,迷迷朦朦盯著邱歸鶴的臉,漸漸目光凝固在他的嘴唇。

    想起昨晚,想起那一句話,邱歸鶴的聲音在他腦海里不斷回響。

    ——“我是來陪你的。”

    鬼迷神竅的,他悄悄湊上前,啄了一下邱歸鶴的唇,很輕,觸之即離。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么后,容頌呼吸一窒,瞬間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他連忙從床上爬起來,頭也不回的溜進浴室。

    浴室門關上的那一刻,邱歸鶴睜開了眼,右手怔怔摸向嘴唇。

    第82章 再吻

    容頌從浴室出來時, 已經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洗了頭,發(fā)尾在滴水,邊走邊用毛巾擦頭發(fā), 抬眼看向床,語氣自然:“醒了啊,那你先去洗漱吧, 等你洗完我再吹頭發(fā)。”

    這家酒店的吹風機是固定在衛(wèi)生間墻上的。

    邱歸鶴坐在床上,靠著床頭,正在看手機。

    其實他根本沒注意屏幕上顯示的是什么內容, 只是聽見浴室水聲停了, 倉皇地拿起手機, 假裝自己在忙,如此一來, 若是自己神情異樣被容頌瞧了出來,他還能扯個借口出來遮掩。

    這會兒定睛一看,對上自己的臉——他打開的竟然是相機。

    “……”幸好頌哥離得遠,他訕訕放下手機。

    邱歸鶴進了浴室,他盯著鏡子, 手指又輕輕摩挲嘴唇,那溫熱柔軟的觸感似乎還停留在上面。

    老婆親了他。

    老婆親了他!

    邱歸鶴眼神恍惚,這真的不是在做夢嗎?他以為醒了其實并沒有,夢中夢?

    他想抽自己一巴掌,又擔心聲音太大被容頌聽見, 便狠狠擰了一把大腿肉, 疼得他臉都扭曲了。

    太好了, 痛!

    不是夢!

    邱歸鶴深呼吸一口,眼睛亮得宛如夜間的狼, 他的靈魂已然出竅,想沖出去抱住容頌問他為什么親他……不不不,問之前他必須先回老婆一個吻!

    然而時機不對。

    他打開水龍頭,一捧冷水潑到臉上,腦子清醒了些。

    今天不是一個合適的日子。

    ……

    收拾完畢后,兩人戴著口罩出門,去醫(yī)院的路上看見早點鋪子,買了三份早餐,帶到病房。

    容蘭芝沒好氣地說:“故意饞我是吧?”

    三份早餐,多出來的那一份是護工的。容蘭芝昨天傍晚只喝了碗粥,然后就禁食禁水了,本來就餓,現在聞著包子的香氣,卻只能看著別人吃,別提多難受了。

    容頌吃完最后一口醬肉包,把塑料袋扔進垃圾桶,“我們在外面必須戴口罩,沒法在店里吃,也不能邊走邊吃,只能帶過來吃了。”

    邱歸鶴也連忙解決掉早餐,安慰容蘭芝:“容姨,等你好了,想吃什么吃什么。”

    半個小時后,杜科也到了。容頌昨晚說了有自己在,讓他多睡會兒晚點來,結果老頭一點都沒聽,看樣子也沒睡好。

    他來后沒多久,護士也來了,給容蘭芝做術前準備。

    容蘭芝有些緊張,杜科握著她的手,不斷安慰說小手術別擔心,醫(yī)生說了現在這個手術技術很成熟,醫(yī)生還能騙咱們嗎,肯定沒問題,你放寬心……

    聽著丈夫熟悉的嘮叨,容蘭芝好多了,越臨近手術時間,她反而越冷靜,到了十點,護士來推她進手術室,她還對三人開玩笑道:“以前別人老說我膽大,待會就知道我膽到底大不大了。”

    綠色的“手術中”三個字亮起,杜科坐在手術室外的等候區(qū)座椅上,之前話很多的他此刻格外沉默,甚至有些呆滯。

    容頌坐在他旁邊,小聲地和他聊天,講自己收到嚴導的試鏡邀約多么驚訝,通過試鏡多么驚喜,又講前半個月在劇組練武如何如何。以前隔著微信和電話,表達總是有限,如今當著面,每個細節(jié)都說得清清楚楚。

    邱歸鶴也時不時插幾句嘴。

    最開始,容頌說兩句,杜科回一兩個字,到后面容頌說半句杜科能回一段。

    他當了幾十年教師,嘴皮子利索,常年教育學生也嘮叨慣了,一家人里數他話最多,容蘭芝平常沒少嫌他絮聒。

    杜科恢復了正常狀態(tài),也有心思注意其他事情了,比如自個空蕩蕩的胃。

    起床后連滴水都沒沾,這會兒終于意識到渴和餓了,他不由摸了摸肚子。

    見狀,容頌立刻問:“爸,你吃早飯沒?”

    杜科:“早上著急過來,忘了。”

    容頌便讓他去附近的飯館吃早餐,或者給他點外賣。

    杜科:“點啥外賣,醫(yī)院對面就是面館。”醫(yī)生說手術預計兩個小時,距離結束時間還久,有兒子在,他離開一會兒沒事。

    杜科走了,等待區(qū)只剩容頌和邱歸鶴兩個人。

    這一次,沉默的人變成了容頌。

    他不說話,邱歸鶴也沒有,只是坐得離他更近一點,兩人的肩膀抵在一起。

    半晌后,容頌喃喃:“媽進手術室前,爸一直對她說‘只是個小手術’,說了十幾次,他是對媽說,也是對自己說。”

    膽囊切除術不算大手術,是個很常見的手術,為容蘭芝做手術的醫(yī)生是一位全國著名的肝膽科專家,幾乎沒什么好擔心的。

    道理都懂,可一想到要切膽,無論對患者還是家屬而言,都有巨大的心理壓力。

    “我爸怕,我何嘗不是?”容頌扯了扯嘴角:“一直以來,我家最勇敢的是我媽。”

    “小學的時候寫作文,我經常寫我媽,我的媽媽是警察,我特別自豪。再大一點,我很少寫她了,因為比起自豪,更多是害怕。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刑警的家人都像我爸和我一樣,每次我媽出任務的時候,我爸聽見電話鈴聲都心驚,怕哪天隊里打來電話,說我媽出事了……”

    邱歸鶴第一次見容頌如此脆弱的模樣,他依舊沒有說話,靜靜傾聽。

    “可轉念想想,我媽不勇敢的話,就不會當刑警,她不當刑警,我也不會遇見她……”

    容頌垂著頭,邱歸鶴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伸手握住他的手。

    少頃,容頌的手動了一下,回握。

    兩只手十指相扣。

    ……

    十一點半手術結束,術后進了觀察室,十二點多容蘭芝才被推回病房,這個時候她已經醒了,但麻醉效果還沒過完,人有些混沌。

    三個人圍在病床邊,杜科問容蘭芝現在感覺怎么樣,容蘭芝半睜著眼,沒回他,嘴里念叨容頌的名字:“小頌,小頌啊,我想起個事,我剛剛心里一直惦記這個事。”

    容頌忙湊上前,“媽,什么事?”

    容蘭芝眼睛又睜大了點,說:“你給我安排的體檢我沒去做,那錢能退不?”

    “……”容頌怎么也沒想到他媽要說的是這件事,又無語又好笑:“能,能退,我現在就找醫(yī)院退。”

    他給容蘭芝預約體檢的醫(yī)院也是仁愛,只預約了,體檢當天付款,但以他媽不舍得花錢的性格,實話實話了她肯定不愿意去,所以容頌便說他已經交了錢,他媽不想去也得去。

    杜科莞爾:“行了,心放回肚子里了,你媽能想起這一出,說明她好得很啊!”-

    手術非常成功,術后恢復期容蘭芝也沒遭多少罪,眼看她的狀態(tài)一天比一天好,大家的心情也愈發(fā)輕快。

    除了手術當天晚上容頌和邱歸鶴上下半夜輪換留陪了,這兩天晚上都是只有護工陪護,但以防萬一,他們還是住在酒店。

    今天已經是術后第三天,容蘭芝已經恢復得很不錯了,準備第五天出院。

    正常來講,公立醫(yī)院一般術后三天就可以出院,但這是私立醫(yī)院,有錢想住多久都行,容頌就說多觀察兩天。

    杜科讓容頌和邱歸鶴今晚別住酒店了,酒店住著哪有家舒服,他已經把容頌的臥室打掃干凈,床也鋪好了,“回蓉市幾天了,一趟家都沒回。”

    “不過咱家不大,就兩個臥室,小邱只能跟小頌睡了,兩米的床,你倆肯定睡得下。”

    容頌心說,住酒店他倆也是睡的一張床。

    于是晚上,邱歸鶴跟著容頌和杜科回家了。

    他們吃了晚飯回去的,到家已經九點。

    幾十年的老小區(qū),一棟樓只有六層,連電梯都沒有,容頌家在三樓。

    容頌不是沒提過給二老買新房,二老自個也有買新房的積蓄,但舍不得老街坊老鄰居,所以不愿搬家。

    房子雖然老,但前幾年容頌為父母安全考慮,進行適老化改造,重新裝修過,所以開門后一點不像老房子。

    杜科年齡大困得早,一到家就洗澡,然后回房休息了。

    邱歸鶴一想到這是容頌從小長到大的家,看哪兒都稀奇,整個人精神抖擻。

    容頌打了個哈欠,他有些困了,讓邱歸鶴別東摸西摸了,想看什么明天他領著慢慢看。

    家里只有一間浴室,容頌先洗,等邱歸鶴洗完澡出來,容頌已經躺床上睡著了。

    邱歸鶴輕手輕腳地上床,盯著容頌恬靜的睡顏,喉結上下滾動一圈。

    想到他在容頌的家、容頌的床上,心情更是激動難耐。

    他的視線黏著容頌淺淡柔和的嘴唇,無論如何都移不開。

    三天前早上,老婆偷偷親了他……他還沒有親回去,此時不親更待何時?

    他屏住呼吸,頭離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到最后一指的距離,邱歸鶴停住了動作,他莫名猶豫了,真的要在老婆睡著的時候親下去嗎?

    他僅猶豫了很短的時間,不到五秒,下定了決心繼續(xù)時,卻對上了容頌清明的眼眸。

    邱歸鶴心下駭然,頭猛得后仰,“頌、頌哥,我……”

    他正想著如何狡辯時,聽見容頌道:

    “等了你這么久都不親,邱小狗你行不行?”

    “?!”邱歸鶴大腦瞬間宕機。

    “既然你不行,那就換我來。”

    容頌坐起來,抓住邱歸鶴衣襟,用力往前一拽,下一刻,兩人的嘴唇撞在了一起!

    第83章 相戀

    邱歸鶴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和語言能力,然而他的身體已經越過大腦行動,一手扶住容頌的頭, 一手環(huán)住腰,本能地將他禁錮懷中。

    容頌本來只想來一個點到為止的輕吻,老房子的隔音不好, 他爸就在對面房間,鬧出點什么動靜被他聽見就尷尬了。

    他知道邱小狗肯定會因為他的舉動呆住,但他忽略了——再乖巧的狗也是吃肉的!

    于是, 簡單的嘴唇碰撞變?yōu)榇烬X糾纏, 邱歸鶴的舌蠻橫地撬開容頌牙關, 在他口中大肆進攻,掠奪每一縷呼吸。被親狠了, 容頌也不甘示弱,纏住邱歸鶴與其廝磨,唇舌翻攪,兩人的氣息逐漸交匯相融。

    他的主動猶如一點火花落入干草堆,迅疾點燃大火, 邱歸鶴變得更激動了,含住他的舌吮吸,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以至于容頌舌根泛起麻意。

    不知道持續(xù)了多久,邱歸鶴親得太兇猛, 容頌整個人被他摁在懷里, 身體動彈不得, 又察覺他貼在自己后腰的手隱隱有沿著衣角往里探的趨勢,迷醉的大腦清醒了些許, 頭不由后仰,意圖退避,可邱歸鶴不依不饒地追了上來,不肯放他離開。

    快喘不過氣了,容頌雙手抵在邱歸鶴胸膛,想要推開他,卻暈暈乎乎的使不上力。

    直到客廳傳來一聲巨響,同時響起的還有杜科的驚呼聲,容頌渾身一激靈,神智回歸,用力地推開了邱歸鶴。

    他大口喘著氣,心臟怦怦跳,還沒呼吸上幾口新鮮空氣,邱歸鶴的臉又湊過來,被他瞪了一眼才消停。

    容頌從床上起來,一邊往門口走一邊正了正被扯歪到一側的睡衣,他打開房門,問:“爸,怎么了?”

    杜科揚聲:“沒事,想倒口水喝,不小心把杯子打翻了。”

    掉地上的是個空搪瓷杯,水沒灑,杜科把它撿起來放桌上,拿個保溫杯接完水就回臥室了,容頌也關上房門。

    他一轉身,貼邱歸鶴身上了,還差點撞到他的鼻子。

    邱歸鶴又趁勢把他攬入懷。

    容頌動了動,邱歸鶴圈他腰上的雙手松了些,抱得沒那么緊了。

    他試圖往里走,身上的超大型掛件也跟著他一步步挪動,反正就是抱著不撒手。

    “干什么呢?”容頌停下腳步,問。

    邱歸鶴哼哼唧唧,像塊年糕似的黏容頌身上不放,“頌哥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你為什么親我?”話還沒說完,他自己就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表情要多得意有多得意。

    容頌偏不如他的意:“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你親我是不是因為,”邱歸鶴紅著耳朵,大狗依人道:“因為你……我……”

    容頌心說,剛剛親他的時候活像餓了八輩子的狼,這會兒倒是裝上了。

    他斜睨:“什么你啊我的,我不明白。”說著,嘴角忍不住翹起,下一秒又趕緊壓下去,擺出一張從容臉。

    邱歸鶴豈能看不出容頌是在逗他,閃著狗狗眼:“你明白。”

    “我不明白。”

    “不,你明白。”

    “不,我不明白。”

    “我明白你明白。”

    “我不明白你明白。”

    像在說順口溜,你明白來我明白去的,兩個年齡加起來半個世紀的大男人看起來比幼兒園小朋友還幼稚,傻得冒煙,偏偏兩個人都樂在其中。

    容頌最先忍不住破功,撲哧一下笑出聲,而邱歸鶴這邊,笑容就沒從他臉上下去過,且越笑越傻,他見容頌笑了,低頭又想親,容頌故意別過臉不讓他親,他就把頭埋在人肩窩上。

    他在容頌身上嗅到了自己的氣味,甜蜜地說:“頌哥,你身上全是我的味道。”

    “那不然呢?”容頌挑眉:“剛洗完澡不久,我倆身上都是我爸買的玫瑰沐浴露的味。”

    邱歸鶴哽了一下,早就發(fā)現了,他老婆很有浪漫殺手的天賦。

    可是聽老婆揶揄他,他覺得好快樂、好幸福,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今天。

    他抬起頭,對著容頌的眼睛說:“我喜歡你,頌哥,我愛你。”

    容頌盯著他,勾起唇角,頭突然前傾,湊過去用鼻尖點了點邱歸鶴的鼻尖,兩個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

    “我也愛你。”

    然后兩個人都不說話了,或許是心意終于相通的喜悅無法用言語表達,以至于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靠在一起,享受這一分鐘屬于他們的世界。

    過了一會兒。

    “頌哥,我們是在一起了嗎?”

    “你說呢?”

    “那我現在是你的男朋友嗎?”

    “不然呢?”

    “嗯,我是你的老公。”

    “……”

    邱小狗這家伙,真會得寸進尺。

    能怎么辦呢,男朋友上任的第一天,讓他嘚瑟一下吧。

    第84章 清晨

    清晨, 容頌是被鳥叫聲吵醒的。

    老小區(qū)綠化多,鳥也多,早上的鳥叫聲比鬧鐘更好使, 容頌讀書的時候,每天都是伴著鳥叫聲起床。

    他一睜眼,對上邱歸鶴的視線, 對方眼中映出睡眼惺忪的自己。

    邱歸鶴眼神清明,笑瞇瞇地盯著他,不知道看了多久。

    “你什么時候醒的?”容頌迷迷盹盹地說。

    “沒多久。”邱歸鶴說, 他看著睡在自己身邊的容頌, 心中的滿足難以用言語表達, 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如果有, 那就是以后每天早上醒來第一眼看見老婆的臉。

    容頌打了個哈欠:“哦。”

    邱歸鶴:“再睡一會兒?”

    容頌搖頭,困意漸漸消散,他一看見邱歸鶴的臉,昨天的記憶立刻浮現在腦海,整個人不由清醒起來。

    “幾點了?”

    “不知道。”

    “你拿手機看下, 我不想動。”

    話音落地,容頌突然發(fā)現,他又是被邱歸鶴抱在懷里的,兩只手圈在自己腰上。

    邱小狗是覺醒了什么熊的基因嗎,抱抱熊?

    “手不麻嗎。”他嘟噥道, 動了動身體, 邱歸鶴抽離一只手去拿床頭柜上的手機, 另一只手依舊貼在他的后腰,像粘上面似的

    邱歸鶴:“剛好七點。”

    “七點, 那我爸該起了。”

    果然,說完沒多久,容頌聽見臥室門外響起動靜。

    “我們也起床吧。”

    “嗯。”邱歸鶴用鼻音應一聲。

    兩個人坐起來,沒等邱歸鶴扭頭過來要早安吻,容頌先湊過去親了一下,親在額頭,不等他反應過來就飛速翻身下床,踏著拖鞋噠噠走出臥室。

    走到客廳撞上剛從廚房出來的杜科,容頌喊了聲爸,杜科瞥他一眼,“昨晚做什么美夢了,一大早笑這么高興。”

    容頌腳步一頓,不由伸手摸了下臉,道:“夢見中彩票了。”

    杜科沒說什么,只是又瞥過來一眼。

    走進洗手間,容頌看著鏡子,原來自己一直是笑著的啊。

    咦,是不是被邱小狗傳染了,怎么他的笑也沾上傻氣了?

    容頌這么想著,臉上的笑又加深幾分。

    ……

    電飯煲昨晚預約了煮粥,人起床前粥就已經煮好,不過只有容蘭芝和杜科兩個人的份,因為容蘭芝要吃煮得特別爛糊的稀粥,容頌不愛這口。

    杜科把粥盛進保溫飯盒里,出門前,對容頌說:“我走了,你們兩個自己解決早飯。”

    “知道了,爸。”

    容頌準備和邱歸鶴吃一家他從小吃到大的面館。

    他倆下午去醫(yī)院,和杜科換。其實容蘭芝術后第四天已經沒什么事了,何況還有護工,他們去基本就起一個到場的作用,陪著容蘭芝,就算不開口,有家人在,她心里也不會覺得孤單。

    面館就在小區(qū)門口,容頌鞋都懶得換,穿著拖鞋就準備出門,說他一個人去就行,打包帶回來,邱歸鶴非要一起去。

    行吧,那就一起去,容頌站在門口,剛拿出口罩,邱歸鶴瞄準時機,低頭親他一口,親在唇上,隨后見容頌沒有動由著他親,便將淺吻發(fā)展為熱吻。

    親了足足五分鐘,邱歸鶴才依依不舍地退開。

    不用照鏡子容頌都知道自己的嘴唇腫了,“滿意了?”

    邱歸鶴滿足地嗯了一聲,“這才是早安吻。”

    幸好要戴口罩,不然都不好意思出門,容頌斜了邱歸鶴一眼,也不知道輕一點。

    這時,邱歸鶴乍然記起要事,開始翻舊賬,“頌哥,住酒店的第一天早上,你偷偷親我了。”

    容頌哦了一聲,面色毫無波動,一點沒有他想象中害羞的樣子,邱歸鶴詫然,略一思索,反應過來:“頌哥,你知道我那時候醒著?”

    當然知道,否則為什么那天清晨他在浴室待了半個多小時,甚至特意洗個頭,都是為了讓自己冷靜下來,穩(wěn)住心神。

    再說了,難道邱小狗以為自己裝得很好嗎?他下床到浴室的那幾步飄得像踩在云上走,一看就知道不對勁。

    不過,容頌不是因為這一點察覺出來的,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沒辦法,我不想知道都不行,”容頌唇角一揚,手指點在邱歸鶴的胸膛,“因為你的心跳聲太吵了。”

    當時離得那么近,邱歸鶴的心臟不僅在他的胸腔里跳,也在容頌的耳邊跳,又快又重。

    “比你現在的心跳聲更吵。”

    邱歸鶴呼吸變得灼熱,他握住容頌的手指,又想討吻。

    這次容頌不讓他親了,嘴唇還腫著呢,“我好餓,快走。”

    邱歸鶴只能作罷,兩個人戴上口罩出門。

    小區(qū)居民多是上了年齡的人,大家起的都早,容頌一路上遇見不少熟人,戴著口罩也認出來他,向他打招呼。

    走到面館,這是家夫妻店,開了幾十年,味道算不上頂好,但便宜又實在,主要做街坊鄰居的生意。老板和老板娘正忙活著,容頌問邱歸鶴吃什么,邱歸鶴說和他一樣,容頌給老板娘說要兩碗素椒雜醬面。

    老板娘認出他的聲音,“是小頌啊,好久沒見你了。老樣子,微辣多加香菜對不?”

    “嗯,其中一碗不放蔥。”邱歸鶴不喜歡吃蔥。

    老板娘瞅他身邊人一眼,小聲問:“這就是你對象,那個唱歌的大明星?我家寧寧說喜歡他的人可多了,她們學校就有不少。”寧寧是老板娘的小女兒,在上高中。

    容頌應了一聲,又玩笑道:“鄧姨,我現在也是大明星。”

    “我曉得,我家寧寧還說要找你簽名。”

    “行啊,要多少我簽多少。”

    “那等她回來了我讓她來找你。”老板娘家在同一小區(qū)。

    面煮好了,老板娘利索地舀上臊子,又給他們每碗都加一個煎蛋,沒收煎蛋的錢。

    拎著面回家吃完早餐后,兩個人度過一個相對清閑的上午。

    說是相對清閑,因為邱歸鶴時不時拿起手機回消息,容頌瞥見了他的屏幕,是和錢哲的微信聊天頁面。

    “錢哥給你發(fā)消息,在說專輯的事嗎?”他問。

    邱歸鶴回完一句,放下手機,“嗯,不是什么要緊事。”

    “真的?”容頌半信半疑,這幾天邱歸鶴私下和錢哲打了數通電話,別以為他沒發(fā)現,“你確定工作室那邊不需要你回去?”

    “真的,都是一些可以遠程處理的小事。”

    邱歸鶴側身,頭靠在容頌肩上,頗帶幾分幽怨地說:“昨天剛在一起,今天你就趕我走,頌哥你好狠的心。”說完,非常做作的,重重冷哼一聲。

    “……”容頌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臉,“少給我扣帽子。反正你不要因為我耽誤正事就行。”

    沒等容頌收回手,邱歸鶴握住,貼在自己臉上蹭了蹭:“不會的。”

    因為你才是我的正事。

    ……

    中午,邱歸鶴做他們和杜科的午飯,容頌煮容蘭芝的病號餐,因為這沒什么技術難度,清淡爛糊就行。

    菜剛端上桌,有人敲門,容頌以為杜科回來了,再一想,他爸有鑰匙。那這個點來敲門的人是誰?

    打開門一看,是面館老板娘的孫女寧寧。

    寧寧性格內向,她對容頌不陌生,看見邱歸鶴有些靦腆。

    容頌招呼道:“寧寧放學了,吃午飯沒,要不要來吃點?”

    “不用了頌頌哥,我剛吃完。”寧寧手上拿著一個拍立得相機,禮貌地詢問:“我能不能給你們拍張照,你們在照片上簽名?”

    “頌頌哥?”邱歸鶴附耳輕聲道。

    容頌睨了他一眼,對寧寧說:“行啊,你拍上面別拍下半身,我們都穿著拖鞋,不上相。先拍我倆誰?”

    寧寧:“我想拍你們的合照,可以嗎?”

    “當然可以。”

    容頌和邱歸鶴走到陽臺邊,這兒光線好,寧寧找好角度要拍了,在她按下快門前,邱歸鶴攬住容頌的肩膀。

    照片拍好了,寧寧帶了支記號筆,等照片顯像成功后遞給他們簽名。

    邱歸鶴先接過來,大手一揮,將他的名字簽在容頌身邊,容頌也就把他的名字簽到邱歸鶴那一方。

    寧寧拿回簽好名的相紙,向他們道謝,興奮地說:“太好了,我同桌肯定會高興得暈過去,她是你們的CP粉,還給你們寫了同人文!”

    “同人文?”容頌饒有趣味地問:“寫了些什么,我能看看嗎?”

    聞言,寧寧頓時有些沉默,“頌頌哥,我可以不說嗎?”

    容頌忙道:“不想說就不說。”他理解,小姑娘們估計覺得不好意思。

    寧寧支支吾吾道:“不是不想說,是不太方便……”

    容頌:“嗯?”

    寧寧:“是一些比較狗血的內容,她喜歡狗血,比如帶球跑什么的……”

    “……哦。”容頌不愿去想所謂帶球跑里帶球的那個人是誰。

    邱歸鶴站在他身旁,用盡全身力氣憋笑,容頌余光瞥見了,暗暗翻了個白眼。

    容頌從寧寧口中得知她的同桌生日快到了,于是又和邱歸鶴一起用她的手機錄了一段生日祝福的視頻給小姑娘。

    寧寧歡歡喜喜地向他們道別,抱著東西腳步輕快地離開了。

    送走客人,容頌和邱歸鶴坐下來吃午飯,吃完后兩人收拾收拾準備出門,時間不早了,他們得趕緊送飯去醫(yī)院。

    這時,容頌發(fā)現邱歸鶴瞄了一眼他的肚子,又瞄一眼,再瞄一眼。

    他嘴角抽搐,實在忍不住一巴掌拍邱歸鶴頭上,別以為他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肚子這是吃撐的!

    挨了教訓后,邱歸鶴老實了。

    去醫(yī)院的路上邱歸鶴開車,午高峰時間路上有些堵,車開得慢。

    容頌坐在副駕,他中午米飯吃多了發(fā)飯暈,頭靠在椅背眼皮開始打架。

    ……

    “汪!”耳邊莫名響起一聲狗叫,他抬起眼皮,看見一只金色的小奶狗趴在自己腿上。

    小奶狗長得很可愛,他伸手摸小狗的頭,問旁邊的邱歸鶴:“車上怎么多了只狗,哪兒撿來的?”

    邱歸鶴一邊開車一邊疑惑道:“撿?親愛的,你在說什么,這是我們兒子。”

    “什么?”容頌瞠目結舌。

    這時,小奶狗張嘴,狗嘴說出人話,喊他:“爸爸~”

    ……

    “靠!”容頌猛得睜開眼,身體一下子坐直了。

    邱歸鶴忙問:“頌哥,怎么了?”

    容頌抹一把額頭,好家伙,冷汗都出來了,“沒什么,做了個夢。”

    夢見他和邱歸鶴有孩子就算了,怎么孩子是一只狗啊?!

    邱歸鶴:“還有二十分鐘到,你可以再瞇會兒。”

    容頌心有余悸:“不用。”人已經嚇醒完了。

    可別再胡思亂想了!-

    下午,容頌收到消息,開車去機場接另一個媽,趙慕云。

    容蘭芝動手術,她必然得來看望一下老姐姐。

    她和顧清河兩口子都該來的,但顧老爺子生了重病,顧清河醫(yī)院公司兩天忙,實在走不開,趙慕云之所以今天才飛來蓉市,也是因為顧老爺子昨天才從ICU轉入普通病房。

    到了病房,趙慕云握著容蘭芝的手一番噓寒問暖,“小頌剛告訴我的時候就想過來,陪著容姐你手術,但清河他爸生病了,沒能走開……”

    “哎喲,有三個人陪著我手術就夠了,要是再加個你,我這病房能擺一桌麻將了。”容蘭芝擺擺手。

    “容姐你現在情況如何,恢復得怎么樣?”

    “挺好的,就是每天只能吃點糊粥爛面,嘴饞得很……”

    兩姐妹一聊起來就是說不完的話,淪為背景板的容頌和邱歸鶴也坐在角落里竊竊私語。

    聊著聊著,一個下午過去了,傍晚太陽落山,容頌準備帶趙慕云去蓉市一家著名的川菜酒樓吃晚飯,正要給杜科打電話叫他一起,還沒撥,杜科到了,他是吃完過來送晚飯的,聞言,搖頭說不去。

    容頌先打電話訂好了包廂,到餐廳后,侍者為他們領路。

    這是一家米其林餐廳,內部裝潢典雅,包廂私密性極佳。

    吃到一半,邱歸鶴電話響了,看了眼來電人,走去外面接電話。

    包廂只剩容頌和趙慕云兩個人,趙慕云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問容頌:“你和小邱是不是成了?”

    容頌愣了一下,放下筷子疑惑道:“我們是在一起了,不過媽你是怎么知道的?”

    趙慕云:“看出來的,難道你還想瞞著我們?”談戀愛和沒談戀愛,兩種狀態(tài)截然不同。

    “沒有的事,是沒來得及說。”容頌心說,該不會杜科和容蘭芝也瞧出來了吧?

    “什么時候在一起的?”

    “昨天。”

    “……”好吧,連二十四小時都沒到,確實是來不及說。

    過了一會兒,趙慕云記起件事,沖容頌道:“小邱生日是不是要到了,我記得好像就在這個月?”

    容頌回:“十一號。”

    趙慕云哎呀一聲,“那不就是后天,我得想想給小邱準備什么禮物。你們那天有安排嗎?”

    容頌唇角揚起淺淺的弧度:“有,我已經計劃好了。”

    第85章 醒悟

    容頌叮囑趙慕云:“媽, 這事你別告訴歸鶴,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知道了。”趙慕云掩嘴笑,隨后好奇道:“給媽說說, 你都安排了些什么?”兒子三十歲才談上戀愛,她可太稀奇了。

    容頌簡單講了講,聽完趙慕云點頭:“不錯, 比你爸強多了,知道你爸當初怎么向我求婚嗎?”

    “他約我去爬山,好不容易爬到山頂我累得不行, 剛坐下, 他對我說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和女朋友爬山, 我腦袋一下子懵了,問他發(fā)生什么事。你爸說他生了重病。兒子, 你不知道他裝得有多像,但凡他做作一點,用悲傷痛苦的語氣說,我絕對能琢磨出不對勁,但他是強顏歡笑著說出來的, 特招人心疼,我當時眼淚就下來了。”

    說到這里,她冷笑一聲才繼續(xù)道:“我問他能治嗎,他說能,然后轉過頭盯著我一臉嚴肅地說他得的是相思癥愛情病, 我是他的藥, 我嫁給他他就能痊愈。”

    容頌:“……”

    實際上他蠻認可他爸這個求婚方案, 可看他媽一臉憤慨的樣子,不敢吱聲。

    “把我氣的, 本來爬兩個多小時山我腿軟不想動,這一出整得我硬是撿根樹枝想打他,他還好意思跑,我在山頂那廟前追了他兩圈。”

    容頌想象年輕的他媽追著他爸揮舞樹枝的樣子,忍俊不禁,“那媽你答應爸了嗎?”

    “可能嗎?別說答應了,我連著一周沒搭理他,”趙慕云說得口干,喝了口茶,“他第二次求婚我才答應。”

    說完這個小插曲,趙慕云回歸主題,繼續(xù)八卦:“你和小邱怎么在一起的,誰先告的白?”

    容頌還為老爸老媽浪漫史樂著,聞言輕咳一聲將嘴角壓回去,“我先主動,歸鶴先表白。”

    趙慕云似懂非懂,“你先主動?怎么主動的?”

    容頌不好意思告訴她,拿公筷夾一塊甜皮鴨放進趙慕云碗中,趙慕云吃了,沒堵住嘴,又重復一遍。

    “媽。”他無奈地喊。

    “還害羞了,好吧,我不問了。”趙慕云:“你們在一起,說明小邱恢復記憶了?”

    容頌:“嗯。”

    然而邱小狗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已經暴露了,他戲謔地想。

    他記著數,已經二十個小時了,不知道下一個二十小時里邱小狗能不能醒悟過來。

    好在趙慕云沒有繼續(xù)追問什么時候恢復的、為什么沒告訴她們,不然容頌還得編個借口。

    幾分鐘后,邱歸鶴回來了,容頌和趙慕云不再討論,換了個話題,三人一邊說笑一邊吃飯。

    吃完晚飯后,容頌和邱歸鶴先開車送趙慕云到她住的酒店,再回家。

    兩人進門時,杜科也剛好到家,聊了一會兒天,主要是說明天出院的事,到了十點,老年人上床睡覺,年輕人也回屋了。

    這個點對他們來說太早,何況剛在一起的小情侶,自有說不完的話。

    房間的燈光晚上十二點熄,早上八點亮。

    今天容蘭芝出院,事情不少,上午辦理出院手續(xù)回家,下午有鄰居得知消息上門問候,差不多傍晚才空閑下來。

    吃完晚飯,容頌走進浴室,他白天出了不少汗,洗完澡換上干凈衣服清爽多了。

    邱歸鶴也洗澡換了身衣服,他現在穿的容頌的衣服,對他來說有點小有點緊,特別是胸。

    以前他喜歡穿寬松的衣服,Oversize——以他的體型來說確實特大號。如今他變風格了,喜歡穿緊身的,越顯身材越好。

    原因很簡單,比如現在,他注意到容頌似乎掃了他的胸肌好幾眼,于是他假裝無意地挺了一下胸,成功捕捉老婆視線,定案。

    當然,他不會說出來的,至少不在今天。

    容頌坐在床頭,邱歸鶴上床和他靠在一起。

    容頌去年在他的臥室安了一個投影儀,他放了一部情景喜劇,兩個人一邊看劇一邊胡侃。

    他說起他爸求婚的事,邱歸鶴聽到一半就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當年顧叔求婚前,沒個朋友勸勸他嗎?”

    容頌摸了摸鼻子,對他道出真心話:“其實我覺得挺浪漫。”

    “……”邱歸鶴心說,原來浪漫殺手是遺傳基因。

    容頌解釋:“你想想,對方正傷感時告訴她不是真的,拿出戒指向她求婚,她的心情便從大悲轉大喜,還是喜上加喜!”

    邱歸鶴欲言又止,緩緩道:“非常獨特的想法。”

    “你在嘲諷我?”

    “什么?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容頌冷笑一聲,不搭理邱歸鶴,兩只眼睛盯著投影幕布,看似專注,實際上壓根沒關注劇情,在心中默數。

    沒等他數到五,邱歸鶴蹭過來,討好加求饒,不斷講笑話逗他笑。他本來就是假生氣,沒堅持多久就破功了,兩個人又甜甜蜜蜜地看起劇,劇里男女主親吻的時候,他們也交換一個吻。

    到了十一點,容頌喊困,說白天累想早點休息。

    于是播的這一集放完,他們就關燈睡覺了。

    沒多久,容頌的呼吸變得平緩,邱歸鶴卻輾轉反側。

    老婆睡著了。

    他睡著了?!

    老婆忘了他的生日嗎?

    他本以為容頌是想給他一個驚喜,所以他非常耐心的,今天一個字沒提。

    時間一點點逼近零點,他有點緊張又有點激動,倒不是說期待收到什么禮物,這是他們在一起后他的第一個生日,“第一”總是特殊的,老了后寫回憶錄要大書特書的。

    然后呢,容頌說他要睡覺了,他竟然真的睡著了!

    邱歸鶴很失落,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老婆怎么能忘記他的生日?

    11月11日,光棍節(jié),淘寶雙11,那些轟炸般的商家促銷短信沒有提醒他嗎,再說了,明天也是他發(fā)新專的日子,這怎么能忘?

    好吧,他安慰自己道,容頌今天忙著容姨出院的事,他忙忘了,可以理解,何況新的一天才剛開始,老婆今年生日他也沒有掐零點送祝福——因為那個時候他對容頌而言是陌生人。

    ……總之,保不準早上醒來他就會收到屬于他的驚喜。

    得到的越多,想要的就越多,邱歸鶴告誡自己別太敏感。

    他最后翻了個身,闔眼逼自己睡覺。

    之前翻身數次容頌毫無反應,睡得死沉,沒想到這一次驚動他了。

    “頌哥,我吵醒你了?”

    “我去上個衛(wèi)生間。”

    燈亮了,邱歸鶴沒睜開眼,他聽見容頌起床的聲音,片刻后聽見他回來的腳步聲。

    身旁床墊塌陷,他等著關燈,卻感覺到容頌湊了過來,正疑惑著,耳邊響起一句:“生日快樂,邱小狗。”

    邱歸鶴瞬間睜開雙眼,一下子坐了起來。

    “哈哈,沒想到吧,我根本沒有睡。你剛剛翻來覆去的,是不是以為我忘記你的生日?不可能的,我絕對不會留下這種把柄,讓你七老八十的時候念叨我。”容頌得意地晃頭。

    邱歸鶴一時間不知道擺出什么表情,他想起晚上容頌給他講的顧叔求婚的故事,不由懷疑那其實是在給他打預防針。

    好吧,他的愛人已經非常完美了,所以浪漫神經有一點點小問題完全沒問題,無損他的美好,而且也有點可愛。

    邱歸鶴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

    容頌不知道從哪兒摸出來一個小首飾禮盒,打開,里面是一對耳釘,定制的金毛犬圖案,小狗眼睛是嵌的黑鉆,既可愛又帥氣。

    “我想過親手制作,但時間來不及。”因為他剛決定送什么禮物,《關山月》的合同就送到他的手上,“不過眼睛是我親自安裝上去的。”

    話音落地下一秒,邱歸鶴熱情地吻了上來。

    又是一個極其兇猛的吻,邱歸鶴舔過他口腔每一處,吮吸到他的舌頭發(fā)麻,容頌努力調節(jié)呼吸迎合邱歸鶴的節(jié)奏,還是被親到兩眼發(fā)昏。

    就在他感覺自己要被親暈過去的時候,邱歸鶴終于放開他了。

    “老婆。”他沙啞地說,舔掉容頌唇上的津液和打斷的水絲。

    容頌只顧著喘氣,都沒力氣抗議邱歸鶴對他的稱呼。

    他的嘴唇和眼角都泛著紅暈,一雙桃花眼含著點點淚水,波光滟瀲,邱歸鶴喉結上下滾動一圈,只覺下腹生緊。

    他深呼吸一口,翻身下床,從掛在椅子上的外套里掏出錢包,拿出一樣東西,走回床邊。

    容頌定睛一看,是一對戒指,正是他生日那天邱歸鶴送他的戒指。

    他睜圓了眼睛,“不是吧,難道你一直隨身攜帶?”

    邱歸鶴回:“以防萬一。”

    自從上次容頌向他提起戒指后,他就一直帶在身上,畢竟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戒指本是他表白方案的一環(huán),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他沒想到老婆搶在了他的前面。

    等等!在邱歸鶴再一次將戒指送出去前,他突然全身僵硬——

    他是不是在老婆面前暴露他已經恢復記憶的事了?

    第86章 八年

    邱歸鶴的心猛得下沉。

    容頌吻了他后, 激動沖昏他的頭腦,以至于他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當他問出“我們是在一起了嗎”這句話, 就已經露餡了。

    居然過了一天一夜才發(fā)覺!他在心里怒罵自己一句蠢鈍。

    那么問題來了,容頌發(fā)現了嗎?

    邱歸鶴惶惶,但他按捺住了, 不管容頌發(fā)沒發(fā)現,都一天多了,不差這幾分鐘, 當務之急是送出戒指。

    如果他收下了戒指, 那么……

    因為是貼身放在錢包里, 所以沒有盒子沒有任何包裝,戒指在邱歸鶴手中閃亮。

    其實拿出戒指后他有些許后悔, 因為名義上這是婚戒,雖然是失憶的他搞出來的婚戒,做不得數,但他們剛在一起,不希望容頌因此感到壓力。

    他遞出戒指, 沒有單膝下跪,那太嚴肅了,本來打了幾句腹稿想說,反應過來自己暴露的事后,感覺那些話說一句就是給自己頭上鏟一潑土, 情急之下又想不出另外合適的話, 嘴唇翕動兩下, 終是緊抿,只是熾熱深邃地直勾勾盯著容頌。

    他的眼神不像是送戒指, 而像把自己奉了上去。

    容頌眨了兩下眼睛,伸出左手。邱歸鶴憋著的一口氣舒了出來,正要將戒指戴進他的中指,容頌開口:“我們都領證了,不戴戒指好說,別人看我們戴了卻戴在中指,不覺得奇怪嗎?”

    邱歸鶴手一抖,呼吸亂了一瞬,隨后穩(wěn)住心神,微微移動位置,為容頌左手無名指戴上戒指,隨后將另一枚戴在自己左手無名指上。

    他不禁握住容頌的手,兩只手一對戒指,燈光下閃爍同樣的耀眼光芒。

    容頌收下戒指,邱歸鶴一顆心定住了,他想,即便容頌知道他裝失憶,愿意收下戒指至少表明他不會氣得和他分手。只要不分手,怎么教訓他都行。

    當然,沒有發(fā)現最好,可邱歸鶴越琢磨越覺得,可能性極小。

    享受片刻甜蜜的氣氛后,邱歸鶴忍不住出聲試探道:“錢哥說我回京市后該去醫(yī)院復查了,我說我沒問題用不著檢查,他非要我去。”

    他突然說起復查的事,容頌頓時明白,邱小狗終于反應過來了。

    容頌想笑,可他本來就是笑著的,笑容里便摻上些許狡黠之色,“嗯,你是沒問題了,不過我覺得你確實該去醫(yī)院檢查一下,看看反射弧長有沒有特效藥可以治。”

    “……”邱歸鶴啞言,他還能說什么呢,容頌明擺著告訴他了。

    他訕訕道:“頌哥,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容頌反問:“你什么時候恢復記憶的?”

    他一副淡然的模樣,邱歸鶴心中不由浮現出一個驚人的猜想——老婆是不是早就發(fā)現了?

    他頭腦急速思索應當如何回復,實話實說容頌會更生氣嗎?顯然,找個借口說剛恢復不久是最有利的,可他對容頌說過太多謊言,這一刻,他不想再騙他了。

    只要不分手,他什么后果都能承受。

    于是邱歸鶴坦誠地說:“《長安意》劇組,我昏倒從醫(yī)院醒來后就記起所有事了。”

    “什么叫你昏倒,是為了救我,頭磕地上暈過去的。”容頌摸他狗頭,也如實道:“拜訪郁姨那天。”

    邱歸鶴心說,揭他老底竟然是他媽……不對,他媽根本不知道他車禍的事,何況他恢復記憶的事沒有告訴任何人,錢哲和小孫都不知道。

    “你去院子接電話時,郁姨告訴我,你本來不同意聯姻,得知對象是我才愿意,還說你暗戀我很多年了。”

    邱歸鶴:“……”媽,原來你揭的是我另一個老底。

    不僅是恢復記憶的事暴露了,連暗戀的事也暴露了……

    “吃完飯后,你領我去你的臥室,中途你出去了一小會兒,那時我翻你書架上的課本,有一本不小心掉地上,落出來一張照片,是我的照片,你在照片背面寫了幾個字——”那四個字容頌難以啟齒。

    邱歸鶴明白了,一切都是命數,生死有命。

    “……還標了日期,我算了一下,是七年,于是我想起給我發(fā)了七年私信的網友,翻了他的私信,每一條都看完了,確定他就是你。”

    “然后我就想,為什么你半年沒上線,一上線就給我一條舊博點了贊?都說到這個地步了,華生,不用我繼續(xù)解釋了吧?”容頌抖了抖他不存在的煙斗,以玩笑結尾。

    邱歸鶴:“…………”好一場酣暢淋漓的推理,福爾摩頌先生。

    果然,他最終栽在了那個微博號上。

    邱歸鶴陷入長久的沉默,他低垂眉眼,時不時撩起眼皮偷偷瞥容頌一眼。

    他不知道容頌是什么態(tài)度,開得出玩笑說明沒有非常生氣,但他騙了容頌這么多事情這么長時間……邱歸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安到極點,等待判決下達的一刻。

    容頌轉了轉手上的戒指,見邱歸鶴連頭發(fā)絲都散發(fā)出喪氣,一副落水小狗的模樣,心軟得一塌糊涂,簡直無可救藥。

    他從禮盒中取出耳釘,認真為邱歸鶴戴上,邱小狗戴小狗耳釘,比他想象的更可愛,他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

    如同電影里的慢動作特寫鏡頭,容頌看見邱歸鶴抬起頭,眼睛從暗淡到瞬間灼亮起來,既驚又喜,嘴角動了又動,笑意藏不住地展露而出。

    容頌彎起眉眼,眸色溫柔:“我說完了,輪到你給我講講了,記得從頭開始,從七年前起。”

    “八年。”邱歸鶴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沉溺于容頌眼中,心潮澎湃,卻不再有一絲忐忑。他覺得自己太幸運了,是全世界最幸運的人。

    邱歸鶴娓娓道出:“八年前,你拍《夏日鳴蟬時》,來我的高中取景,15年9月16日,上午第二節(jié)課下課,我去校園超市買飲料,路過操場,一眼看見在拍戲的你,你還對我笑了。”

    好清楚的日期,就差到時分秒了。

    容頌眨眼,努力回憶,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我沖你笑一下,你就喜歡上我了?”其實他覺得,那個時候他大概率不是對著高中生邱小狗笑的。

    “你不對我笑,我也喜歡你。”因為他第一眼就淪陷了。

    “然后呢,你為什么知道我的微博小號?”

    “你小號吐槽早茶店味道不好,我在同城刷到了,知道那家店換了主廚,評論你主廚的新店。說完我自己也想吃了,剛好那天通宵打了一晚上游戲,打完天已經亮了,索性出門吃個早茶再回來睡覺。然后我就在早茶店遇見你了,我進店的時候你正好出店,雖然你遮得嚴嚴實實,但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后面你微博回我評論,我就猜那會不會是你的微博小號。我那時已經當了你小半年粉絲,對你了解不少,你小號發(fā)的內容很隱晦,但只要有心,一部分內容能和你的行程對上號。”

    容頌喃喃:“但凡你慢一會兒……”

    邱歸鶴接話:“但凡我慢一步,我們就錯過了。”盡管這一點聯系僅維持了極短的時間。

    “你喜歡我八年,給我發(fā)了七年的私信,可這些時間里,別說認識,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你怎么能堅持這么久,你……”

    容頌鼻尖泛起一絲酸澀,平心而論,換做他,他絕不可能單戀一個人八年。好比走在一條未知的路,不知道要走多久,不知道終點在哪兒,更不知道有沒有終點。

    “……不落寞嗎?”他輕聲問。

    “不會,”邱歸鶴搖頭,笑道,“因為在我看來,每一天我都離你更近一步。”

    第87章 異地

    邱歸鶴吻掉容頌眼角的淚珠, 抱他入懷。

    燈亮了一整晚,邱歸鶴講了很多,容頌問他便答, 容頌沒問的,他也挑挑揀揀講了一些。

    容頌無比清楚地認識到,相比于他, 邱歸鶴的愛要濃烈許多,可能有的人會因此倍感沉重,心生退意, 容頌不是這樣的人, 此時他心里想的是:這是第一個八年, 他們還有第二個八年、第三個八年……他能對邱小狗做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

    他曾說過,愛情不是競賽, 不存在誰勝誰敗,可也不能落后太多,對不對?

    一本書邱歸鶴寫了九十頁,容頌寫了十頁,可它并非只有一百頁, 它厚得翻不到底。

    “……說了這么多,其實我別有用心,”邱歸鶴悄聲道,“等到哪天頌哥你生我的氣,想和我分手時, 能想起這些事為我博點同情分。”

    “怎么就是我和你分手, 不是你和我分手?”容頌認真地說:“你和我相處久了, 發(fā)現我沒你想得那么好,幻想破滅, 非常失望,提出分手。”

    邱歸鶴從胸膛里發(fā)出幾聲悶笑,“可是我和你接觸后只覺得你比我想象中更好,一天比一天更喜歡你。”

    嘴真甜,容頌嘀咕道,臉有點發(fā)燙。

    窗簾拉得嚴實,不見東方既白,但兩人都聽見了鳥叫聲。

    “該睡了,再不睡就到中午了。”容頌說。

    他回抱邱歸鶴,兩個人的頭抵在一起,相擁而眠。

    ……

    一個多小時后,容蘭芝夫婦起床了。

    杜科煮好早飯正往餐桌上端,容蘭芝說:“我去叫小頌和小邱起床吃飯。”

    杜科:“別了,讓他們睡吧,我四點鐘起夜的時候看見他們房間燈還亮著。”

    容蘭芝沒說什么了,她和杜科這段日子也看出來容頌和邱歸鶴應該是成了,從趙慕云那兒知道兩個人剛在一起。熱戀期的小情侶話都是說不完的,何況今天是小邱生日。

    杜科:“老婆,你說小頌和小邱會不會補辦婚禮啊?我覺得結婚還是得舉行婚禮……”

    話沒說完,容蘭芝瞪他一眼,沒好氣地說:“小頌他們情況特殊你又不是不知道,兩人才剛在一起,你瞎操什么心,怕自己活不到那時候?”

    杜科被老伴批一句后不說話了,吃完早餐后收拾干凈碗筷,出門去農貿市場,兒子中午要下廚,昨天就說好讓他幫忙買菜了。

    容蘭芝坐在沙發(fā)上,開小音量看電視,十點多容頌二人起床,她說早飯給他們留在鍋里了。

    很普通的家常早餐,小米粥配清炒小菜和煮雞蛋,邱歸鶴吃了兩個雞蛋,容頌說這是他家的習慣,生日當天早上吃兩個雞蛋,好運連連。

    中午容頌下廚,邱歸鶴一進廚房就被他拱出去了,按在沙發(fā)上,手里塞個遙控器。

    邱歸鶴又無奈又歡喜,沒切臺,陪著容姨一起看警匪劇。

    沒過一會兒,趙慕云到了,三個人一起聊天看劇。

    杜科在給容頌打下手,他的廚藝不錯——他和顧清河一起下廚差點糊鍋那次主要責任在顧清河,有他照看,容頌做出來八菜一湯。

    “天啊,國宴!”邱歸鶴高興地說。

    五個人吃飯,菜數量多份量沒有很多,容頌估計晚上再吃一頓就差不多,沒想到邱歸鶴最后一個人收場了。

    容頌目瞪口呆,忍不住伸手摸他的肚子,腹肌都快撐沒了。

    下午兩個人去了KTV,不敢去其他公共場合,怕被拍到,這幾天沒被拍算僥幸的了,會去KTV也因為它是容頌高中同學開的,不擔心行蹤泄露。

    專業(yè)歌手邱某教了跑調能手容某一下午唱歌,容頌終于能不跑調地唱完一首歌了,雖然目前只局限這一首,但他還是非常得意的讓邱歸鶴錄了個視頻,發(fā)到自己和幾位死黨的小群里。

    【容頌:我看以后誰敢說我跑調[墨鏡]】

    消息發(fā)出去后收到一排惡心的表情,簡浩明讓他別秀。

    因為容頌唱的是邱歸鶴的歌,《我們的歌》。他的新專幾個小時前發(fā)布了,就算群里有不明所以的人,經簡浩明一鬧哄也知道這首歌是邱歸鶴為容頌寫的情歌,一起刷隊形譴責秀恩愛的容某。

    容頌在群里和朋友們互懟,這時,邱歸鶴的電話響了,是錢哲打來的,向他匯報新專發(fā)布后的情況。

    容頌放下手機,正要湊過去聽,邱歸鶴打開外放。

    專輯反響很好,下午一點十四分發(fā)行,不到四個小時,主打曲《我們的歌》已空降平臺人氣榜第一。

    通話結束后,容頌吹了聲口哨,歡快地說:“這不得好好慶祝一下!你們以前怎么慶祝的?”

    邱歸鶴反倒平靜,自己的歌什么水平他最清楚,本想謙虛兩句以表成熟風范,聽見容頌的話,立刻正襟危坐:“錢哥會開瓶好酒,大家聚在一起干個杯。不過這兒只有我們兩個人,干杯就算了,我想用特殊一點的方式。”

    “什么方式?”

    “咳,比如頌哥你坐我腿上,用嘴喂我喝……”

    沒等他說完,容頌一巴掌糊邱歸鶴頭上。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翌日,容頌回劇組,邱歸鶴發(fā)京市,他同趙慕云一起走,航班時間比容頌晚一個小時。

    分別前,邱歸鶴抱著容頌不放,郁悶道:“為什么剛在一起就要異地戀。”

    容頌安撫男朋友:“我會天天給你打視頻。”

    兩個人抱了好一會兒,直到貴賓廳服務人員來提醒容頌登機。

    邱歸鶴松開手,依依不舍:“頌哥,我一有時間就會來探班的!”

    “好,我等你。”有外人在,容頌不好意思親他,只捏了一下他的手。

    飛機起飛,熱戀期情侶就此開啟異地戀。

    十一月下旬,《關山月》終于開拍,容頌開始忙碌的拍戲生活,與此同時,邱歸鶴忙于各類通告,以及準備他的四專,也就是那張他籌備到一半,被迷你專插隊的正專。

    邱歸鶴說一有空就去探班,但年底各家活動扎堆舉行,行程一個接一個,兩個月他探了三次班,全是擠出來的時間。

    時間飛逝,轉眼到了農歷新年。

    劇組過年不放假,邱歸鶴要上春晚,除夕夜兩人相隔千里,打著視頻跨了年。

    大年初一,新年第一天,邱歸鶴迫不及待飛往影視城,到達劇組時,天已經黑了。

    一路風塵仆仆,他站在門口,放開行李,先拿出手機打開前置相機,對著鏡頭整理被寒風吹亂的頭發(fā),確保自己帥氣依舊后,按響門鈴。

    容頌開門,好巧,屋里電視在放映春晚重播,正好到邱歸鶴的節(jié)目。

    電視里,男朋友在唱歡慶新年的歌曲,現實里,男朋友眉飛色舞,笑得露出一口銀牙:“雖然昨晚在電話里已經說過了,但我要再說一遍——”

    “新年快樂,頌哥!”

    “新年快……”

    容頌一句話沒說完,突然兩腳懸空,邱歸鶴太興奮,竟把他抱起來轉圈。

    他大笑起來,環(huán)住邱歸鶴的肩膀,任由他轉了一圈,再拍肩膀示意人把自己放下來。

    腳落地了,腰上的手沒松,邱歸鶴頭埋在他頸窩,用力吸了一口,撒嬌道:“頌哥,我好想你,距離我們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二十四天了!”

    容頌伸手摸他的頭,含笑道:“好了,先進屋再說。”

    他們一直站在門口,幸好沒人路過,不然怪不好意思的。

    房間里開著空調,邱歸鶴進門先脫掉羽絨服,正要擁住容頌來一個綿長的熱吻,房門又被敲響了。

    來的人是嚴導,他看見開門的人是邱歸鶴,頓了一下,又看眼容頌:“小邱到了啊,我沒有打擾你們吧?”

    邱歸鶴忙道沒有,嚴導緊接著便說:“那我現在要打擾了。”

    他來給容頌送新修改了一些細節(jié)的劇本,同時和容頌講明天要拍的戲,一待就是半個多小時,直到講清楚了才走,離開時還頗有幾分意猶未盡。

    嚴導走后,容頌眼睛還盯著劇本,直到邱歸鶴喚了一聲才把他拉回現實。

    他收起劇本,劇本什么時候都能看,男朋友……男朋友也是什么時候都能看,可隔著屏幕看和當面看完全不一樣,邱歸鶴站在他面前時,他的鼻子竟然泛酸。

    容頌把頭埋進邱歸鶴的懷中,輕聲回應:“我也好想你。”

    下一秒,邱歸鶴捧起他的臉吻了上來。

    容頌第二天要拍戲,盡管兩人很興奮,有說不完的話,還是早早歇息了。

    被邱歸鶴抱著睡了一晚上,容頌醒來后竟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輕快了,每次邱小狗來探班都能幫他解壓。

    進組以來,容頌的壓力很大。嚴導是精益求精的性格,一場重頭戲磨上兩三天是常有的事,容頌一點情緒傳遞沒到位就會被叫停重來,還有些戲嚴導會要求拍幾個版本,等到后期剪輯時再決定用哪一版。

    但壓力大,收獲也大,嚴導是一個很會帶演員的導演,拍攝《關山月》的這段時間容頌受益匪淺。

    容頌最喜歡嚴導電影的一點是,嚴導喜歡站在小人物的視角,喜歡講小人物的故事。他飾演的男主便是一個實打實的小人物。

    拿到劇本前,他揣測過男主的身份是否另有隱情,并非一個普通獵戶,然而李如意真就是一個平凡的獵戶,因為打獵技術不錯,又是個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的單身漢,頗有些閑錢,時不時去茶館聽說書先生講故事。說書先生經常講一些豪情萬丈的武林故事,于是他便對江湖生出向往。

    他因蕭屹踏入江湖,卻又在接觸江湖后大感失望,故事的最后,李如意本能拜入武當派,成為真正的武林中人,但他拒絕了,回到老家繼續(xù)做他的獵戶。

    今天拍的戲是李如意得知武林名門正派的腌臜事,發(fā)現江湖大俠并非他想象中的俠肝義膽,加之他和蕭屹被追殺這段時間經歷的種種事,對江湖的幻想開始破滅。

    邱歸鶴也來了片場,眼神陶醉地看著容頌拍戲。

    他喜歡看容頌演戲,在他眼里容頌沒有不迷人的時候,但最迷人的毫無疑問是他演戲時,在自己熱愛和擅長的領域散發(fā)出無與倫比的魅力,沒人能在看過容頌的戲后不愛上他。

    他明顯感覺到,與拍《長安意》時相比,容頌的演技又進步了。

    拍到一半嚴導喊停,把容頌叫過去說了好一會兒,再開拍時邱歸鶴注意到容頌的眼神起了變化,情緒的表達也更為濃烈。

    已經演得很好了,沒想到一幕結束后嚴導盯著監(jiān)視器沉思片刻,然后招呼重拍。

    一天下來,邱歸鶴確信這部電影會拿獎,不是因為他是容頌的戀人,即便是一個路人也會這樣認為。

    ……

    邱歸鶴沒在劇組待上幾天,因為他要參加元宵晚會,得回京市參加彩排。

    接下來的兩個月,兩人亦是聚少離多。

    《關山月》原計劃三月殺青,沒想到拖了一個月還沒完,容頌又一年生日在劇組度過。

    劇組為容頌舉行了生日宴,邱歸鶴當然趕來了。

    當天晚上,兩人依偎在一起,容頌對邱歸鶴感嘆道:“都說三十歲是人生的新開始,確實沒錯。”不管是他的事情還是愛情。

    “你知道嗎,去年生日我許的愿意是脫單,不到一個月就出了聯姻的事,當時我心說,老天你不用對我這么狠吧,我只是想談個戀愛而已,怎么直接送進民政局了?沒想到過程曲折了些,目的是達成了。”

    邱歸鶴說:“那天我去《風云》劇組,是想送你生日禮物。”

    容頌嗯哼兩聲,“說些我不知道的。”

    “那天我在你酒店對面的房間。”容頌抬眼看來,邱歸鶴繼續(xù)道:“我知道你去看電影,本來想買同一場的票,又覺得這樣太刻意了,還是在酒店等你回來。”

    容頌直起腰:“你那時在酒店?”

    邱歸鶴輕咳一聲,“在你對面的房間。”

    “……”容頌瞥他一眼,覺得自己男朋友是有點陰暗在身上的,“那你怎么沒來找我?”

    “我看見你的朋友們來給你慶生,我對你來說只是見過一面的陌生人,怎么好意思打擾。”

    不是找不到借口,比如剛從王導那里得知所以唐突上門,至于禮物,編一個合適的理由也不難,他最終退卻是因為看見了尹棠,那時他以為容頌是直男,以為容頌和她余情未了……誰知道全都是誤會!

    如今回想起來,邱歸鶴慪死了,若是他早一點知道容頌和尹棠的事情是假的,說不定一年前他們就不是假結婚了!

    容頌伸手捏他的臉,“哪來的小鴨子?”

    邱歸鶴扁著嘴,用臉蹭容頌的手心:“不開心,要頌哥哄我。”

    “盡撒嬌。”容頌像撓小狗一樣撓邱歸鶴下巴,嘴上嗔怪,實則眉眼彎成月牙,眼眸含滿笑意。

    第88章 觀眾

    五月初, 《關山月》終于殺青。

    唐玉來機場接人,容頌上車第一句話就是:“今年不接戲了。”

    誠然,同嚴導這種頂尖導演合作一次, 他的演藝生涯獲益無窮,容頌能感覺到自己的演技精長了,但是累啊, 太累了,身體累不算什么,主要是心累, 特別是一場戲嚴導讓他翻來覆去拍十幾遍的時候, 他都懷疑自己不會演戲了。

    怪不得紀青云曾經說“拍嚴導的片子是一種折磨”, 容頌如今算是明白了。

    唐玉透過后視鏡看了容頌一眼,不以為然, 自家藝人的性格她是了解,這會兒嘴上抱怨,遇見好本子好角色時,恨不能立刻簽合同進組。

    果然,下一秒容頌補充了句:“除非有我想演的片子。”

    回到家, 容頌第一時間給邱歸鶴發(fā)消息,沒過多久收到一長串哭泣的表情。

    【邱歸鶴:我也剛到酒店。】

    【邱歸鶴:三天后才能見到頌哥[委屈]】

    邱歸鶴正在錄一檔音綜,他上午出發(fā)去星市,容頌下午到京市,兩人時間剛好錯開, 一面都沒見上。

    哪怕在機場碰個面呢, 邱歸鶴充滿怨念地想——剛在一起就被迫異地戀的情侶就是這么斤斤計較。

    好在他即將錄制的是該綜藝最后一期, 錄完這個節(jié)目他就沒什么通告了,可以盡情享受二人世界!

    嗯, 520馬上要到了,他得好好安排一下……

    另一邊,容頌盯著手機屏幕若有所思。

    邱歸鶴這兩天是去彩排的,正式錄制日期是周五,時間非常充足。邱小狗總是給他驚喜,他也要給他一個驚喜。

    容頌悄悄找錢哲拿到一張前排觀眾票,悄悄飛往星市,周五那天全副武裝地出現在節(jié)目大廳。

    這一切,正在后臺進行最后準備工作的邱歸鶴毫不知情。

    容頌自以為裹得很嚴實了,墨鏡帽子加口罩,穿得也厚,出門前他特意拍了張照片發(fā)給簡浩明,問能不能認出來,簡浩明客觀點評說基本只能看出個人樣。

    他給邱小狗留了一個破綻,戒指,他沒有摘手上的戒指,不過他坐在最后一排,臺上臺下隔著這么遠的距離,不知道邱歸鶴能不能看清這枚小小的戒指。

    沒發(fā)現也沒關系,小孫知道他來了,錄制結束后會來接他去后臺。

    容頌愉悅地翹著腿,期待邱小狗看見他時的表情。

    然而他忘了粉絲是多么神通廣大的群體,每一個姑娘都可以是福爾摩斯,現場觀眾至少有一半是奔著邱歸鶴來的,有唯粉也有談鶴容易CP粉。

    容頌前幾個月拍戲沒有戴戒指,他的戒指沒被拍到過,可這是對戒,邱歸鶴那枚自從戴上就沒摘過,走到哪帶到哪,天天超經意露出,生怕別人沒注意到,粉絲對它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所以容頌戴著戒指,在現場粉絲眼里和裸奔沒多大區(qū)別。

    好在現場觀眾不能帶手機入場,也禁止拍照錄像,事情暫時沒有傳到網上,否則沒等上臺邱歸鶴可能就知道了。

    容頌注意到有人在看他,不少因為他敏銳,而是因為前排觀眾回頭看過來的動作太明顯了,且不是一個人這么做,他想不知道都難。

    除了前面幾排,他也發(fā)現鄰座的姑娘在偷偷用余光瞥他了。

    是邱歸鶴的粉絲,容頌看見她手里拿著邱歸鶴的應援手幅,于是在鄰座姑娘又看過來時,他轉頭和她對上視線。

    鄰座姑娘瞬間僵硬,眼神驚慌,愣愣的一動不動,容頌露出友好的笑容——忘了自己戴著口罩人姑娘看不見,先開口道:“你是不是……?”

    他沒說開,但鄰座姑娘明白他的意思,默默點了點頭。

    “怎么認出來的?”容頌不解,看樣子不少人都認出來了,怎會如此?

    鄰座姑娘太緊張了,吭哧半天說不出來話,便用手指了指他的戒指。

    容頌略一思索,很快明白緣由,頗有幾分無奈。

    緩了一會兒,鄰座姑娘終于放松了些,靦腆地問:“那個,容老師,我可不可以找鶴哥要個簽名?”

    “好啊,錄制結束后我讓他給你簽。”容頌又溫聲詢問:“你想和他合影嗎?”

    鄰座姑娘猛吸一口氣,激動地差點暈過去,“真的可以嗎?嗚嗚嗚嗚太好了,謝謝你嫂子!”

    容頌:“……”

    容頌:“…………”

    她反應過來自己喊了什么后,臉漲得通紅,尷尬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啊啊啊啊她干了什么,她居然當面對著容頌喊了嫂子,救命!

    容頌看她一副吶喊吐魂的表情,寬慰道:“你想要他在簽名上寫什么的話,錄制結束的時候告訴我,現在說我怕到時候沒記住。”

    鄰座姑娘聲音虛弱:“好、好的,謝謝容老師。”

    兩個人都默契的強行忽視了口誤的事。

    很快,主持人上臺,正式開始錄制。

    這是一檔選秀節(jié)目,邱歸鶴是導師,他性格出了名的桀驁不馴,所以在節(jié)目里的人設就是標準的嚴肅性導師,點評時毫不留情,有時候說得太狠了,其他導師還得打打圓場。

    本來錢哲有點擔心邱歸鶴被罵,沒想到節(jié)目播出后,意外地吸粉,因為他點評句句在理,批評得很客觀,給的建議也很精辟。

    容頌坐在臺下,看著臺上邱歸鶴表情淡然,一針見血地給每個選手提出專業(yè)意見,整個人魅力四射的模樣,完全淪陷了,無法將視線移開一點。

    男朋友太帥了,帥得他心醉神迷,容頌眸光閃閃地盯著邱歸鶴,心想如果邱小狗這會兒在他旁邊,他肯定忍不住親上去。

    錄制時間已過去三分之二,就在容頌以為邱歸鶴不會發(fā)現自己時,上一名選手退場,主持人說串詞的空檔,邱歸鶴口渴,拿起桌上贊助商提供的飲料,一邊喝水一邊往臺下掃去幾眼,突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他放下飲料,緩慢眨了兩下眼睛,再次直直向B區(qū)觀眾席看過去,那里有一個他覺得分外熟悉的身影。

    最后一排戴著漁夫帽的男人,是老婆?!

    第89章 下班

    距離遠, 加上節(jié)目大廳晃眼的燈光,邱歸鶴看不太真切,一連看了好幾眼才確定那就是容頌。

    他也知道容頌知道他認出來他了, 因為他看過去時,他親愛的男朋友向他摘下帽子,然后再戴上——一個簡單的脫帽禮,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時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他笑了,希望沒被節(jié)目組鏡頭拍到。

    于是時間變得分外漫長, 也分外煎熬, 一想到容頌就在臺下, 邱歸鶴的心躁動不已,恨不得沖下臺。

    錄制終于結束時, 邱歸鶴往觀眾席看,發(fā)現那個位置已經空蕩蕩,他更急了,一下舞臺就往休息室走,腳步飛快。

    果然, 打開休息室的門,容頌翹著腿坐在他的椅子上,正在吃節(jié)目組準備的小點心,聽見開門的聲響,抬起眼皮看了過來。

    “頌哥!”邱歸鶴幾乎是撲過去的, 他低頭剛要吻, 容頌眼疾手快往他嘴里塞了塊曲奇。

    小孫非常識趣地離開房間, 為他們關上門。

    容頌這才往邱歸鶴嘴上親了一下,嗯, 抹茶味的。

    邱歸鶴像小狗一樣在容頌身邊打轉,他想坐在容頌旁邊,但一張座椅哪坐得下兩個大男人,他正要拖張椅子過來,容頌站起來,把邱歸鶴往椅子一按,然后坐到他腿上,一系列動作極其自然。

    “……”邱歸鶴大腿肌肉緊繃,明明在一起半年了,兩個人也抱在一起睡過——次數遠超過五,可每次容頌對他做出親密舉動的時候,他都像個懷春少年一樣輕而易舉被撩動。

    “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沒告訴我?”邱歸鶴環(huán)住容頌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膀,繾綣地問。

    “昨天晚上,我和你住的一個酒店,就在你樓下那層。”容頌彎起眉眼:“提前告訴你就看不見你那么可愛的表情了。”

    “怪不得昨晚你不接我的視頻!我說想你的時候,其實你離我不到一百米?!”

    “嗯哼,我還吃了你說好吃的那家粉館,不過我點的外賣,送到的時候米粉有點坨了。”

    “那我們待會再去吃一次,回京市后我可以試試復刻。”

    “你把我說餓了。”剛吃完一小盒曲奇的容頌如是道。

    ……

    邱歸鶴高高興興地被男朋友接下班時,容頌來綜藝錄制現場的事也在網上傳開了。

    熱度最高的一條是容頌鄰座那位姑娘發(fā)的微博。

    【臥槽誰能想到我旁邊坐的是容頌!!我偷瞄他被發(fā)現了,他還問我怎么認出來的,他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嗎笑死。他看我手上拿著邱哥應援牌,問我要不要邱哥簽名和合照……我的天啊地啊神啊鬼啊媽媽咪呀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不多說了,容老師你是我唯一的嫂子!!!】

    她放了三張照片,一張邱歸鶴的簽名,一張和邱歸鶴的合照,最后一張是她和邱歸鶴、容頌三人的合照。

    這條微博發(fā)出來后不少人涌進她的評論區(qū),無論CP粉還是唯粉。

    【姐妹求更多細節(jié)!】

    【讓我想想……感覺邱哥好像不知道容老師來了,節(jié)目錄了一半多他往臺下望,看見容老師的時候特別驚訝的樣子。】

    【慕了!感覺容頌人蠻好的。】

    【真的,他超溫柔,其實我不小心嘴瓢喊了他嫂子[裂開]他看出來我尷尬,緩解氣氛主動問我要不要和邱哥合影(最開始我只問他能不能要一個邱哥的簽名,沒有提合影。】

    【啊啊啊好期待下周開播,不知道有沒有鏡頭。】

    【我覺得有,因為邱哥他真的往臺下看了好多次好多次[抹汗]節(jié)目組不可能沒注意到。】

    果不其然,節(jié)目播出后,不僅拍了邱歸鶴往臺下看,還給了角落里的容頌一個鏡頭,不過畢竟和綜藝主題無關,所以正片只有一小段畫面,即便如此,CP粉也嗑嗨了。

    【這個笑沒什么好說的,頌哥來給你高興壞了吧!】

    【嘖嘖嘖,某人發(fā)現頌哥在臺下后明顯話更多,親自示范不說,主持人cue他他就真上臺即興唱跳了一首,這不是秀是什么?!】

    【他超愛!別叫邱歸鶴了改名叫邱孔雀吧。】

    【一二三唱,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容老師:沒錯,我慣的,怎么了?】

    【我產品穩(wěn)穩(wěn)的很安心[愛心]】-

    520逼近,邱歸鶴悄悄買了兩張飛巴黎的機票,晚上兩人坐在沙發(fā)上聯機打游戲,一局結束,他正要告訴容頌,突然,容頌的電話響了。

    來電人是他弟顧祈,容頌剛一接通,聽見弟弟慌亂不安地聲音:“哥,你現在能回家一趟嗎?爸媽吵架了,我聽見他們說要離、離婚……”

    容頌立刻站了起來,“怎么回事?”一邊說一邊進臥室換衣服。

    今晚顧祈參加朋友開的BBQ派對,結束的時候天色已晚,加上他還喝了點酒,就不打算回學校了,回家睡一晚。沒想到剛到家門口,他聽見了趙慕云和顧清河激烈的吵架聲。

    以往爸媽每次吵完架過不了多久就會和好,顧祈以為這次也是,沒當成大事,正準備開門進屋勸勸架,手還沒摁上指紋器,就聽見趙慕云喊了“離婚”兩個字。

    顧祈瞬間酒醒了,爸媽吵過很多次架,不管小吵還是大吵,沒有哪一次提過離婚,這次他媽居然說了離婚……顧祈知道攤上大事了,他腦子懵得不行,又慌又怕,第一反應哆嗦著掏出手機給大哥打電話。

    “我這會兒蹲在門口不敢進去,他們還在吵……哥,你什么時候到?”容頌聽見弟弟抽泣了一聲。

    “我馬上出門,你先別進屋,等我到了再說。”

    掛斷電話,容頌換好鞋,伸手正要拿玄關的車鑰匙,邱歸鶴的動作比他快了一步。

    “頌哥,我和你一起去。”邱歸鶴也換好衣服了,他大致聽到了一些。

    “你別去了,不太方便。”容頌說。他和邱歸鶴目前只是戀愛關系,假結婚不算真兒婿,不適合摻和他的家事。

    邱歸鶴:“我開車送你,到了后我不進去,在車里等你。”

    容頌便沒拒絕了。

    夜間路上車少,邱歸鶴開得稍快一些,但離得遠,還是用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

    車停穩(wěn),容頌對邱歸鶴說:“你先回去吧,我今晚不一定走。”

    邱歸鶴正色道:“沒事,我在車里等著,萬一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你處理完了給我發(fā)消息,到時候我再走。”

    “好吧。”

    容頌匆匆下了車,顧祈坐在門口,看見他后連忙抹了抹眼睛站起來,他聽見屋里傳出的聲音,愕然:“他們還在吵?一個多小時沒停?”

    相較打電話時,顧祈聲音更低啞了,他搖頭又點頭,“之前吵一會兒停了,這會兒又吵起來了。”

    “你有聽清他們在吵什么嗎?”

    “不是特別清楚,我聽見媽媽罵爺爺,還說了哥你的名字。”

    容頌蹙眉,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能讓他爸媽鬧到離婚的程度?他做足心理準備,深呼吸一口,沒有直接開門,而是先按門鈴。

    吵架聲戛然而止。

    容頌這才開鎖進門,顧祈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后,趙慕云和顧清河盯著兩個兒子,面面相覷。

    “晚上好,兩位還沒睡呢?”容頌語氣平緩。

    顧清河心虛道:“小頌,你怎么突然回來了,還帶著小祈?也不提前打個電話說一聲。”

    “我要是打了電話,能撞上你們吵架?”

    “……你都聽見了?”

    “沒聽清楚,”容頌頓了一下,“但聽見我媽說要離婚了。”

    顧清河:“……”

    趙慕云:“……”

    他倆一人占了沙發(fā)一側,中間隔了條銀河。容頌給顧祈使了個眼神,顧祈便埋頭上樓回了臥室,把客廳留給三人。

    容頌坐在側邊的單人沙發(fā)上,對著兩人沉聲道:“爸,媽,您二老怎么回事?”

    顧清河正要開口,趙慕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立刻閉上嘴。

    趙慕云:“不是什么大事,我說離婚是氣話,不是真要和你爸離。”

    容頌無奈:“媽,你覺得我會信?你們以前吵得最厲害的一次都鬧分居了,也沒說過離婚的話,這一次是為什么?”

    顧清河瞅趙慕云一眼,又一眼,再一眼……趙慕云面沉似水,不動如山。

    “爸,你想說什么就說!”容頌倒是心安了點,他信他爸媽不會真的離婚,不說別的,兩個人都吵翻天了,他爸行事還得看他媽的眼神。

    顧清河噤聲,趙慕云沉默,容頌嘆了口氣,看向他媽,“媽,我說過很多次了,有事不要瞞著我,我都三十歲的人了,不是小孩。”

    趙慕云避著容頌眼神,他也不急,腦海里不斷思考,回憶剛剛他弟說的話,再看爸媽的樣子……他媽不想他知道,難道事情和他有關?

    “是因為我的事嗎?”容頌試探道,“老爺子和我?”

    趙慕云陡然盯了過來,眼里冒火,聲音也變得尖銳幾分:“小頌,老頭子聯系你了?!”

    “還真是。”容頌喃喃。

    聞言,趙慕云知道自己被兒子詐了一把,又生氣又覺得好笑:“渾小子,給你媽耍上心眼了!”

    容頌:“誰讓你非要瞞著我。”

    “所以,老爺子又打算讓我做什么?”

    “我不想說,讓你爸說。”趙慕云語氣冰冷,難掩厭惡。

    顧清河得了令,悶聲悶氣道:“老爺子想見你。”

    容頌擰眉:“就這?”

    趙慕云沒好氣道:“聽你爸說完。”

    準確的說,是顧老爺子時日無多了,想在咽氣前見容頌一面,尋求他的諒解。

    第90章 機票

    顧老爺子是一個極度迷信的人, 容頌知道他不受顧老爺子待見的原因,因為他剛出生時顧老爺子找大師算他的命格,大師說他的八字太硬, 克家族的運勢。

    但他不知道,當年顧氏公司確實遭遇了一次危機,資金鏈差點斷裂, 是顧清河拉來一筆新投資,這才有驚無險地度過難關。難以置信的是,顧老爺子竟將事情怪罪到一個未滿月的小嬰兒身上, 非說是容頌克的, 還起了將他送到偏遠鄉(xiāng)下, 遠離京市的心思。

    那時顧老爺子和顧清河的關系不差,顧清河是他的長子, 亦是所有兒女中最出色的,是他確定的繼承人,未來的顧家家主。他覺得自己是為了整個顧家考慮,居然直白地把念頭告訴了顧清河,顧清河怎么可能同意, 生平第一次對父親發(fā)火。

    顧清河和顧老爺子吵了起來,原本他瞞著不讓趙慕云知道,但不知道怎么的還是傳到她耳朵里了,氣得趙慕云剛出月子就抱著孩子回娘家。

    當年顧老夫人還在世,她是個很厲害的女人, 顧氏發(fā)家有她的一半, 不過年紀大了身體不好, 常年養(yǎng)病不管事了。顧老爺子活一輩子就怵她一個人,敢對大兒子說要把大孫子送走, 卻不敢對老妻說一個字,直到兒媳回娘家才沒瞞著。

    老夫人明事理,當即把顧老爺子狠狠訓了一頓,再壓著他認錯,親自上門請趙慕云回顧家。

    她出手后,這一出鬧劇結束了,可顧清河和趙慕云對顧老爺子終歸是有了芥蒂。

    后來容頌走丟,顧老爺子說了一句“那孩子不在,家里生意變好了”的荒唐話,正值春節(jié)全家在顧家大宅團年,他本來是私下對著二兒子說的,偏偏正巧趙慕云路過被她聽見了,當即失控。

    趙慕云直接掀桌,顧清河則辭去他在顧氏的職位,兩人和顧老爺子斷了來往。

    幾年后顧老夫人逝世,生前遺愿是希望老大重回顧氏。她知道老伴的所作所為深深傷害了長子和長媳的心,她不會強求他們原諒,但她放不下顧氏,那也是她的心血。

    顧清河答應了。

    回到公司顧清河和顧老爺子的交集不可避免,但他和顧老爺子的關系依舊僵冷,只談公事。

    好轉起來是在顧祈出生后,顧老爺子對顧祈很好,像一個真正的祖父,顧清河對他的態(tài)度逐漸軟化,父子關系有所修復。

    然而,等顧清河和趙慕云終于找回失散二十多年的孩子,顧清河發(fā)現顧老爺子對容頌的偏見依舊,他們?yōu)槿蓓炁e辦的認親宴席上,顧老爺子不僅沒對容頌擺好臉,還責備他為什么不改回顧姓。

    若不是鬧起來會讓容頌尷尬,趙慕云又要指著顧老爺子大吵起來了,她對他的怨恨從未消散,即便在丈夫和顧老爺子關系好轉后,她也一直保持冷漠的態(tài)度。

    從此,趙慕云和顧清河幾乎不讓容頌和顧老爺子見面,顧清河對顧老爺子的感情再度急轉直下,夾在親爹與妻兒之間令他分外苦楚,他要護著兒子,但也不可能和顧老爺子斷絕關系。

    如此多年,直到顧老爺子不顧他的反對強定容頌聯姻,顧清河徹底心寒,因此起了奪權的心。

    顧老爺子是個貪戀權勢的人,明明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早就定好了繼承人,但就是舍不得放權。之前是顧清河不愿和老爺子爭,實際上他勝算很大,一番運作后他成功坐上了顧氏掌權人的位置,以后不管顧老爺子起多荒謬的主意都影響不到他的家人了。

    可沒想到,顧老爺子退位不久就查出來絕癥,治療半年沒有任何好轉,如今就是吊著一口氣,隨時都有咽氣的可能;更沒想到,臨死顧老爺子醒悟了,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他想見容頌,原話“和那孩子道個歉。”

    這件事上,趙慕云和顧清河起了分歧。

    顧清河覺得老爺子悔改了,一個是他的父親,一個是他的兒子,他自然希望兩個人能夠和睦。

    趙慕云卻覺得,顧老爺子是死到臨頭良心不安了,想討個好得個善終,他嫌惡小頌一輩子,憑什么他想原諒就得原諒?

    “……兒子你自己決定,想見就見,不想見就不見。”顧清河說。

    他剛剛說的都是容頌本就知道的事,其他一點沒提,這是他和妻子一貫的主張,不想容頌得知那些破事后難過,所以聽完后容頌沒什么感覺,顧老爺子名義上是他的爺爺,但對他而言和陌生人差不多。

    容頌陷入沉思,他看了看顧清河,又看了看趙慕云。

    趙慕云:“小頌,你不用在乎我和你爸的想法,我們都聽你的。”

    容頌輕聲道:“爸,我可以不見嗎?”

    顧清河二話不說點了頭,“好,你說不見就不見,后面你也別惦記這個事了,如果你二叔和你小姨,亦或其他什么人給你打電話,你別搭理,直接告訴我和你媽。”

    容頌:“那你和媽也別因為這個事吵架了。”

    “唉,不吵了。”其實顧清河也不想和趙慕云吵,他知道老爺子那些事是扎在妻子心里的刺,一提起來她就容易過激。起初他沒吱聲,趙慕云說著說著開始指責他偏袒顧老爺子,他就忍不住了,夾著中間這么多年難道他很好受嗎,兩個人爭論了起來,而吵架這事向來是越吵越上頭,一不小心陳年舊事盡數翻了出來,吵了個大的。

    趙慕云聽兒子說不見,心情好了很多,想起來問他今晚為什么回來。

    容頌實話實說:“小祈回家聽見你們吵架,給我打了電話。我倒還好,小祈被嚇狠了,我到的時候他蹲在門口哭呢,你們也真是的,離婚這兩個字能隨便說嗎?”

    顧清河同趙慕云對視一眼,他訕訕道:“我和你媽待會去找小祈聊聊。”

    “過零點了,小頌你今晚就在家里睡吧。”

    “不了,歸鶴在外面等我。”

    “小邱也來了?這事鬧的……那你讓小邱進來,也在這里睡,我讓鄭姨收拾個空房。”

    “好吧,不用麻煩鄭姨,他和我睡一個屋就行。”

    ……

    一進臥室,關上房門,容頌整個人像泄了氣一樣,靠在邱歸鶴身上,不復之前的從容冷靜,顯出幾分脆弱來。

    面對爭吵的父母和驚慌的弟弟,他是主心骨,必須沉穩(wěn),直到和戀人獨處時,他才表現出隱藏的一面。

    “怎么了?”邱歸鶴握住他的手。

    “嚇死我了,”容頌喃喃,“我還以為出了什么大事,以為他們真打算離婚。”

    邱歸鶴安撫道:“已經沒事了,頌哥你做得很棒,顧叔趙姨和好了。”

    容頌又把事情原委告訴邱歸鶴,“……對我來說,見和不見都無所謂,我不見是不想我媽難受。”

    他對顧老爺子沒有任何感情,不喜歡,也不討厭——討厭一個人是需要精力的,只覺得他很可笑。他也不認顧老爺子是他的爺爺,他真正的爺爺已經過世了,他記得小時候每次顧老師和容警官帶他回鄉(xiāng)下老家,爺爺都會打糍粑給他吃。

    不見面他爸會失落,但這件事上,顯然他媽比他爸更放不下,假如他原諒顧老爺子,趙慕云嘴上不說,心里肯定委屈。

    他能猜到爸媽瞞了好些事情沒告訴他,既然他們不愿意說,他也不會問,假裝什么都沒發(fā)現。

    “你的決定是對的。”邱歸鶴第一次知道顧老爺子不待見容頌的事,越聽越窩火,越聽越心疼。

    他和趙慕云站一邊,不想容頌見顧老爺子。

    容頌突然坐直,盯住邱歸鶴的眼睛:“我們去國外旅游吧。”

    “嗯?”邱歸鶴沒反應過來話題為何轉變如此快。

    “我人在京市,我爸就比較為難,不管顧老爺子以前做了什么,他畢竟是我的長輩,事情傳出去外人只覺得我爸媽和我不孝,老爺子都快死了還和他置氣。如果我人在國外,到時候可以找找理由,比如我們手機被偷了,我爸沒能聯系上,再比如在國外遇到意外一時半會趕不回來,不是不想見,是沒能見上面。”

    聞言,邱歸鶴正要從夾克內側口袋掏出他買的兩張巴黎飛機票,卻見容頌舉起手機,揚起一個淺淺的笑:“其實我早就有旅游的想法,馬上520了,我買了去威尼斯的飛機票,本來打算今晚告訴你。”

    “……”邱歸鶴默默拿出紙質飛機票,對上容頌手機屏幕上購票軟件的電子飛機票。

    容頌:“……”

    好巧,兩人想到一塊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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