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是有一個叫閆梓楠的和我們有合作!”
“我們就是小酒廠,人家來買我們的酒,我們還能不賣!?”
“最開始有個男的聯系我,忘了什么聲音!誰記得!”
“哎呦,還能有什么合作?他們買我們的散裝酒,買另一家廠子的玻璃瓶,應該是讓他們幫忙裝酒,衛生方面嘛肯定不達標,不過這和我可沒關系,我是正經廠子。他們一次要的量不多,但是很穩定,而且給錢很爽快,我還是很喜歡和他們合作的。”
“真不記得男的有什么特征!只有最開始敲定合作是他打的電話,合同都是女的簽的,你非說特征……”
“他說話文縐縐的,算嗎?”
穆昔問:“什么叫文縐縐?”
“很多書面用語?古代人?反正就是一種感覺,自稱鄙人!
穆昔真誠的向廠長表達謝意,“謝謝您,我們再去找找玻璃瓶的廠長。”
“等等,”酒廠廠長叫住穆昔,“還有一件事。”
穆昔回頭,看著鼻青臉腫的廠長。
廠長哆哆嗦嗦地指向身后,“你們不和我老婆解釋一下?”
穆昔和林書琰對視一眼,說:“姐姐,我們和廠長確實毫無關系!
廠長老婆提著雞毛撣子,神色陰郁。
“他如果沒有其他女人,會清醒嗎?”
廠長說:“這都是生意場上的事,沒辦法,人家老總喜歡。警察同志,我都配合你了,你不能看著我家庭破裂啊!”
穆昔向廠長表示歉意,“但先說一點,可不是我逼著你去找女人的,即便是家庭破裂,也是因為你個人的行為!
“我天天養家養廠子容易嗎!”廠長一邊留意老婆的神色,一邊坐在地上耍賴,“說是廠長,其實就是孫子,手底下就這么點兒人,人家說兩句話我就得喝酒,喝的我胃疼!我為什么?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穆昔道:“很可憐,但酒桌文化不就是男人愛喝酒才有的嗎?你不喜歡喝酒嗎?”
廠長:“……”
他當然喜歡喝酒。
穆昔說:“就是因為你們喜歡,還沒有節制,所以都跑到酒桌上談生意,討好大佬的嘛,怪誰?”
廠長:“……,我喜歡喝少點,但和老總們就得多喝!”
穆昔問:“你去嫖,也和大佬有關?”
“咳,人家喜歡美女,不得給人家介紹‘正經’姑娘?”
“所以你就順便跟著一起?”
“……,我是被迫去的,不然不合群,老總們不高興!
“噢,還得讓老總看到!”穆昔對林書琰說,“把他帶回去吧,他們聚眾淫亂!
廠長:“??”
廠長失去和穆昔爭辯的力氣。
穆昔對廠長老婆說道:“您還是再考慮考慮!
“對對,我以后一定改。”
廠長感激地看著穆昔。
穆昔說:“萬一他能掙挺多錢呢?錢可是夫妻共同努力賺來的,是你們的共同財產。”
廠長:“……”
他今天呼吸時沒看黃歷,好像不該活。
廠長忙著向老婆表示自己要痛改前非,沒時間再和穆昔糾纏。穆昔與林書琰又去見了玻璃瓶廠的老板,大體搞清楚閆梓楠一行人的“流水線”。
散裝的白酒會運輸到賣器皿的廠內,廠子員工會去裝酒,裝好的酒直接拉到小倉庫。
中藥是在小倉庫內才放入白酒中的,這些藥酒沒有任何標簽,而且也不需要自己建造工廠和流水線。
酒廠是小廠,價格低廉,玻璃瓶和中藥倒是要一些成本,但和他們賺到的錢相比,微乎其微。
穆昔將兩位廠長請到派出所辨認聲音。
雖然他們已經都稱已經不記得善信的聲音,但還是要試一試。
林書琰先把婁波濤帶出來,讓他說了幾句采買白酒和玻璃瓶的話。
兩個人同時搖頭,“不太像!
林書琰道:“主要是聽聲音,說話方式可能是在故意隱藏身份!
二人還是搖頭,“就是不像!
林書琰又把秋阜帶過來,二人仍然搖頭,“也不像!
“確定?”
“記不太清了,但是真的不像。你讓我確定,我可不敢確定,我們只通過一次電話,還是在一年以前,換做是你,敢肯定嗎?”
這的確有些為難人。
二位廠長離開后,林書琰有些失落。
“如果婁波濤和秋阜不是善信,我們現在想抓到他就太難了!
閆梓楠一門心思保護善信,其他人根本沒有接觸過他。
希望只有俞冬月,可她現在還在接受治療,醫生讓他們明天再過去。
穆昔揚了揚手中的復讀機,“我錄下來了。”
“他們的聲音?有用處嗎?”
“你來聽,”穆昔說,“同樣的話,有什么不同!
穆昔將復讀機調整好,放給林書琰聽。
復讀機的聲音不如錄音機好,但也夠用,林書琰調整磁帶反復聽了幾遍,說:“好像是有區別,一個緊張,一個不緊張!
兩人的聲音差別其實不大,所謂的緊張是一瞬間的遲疑,但遲疑過后,林書琰明顯聽出他聲音和剛開口時不同。
說明他偷偷調整過。
“善信就在他們之中?”林書琰說,“如果只關注他們二人,會不會將真正的善信放過?我擔心他現在仍然逍遙法外!
穆昔說:“等我打個電話,就全都知道了!
*
周謹出事,派出所集體加班。
除了去首都給苗苗治療的周謹和鄒念文外,其他人都在。
宗井將所有受害人的資料整理好,打著哈欠說道:“已經和他們都談過了,他們的子女愿意聯合報案,涉案金額加到一起,夠他們喝一壺了!
他補充道:“周謹回來后要給我買半年份的茶葉,不能讓所長知道!
唐英武:“?,什么事我不能知道?”
宗井淡定地趴下睡覺,“你就算知道也要裝不知道!
唐英武:“……”
嚴紹忙得暈頭轉向,“宗井,別睡了,來幫我整理筆錄,你看看秋阜的筆錄,該怎么處理他?”
謝漣縮回東張西望的脖子,“你們有必要全都留下來加班嗎?”
穆昔剛送走兩個廠長,打著哈欠說:“如果是你遇到這種事,我肯定不加班。”
謝漣:“!,我們可是好姐妹,你得加!”
穆昔說:“你可是刑偵隊的,又不是我們的人!
“誰說的?我天天和你們混在一起,我就是派出所的!”
沈硯看向謝漣。
應時安也看向謝漣。
謝漣:“……,你們心里只有刑偵隊?沒有派出所的哦?”
其他人看向沈硯和應時安。
沈硯有些別扭。
說心里有派出所,好像拋棄了刑偵隊,但說心里沒有派出所,又太不懂人情世故。
比起做派出所的民警,他還是更喜歡做刑警。
人嘛,要有骨氣,不能輕易認慫。
沈硯說:“我還是更喜歡刑偵……”
應時安淡定自如,“沒有工作時我會盡量來幫忙!
應時安的精彩發言贏得所有人的掌聲。
沈硯:“……”
他真心實意道:“師父,我從來沒見過像你臉皮這么厚的人!
應時安道:“只是一點真心話而已,你認為派出所有問題?”
沈硯:“……,派出所是我第二個家!”
“哦?記得盡快從我家搬走!
“這是兩件事,我要說的是我對派出所的心,忠貞不渝。”
“徒弟,說太多就假了!
“……”
安良軍幾人腦袋湊到一起,“他倆是不是有病?”
宗井說:“好像沒吃藥!
嚴紹唉聲嘆氣。
林書琰說:“他們可能是因為……”
穆昔湊過來,“我知道他們為什么總吵架!
林書琰道:“你早就該知道!
“以前我沒想通,現在想通了,”穆昔神秘兮兮道,“沈硯其實很關注應時安。”
林書琰:“?”
安良軍問:“什么叫關注?”
穆昔說:“就是格外注意沈硯的一舉一動,而且你們知道嗎,沈硯還說他喜歡我。”
林書琰:“他本來就是因為你和應隊過不去。”
“才不是呢!”穆昔說,“我已經拒絕他了,明確拒絕,但他還是和應時安過不去,這說明什么?”
林書琰茫然道:“能說明什么?”
安良軍和宗井也很好奇。
穆昔說:“這說明他最開始的目標就是應時安,我只是個幌子呀!”
林書琰&安良軍*宗井:“……”
穆昔喋喋不休地分析,“你們年紀大了,沒有愛情,不明白,有的人別扭,就是喜歡和喜歡的人拌嘴,不好意思直接和喜歡的人說話,就采取一些拐彎抹角的方式,其實他只是知道我和應時安結婚,想通過接近我來接近應時安!
三人沉默良久。
安良軍看著其他二人:“是這樣嗎?”
林書琰:“……是嗎?”
宗井:“不如我們一起去喝茶?”
宗井的椅子被安良軍踢遠。
幾人看向還在專心致志對話的沈硯和應時安。
穆昔的話雖然離譜,但好像很符合實際。
安良軍:“……”
被洗腦了。
安良軍問:“二位如果吵完了,我們來討論討論案子?”
應時安道:“目前我們只需要找到善信本人,剩下的工作就只剩完善證據鏈。”
沈硯道:“說的容易,善信在哪里?”
“說是年輕人,”謝漣說,“其實我看婁波濤和秋阜都不像,可能是另一個從沒露過面的人,他心機太深,一心想把自己摘出去。”
“婁波濤還是很可疑的,”安良軍道,“他住在護林員的木屋,平時很少和其他人接觸,不容易暴露,從這個角度看,秋阜時時刻刻與閆梓楠和俞冬月在一起,如果他是善信,太容易暴露!
“秋阜分明是為了苗苗的病才被卷進來,他就不可能是善信,”謝漣堅決支持秋阜,“而且你們是不是忘記了,秋阜說過喜歡閆梓楠,但被閆梓楠拒絕,閆梓楠可是一心一意維護善信的,秋阜不可能!
“秋阜給苗苗治了這么多年病,確實不太像善信!
“唉,不知道閆梓楠是不是被下蠱了,善信可是以老人的面目示人的,閆梓楠怎么看上他的?還是他本人其實長得挺帥?閆梓楠和他是一對?”
安良軍總結道:“愛情的確容易使人盲目。”
等其他人討論得差不多了,穆昔才說:“關于這一點,我有話想說!
謝漣道:“有屁快放!
穆昔:“?”
謝漣:“……有事您發話!
“保險一點,我們可以繼續查閆梓楠經常接觸的人,這樣就算善信另有其人,也不會錯漏。”
謝漣小聲說:“廢話,誰不知道?”
穆昔接著說道:“另外,我想先聯系付葉生和文姐,再審秋阜!
謝漣:“?,秋阜已經夠苦了,你懷疑他?老林,你今天一直和她在一起,你也懷疑秋阜?”
林書琰沒作聲。
沈硯也有些搞不明白,“穆昔,秋阜的可能性的確比婁波濤小!
唐英武見他們討論得火熱,走過來說道:“審個人而已,審完就知道了,穆昔,現在就去吧。”
穆昔起身,應時安跟著站起來。
沈硯陰陽怪氣道:“師父又聽穆昔的?”
應時安說:“我只是比較喜歡動腦,你繼續。”
沈硯:“……”
穆昔和林書琰一起扶著應時安往詢問室走去。
謝漣問:“秋阜?你們真懷疑秋阜?”
沈硯擰著眉。
他的第一反應其實和謝漣一樣,秋阜精力悲慘,又一直照顧生病的苗苗,苗苗和他沒有血緣關系,他卻愿意盡心盡力的照顧,沈硯不想把秋阜和不好的事情聯系在一起。
沈硯甚至希望秋阜能少判幾年,起碼要讓苗苗有人照顧。
“暫時沒有其他事做,”唐英武樂呵呵道,“不如一起去看看?”
幾人齊刷刷起身。
于是,詢問室門口聚集了派出所所有民警,還有兩個入贅的刑警。
一大幫人擠在門口,正對著秋阜。
秋阜:“……”
他無錯地看向穆昔,“是苗苗出事了嗎?”
“她很好,”穆昔保持微笑,“今天主要是想聊聊閆梓楠,我們已經抓住她了,你知道嗎?”
秋阜問:“她會判很多年嗎?”
“她的情況已經不是詐騙這么簡單,她還試圖謀殺周謹和俞冬月,只不過他們兩個運氣好,樓層低,保住了性命!
秋阜驚愕道:“這,我……她怎么會這樣?”
“你認為她是一個什么樣的姑娘?”
秋阜答道:“溫柔、善良、熱心,還曾經幫我照顧過苗苗。我從未遇到像她這么單純的女孩!
“你喜歡她?”
“我從未否認過。”
“她的態度如何?”
“她拒絕了,”秋阜自嘲道,“我早就知道她會拒絕,我的條件和她怎么比?我相貌丑陋,窮,還帶著一個孩子,別說是閆梓楠,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我都是配不上的。”
穆昔問:“她拒絕后,和你來往還多嗎?”
“幾乎不來往,”秋阜說,“之后我們只有需要拿貨時才交流。我不太明白,你問這些做什么?”
穆昔說:“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秋阜:“?”
謝漣低聲問:“奇怪的地方是什么地方?秋阜家嗎?”
沈硯:“……”
這樣的刑偵隊,不待也罷!
秋阜問:“哪里奇怪?”
“人員配置。”
“哦?”
穆昔說:“白酒不是你們釀的,是直接買的,廠子會幫你們把白酒送到另一個廠子,另一個廠子負責裝瓶,再運輸到倉庫。兩個都是小廠,訂單不多,干活時還算盡心力!
“這有什么奇怪的?”
“別著急,我還沒說完,”穆昔笑笑,“藥酒運到倉庫后,由婁波濤送到茶葉店,購買藥酒的人可以直接過來取,對嗎?”
秋阜點頭。
穆昔問:“他們是自己來取,還是你們送貨?”
“自己來取!
“不沉嗎?你們不給送貨?”
“他們買的次數多,但每一次買的數量不多,閆梓楠說,如果送貨上門會被其他人看到,要盡量把自己摘出去,只允許他們自己上門拿!
“這就是我說的奇怪的地方!
“?,梓楠的觀點有問題?”
穆昔說:“我的意思是,既然買藥酒的人可以直接上門取,你存在的意義是什么呢?”
婁波濤將藥酒送到茶葉店,閆梓楠就可以在茶葉店清點,再由受害人自己購買藥酒帶走,茶葉店為什么需要秋阜?
而且秋阜可是很早之前就在茶葉店的,按照他的說法,還是閆梓楠看他可憐,才把他留下來。
閆梓楠不喜歡秋阜,做事謹慎小心,卻愿意把一個陌生人拉入局,而且做的還是無關緊要的工作?
穆昔問:“秋阜,是不是很奇怪?”
第152章
首都祥威醫院久負盛名,付葉生替苗苗辦好住院手續,鄒念文帶著她樓上樓下四處奔走做檢查。
苗苗乖巧懂事,檢查時不哭不鬧,十分配合。
一系列檢查做完,苗苗終于能躺到病床上,付葉生坐在床頭給她削蘋果。
祥威醫院床位緊張,找關系也很難加床,苗苗的身體狀況不好,院長親自給協調的床位。
她住的是四人間,另外三張床上都是垂暮老人,每張床邊都坐著一個麻木的家屬。
付葉生將蘋果切成小塊,交給苗苗,轉身出去透氣。
鄒念文跟著走出來,“你什么情況?”
走進住院部后,付葉生的眉頭就沒舒展過。
“文姐,我……”
付葉生看向住院部的走廊。
臉色疲憊的家屬、扶著圍墻艱難移動的病人,每個人都背著沉重的病歷單,還有付不起的昂貴醫藥費。
“明白了,”鄒念文笑道,“你確實還沒到經常來醫院的年紀,你放心,就算你或者你家人生病了,也不缺錢治病,焦慮會少一半!
付葉生問:“他們都和苗苗一樣嗎,能活下來嗎?”
“祥威醫院的收治標準,你應該明白,生老病死,人生常態,習慣就好。”
做了二十多年小少爺的付葉生無法習慣。
就連最亂的那幾年,他都是在家人的庇護下長大的,從不知吃不飽飯是什么滋味。
付葉生認真道:“文姐,我以后要好好工作!
年輕人的感悟總是招人喜歡,鄒念文說:“你已經在認真工作了!
付葉生一副要舍生取義的表情,“就算犧牲也在所不辭!”
鄒念文:“……”
這孩子怎么總喜歡往極端跑?
鄒念文打了付葉生一巴掌,“都給我好好活著,你死了,誰給苗苗交錢?去,交錢去!
苗苗的狀況不樂觀。
醫生拿到檢查報告后,第一時間把鄒念文和付葉生叫到走廊。
苗苗坐在病床上安靜地吃香蕉。
醫生說:“你們怎么才把孩子送過來?再拖下去就不妙了!
付葉生看向苗苗。
苗苗笨拙地將香蕉皮扒到最下面,她沒吃過幾次香蕉。
“她到底是什么情況?”
“我沒辦法給你們準確的答復,”醫生說,“她的各項指標都不好,是超標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狀態,目前來看,肝臟的問題最嚴重,但也只是其中之一而已,以前的病例帶了嗎?”
鄒念文把文件夾交給醫生,“都在這里了!
“我得回去研究研究,這種情況確實是沒見過的,還有掉發的現象,經常發燒……唉,越是這種疑難雜癥越難辦,你們先在醫院住下,我們得開個會討論討論。”
祥威醫院的專家會診,很難得,但最好不要有。
醫生拿出苗苗的病例,轉身往辦公室走,邊走邊研究。
付葉生糾結許久,出聲叫住醫生,“我有個朋友……”
醫生看向付葉生。
“我也不是很理解,但是她托我給您帶句話!
醫生:“?”
付葉生說:“有沒有可能是中毒?金屬中毒?或者是寄生蟲一類的。呃,她不是醫生,她就是拜托我問問您,可能沒啥根據!
醫生沒有生氣,“你們比我更了解患者,有想法是好事,開會時我會把你們的意見轉達給其他人。”
等醫生離開,鄒念文問:“是穆昔?金屬中毒?”
付葉生看著苗苗點頭,心里卻犯嘀咕。
怎么可能呢……
*
詢問室異常沉默。
氣氛緊張,謝漣抱著沈硯的胳膊,甚至不敢輕易呼吸。
沈硯看著自己的胳膊:“?”
真就他們女孩?
穆昔問:“你救過他們的命?他們非要給你留個崗位?還是茶葉店的業務繁忙到兩個人無法打理,可我看茶葉店的面積很小,而且這兩天監視下來,去的客人也不多。”
“把你留下來,是閆梓楠的意思,還是善信的意思?不對,應該說,這閆梓楠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謝漣難以置信地看著秋阜。
這可是獨自照顧苗苗多年的秋阜。
秋阜道:“我不明白你想說什么!
詢問室內靜謐得能聽到彼此交織的呼吸聲和心跳聲。秋阜極力壓抑內心翻滾的波浪,可還是從目光中流露出冷冽的氣勢。
鋒利如刀刃的目光在房間中碰撞撕扯,冷靜才能贏得最后的勝利。
謝漣小聲道:“秋阜對苗苗那么好,我不相信他是壞人,但是……”
現在秋阜的目光很可怕。
他或許不知道自己已經露出鋒芒,他還縮著脖子保持膽怯的姿勢,這是他在人前的習慣姿態。
謝漣問沈硯,“人性這么復雜嗎,他一邊救孩子,一邊騙其他人?還是說,他是為了給苗苗治病,才要想辦法賺錢?”
穆昔起身將復印好的資料交給秋阜,“我對你好感興趣,所以有一整天的時間,我都在查你!
沈硯想到穆昔的確單獨行動過。
他蹙起眉。
穆昔從容不迫的與秋阜交涉。
她沒有畏懼秋阜的目光,也不會被他的態度刺激,她鎮定自若,一舉一動都散發光芒。
沈硯問:“她一直這樣嗎?”
謝漣:“?”
“穆昔,她也才工作,可處理案子,好像比我們都熟練!
謝漣有莫名其妙的自豪感,“你沒來之前,她可幫忙破過好幾起案子,關鍵證據都是她找到了,我們局長都夸她聰明。對了……”
謝漣壓低聲音,“你看,優秀的女孩子這么多,你的目光要放的遠一些,不要……是吧?”
一不小心偷聽到一些話。
沈硯:“?”
謝漣說:“應隊,不好。”
這一點沈硯很贊同,“的確。”
謝漣欣慰,“知道回頭就好!”
穆昔遞過去的資料都是秋阜的。
他的出生地點,他的家庭情況,他父母的現狀,他就讀的小學、初中、高中,以及他參加高考時的成績,還有他是如何落榜的。
有一些情況,秋阜都記不清楚。
“你念書時成績很好,你想報考首都的大學,先報志愿再出分,你沒給自己留余地,落榜了。老師勸你復讀一年,你不同意,你認為那些考上首都大學的人都不如你,你說你要去闖蕩,讓那些在首都念大學的人給你打工,沒錯吧?”
秋阜問:“我必須要上大學?”
“上高中時,你對化學格外感興趣,化學老師夸你天賦很高,但你和朋友說過,你想學醫。”
“做個醫生,治病救人,不好嗎?”
“你曾經做過生意,但失敗了,后來和家里人鬧翻不再聯系。你想賺錢,于是想到這條路,但你太年輕,他們不會信你,所以你裝成老人,裝得會算命,其實你只是事先找目標,查清他們的過往,再偶遇罷了。你留在茶葉店工作,做‘生意’更方便,而且你還喜歡閆梓楠,即便她瞧不上你!
秋阜的目光不再犀利。
穆昔說:“你肯定不自卑,因為閆梓楠迷戀善信,我剛剛已經和閆梓楠說了,你就是善信,她不信!
秋阜抬眼,“一派胡言,沒人會信!
“但是我有證據啊,”穆昔道,“你家里的瓶瓶罐罐,是用來配藥的吧?你賣的藥酒雖然不能讓人起死回生,但你還是想做醫生,你對自己很有信心,一直沒放棄。我們去時,你把那些瓶瓶罐罐里的東西都倒在院子里了吧?我們拿去化驗了,化驗結果顯示,土壤含有多種藥物,中藥、西藥包括劇毒金屬!
秋阜輕輕擰眉,似乎對這一結果感到費解。
“技術進步,很多從前不能查的,現在都能查,你應該早幾年去做詐騙。如果你不想說,我就先去和閆梓楠談,還有俞冬月,我在俞冬月的房間里發現一包藥片,沒有任何標志,是你做的?已經送去化驗了,不過明天才能出結果,我們等明天再談?”
*
“爸爸說等我病好了,會帶我去其他城市生活,他說那里有游樂場,游樂場特別大,我們的房子就在游樂場里,游樂場里有好多好多的秋千,不用排隊,也不用和其他小朋友搶,我還能玩滑梯,滑梯特別長,但是我不怕,我很勇敢!
苗苗抱著鄒念文送給她的故事書,繪聲繪色描述她和秋阜的生活。
付葉生眼睛紅潤,一個勁兒的摸下眼眶。
鄒念文問:“爸爸對你這么好嗎?你喜歡爸爸?”
“爸爸會把家里的好吃的都給我,他從來不吃雞蛋,只有我能吃雞蛋,他做飯特別好吃,還教我看書寫字,我已經會寫自己的名字了!我姓秋,叫秋苗苗!
她身上綁著很多條線,線連接儀器,行動不便。她笨拙地翻開故事書,“這個字念……白雪,爸爸說,白雪是公主,我也是公主!
付葉生低下頭。
鄒念文道:“苗苗是公主,苗苗有公主裙,明天我拿給你,好不好?”
苗苗露出燦爛的笑容,但很快又開始失落,“叔叔,阿姨,我的病還能好嗎,我想和爸爸一起去游樂場,爸爸為什么沒來呀?”
半個小時前,苗苗確診鉍中毒,體內發現大量寄生蟲。
*
謝漣渾身上下都在發抖,“我不明白,他能救孩子,說明是個心地善良的人,為什么還要去騙人?那些老人花光一輩子的積蓄去買藥酒,他們以后該怎么辦?”
“還不明白嗎?”沈硯譏諷地看著秋阜,“他就沒有好心過!
“我是賺了一點錢,但我是為了什么?”秋阜的怯懦、沉默蕩然無存,現在的他容光煥發、侃侃而談,像春秋戰國舌戰群儒的縱橫家。
“醫學進步,需要犧牲,新藥的研發需要資金,國家埋沒了我,但我不能自甘墮落,我只是借他們的錢去研究新藥,新藥研究成功,他們難道不受益?我要攻克癌癥,不再談癌色變,這是為了誰?都是為了他們!他們老了,要死了,我是在救他們!”
“中間花一點點他們的錢怎么了?憑什么他們去逍遙過好日子,我要受苦?他們的錢我亂花了嗎?哪一分錢不是花在刀刃上?你們去我的實驗室看一看,看看那些器材、材料有多貴!他們不知感恩!”
穆昔冷漠地看著他。
秋阜笑容猙獰,眼球凸起,瞪著穆昔說道:“將來你老了,你也受益,你不得病,你多活幾年,都要靠我!
穆昔問:“苗苗呢,她也是你實驗的一環?”
謝漣怔住,“老沈,穆昔說什么?”
什么叫苗苗也是秋阜實驗的一環?
“她?”秋阜笑笑,“沒有我,她早就死了,她該感謝我,是我讓她多活了這么多年,該知足了!
第153章
“生她的是個十八九歲的女人,幫她扔進垃圾桶里,是我救了她!”
“沒有我,她早就被野狗叼走了!”
“是我讓她能活到今天!”
“是我讓她不愁吃穿!”
“她為我,為社會,為這個國家做點兒貢獻,不應該嗎?!”
秋阜雙手握拳,每說一句便用力的拍打桌面。
他扭曲的笑容愈發瘋狂,像是能吞噬所有光明的黑暗魔咒。
“只有我,才能研究出新藥,只有我,才能拯救你們這些愚蠢的人!”
秋阜的瘋狂讓謝漣心驚膽戰。
穆昔接下來的話更讓他崩潰。
“所有你,拿苗苗試藥?”
秋阜用苗苗試藥?他撫養苗苗的目的,就是試藥?而且……
謝漣脫口而出,“難道苗苗會生病就是因為……”
穆昔道:“你是真的不想讓我們帶苗苗去醫院,你害怕我們查出她的病因,你還想全身而退!
秋阜不屑一顧。
穆昔按捺著心中的憤怒,問:“你大可以去抓老鼠,沒人管你,為什么要讓人來試藥,苗苗才幾歲?”
秋阜反問:“年紀大的人會隨便吃你遞來的藥?我以前也拿老鼠做實驗,太麻煩了,人和老鼠終歸是不同的,不如直接用人來實驗,效率更高!
“只是這樣?!”
秋阜問:“還能如何?”
*
閆梓楠堅持不說有關善信的任何信息。
穆昔問:“你和善信怎么分成,一瓶酒能賺四十多塊,你拿多少?”
閆梓楠說:“五塊錢!
“不算少,但和總數比起來,也不多,他只分給你這么點兒錢,值得你為他做到這份上?”
閆梓楠面不改色,“我追隨他,不是為了錢!
“你喜歡他?”
“呵呵,庸俗!
穆昔道:“你如果說就是為了錢,我還能理解,不為錢也不喜歡他,圖什么?”
閆梓楠身體前傾,朝穆昔招手。
穆昔起身走過去。
林書琰擔心道:“穆昔,還是和她保持距離!
穆昔道:“放心,我不會讓她有機會咬我耳朵!
穆昔站在一米之外。
閆梓楠諷笑道:“我沒那么無聊!
穆昔認真回答:“你看起來不太正常,我還是小心一些比較好。”
閆梓楠:“……”
搞神秘的心情全被穆昔攪黃了。
閆梓楠敷衍道:“他是大師,是主宰的神,我只是追隨強者。”
穆昔問:“你認為秋阜怎么樣?”
“他?”閆梓楠鄙夷道,“莫名其妙的人,膽小鬼,連句話都說不利索,也不知道為什么非要留下他!
穆昔露出同情的目光。
閆梓楠:“?”
林書琰也露出同情的目光。
穆昔不太正常,閆梓楠可以不在意,但連林書琰也……
閆梓楠看向應時安,“你們什么意思?”
應時安淡漠道:“恭喜你,中獎了。”
閆梓楠:“??”
穆昔說:“真羨慕你,你崇拜的人竟然喜歡你!
“胡說什么!”閆梓楠吼道,“善信大師超凡脫俗,喜歡?太褻瀆他了!”
“他是沒表示過,但秋阜應該表過白吧?”
“有關系嗎?”
穆昔拉住閆梓楠的手,真誠道:“恭喜你,中獎了,你愛慕的和愛慕你的是同一個人!
閆梓楠:“……”
她足足愣了一分鐘才抽回手,“你有病?”
“很多人說我有病,”穆昔說,“但這不耽誤秋阜和善信是一個人。”
閆梓楠:“??”
“真的哦,就是讓你不惜害死俞冬月的那位善信,就是秋阜哦,”穆昔興致勃勃的和閆梓楠分享,“你看啊,他剛剛已經全都交代了,我們的人已經找到他的實驗室,實驗室……其實就是一個小區的房子,里面有大量現金和藥酒,還有他調配的各種藥丸和研究筆記,你感興趣不,要不我帶你去看看?”
閆梓楠:“……”
她又怔了兩分鐘。
“你到底在說什么?”
穆昔露出曖昧的笑容,“兩情相悅的情況真的很難得,恭喜你,中了大獎。哦,你現在愿意配合我們了嗎?”
*
閆梓楠坐在審訊室里破口大罵兩個小時。
信仰的坍塌讓她完全失去理智,不僅罵秋阜,還罵穆昔。
穆昔樂呵呵地聽了一會兒,淡定道:“看,破防了。”
林書琰說:“她其實也很慘,完全被秋阜騙了!
“被騙又如何?”穆昔說,“什么樣的人值得她去攻擊自己的好朋友,俞冬月和她認識多少年了?怎么說也是在困難時相互扶持,她竟然想害死俞冬月,還想害周謹,周謹可是一心一意為她好的。”
謝漣小聲說:“難怪穆昔要把閆梓楠氣瘋,是因為周謹?”
沈硯笑盈盈地看著穆昔,眼中有藏不住的喜歡,“換作是我,我也恨害了我朋友的人!
應時安拄著拐杖站到沈硯面前,調整好位置,擋住他的視線,再
遞給他一份資料,“送到隊里。”
沈硯:“……”
穆昔聽到謝漣的議論,說:“我必須聲明一下,我對她沒有任何偏見!
謝漣:“拿你……”
穆昔說:“全是針對!
謝漣:“……”
秋阜的“實驗室”四十平米,堆放著滿滿的藥物和各種有毒的金屬。
唐英武親自帶人去檢查實驗室,查了足足兩天,才只是理清物品。
賣藥酒騙來的現金都在這里,還要登記每個人被詐騙的金額,都是繁瑣需要花時間的工作。
一個星期后,付葉生和鄒念文從首都回來。
“首都公安廳那邊知道這件事了,說當做是嘉獎我們,已經和祥威醫院商量好,免費給苗苗醫治,苗苗目前體征平穩,身體各項指標都在恢復正常,但就體內的寄生蟲數量來說,未來很久恐怕都得留在醫院,是否能活下來還是未知數!
付葉生說:“她每天都問我爸爸什么時候去看她,秋阜真是個垃圾!
林書琰說:“他就沒想讓苗苗活著!
“慢慢治吧,”穆昔說,“祥威已經是最好的醫院,希望還來得及!
付葉生打起精神問道:“一周了,查明白了嗎?”
穆昔指了指手中的材料,“要做的工作太多了,我有點懷疑王大爺。”
林書琰道:“現在想想,去幫徐大爺包餃子也挺好,起碼沒有大事。”
年后派出所還舉辦了幫孤寡老人包餃子的活動,林書琰是被推出去的“餃子”代表。
當時有多嫌棄包餃子,現在就有多想念。
他們目前查到的詐騙金額,足以讓很多家庭破裂。
鄒念文問:“周謹怎么樣了?”
“幸好是三樓,他還抓住窗戶了,今天出院,”穆昔道,“我們打算過去接他!
杭立群嚷道:“你們不能一起去!得留下幾個人!”
鄒念文說:“那就讓他們三個過去好了,年輕人聊得來。你們三個沒意見吧?”
嚴紹擰起眉。
“你也去,”鄒念文說,“你徒弟多災多難的,你得去看看,你和那些壞蛋好好講道理!
嚴紹的眉頭舒展。
周謹和俞冬月在同一天出院。
目前已經排除俞冬月的嫌疑,但她還要配合調查,少不了往派出所跑。
周謹和俞冬月被安排在同一間病房里,這樣可以省去人力監視保護俞冬月。
穆昔幾人剛走進病房,一個枕頭就飛了過來。
俞冬月站在床上嘲笑周謹,“你就是傻,天生傻,昨晚明明吃的西紅柿炒雞蛋,你都能記成尖椒炒雞蛋,還說不傻?”
“我是說尖椒炒雞蛋比較好吃!”
“西紅柿炒雞蛋好吃!”
“尖椒!”
“西紅柿!”
“尖……”
穆昔道:“打擾一下,我喜歡吃雞蛋羹,我可以進來嗎?”
周謹回過頭,高興道:“你們來啦,別理她,她幼稚,什么都要爭一爭!
俞冬月笑瞇瞇道:“對對對,不幼稚的人只會惦記青梅竹馬!
周謹:“……”
他不作聲,扭頭去拿行李。
俞冬月咳了一聲。
周謹道:“你沒朋友?叫你朋友來接你!
“我可是為了你才墜樓的!
周謹:“……”
說來慚愧,墜樓當晚,閆梓楠說要和俞冬月單獨談談,他在一樓等候。十分鐘后,他聽到三樓傳來異樣聲,上樓查看時發現閆梓楠和俞冬月在床上扭打。
周謹試圖將二人分開,但他最開始沒意識到閆梓楠是奔著謀殺俞冬月去的,低估了二人的力氣。
三人扭打在一起,從床上轉移到窗邊。
由于窗框高度低,周謹失去重心,閆梓楠趁機把他往外推,俞冬月過來幫忙,被爆發中的閆梓楠一起推下去。
周謹抓住窗框,救了他們二人一命,但真說起來,的確是俞冬月先救了他。
周謹去幫俞冬月拿行李。
俞冬月笑瞇瞇地按住背包,“不用了,你這人到處留情,我擔心你會喜歡上我!
周謹:“……,!”
穆昔插話道:“我不到處留情,我能說幾句話不?”
俞冬月道:“當然可以!
周謹說:“你直說就是了,為什么這樣說?”
“主要是你們兩個有些……曖昧?”
兩人對視一眼,齊齊收回手。
周謹:“一點兒也不!”
俞冬月說:“我才不會喜歡榆木腦袋!
“這件事等等再說,”穆昔擔心他們又吵起來,先一步走到俞冬月旁邊,“冬月,你那天怎么會和閆梓楠吵起來,她為什么想害你?”
俞冬月臉上掛著無所謂的笑,目光卻有些難過,“我發現她撒謊,我說要去報警,要抓善信,她著急了!
俞冬月與閆梓楠都曾主宰連西胡同。
她們小時候不太熟悉,長大重逢后卻是彼此唯一的朋友,一起度過了最艱難的那幾年。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平靜卻被突然出現的善信打破。
善信準確說出了閆梓楠的幾個特征,閆梓楠瘋狂地迷戀上他。
俞冬月最開始就對善信沒好感,在她看來,善信那些把戲都是在故弄玄虛,但閆梓楠喜歡。
最開始,俞冬月沒有特別關注善信,她以為他們只是萍水相逢。
半年后俞冬月才知道,閆梓楠一直和善信有聯系,兩人保持固定的見面頻率。
隨后閆梓楠提出和俞冬月一起做生意,說要賣藥酒。
閆梓楠最開始是試探,沒說實話,但即便如此,她報出的藥酒的價格也高得離譜,比五糧液的價格還高。
閆梓楠說俞冬月釀酒的手藝好,可以賣到這個價格。
俞冬月當然拒絕這種不靠譜的提議,但閆梓楠還是開始做生意了。
她沒有告訴俞冬月這些客人是從哪里來的,只是說要開個店,俞冬月本想賣自己釀的酒,但她不想讓閆梓楠繼續,所以選擇開茶葉店。
“你不知道閆梓楠做的事情?”
“其實……”俞冬月說,“有察覺到不正常,但不知道她具體在做什么。我勸過她幾次,她每一次都像我保證不在再做了!
“我們第一次找你時為什么不直說?”
俞冬月坦然道:“我擔心梓楠被你們抓走,我得先確認她究竟做過什么,再決定該怎么做!
只是閆梓楠一直敷衍,等俞冬月下定決心配合警察時,閆梓楠便準備下黑手了。
周謹忍不住說道:“你還是知情不報,怎么能護著詐騙犯?”
俞冬月不客氣道:“別說我不知道梓楠是詐騙犯,就算知道,不該說的我仍然不會說。只不過她這次實在太過分,騙了那么多人錢……”
俞冬月朝周謹伸出雙手,“你抓我走嘍!
周謹:“……”
他癟著嘴移開目光。
“你還好意思說別人,”付葉生罵道,“你還當起臥底來了?當就當了,就不能直接告訴我們,支支吾吾的,話都說不清楚!
周謹看向穆昔和林書琰,還有付葉生。
這段時間他們進步的速度實在太快,相比較起來,周謹好像在原地踏步。
他想借他和閆梓楠的關系找到善信的藏身之地或者是工廠,他想事成之后再說明,沒想到惹出這么大的麻煩。
嚴紹知道原因,他拍拍周謹的肩膀,說:“絕大部分人都只是普通人,他們是有光環的,別和他們比,你已經很優秀了!
“算了,起碼打聽出來酒廠的名字了,原諒你了。”付葉生說,“俞冬月,你得和我們回派出所一趟,還有工作要做!
穆昔補充道:“周謹得請吃飯!
“我受傷了,還要請客?”
穆昔理直氣壯,“你讓我們擔心了,這是巨大的損失!”
“……碰瓷!
*
何元和家人正在派出所門口。
他今天剛去過茶葉店,才發現茶葉店已經關門,而且閆梓楠、秋阜幾人都不見了。
何元一著急,就跑到派出所。
“我這條老命,全靠善信大師的藥酒,你們把茶葉店關了,我怎么辦?我不是已經配合你們了嗎?有沒有人能出來給我說清楚?!”
安良軍站在內院看了一會兒,無語道:“怎么還有上趕著受騙的?”
鄒念文問:“怎么著,你去談還是我去談?”
“都別去!
“放著不管?”
安良軍看了一眼手表,“穆昔他們快回來了!
“這也指望穆昔!
安良軍微微一笑,“有的時候,還是祖宗說話比較管用!
第154章
何元鬧得很兇,捂著心臟就往地上躺。
在碰瓷這方面,很多人都是無師自通的。
這樣下去影響不好,唐英武想把何元帶進去談,何元不樂意,“你們是想謀害我,就在這里說,必須在這里說!”
派出所這邊一有動靜,就有大爺大媽搬著馬扎凳來看熱鬧。
即便烈日炎炎、即便寒風呼嘯,也擋不住他們看熱鬧的熱情。
這是唐英武最頭痛的。
何元躺在地上打滾,“心臟疼,好疼,給我叫120!”
唐英武認命了,想給急救中心打電話,開往醫院的警車終于開回來了。
“何元?”
穆昔目光冰冷。
她對待群眾,一向是最不要臉的,但很少甩臉子,唐英武好奇地看著她,想知道她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唐英武還沒想明白,何元已經從地上爬起來,在穆昔面前“撲通”跪下。
唐英武:“……”
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嗎?
穆昔她??
唐英武道:“老何,不至于吧?快起來?”
何元大聲叫道:“祖宗,你得替我做主!”
唐英武說:“怎么還罵人呢?快起來快起來……等等,祖宗?!”
何元當著一眾人的面給穆昔磕頭,把唐英武人都磕懵了。
這大禮穆昔可不敢受,她向右側移動一大步,說:“他已經走了!
何元愣住。
穆昔說:“不過他走之前留下一些話!
何元激動道:“他說什么了?!”
“要想發家致富,要想你的后代過上好日子,最重要的是……安靜,你要老老實實的,把錢交給家里其他人管,明白嗎?”
何元瘋狂點頭,“當然當然,我明白了,不過他們把大師抓起來了,以后藥酒喝完了,我怎么辦?我身體這么差,我還想多活兩年。”
穆昔指著俞冬月說道:“她釀的酒功效是一樣的,以后找她買,按照市場價買。不過你祖宗說了,你過了六十歲不易飲酒,你多大了?”
何元呆若木雞,“我,我61了!”
穆昔:“恭喜你,只要現在戒酒,就能長命百歲了!”
何元痛哭流涕,連連道謝,高高興興地走了。
唐英武:“……,我怎么好像不太了解這個世界了?”
林書琰幾人跟著下車,安慰道:“別傷心,您只是老了。”
唐英武:“……”
更傷心了。
何元離開,看熱鬧的大爺大媽也想走。
他們剛拿起馬扎凳,又被聲音吸引。
十幾個人浩浩蕩蕩朝派出所走來,有人拿著手寫的獎狀,有人拿著錦旗,還有人提著水果。
已經打算回辦公室的穆昔幾人停下來,看向那些人。
他們大多是年輕人,只有三個老人,直奔著派出所過來,錦旗上印著“鐵面無私、克己奉公”八個大字。
穆昔低聲問:“我們得罪人了嗎?”
周謹說:“看他們拿的東西,應該不是!
穆昔說:“我怎么覺得錦旗是用來抽我的?”
付葉生道:“可能主要是因為你欠抽!
穆昔:“……”
十幾人走到派出所前,王佳和王瑞站在最前面,拿著錦旗的就是他們二人。
“唐所,還有穆警官、周警官,我們是特意來道謝的!
十幾個人輪流把水果放到前面,“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你們一定要收下!
“使不得使不得,”唐英武拎起水果想還給他們,“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抓犯人嘛!
王佳說:“您不知道,本來我已經不抱希望了,但現在還能看到回頭的錢,只損失了一小部分,這對我們意義重大。”
一個老奶奶羞愧道:“都怪我不謹慎,上當受騙,家里的存款差點兒被掏空了!
“是!如果不是你們把錢追回來,我家就完了!我爸現在還等著錢治病,沒有這筆錢,我爸就救不回來了!”
看熱鬧的大爺大媽們七嘴八舌議論道:“抓到詐騙犯了?”
“聽說騙了好多錢,一瓶白酒賣50.”
“50?他怎么不去搶!”
“所以說呀,能抓到人太好了,這幾天派出所晚上都有很多警察在。”
“太辛苦了!”
王佳帶頭,現場二十多人一起鼓起掌來。
穆昔看著他們的笑容,心里熱熱的。
付葉生害羞道:“哎呀,我們也沒這么好!
周謹說:“和你關系不大,主要是我們聰明!
付葉生:“!,被□□的不許說話!”
其他人哈哈大笑。
太陽暖融融的,驅走冬日的寒冷。
唐英武在前面和王佳幾人聊天,付葉生和周謹在后面打鬧。
穆昔想,她能堅持在派出所做警察,大概是她做的最正確的事。
*
為了慶祝自己康復,周謹大展廚藝,邀請穆昔幾人去家里吃飯。
除了周謹三人,穆昔、應時安還有刑偵隊的沈硯、謝漣和冉興平也去了,都提著大包小包,大部分是水果。
余水市在北方,冬天沒幾種像樣的水果,應時安帶了一籃子櫻桃,沈硯帶的是山竹。
冉興平默默收起自己的橙子和牛奶。
幾個人圍在一起,周謹拿起一個山竹,“這是什么?”
“很好吃,”沈硯熱情地介紹,“是我拜托朋友從東南亞帶過來的,你如果不喜歡吃,我還帶了山楂罐頭和咖啡,你喜歡什么?”
周謹咬了一口山竹……沒咬動。
付葉生&林書琰:“……”
他們小心翼翼地看著周謹。
周謹問:“這咋吃?”
“要扒開,”付葉生說,“來,我幫你。”
應時安端來洗好的車厘子,“這個方便!
沈硯擰眉。
他買來的水果不方便,應時安就插進來說句方便?
林書琰:“……”
他總覺得今天的應隊和沈硯很奇怪。
應該說只要他們二人同時在,就都怪怪的。
周謹道:“我最喜歡吃櫻桃了,這個好大,還是紫色的,這是啥櫻桃?”
沈硯搶著說:“這是車厘子,偏硬,國外買的!
周謹:“車輪子?”
“車厘子,”沈硯說,“師父,你怎么光買一些周謹不知道的?”
應時安道:“不應季的不新鮮。”
“我是想讓周謹嘗一嘗,雖然運過來的時間久一些,但是還能吃。”
“總歸是不新鮮的!
“你!”
穆昔搬著椅子挪到周謹旁邊,壓低聲音說:“你們看,我說的對吧!
周謹:“你說什么了?”
“沈硯絕對居心叵測,”穆昔小聲招呼其他幾人一起看熱鬧,“我宣布,他現在就是我的情敵!
周謹:“……是這樣嗎??”
總覺得這倆人是在為孔雀開屏,在為穆昔爭奇斗艷??
周謹扶著暈暈的腦袋起身,“我還是去做飯吧。”
穆昔虎視眈眈地盯著沈硯。
女情敵固然可怕,男情敵也得提防。
看到這一幕,應時安蹙起眉,穆昔盯著沈硯看,說明什么?
沈硯:耶,她終于注意到我了!
林書琰:“……,周謹,我去幫你!
再待下去,他得被這仨人繞暈。
做飯需要時間,冉興平拿來麻將,拉著穆昔幾人打麻將。
謝漣摩拳擦掌道:“我雖然其他方面比不過你們,但打麻將一定不會輸!來吧!”
穆昔說:“隨便玩玩好了!
沈硯先應時安一步坐到牌桌上。
應時安瞥他一眼,站到冉興平身后。
三人目光深沉,各有心思。
謝漣道:“我一定要贏!”
沈硯說:“別擔心,我不太會打!
冉興平也說:“我倒是會打,但運氣不好!
穆昔沒有表態。
謝漣的志氣越來越高。
五把過后,謝漣摔牌——“你仨有病?一個拍桌上,能容得下三個人一起算牌嗎?!”
已經算清每個人手中牌的穆昔:“隨便打打而已!
沈硯:“我記性好。”
冉興平:“……不是我算的!
謝漣:“……”
家底都要輸沒了!
穆昔殺氣騰騰地看著沈硯,“我必須贏!”
沈硯:“?”
幾個人打著麻將,付葉生剛去買了醬油跑回來,“外面有個人鬼鬼祟祟的,一直往屋里看,你們認識嗎?”
穆昔起身,“盯著警察看?誰?”
付葉生說:“有點眼熟,好像和你說過話,一個年輕男人!
“穆棋?他今天沒回家啊。”
穆昔走出去查看情況。
冉興平趁機拉著應時安去窗戶旁,避開沈硯小聲說道:“你表白沒?”
應時安:“?”
冉興平道:“你是男人,你對穆昔得更主動,難道讓女孩子主動追你?”
應時安奇怪道:“我沒在追嗎?”
冉興平:“?”
每天爭取送穆昔去派出所上班,惦記他的一日三餐,而且……
應時安摸了摸自己的臉,“我表現得還不明顯?”
冉興平:“……”
他無語了一會兒,說:“挺明顯的,我馬上就要看出來你喜歡女人了!
應時安:“……”
“我該怎么做?”
“追女孩子還要我教你?笨蛋!要關心她愛護她,要給她送禮物,女孩子都喜歡花,還可以送包送手勢,要讓她知道,你心里只有她!
應時安受教了。
兩分鐘后,穆昔逮著葉辭走進來,“介紹一下,這是我的鄰居,葉辭,他想過來一起玩!
“誰是你鄰居,”葉辭不滿道,“我是要做梟雄的人,梟雄!”
穆昔說:“我有必要提醒你,這間屋子里除了你都是警察!
葉辭:“……”
他小聲說:“我要做老大。”
穆昔道:“可以做,但存活率不高,容易送命!
葉辭:“……”
完成夢想怎么就這么難?
付葉生招呼道:“一起來玩,別客氣,在你干壞事之前,我們都歡迎。”
葉辭欣喜地走到茶幾前,“這是啥水果,剛剛就看你們提著大包小包進來,都是我沒見過的東西!
穆昔道:“所以你就饞了?梟雄也會想吃水果哦。”
葉辭:“……,我是擔心有人謀害你們,擔心有人下毒!你看……看這個黑乎乎的東西,看著就不正常,我幫你們嘗嘗!
葉辭咬了一口山竹:“……”
紫色的汁液從嘴角留下來,葉辭嘔了一聲,吐掉山竹皮,“真的有毒!!”
*
周謹今天準備的是火鍋。
人多吃火鍋方便,他們的口味都被穆昔帶得喜歡辣了,時不時就聚在一起吃火鍋。
牛肉、羊肉都是周謹手工切的,雖然略厚,但也算別有一番風味。
但當所有人圍在飯桌上時,情況就變得不對勁了。
穆昔主動夾起一塊生肉給應時安,“你吃!
應時安找到看起來最完美的蝦,“這個不錯!
一桌子沉默了。
冉興平拉住應時安的手,認真道:“停手吧,馬上就要妻離子散了!
應時安:“?”
穆昔不知道應時安是什么想法,她得再接再厲。
不就是對男人好一點嘛,她會,只要給男人喜歡的東西就好了。
穆昔對應時安說:“改天我們去看電影。”
應時安:“好啊。”
穆昔道:“喜歡看電影的大部分都是年輕人,電影院肯定有美女能看!
應時安:“……”
林書琰三人:“……”
周謹小聲說:“大姐,追人不是這么追的!
“有問題嗎?”穆昔振振有詞,“要投其所好,哪個男人不喜歡美女?”
周謹:“……”
付葉生:“你想讓他看其他女人?!你們是夫妻!”
穆昔緊張道:“結婚了就不能看其他人了嗎?那我離婚吧,我還想看帥哥的!
付葉生:“……”
冉興平也把應時安拉到一邊,“大哥,哪有給人夾生蝦的,你好歹涮一涮!算了,你比我了解穆昔,做點穆昔喜歡的事情,給她感興趣的東西!”
應時安道:“明白了!
比拼雙方與后援團交流完畢,重振旗鼓。
穆昔主動說道:“你如果不喜歡美女,那我替你看好了,我喜歡,電影還是要去看的。”
應時安沒拒絕。
沈硯擰眉看著二人作妖。
穆昔又問:“你有沒有喜歡的東西,我可以送給你!
“暫時沒有,不過……”應時安說,“鄭局長昨天找我談話,想清理過去未破的舊案,如果你對舊案感興趣,我手里有部分卷宗!
穆昔推開周謹和林書琰,坐到應時安旁邊,“感興趣!”
兩人開始討論這些年積攢的舊案。
智囊團們:“……”
冉興平總結道:“我給他出主意,我才有病。”
另外三人深以為然,“沒錯!”
沈硯翻了個白眼。
還不如撮合他和穆昔呢!
冬天最適合吃熱火鍋,涮了三四輪后,謝漣拿出提前準備的酒,“喝點兒嗎?我明天不上班!
“我能喝,”付葉生說,“我明天也休息!
穆昔也伸出手。
應時安立刻把她攔住,“你不行。”
穆昔:“?”
應時安說:“你不適合喝酒!
“有我不適合的事?”穆昔不服氣道,“我酒品最好了!你們說是不是!”
一屋子人又沉默了。
應時安面不改色道:“我明天要上班,你不能喝!
穆昔:“?”
她喝酒,和他有什么關系?
林書琰沉重道:“應隊很忙,穆昔確實不能喝!
周謹點頭,“是不行。”
穆昔:“??”
付葉生笑嘻嘻道:“我們喝酒費自己,你喝酒費應隊,給應隊留一條生路!
沈硯說:“夸張了,最多把她背回去而已,你不愿意背,我來!
上次穆昔喝醉時,沈硯見過應時安背穆昔回家,好像也沒什么。
周謹倒吸一口冷氣。
應時安淡然道:“不需要你背,只怕你后悔。”
沈硯挑眉。
應時安把白酒遞給穆昔。
穆昔興致勃勃道:“你們放心,我保證只喝兩口,絕對不會出現上次的情況,喝酒這事,少喝一些感覺還真不錯,難怪酒鬼那么多!
周謹和林書琰抱在一起,驚恐地看著穆昔。
付葉生和謝漣也偷偷往后躲,只有冉興平和沈硯沒反應。
穆昔舉起酒杯,“來,干杯!”
十分鐘后,穆昔坐在應時安懷里,捏著應時安的臉問:“小哥哥長得好帥,有女朋友沒?”
應時安淡定地看著沈硯,“不后悔就好!
沈硯:“……”
所有人中,只有葉辭從頭到尾專心的干飯,肚子大了兩圈。
他打了個飽嗝,道:“吃飽了,明天就去當梟雄!”
*
穆昔記不清昨天發生何事,但她知道今天早上是從應時安懷里醒來的。
她還穿著昨天的衣服,枕著應時安的胳膊,應時安還沒醒。
穆昔看著兩人身上完好的衣服,感到可惜。
可惜啊……
趁著應時安沒醒,穆昔偷偷盯著應時安腹部的襯衫看。
她對腹肌的執念很重。
穆昔伸出罪惡的手,應時安睜開眼。
穆昔的手停在應時安腹部上空。
兩人對視片刻,穆昔冷靜地扯了下應時安的襯衫,“怕你肚子著涼!
太可惜了!!
由于秋阜沒有藏錢,也沒有轉移,詐騙案的后續工作相對好做,不用去追查錢的下落。
閆梓楠必定要坐牢,秋阜還有給苗苗下毒這一條罪責,還需要看法院如何宣判。
剩下的難點就是俞冬月。
俞冬月已經往派出所跑了好幾次。
秋阜和婁波濤都說俞冬月沒有參與生意,閆梓楠也承認這些事沒告訴俞冬月,但俞冬月有幫閆梓楠隱瞞的意圖。
而且她從不否認,“我當時沒說實話,就是想先和閆梓楠談清楚,我擔心她會被抓起來!
唐英武愁眉苦臉道:“不是因為被我們嚇到了嗎?”
安良軍說:“應該是沒參與案子,所以不懂我們在說什么吧?”
宗井說:“我猜是被閆梓楠蒙騙了,你們是朋友,你相信她的話很正常。”
俞冬月茫然道:“沒有啊……”
三人齊齊嘆氣。
周謹小聲提醒,“你這樣說,我們很難做。”
唐英武連連點頭。
穆昔低聲道:“或許你可以換個說法!
俞冬月:“?”
穆昔說:“其實我們剛把你帶到局里那天,誤以為你和閆梓楠是同伙,和你說的不是很清楚,我這里有筆錄,我們的說辭確實不夠直白!
俞冬月:“……我不太清楚發生了什么,不理解你們的話,所以第一天沒配合?”
唐英武:“對!”
“后來看到你們監視茶葉店,以為是梓楠做了什么,問她時發生爭執,打起來了?”
安良軍說:“肯定是這樣!
“然后因為想拉周謹一把,一起墜樓?”
宗井欣慰道:“我就知道你沒想隱瞞,很好!
俞冬月:“……”
俞冬月確實沒有參與詐騙案,而且她還幫了周謹,穆昔不太想看到她坐牢。
穆昔可以承認,這全是護犢子,沒有公正。
唐英武最終決定,口頭教育俞冬月,然后放人,她和詐騙案徹底無關了。
周謹最高興,去給俞冬月倒了茶水,笑道:“以后你可以繼續開茶葉店了,資金夠嗎?我這幾個月的工資都攢著,可以先給你。”
俞冬月古怪道:“咱倆沒這么熟吧?”
“都是一個胡同出來的,當然要互相幫助,”周謹說,“對了,你小時候有沒有和一個特別溫柔的小女孩一起玩過,我忘了她叫什么,找不到了。”
俞冬月的表情更加古怪。
穆昔問:“你說你的青梅竹馬?不是閆梓楠嗎?”
“不是她,”周謹說,“我提到謝漣時,她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那會兒我就知道她在騙我了,其實她和謝漣玩的比較多。”
俞冬月:“謝漣?”
有印象,好像是小時候天天拉著她一起坐秋千的小男孩。
穆昔:“嘖,你還真是為了案子獻身!
付葉生問:“你要找的人很溫柔?”
“恩,我記得特別清楚,她說話聲音很細,很溫柔。”
俞冬月捏了捏嗓子。
“都過去這么久了,還找她干嘛,不會真的是念念不忘吧?”
周謹說:“找到她說聲謝謝啊,她估計已經結婚了,聽說是因為家里欠債才搬走的,他們家住的房子后來被廠長的親戚占了。如果她現在過得很困難,我想去幫幫她。”
俞冬月擰眉看著周謹。
周謹回過頭問:“你有印象嗎?”
穆昔看了一會兒俞冬月,低聲問付葉生,“你說俞冬月她會不會……”
付葉生道:“她好像不溫柔!
“小時候溫柔,長大后就不能變?”
俞冬月沉默片刻,說:“我沒印象,不記得,你問錯人了!
第155章
年后一個月內,派出所都沒消停過。
穆昔和安良軍天天往外跑去撿醉鬼,周謹和嚴紹忙著去拉架。過年前后這倆月,全國人民都格外愛喝酒。
“三月了,三月了!這個年還沒過完?”穆昔撿人撿到心累,“上周值一晚上班,撿到五個醉鬼,真不怕睡在外面被車撞了?”
安良軍習以為常,“以前的鐵路都是不封的,現在也有沒封的路段,就火車站附近封了。經常有醉鬼趴在鐵路上睡覺,看他運氣怎么樣,火車來了人就沒了。”
宗井打著哈欠說道:“應該說幸好余水冬天沒那么冷,再往北方走走,每年冬天都得凍死幾個酒鬼!
穆昔打起精神問:“宗哥,你過年跑哪躲著去了?”
“家!
“一個人?”
“恩!
穆昔問:“不是說只跑了兩個小嘍啰嗎?”
安良軍說宗井是害怕被報復才不愿在節假日出門。
宗井一本正經道:“這你就不懂了,當年的小嘍啰,放到現在,只要還活著,足夠壞了!
周謹插話道:“就不能已經改邪歸正?”
宗井:“哦?”
周謹:“……,好吧,是不太現實!
無論是派出所還是刑偵隊,在找犯罪嫌疑人時,第一時間都會在進過看守所、監獄的人里找。
像葉辭那種只喊著當老大,實際上不知道該怎么干壞事的是少數。
真說改邪歸正的,不是沒有,而是太少。
許多人出獄后難以找到像樣的工作,賺的少又不甘心,于是選擇繼續犯罪。
周謹低聲對穆昔說道:“老付還說過,想幫宗哥找到那倆混混,有希望嗎?”
在九十年代找到兩個不知去向的人談何容易。
穆昔說:“宗哥不是被他們困住了,這是心病。”
宗井道:“你們就不用關注我了,我都半截身子在土里了,還能活多少年?該干活就干活,里面有人!
他瞟向所長辦公室。
穆昔隱約能聽到唐英武的大嗓門。
“你看看我們派出所,你看看墻皮,漆都掉了,你再看看窗戶框,都快被老鼠啃出洞了。還有門,摸門都不敢戴手套,就怕沾上油漆的皮還得洗。洗手不比洗手套方便?局長,我們的辦公環境多艱苦,咱是不是該批點兒經費?”
周謹說:“好像是黃局長。”
“黃文耀?”穆昔說,“那天就是他們想先堵住大眾的嘴,先把你的行為給定性了。”
“這事也怪周謹,”林書琰說,“你把你的想法提前說一說,不會引起那么大的誤會。”
周謹道:“我這不是想一鳴驚人?對不起對不起,我的錯!
穆昔道:“但話又說回來,咱們好多報告,好像都是他讓寫的!
安良軍說:“黃副局可會用人,他還喜歡寫的漂亮的文章,你們誰能投中幾篇內刊的稿子,保準受他喜歡。”
“太可怕了,”穆昔說,“我寧可去撿幾個醉酒大漢回來!
周謹道:“這是新社會的酷刑!
林書琰說:“有用的內容比較少,大部分文章、報告都在吹自己吹單位,完全是浪費時間,還不如選個課題研究,可以寫論文!
安良軍咳了兩聲。
唐英武辦公室的老木門發出嘎吱聲。
穆昔說:“實不相瞞,我最喜歡的工作就是寫文章,月總結、年終總結可以讓我更好的反思自己!
周謹道:“新社會的建設離不開反思!
林書琰說:“我還是選擇寫論文。”
黃文耀從三人面前走過。
目光經過穆昔時,黃文耀特意多看了兩眼,然后停下,“時安的妻子?”
唐英武介紹道:“這是穆昔,上次見過面,很有能力的年輕人。和刑偵隊的應時安已經領證結婚!
“不錯,”黃文耀說,“就是苦了孩子了,夫妻倆都忙,但能互相理解,不會怪對方不顧家,也是優點!
黃文耀是特意挑好話來說的,說完和善地看著穆昔,等她回應。
他們前幾次交流都不算愉快,穆昔能力不錯,和應時安是夫妻關系,黃文耀不想和穆昔鬧得太僵,主動給穆昔臺階下。
領導嘛,主動把臺階遞過來了,自然都該接著。
但穆昔不冷不熱地笑著。
黃文耀有些尷尬,看向唐英武。
唐英武聳肩道:“別看我,我都多大年紀了,能管的了他們?實在不行,別讓我當所長了。”
黃文耀:“……”
“老唐,你看你說的,你的能力有目共睹。我只是……”
黃文耀看向派出所其他人,希望有人能幫忙把臺階鋪好。
宗井朝黃文耀和藹地笑笑,繼續看報。
安良軍問:“黃局,欺負我徒弟了?我徒弟脾氣挺好的,一般不為難人!
黃文耀:“……”
他都忘了棋山派出所一幫刺頭了。
難道只有年輕人是刺頭?當然不可能,有小刺頭就有老刺頭。
黃文耀從業多年,在棋山派出所體驗到了何為腳底有針。
被這么多人看著,黃文耀不好直接走,顯得他小氣。
黃文耀扯出笑容慰問周謹,“你的身體怎么樣了?詐騙案你立功了,不錯,以后再接再厲!
周謹不明白穆昔為何對黃文耀不熱情,但他選擇支持穆昔。
周謹露出七分真誠三分不屑的笑容,冷淡回應:“謝謝黃局長!
黃文耀無奈。
他很清楚,現在他們沒集體叫他黃副局長,已經是給面子了,聽說徐涇現在就面臨類似的困境。
黃文耀看向穆昔,“你還真是派出所一枝花,他們都聽你的?”
“您說笑了,”穆昔嚴肅道,“派出所是神圣的地方,大家只信真理!
黃文耀:“……”
局面已經無法挽回。
此刻黃文耀顧不得自己的臉面,萬分好奇道:“小穆,我剛剛說錯話了嗎?”
穆昔說:“您如果不認可我的工作能力,可以對我提出恰當的批評!
黃文耀說:“我當然認可,聽說周謹住院那幾天,你在所里住了一周都沒回家,單獨查秋阜的人也是你,怎么會不認可?”
“那是我誤會了,”穆昔露出笑容,“您剛剛一直提到結婚、應時安,我還以為您是對應時安比較感興趣,他在刑偵隊,不在派出所。”
黃文耀好像明白了什么,“我提到你們夫妻倆是因為……”
黃文耀找不到適當的理由回答穆昔。
他提到“夫妻”的理由只有一個,穆昔是女人,看到女人時,他就忍不住提到家庭。
穆昔微笑,“我們都是警察,都是從警校辛辛苦苦畢業的,我自認為不比哪位男同事行動力差,也不認為和應時安結婚就要活在他的名聲下,坦白說我不認為我比不上應時安,您可以和我談工作,我會努力完成您布置的任務……除了寫稿,咳,總之,不用和談家庭!
黃文耀傻愣了會兒,說:“下次辯論賽你去得了?一套一套的。”
穆昔謙虛道:“我口才不佳,主要是說的都對!
黃文耀:“……”
再看棋山派出所其他人,年輕的兩個與穆昔同仇敵愾,老的幾個笑嘻嘻地看熱鬧,生怕他不能出糗。
黃文耀無奈地笑出聲,“我是怕了你了!
穆昔強調,“您是害怕真理!
“成,你說的對,我和你談工作,不談家庭……但你早晚要生孩子的嘛。”
穆昔驚訝道:“不生孩子的話……”
黃文耀:“?”
“會死嗎?”穆昔驚恐道,“難道不生孩子犯法?”
黃文耀:“……”
穆昔態度堅決,“如果應時安非要孩子,那還是離婚好了,您記得替我轉告他,我要和他離婚!
“我的姑奶奶!”黃文耀徹底怕了穆昔,再這樣下去,他都要成他們婚姻破裂的罪魁禍首了,得罪應時安,他上哪再找得心應手的好下屬?
“我明白了,是我的錯,男女平等,女人也得重視事業,明白明白,你可別說什么離婚,放過我這條老命,行嗎姑奶奶?”
穆昔再度露出溫柔的笑容,“您說笑了,我是小輩呢!
黃文耀哭笑不得。
分局辦公室從此多了一條默認的準則——不要輕易招惹穆昔。
絕大部分領導是擔心自己被抓去跑十公里,黃文耀是擔心穆昔和應時安離婚,應時安去找他算賬。
各有各的苦。
黃文耀走后,穆昔對周謹說道:“聽到黃局長說什么了嗎,你立功了,這次估計能拿到獎金!
“不算立功吧,沒給你們添麻煩我就滿足了,”周謹謙虛著,但想到立功二字,嘴角誠實地咧開,“哎呀,我沒這么好,哈哈哈!
安良軍笑道:“你和那個假騙子怎么樣了?”
騙子等于閆梓楠。
假騙子等于俞冬月。
“能怎么樣?”周謹納悶道,“她剛辦好營業資格證,以后要釀酒了,賣得好的話就辦廠大規模生產,不知道資金夠不夠,問她,她也不說!
穆昔問:“你們一周見幾次面?”
周謹:“?,這周見過五次吧?”
林書琰無奈道:“今天才是周五!
“順路嘛,”周謹說,“畢竟人家救了我,我得去看望人家。”
“就沒其他原因?”
“還能有什么原因?”
穆昔失望道:“我看你要單身一輩子了!
安良軍道:“我看你們仨都找不到對象,你也就沾了應時安他爺爺的福,不然你也結不了婚,追的怎么樣了?”
穆昔長嘆一聲,“我懷疑他不喜歡我!
其他幾人都看過來,“不能吧?”
“真的,”穆昔道,“我有根據。”
安良軍:“?”
穆昔神秘兮兮道:“他最近幾天總是和我講案子,你們說,他是不是……想把我拉到刑偵隊當苦力?一定是這樣!男人!心眼多!”
安良軍:“……”
確實是一輩子找不到對象的水平。
晚上穆昔還要值班。
年后派出所多了很多任務,要去巡邏,要押送犯人,偶爾還要去學校附近站崗。
幸好她和應時安都加班,兩人總是詭異的在后半夜相見。
應時安和沈硯不值班時,會來派出所當苦力。
今天穆昔和林書琰一起值班,應時安過來時順便帶了晚飯來,是從飯店訂的餐。
幾個人擺了一桌子菜,圍在一起吃吃喝喝。
付葉生在外面跑了一整天,聞著香味走進來,“你們還有心情大吃大喝?”
林書琰問:“你吃嗎?”
“別吃了,”付葉生道,“你倆是不是有。空娓赡欠N事了?”
穆昔剛塞了一口燒茄子,配著米飯艱難咽下去,喝了一口水,問:“我倆?我和誰?”
圍在一起的四個人,穆昔一時分不清誰更有病。
“你和老林啊,”付葉生說,“我都聽說了,你倆真敢?不是,你倆圖什么啊,老林,你窮到這個地步了?你窮你和我說是不是,我先給你墊上錢,你想還就還,不想還就不還唄!
林書琰放下碗筷,“我真的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應時安問:“有誤會?”
沈硯說:“穆昔先不提,就說花別人錢這件事,林書琰做不出來!
穆昔:“是啊,老林他……憑什么不提我?!我哪花過別人的錢??”
沈硯躲開穆昔揮來的拳頭,笑瞇瞇道:“聽他說聽他說。”
“那可能是他們看錯了?我剛剛去附近的商店買了兩瓶汽水,”付葉生舉起兩瓶橙子味的北冰洋,“只有兩瓶,不能給你們分。”
穆昔嚴肅道:“現在是說這種事的時候?這重要嗎?”
她把杯子推到付葉生面前,“直接倒進去,不用分!
付葉生死死抱著兩瓶飲料,說道:“商店老板和我訴苦,說這個月已經給了很多錢了,讓我別再賒賬。”
事情的性質有點兒嚴重,穆昔幾人收起笑容。
“有人收保護費?有警察去賒賬?”
付葉生道:“我聽著也是這個意思,這附近就是咱派出所,我肯定不能讓咱名聲被毀啊,就問他是怎么回事,他說前天有一男一女兩個警察過去,拿了一條煙走,一條中華!沒給錢,女的說姓穆,男的姓林,都穿警服。”
“開玩笑!”穆昔怒道,“我會做這種事?!”
林書琰道:“肯定不是我們,你應該相信我們!
“對!”穆昔十分憤怒,“我干壞事會穿警服?我傻嗎?!”
林書琰:“……”
他拿出筆記本記錄——論一件事的重點是什么。
應時安道:“不管拿走中華的是不是你們,有警察找商戶要東西,一旦傳出去,輿論控制不住。”
這件事得解決。
穆昔起身去給已經下班的唐英武打電話請示。
林書琰準備去商店見老板,小靈通卻在這時響了起來。他拿起小靈通去一旁接電話。
穆昔很快放下話筒走過來,“所長讓我們去看看情況,再去問問附近的其他商戶。”
沈硯主動說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太多人,”穆昔說,“所里也得留人,你想當苦力,就留在派出所好了,我和應時安去!
沈硯:“……,為什么是他?就因為你們結婚了?”
“當然不是,工作怎么能代入私人感情?”穆昔說,“我當然是為工作考慮。”
沈硯:“他比我更適合走訪?”
穆昔嚴肅道:“他長得比你好看!
“哦,好吧,那我……這和工作有什么關系?!”
“看著好看的人工作,心情就會好,心情好了,動力也足,事半功倍啊!蹦挛粽嬲\道,“我全是為了工作,完全沒有私心!
沈硯恨得牙癢癢。
早晚有一天,他要立大功壓穆昔一頭!!
應時安起身走到穆昔旁邊,“先去哪邊?”
穆昔說:“都好啊!
“你可別高興的太早,”沈硯的醋壇子被推倒,灑了滿滿一地醋,“今天我在雜志上看到了師父早期的采訪。”
穆昔不在意道:“采訪而已,有能力的人都會被采訪!
沈硯說:“采訪里問師父的理想型是哪一種。”
應時安蹙眉,拉著穆昔的手腕說:“先去找商戶!
穆昔微笑著把他的手推開,看向沈硯,“是哪一種?”
“文靜。”
“就這樣?”
“聽話。”
“還有嗎?”
“溫柔。”
“哦!
“孝順。”
“……”
沈硯壞笑道:“師父喜歡的人是誰?”
應時安擰起眉,已經不太記得自己接受過這樣的采訪。不過沈硯說謊的概率不高,這些話大概真的在報紙或雜志上出現過。
溫柔、聽話、文靜……這些詞讓穆昔聽到了,可不得了。
應時安緊張地看向穆昔。
穆昔說:“這不就是我嗎?你暗戀我啊。”
應時安:“……”
沈硯石化。
穆昔期待地看著應時安。
應時安:“這,我……”
暗戀是真,但這幾個詞……哪個詞和穆昔有關?!
穆昔開心道:“我長得好看嘛,也很溫柔的,我不溫柔嗎?我已經兩個月沒動過手了,還不溫柔?昨天一個大哥喝醉了吐在我身上,我都沒打人,多溫柔啊!”
應時安&沈硯:“……”
穆昔說:“而且我也很聽話啊,所長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對吧?”
“文靜也是真的啊,畢竟我是安靜的美少女!
應時安看向沈硯,“你能不能別招惹她?”
沈硯:“……”
他也沒想到穆昔這么不要臉。
沈硯忍無可忍,“你醒醒吧,溫柔文靜聽話和你都沒關系!”
穆昔斂起笑意,擰眉看向應時安,“你有其他暗戀的人?”
目光相當可怕。
應時安緊張到喉結飛速滾動,“沒、沒有!
穆昔板起臉,“去見商戶!
壓迫感十足。
應時安:“……”
他看向沈硯,冷笑。
這兔崽子死定了。
林書琰掛斷電話走過來,“我得回家一趟!
穆昔驚訝道:“你爸媽同意你做警察了?”
“沒有,”林書琰說,“我媽病重住院了,我得去一趟!
穆昔有些懷疑,“她是犯急病了?”
“具體情況不清楚,說是暈倒住院,聽我爸話中的意思,可能是腦出血,情況很嚴重,我必須得回去一趟了。我和唐所請過假了,葉生,今天你得幫我值一天班。”
付葉生拍拍胸膛,“放心交給我!”
穆昔擔心地看著林書琰。
林清芬剛好就病了?
*
穆昔和應時安來到付葉生口中的商店。
商店分兩層,一樓是小賣部,二樓是老板的住處,老板每天晚上九點鐘才關門,是附近關門比較晚的商鋪了。
穆昔撩開門簾走進去,“有人嗎?”
老板正躲在收銀臺后打游戲機,魂斗羅,正在精彩處。
穆昔面無表情地看著收銀臺后的老板。
老板想通關再招待客人,敷衍道:“要什么自己拿,一起結賬!
沒人回應。
一股強大的冷氣向老板襲來。
老板心驚膽戰地抬起頭。
穆昔朝他笑笑。
老板:“……”
他丟下游戲手柄站起來,“您有事嗎?”
穆昔問:“認識我?”
“嗐,這不認識您的衣服嗎?您這是……”
穆昔道:“有幾句話問你,該說什么就說什么。”
“您說!
“聽說你見過我?”
老板盯著穆昔看了好一會兒,說:“應該沒有,沒印象了!
“沒見過我,卻說我找你們要了一條煙?還是中華?”穆昔笑笑,“你可想好了再說。”
老板瑟瑟發抖,“我做錯什么了嗎,您是不是在生氣。俊
“我?生氣?”穆昔表情冷得好像已經結冰了,“我沒生氣,我是來辦案的!
老板:“……”
看起來像是已經氣死了。
老板道:“我實話跟您說,是有兩個警察來我店里拿走一條煙,一個姓穆,一個姓林,兩個人都穿警服。這件事附近的人都知道,而且最近這倆人也去過其他店,不信你們去問問!
事情果然很嚴峻。
有人打著穆昔和林書琰的名號連吃帶拿,這才局里是被禁止的。
若事情發酵,不僅對穆昔和林書琰不利,可能會讓市民對警局失去信任。
穆昔道:“確定是穿警服的?和我的警服一樣?”
“這……”老板說,“警服不都一個樣嗎?有什么區別嗎?附近有個派出所,您應該是派出所里的吧?這里來警察還挺正常的!
難怪他們如此猖狂,就是吃準商戶們會相信他們真的是警察。
穆昔問:“還記得他們的長相嗎?”
“……他們不是你們的人?”
穆昔指著自己說:“我是穆昔,姓林的警察家里有事,今天來不了,我很確定我們兩個人從來沒管你要過東西,也沒來過這家店,你說呢?”
老板盯著穆昔看了好一會兒,驚恐道:“靠,我是被騙了。!警察同志,青天大老爺,你們可得為我做主!”
第156章
老板捂著胸口疼了十分鐘。
“中華,我的中華!給紅塔山多好……紅梅也行啊!我的中華,我的軟包中華,我那抽一口延年益壽的軟包大中華!”
穆昔無情道:“是警察就要給煙嗎?如果是真警察來要東西,更應該報警,旁邊就是派出所,走過去用不上十分鐘!
老板幽怨地看向穆昔:“我的中華……”
穆昔道:“明天去派出所一趟,我們會找畫師來,你描述他們的長相,讓畫師給他們畫像!
老板有氣無力地點頭,“中華……”
穆昔問:“只拿走一條中華?”
“只?!”老板憤怒揮拳,“是一條軟!包!大!中!華!”
穆昔:“……”
她不客氣地拍走老板的拳頭,“我是要做記錄。”
在穆昔的威懾之下,老板又變成乖巧貓咪,“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過去,保證第一個到。”
穆昔叮囑過老板,打算再去其他幾家店看看。
二人離開商店來到街上,應時安道:“已經有幾家店關門了,得明天再問,最好先和局里報備,聽老板的意思,這種事已經發生過很多次!
穆昔面無表情地看向應時安,“不知道偽裝成我們的是什么樣的人。”
應時安:“?,再去問幾個老板?”
穆昔說:“應該挺溫柔吧?”
“?”
“但是不會聽話,聽話的人不會做這種事。”
“……”
應時安小心翼翼問道:“你是不是不太開心?是因為采訪?你……吃醋了?”
“亂說!”穆昔兇道,“我怎么會吃醋?我們大女人才沒心思搞這種事!”
“好好好,”應時安安撫道,“我們先去其他店里看看情況?”
穆昔“哼”了一聲,轉身進了隔壁的面館。
面館老板正在擦桌子準備收攤打烊。
得知穆昔的來意,老板眼淚汪汪的和穆昔算,“警察同志,他倆真的太過分了,你看我,白天要顧著面館,早上五點就得起來準備早點,家里還有五歲大的孩子,要不是我老公還算勤快,我真是沒辦法呀。辛辛苦苦賺點兒生活費,他們、他們一碗面就加了四個雞蛋!!”
“四個雞蛋啊!”
“老母雞要疼四次!”
“四次!”
老板還想具體描述失去四個雞蛋的痛苦。
應時安擰眉聽著。
穆昔卻很配合,同情道:“他們肯定還吃其他東西了吧?”
“吃了!”老板憤懣道,“還吃了兩個雞腿,大雞腿!我去買雞腿都要不少錢,她都吃了!就那個姓穆的女警察,真能吃!一整碗面、三個雞蛋、兩個雞腿都被她吃了!警察同志,你認識她嗎?你勸勸她,吃這么會營養過剩!”
穆昔說:“你說的那位我不認識,但我姓穆。”
“哎?這個姓還蠻大眾的?”
穆昔憐憫地看著她。
應時安看著雖平靜,其實眼中已有笑意。
老板:“?”
什么情況?
穆昔繼續微笑。
老板:“……,難道我被騙了?”
她的大雞蛋,她的大雞腿?!
穆昔道:“明天和隔壁商店的老板一起來派出所,我們找畫師過來!
老板:“……”
“雞蛋,四個雞蛋……”
“大雞腿……”
整條街上,一共有五家店上當受騙過。
這二人連吃帶拿,拿過煙,拿過現金,吃過霸王餐,拿過飲料。
最早一起案子在半個月前,當時二人比較收斂,只是吃了一碗面,又要了一瓶可樂。
囂張跋扈的人見多了,沒人覺得警察來吃點兒東西有問題,還都很開心,想著以后有事能找人家幫一把。
不曾想那二人越來越過分。
不僅拿的東西越來越值錢,態度還很囂張,像個地痞流氓。
穆昔將收集到的證據匯集在一起,氣呼呼地回到派出所,就等明天畫師來了,給那二人畫像。
付葉生撐著頭擺弄小靈通,“老林今天不回來了,好像是他媽媽病得挺嚴重的……穆昔,你生氣了?”
穆昔板著臉說:“沒有。”
付葉生:“……”
這場景似曾相識。
他看看擰眉的應時安,再看看幸災樂禍的沈硯。
付葉生走到沈硯身邊低聲問:“兄弟,你到底什么心思,想看天下大亂?”
沈硯道:“我喜歡穆昔,看不出來嗎?”
“你們才認識多久,就談喜歡?而且人家穆昔都結婚了,你打算第三者插足?”
沈硯淡笑,“知道穆昔和師父的關系后,倒是更喜歡她了。”
付葉生:“……,你變態!
沈硯:“?”
“專門喜歡師娘?”
“……”
原本沒覺得有什么的沈硯表情逐漸扭曲。
他怎么好像是個真變態??
應時安給穆昔倒了溫水來,“還在生氣?”
穆昔正拿著鋼筆記筆記,“我沒生氣。”
“沒有?”應時安在穆昔旁邊坐下,“是因為有人冒充你和林書琰,你才生氣?”
穆昔板著小臉說:“我真沒生氣。”
“那你……”
穆昔把筆記推給應時安看,“老板們說,他們兩個人的年齡看起來都不大,應該和我們差不多,或者比我們還小。冒充警察是大罪,還弄了一套警察穿的衣服,知道我和林書琰的姓氏,我查過經常今看守所的人了,沒有符合的!
穆昔很認真的在工作。
應時安:“……,你說的對,明天我陪你去街上看看,這兩天他們應該還會再過來!
“不用了吧,”穆昔認真道,“我想這兩個人應該不是文靜、溫柔的類型,我能應付的!
應時安:“穆昔……”
“只顧著自己吃好喝好,應該不算孝順吧?畢竟給父母添麻煩了。”
應時安:“……”
“如果你是在意報道的內容,我確實記不清為什么會有這段內容,我只在剛工作時接受過兩次采訪,問的都是案子相關的內容。”
穆昔看向應時安,目光意味深長,“應該是有能描述的對象吧!
應時安:“……,絕對沒有。”
“有也沒關系,與我無關,”穆昔微笑,“應隊,我今天得值班,一會兒估計還要出門撿人,你先回吧。”
她抱著筆記本往大廳走去。
付葉生湊到應時安面前,“應隊,你可千萬別被沈硯挑撥,你和穆昔好好解釋解釋。”
應時安道:“我確實不記得有這些內容!
付葉生說:“那就更好了,趕緊和穆昔說!”
“她不信!
“她還在鬧別扭,你再多說幾遍,她就信了,女孩子嘛,都這樣的!睆奈凑勥^戀愛的付葉生如此教導著。
應時安蹙眉道:“她生氣了,為什么?難道是……前天有個命案沒叫她?但兇手是死者的親弟弟,當天就破案了!
付葉生:“……,你不知道穆昔為什么生氣?”
應時安搖頭,“如果案子沒在當天告破,我是會和她說一聲的!
付葉生:“……”
有的時候真為黃巖分局的下一代們擔憂。
*
穆昔值了一晚上班,第二天一早接著往商戶店里跑,昨天去時有幾家商戶已經關門了。
唐英武收起掃帚,問:“她是不是太亢奮了?”
付葉生打著哈欠,諱莫如深,“感情上的傷,你不懂。”
“她能受傷?”唐英武問,“應時安犧牲了?不能吧,他死了局里怎么也得通知我一聲,不得收個份子錢?”
付葉生無語,“這也太嚴重了。”
唐英武反問:“不是嚴重的事,她會受傷?”
付葉生:“……,有道理。”
穆昔擴大范圍,多走了兩條街,果然又問出幾家上當受騙的。無一例外,他們都是看到來的人是警察,即便不愿意免費給,也不敢要錢,只能忍氣吞聲。
最早發生在一個月前,他們第一次去吃白食時沒穿警服,后來有經驗了,直接搞到警服來穿,一句廢話都不用說。
幾個對二人長相有印象的老板去派出所幫忙給嫌疑人畫像,得到兩張陌生的面孔。
穆昔拿到畫像,呵呵笑著,“她裝成我?”
畫像中的女孩年紀不大,眉宇間還很稚嫩。
唐英武低聲詢問安良軍,“她到底怎么了,這案子讓她辦,不會出事吧?”
安良軍擺擺手,“她不會闖禍,心里有數!
唐英武確認道:“她現在的表情,真的不會刑訊逼供?”
“不會!”
安良軍又看看穆昔,“……也不一定!
不等唐英武說什么,穆昔快速說道:“兩個人年紀都不大,沒有前科,估計一開始只是想混吃混喝,后來嘗到甜頭,才越來越過分。這二人的頭腦估計不會太好,拐不了彎,我已經叮囑商戶們不要打草驚蛇,他們一定還會再來,這兩天我會多去外面巡邏,見到人就抓!
穆昔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唐英武:“……”
好可怕。
接下來一上午,穆昔時不時就出去轉一圈。
出門時還特意換上便衣,一上午光衣服就不知換了多少次。
全所人默不作聲看穆昔換衣服。
換了幾輪,付葉生忍不住說道:“穆昔,有件事我必須和你說。”
穆昔舉起正義的手,慷慨激昂地陳詞,“我是為保住民警的聲譽,我一個人累點兒沒什么,重要的是不能讓大家被連累,為此我愿意無私地奉獻自己!”
付葉生:“可是……”
“我不困,我不累,我還能再出去逛兩輪!”
付葉生指著窗戶說,“你換衣服的時候忘了拉窗簾了!
穆昔:“……”
雖然只是換外衣,沒有露出什么,但……
她穿的是田玉琴買的卡通秋衣秋褲啊啊。。
穆昔腳步沉重,生無可戀地往外挪。
周謹朝付葉生擠眉弄眼,付葉生起身跟上穆昔,“我和你一起去!”
周謹鼓勵道:“穆昔加油!你的卡通秋衣還蠻好看的!”
穆昔:“……”
安良軍和鄒念文合伙把周謹的嘴捂住。
“好看,”安良軍說,“美,給你師娘也買一套!
鄒念文豎起大拇指,“真漂亮!
穆昔:“……”
她悲憤離去。
中午他們會出來混飯吃。
按照二人出現的頻率來看,他們應該出來覓食了。
穆昔把付葉生趕回去換便裝,才和他一起往街上走,“他倆特別這家面館,來過很多次,我已經和唐所說過了,咱倆今天就在這吃午飯,看他們會不會過來。”
穆昔點了兩碗面,“各加兩個雞蛋兩個雞腿!
老板哭唧唧。
穆昔說:“正常結賬。”
老板開開心心地拿雞腿去了。
付葉生一邊拌面一邊說道:“穆昔,你不能因為采訪的事情和應隊過不去,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他有過喜歡的人很正常!
穆昔聲音僵硬,“不是喜歡的人。”
“你怎么知道?”
“描述的很籠統。”
“你知道不是喜歡的人,還生氣?”付葉生以為自己已經了解女人,現在才發現他還是不夠了解,“為什么生氣啊。”
穆昔表情僵硬,“太俗了!”
“?”
“溫柔文靜孝順,就差說賢惠,太俗了!”
在后世,穆昔路過相親角時注意到,男性的擇偶標準永遠是溫柔、賢惠、孝順。
“溫柔的女生能做什么,孝順的女生能做什么?俗!他怎么能這樣回答?!”
付葉生找老板借來紙筆,“這種問題應該怎么回答?”
“除了這幾個詞都還好啊,活潑的開朗的,身材好的!
付葉生問:“說身材好會不會顯得太……色?”
穆昔說:“不見色起意,我圖什么?說實話,誰不喜歡長的好看的身材好的,大家都一樣,只不過說是說要找會過日子的。就這么說吧,只要他長得好看,就比一般人能過日子。”
付葉生恍然大悟,繼續記筆記。
“還可以怎么說?”
“一般情況下,如果已經有喜歡的人,會照著喜歡人的樣子說,特別詳細,比如多少身高、什么樣的頭發。如果沒有喜歡的人,就說個大概的,比如精神上的共鳴、尊重彼此……你在干嘛?”
穆昔茫然地看著付葉生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記錄。
這不是林書琰該做的事情嗎?
付葉生說:“我記下來,相親的時候用,你別停,繼續說!
穆昔:“……”
被利用了。
這頓飯穆昔沒等到兩個A貨。
吃完面,穆昔又在店里看了一圈,沒看到畫像中的人。
她打算再去附近看看,說不定他們今天惦記別的口味。
離開面館,穆昔看到街邊一群人圍在一起,她拉著付葉生往人群集中的地方溜達。
看熱鬧的人穆昔都眼熟,都是附近的商戶,這兩天見過的。
穆昔湊過去。
被圍起來的是個五十多歲的阿姨,“真是喪良心!太喪良心了!我們開個饅頭鋪容易嗎?他們一次性來拿了一袋子大饅頭!都是我和的面,我蒸的饅頭。
“唉,誰說不是呢,竟然有人裝警察,什么都要!
“一袋子饅頭?回家開饅頭宴會?”
“誰知道他們怎么想的,兩個年輕人,有手有腳的,坑我們這些做生意的。”
“警察昨天來了,讓我們暫時不要聲張,要不是怕耽誤警察辦案,我都想找我當記者的嫂子,曝光他們!”
“敢裝警察,那還得了!”
賣饅頭的阿姨哭得更難過了。
再鬧下去,那兩人恐怕會不敢過來。
穆昔在人群中看到饅頭店的小老板,她走過去低聲問道:“什么情況,不是讓你們先別聲張,等他們過來嗎?”
小老板是阿姨的兒子,剛三十歲,比較好溝通。
他為難道:“本來我媽不知道這事,昨晚閑聊,我和我媳婦說漏嘴了。老一輩嘛,吃樹根野草長大的,特別節儉,知道以后受不了,我勸過她,不就是二十幾個饅頭嗎?她還是想不開!
穆昔說:“老人家能理解,但是鬧大了他們可能會有警惕心,我先把她帶回所里勸勸,你……”
穆昔余光看到兩個年輕人正往這邊湊。
付葉生茫然地看著他們走過來。
穆昔看看女生,又看看男生。
男生摘下帽子,擠到人群中,正好站在穆昔身邊,“鬧什么?”
穆昔看向付葉生,付葉生往女生身邊走去。
穆昔答道:“她被人騙了。”
男生嚴肅道:“有人敢騙人?騙了多少錢?!”
“有,”穆昔說,“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
男生憤慨道:“年紀輕輕就不學好!記得長什么樣嗎?”
穆昔比劃道:“男生和你差不多,就這個頭,就這張臉,和你一樣都穿警服!
男生:“……還有人敢裝警察騙人?”
“敢的呢,”穆昔說,“騙了二十多個白白胖胖的大饅頭!”
男生:“……”
付葉生:“……”
男生故作鎮定道:“是見到了,和我回所里詳細說情況。”
“我,”穆昔舉起手,“我能和你回去嗎,對派出所還挺熟悉的,我……”
男生撒腿就要跑,被穆昔一個擒拿手扣住。
穆昔摸到別在腰上的手銬,送給男生一副銀手鐲。
女生見勢不妙想逃走,已經來不及,付葉生將她的路堵的結結實實。
穆昔聲音冷漠,“還看什么?跟我們走!”
她看向賣饅頭的一家人,“不用來派出所了,有結果了再來通知你們,我們得回所里審清楚!
直到穆昔和付葉生押著二人離開,其他人都沒搞清楚發生了什么。
“……什么情況,怎么有人把警察帶走了?當警察犯法了?”
“蠢貨,那倆穿警服的就是冒牌貨,兩個便衣才是真的。”
“呃,這我知道,但我不明白,冒牌貨為什么要過來?沒聽到喊的是被騙了饅頭嗎?”
眾人集體沉默。
半晌,有人小心翼翼問道:“該不會是……來看熱鬧的吧?”
眾人再度沉默。
表面堅強,心卻在滴血。
他們居然被兩個蠢貨騙了!被蠢貨騙了。
*
男生叫童左,女生叫史晴麗。
穆昔將他們帶到派出所后,分開審訊。
童左還算配合,史晴麗的二郎腿比穆昔還蹺得還高,不屑地看著付葉生,一句話都懶得說。
穆昔便和付葉生先一起審童左。
周謹幾人都在辦公室沒出去,聽說抓到冒牌貨了,特意過來看熱鬧。
童左保持著憨厚的笑容,“姐姐,我們就是太餓了,才要了幾個饅頭,不是為了賣錢!
“拿中華也是餓了?”
童左:“……,我們是想給別人帶點兒禮物!
“是去搶點禮物吧?”穆昔呵斥道,“老實點兒,該交代什么自己說,哪里人,幾歲了,什么工作,誰的主意,誰買的警服?!”
童左不敢嬉皮笑臉了。
“我……十七歲,是鄔江鐵礦的,想來市里找工作……”
“等會兒,十七歲?!”穆昔問,“你才十七?你不上學?”
童左說:“我學習不好,考不上大學,我想出來工作賺錢。我和晴麗上個月一起出來的,但是沒找到合適的工作,我去工地干了兩天,真不是人干的,累的睜眼的力氣都沒有,后來就沒干了!
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又餓得慌,童左和史晴麗就商量出一個餿主意。
“我們覺得大家肯定都會配合警察的,就先找了一家面館。那家面館煮的面可香了,我倆一直想嘗嘗,但沒舍得。那天去了,說是警察,想賒賬,老板說請我們吃,所以……”
后來就一發不可收拾。
因為一直沒人質疑他們,二人有恃無恐,要的也越來越多。
甚至托人搞了一套似是而非的警服,穿出去招搖撞騙。
“我們出來一個多月,想回家一趟,鄔江鐵礦你們知道嗎?離這邊挺近的,坐車不到兩個小時就到了,回家不能空手啊,我們就想著拿條煙回去。”
穆昔冷笑道:“你們還挺會挑,中華?”
“那是他拿給我們的,我也不知道多少錢,后來拿給我家里人才知道煙很貴!蓖笪,“我也沒抽啊,都分給別人了。”
“你還委屈上了?找不到工作就可以騙人?還裝成警察騙人?如果大家對警察的印象成了騙子,以后遇到壞人不信任警察、不愿意報警,后果你能承擔?!回過一趟家了,回來還穿著警服,還想繼續騙?你還好意思委屈!”
雖然童左可憐巴巴,但穆昔一點兒都不嘴軟。
十七歲不是孩子,什么都知道,他們就是純粹在騙人。
童左小聲說:“我們也沒想到這么嚴重,就是覺得大家都會信警察……”
“以前的信任馬上就要被你們搞垮了!”穆昔問,“姓穆和姓林又是怎么回事?!”
童左說:“我們在報紙上看過姓穆的警察,還有派出所也貼著他倆的名字,我和晴麗就選長得比較好看的,冒充他們!
付葉生:“?!,老林比我好看?”
周謹說:“確實!
“不可能!我不相信!”
鄒念文長嘆道:“老了老了,我已經是被時代拋棄的人了!
安良軍:“……”
這有什么好爭的?
童左又說:“我們得找年紀差不多的,有個姓安的警官,年紀那么大,還一臉兇相,我們都裝不像,肯定不能說自己姓安啊。”
安良軍:“小兔崽子我今天非得打死你!”
付葉生&鄒念文:“安哥,冷靜,冷靜!”
第157章
童左說:“反正姓穆的警察和姓林的長得比較好看,而且……還有其他原因,想知道嗎?”
穆昔道:“別玩神秘,直接說!”
童左癟嘴,“咋還玩不起?我們打聽了,這個姓穆的警官行事作風非常高調,好像是破過挺多案子!
周謹羨慕道:“穆昔還撞頭失憶休息了兩個月,現在比我們出名多了。”
“你和她比?她能天天住在派出所,咱比不了!
穆昔很受用,笑容滿面,“那還敢裝成她?不怕有人認識她?”
童左說:“不會啊,聽說她時特別不聽話的那種,見誰都敢罵幾句,那不正好嗎?最能唬人。”
穆昔:“……”
周謹:“噗!
付葉生沒忍住,捧腹大笑。
穆昔面無表情地看向付葉生,“你一直站在門口干嘛?過來坐!一起審!”
笑聲戛然而止。
童左稱他們只是想填飽肚子。
穆昔是不相信這些鬼話的,但問題在于,童左和史晴麗都是未成年,一旦牽扯到未成年就有些麻煩。
史晴麗不太配合,但也不是完全不配合,穆昔向她核實一些問題,她會點頭或者搖頭。
童左說,史晴麗是單親家庭長大的,老師說她心里不健全,要多包容她。
這說法好像有些奇怪。
穆昔把兩個燙手山芋丟給唐英武。
唐英武向分局報告此事,考慮到他們招搖撞騙已有一段時間,而且涉案金額不小,最終還是決定要追究他們的刑事責任,但可以減輕處罰。
史晴麗反應不太大,童左聽到后就開始發抖,“抓,要抓我們?要抓起來?警察阿姨,別抓我,我還想打工,我想帶錢回家,我爺爺奶奶還在家里等著我!
“冒充警察招搖撞騙是重罪,你們已經十七歲,必須承擔后果。不過你們是未成年,就算真進去了,關的時間也不會太久。好好改造,認真學習,還有機會!
童左哭著抹眼淚,“警察阿姨,能不能幫幫我?”
穆昔面無表情道:“警察阿姨幫不了你。”
“我沒想到會這么嚴重!
“老師沒教過你,不勞而獲是不行的?你……”穆昔看到童左外套里面臟兮兮的棉襖,黑得已經硬了。
穆昔摸了一下棉襖,“破了,跑棉了,沒縫?”
童左一邊抽泣一邊回答,“奶奶眼睛不好,我不太會,縫過一次,不結實,線又開了!
穆昔突然皺眉。
付葉生還等著安頓童左和史晴麗,見穆昔神色不對,問道:“想到什么了?”
穆昔抓住童左的衣領,伸手去解他的衣服扣子。
付葉生:“。,生氣也不能在所里打!不行!”
童左被穆昔的動作嚇得半死,“別打我別打我,我都招,我……警察叔叔,你別光用嘴說,你來幫幫我啊!”
童左看著躲到兩米之外的付葉生,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抱歉,條件反射,”付葉生往穆昔身邊挪,“穆昔,我過來了哈,你想揍他可以,別打我,我真過來了!
童左:“……”
忽然理解為何會有人說穆昔可怕了。
真可!怕!
穆昔已經解開童左的外套紐扣,開始解棉襖扣子。
棉襖上都是盤扣,不好解,穆昔越解臉色越差。
童左說:“不是,你怎么打人還要脫衣服?怕我不疼??”
付葉生也勸道:“要不咱直接打吧,不至于非得脫衣服。”
童左:“?!”
穆昔送給付葉生一個白眼,“來幫忙。”
“我脫他衣服?不好吧。”付葉生樂呵呵地上手。
童左:“……”
不是說不好嗎?
付葉生是男性,不用在乎太多,速度比穆昔快。童左的棉襖很快被扒了下來,身上只剩下秋衣。
他穿的是深紫色的秋衣,袖口松松垮垮,有好幾處磨損的地方,早就該換了。
穆昔擼起童左的袖子。
付葉生驚呼道:“這是什么情況?你和人家打架?!”
童左的胳膊上密密麻麻全是傷痕。
有淤青,有鞭子抽打過的痕跡,還有掐痕。
穆昔輕輕蹙眉,“看著不像是打架留下來的。”
童左怯生生道:“我不打架,我哪敢打架,打架受傷要花錢。”
“傷是怎么弄的?”
“就是……”童左支支吾吾不想回答。
付葉生嚴厲道:“童左,我們對你已經很寬容了。”
童左無奈道:“我可真是倒霉,哎,就是不聽話嘛,不聽話就挨打唄!
“你父母打的?”
“他們?嘁,他們才懶得管我。”童左說,“是老師打的。”
目前來說,體罰并不罕見,很多老師們甚至都有教鞭。
罰站也不會有家長告到教育局,大多數家長都支持老師管教自家孩子。
用戒尺打手心也是常見的情況。
但童左身上的傷,實在太嚴重了。
淤青疊著淤青,都分不清到底被打過多少次。
穆昔道:“你現在得跟我走!
童左:“干嘛,我不是都配合了嗎,你也要揍我?”
穆昔說:“驗傷!
*
驗傷是法醫的活兒,刑偵隊的法醫被交過去給童左驗傷。
穆昔把史晴麗一起帶過去了,史晴麗不愿意讓穆昔碰她,穆昔一靠近她,她就直勾勾地盯著穆昔瞪眼睛,像隨時要戰斗的斗牛。
穆昔能確定史晴麗身上沒有傷。
“你和他是一個學校的?”
史晴麗冷哼一聲,還白了穆昔一眼。
穆昔說:“你看到朋友挨打,不想幫幫他?”
史晴麗不為所動。
應時安從穆昔身后路過,故意走得慢了些,看了穆昔幾眼。
史晴麗的目光跟著應時安移動,在應時安看過來時,飛速移開目光。
付葉生還在勸史晴麗,“你就回答她吧,她是穆昔,真的非?膳,還是配合她比較好,不然你有什么下場,我不敢保證。”
史晴麗又翻了一遍白眼,沒把付葉生和穆昔放在眼里。
穆昔笑笑,指著應時安說:“你再跟我拽,我就把你交給他,讓他審你!
付葉生:“應隊又不知道情況,這有用?”
史晴麗收起吊兒郎當的表情。
付葉生:“真有用?!”
穆昔又說:“我還會把你做的事情都告訴他,添油加醋地說,你不怕丟人就隨你。”
付葉生:“??”
這又是什么套路?
史晴麗憤怒地看著穆昔。
付葉生道:“這有點兒太……”
史晴麗語氣極差:“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付葉生:“……”
竟然真的有用。
他小聲問穆昔,“這是什么原理?”
“害羞唄,”穆昔說,“少女懷春,你不懂!
穆昔把史晴麗帶到沒人的空房間,“童左說他的傷是老師打的,是真的嗎?”
史晴麗不以為意,“哦,他不聽話。”
“哪方面的不聽話?”
“不寫作業、逃課、學習差,哪方面都不聽話。”
“班主任打的?”
史晴麗不太想回答。
穆昔說:“剛剛的刑警叫應時安,長得不錯吧?在審訊方面也有一手!
史晴麗:“……都有吧!
“都有?”
“他不聽話,不愿意寫作業,哪一科都不寫,當然都有了!
付葉生說:“你等等,我聽你的意思,好像你們老師都喜歡動手打人?”
史晴麗沒覺得有問題,“不聽話就打唄,還能怎么樣?”
“你身上沒有傷,沒挨過打?”
史晴麗說:“我聽話!
穆昔道:“就算老師懲罰學生,看童左身上的傷,罰的是不是太狠了?而且你們學校是所有老師都喜歡體罰學生?”
“家長都知道,”史晴麗不耐煩道,“我們那種山里的小地方,老師能幫著管都是認真負責的,誰不知道誰。磕愎艿恼娑!
付葉生低聲道:“家長可能真的是知情的,只是孩子太皮了,老師只能采取這種方式管教。”
穆昔有做老師的朋友,她理解當老師的難處,但童左身上的傷實在觸目驚心。
即便是在天天惹事的混混身上,穆昔都沒見過如此嚴重的傷。
法醫的鑒定結果出得很快。
“損傷程度達到輕微傷!
付葉生松口氣,“還好,不重!
法醫道:“我們的標準和你的標準不同,輕傷就已經是組織器官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害,輕微傷是造成組織、器官的輕微損害或短暫的功能障礙。童左身上挫傷面積達到百分之七,人體輕傷鑒定標準規定,軟組織挫傷面積占百分之六以上時就是輕傷。他的床上是鈍器、拳腳所致,創口為皮鞭、直尺所致,陳舊傷面積較大,最新的傷大概出現在的一個月前!
付葉生瞠目結舌,“這么嚴重?”
穆昔說:“一個月多月前,童左離開鄔江來到余水市打工!
“那就對了,”法醫說,“在他離開鄔江之前,應該一直在挨揍,頻率很高,有的淤青都不好分辨時間。不過時間拖的太久了,很多事都不好說,如果是有人因為打架斗毆報案,這都是能引起糾紛的點。”
應時安走過來,“鑒定好了?”
穆昔說:“我們可能得去一趟鄔江!
應時安道:“可以,但先不要打草驚蛇。”
付葉生問:“怎么做?”
“我查過了,鄔江不是江,是地名,當地盛產鐵礦,鄔江村是圍繞鄔江鐵礦發展起來的,村子里的男人基本都是鐵礦里的工人。他們是方便工作才搬到鄔江村,時間久了,村子規模越來越大,才配齊醫院、學校、派出所。這種地方,家家戶戶都認識,學校老師和派出所的民警也會很熟悉!
“所以我要……裝成學生?”
一個小時后,童左被醫院放出來,他渾身上下都涂了一遍藥。
淤青被反復蹂躪,童左疼得齜牙咧嘴,“倒霉,本來不碰它已經不疼了!
童左沒敢抱怨太多,穆昔朝他走了過去。
童左立正站好,他也有點兒怕穆昔。
“警察姐姐,我都配合了,判的時候能少幾年嗎?”
穆昔微笑,“不是警察姐姐!
童左:“?”
穆昔說:“我現在是你新交的女朋友!
童左:“……”
“要不你還是給我判刑吧?”
第158章
鄔江沒有江,只有鐵礦。
鐵礦位于余水市附近的山中,十年前余水市專門修了通往鄔江的路,雖然仍然要走一段山路,但速度比從前快很多。
修好山路后,鄔江村和余水市的來往愈發頻繁,不再是從前封閉的小村子。
穆昔隨童左回鄔江村。
應時安先開車到村子附近,將車藏在山里,穆昔要先去村子里查看情況。
童左看著化淡妝的穆昔瑟瑟發抖。
穆昔美是美的,在容貌方面她不會輸,但就是這個脾氣……
童左怕挨揍。
他主動往應時安的方向躲,“哥,救命。”
“叫什么哥?”穆昔修正道,“是警察叔叔,你忘了你還叫我警察阿姨?”
童左:“……”
好記仇,更怕挨揍了。
“可我剛回來過一次,突然又領女朋友回來,是不是太奇怪了?而且我的傷都快好了,雖然挨揍的時候挺生氣,但仔細想想,確實是因為我沒交作業或者逃課了才挨揍!
穆昔問:“你和他們說過你沒有女朋友?”
“這倒沒有。”
“那就可以,”穆昔說,“挨揍分兩種情況,一種是父母老師正常教育你,疼完就可以。另一種情況就是你這種,身上的傷消不掉,這叫虐打!
童左沒覺得有區別。
應時安道:“你先下車,我和她說幾句話。”
童左老老實實拉開車門,“警察叔叔,警察阿姨,你們慢慢談。”
穆昔:“……”
不逗他好了,好歹還能聽到一聲“警察姐姐”。
應時安道:“鄔江村不算封閉,有很多外來人,除了老年人外,留在鄔江村的年輕人基本都在鐵礦場里干活。我出現在村子里不會特別奇怪,我會和你一起進去,鄔江村有信號,有任何情況都要及時聯系我。”
穆昔點頭。
“不要單獨行動,盡量和童左待在一起!
穆昔說:“他也不太靠譜吧,都敢裝警察騙錢,說不定和那些老師是一伙的!
應時安說:“但你能嚇住他,實在不行,你多嚇幾次!
穆昔:“……”
她想和應時安同歸于盡。
鄔江村比穆昔想象中要熱鬧。
這里比余水市更像是八九十年代的地方,村口掛著大喇叭,廣播能確保每一家每一戶都聽到。
醫院旁邊就是學校,學校操場還是土路,現在還沒開學,但旗桿上的國旗一直沒降下來。
村子有兩條比較寬闊的主路,路邊停著兩輛車,其中一輛是商店面包車,進貨用的。
商店、發廊、私人開辦的幼兒園,應有盡有。
穆昔挽住童左的胳膊,親昵道:“這就是你家?其實還可以,將來能跟著余水市一起發展!
童左臉頰緋紅。
穆昔雖然不好惹,但這不影響她長的好看,童左還沒交過女朋友,穆昔光是湊過來,他都會不知所措。
“我、我……在這里賺不到錢。”
“年紀輕輕不好好學習,光想著賺錢?”穆昔問,“你們學校成績怎么樣,有能考上大學的嗎?”
“沒聽說,史晴麗的成績就不錯!
“她成績好,為什么還要跟你一起去余水打工?”
童左道:“她也考不上大學,我們這水平不行,在學校耗著還不如直接出去打工。我們村里很多人都去余水市打工了,找一份不錯的工作,一個月能多賺好幾十塊錢,多好!
穆昔問:“老師管的這么嚴,一個能考上大學的都沒有?”
童左不太理解其中的關系。
好比他,雖然經常挨揍,但從沒因為被揍就想過要好好學習。
他就沒有愛學習的朋友。
穆昔嘆氣,“算了,領我去學校看看,告訴我是誰經常動手打人!
鄔江村有幼兒園、小學、初中和高中。
小學、初中是在同一個學校里,這幾年出生的孩子基本都去余水市內了,幼兒園只剩下一個班,小學和初中也已經合并。
只有高中還保持三個年級,只不過每個年級只有一個班。
童左和史晴麗都讀高二。
“我們的任課老師,體育老師、數學老師、班主任,都經常打人。數學老師教三個年級,我們基本上都被打過!
鄔江高中一共只有十幾個老師,數學老師同時還教物理。
師資力量不夠,學生的成績自然也跟不上。
學校沒有門衛,操場的欄桿東倒西歪,穆昔找到縫隙鉆進去。
童左鉆起來比她更熟練,“寒假沒人,都放假呢,我們寒假能放一個多月!
穆昔問:“你們這里有老師的名單和照片嗎?”
“辦公室有,你跟我來!
學校放假會上鎖,但只是走個形式。
童左找到洗手間的位置,推了推已經上銹的窗戶,得意道:“果然沒鎖!
他推開窗跳進去。
穆昔確認左右無人后才撐住窗臺,輕松跳上來。
童左本想付穆昔一把,見她不需借力竟然就能跳這么高,驚恐道:“你,你不會打我的吧?”
穆昔:“……”
“親愛的,”穆昔擠出笑容,“我是你女朋友,怎么會打你?走,去找照片!
童左汗流浹背。
學校的硬件設施不太好,墻上刷的半截油漆十分斑斕。教室、辦公室的門都是木頭做的,刷的黃漆,現在已經變成淡黃色。
每個門上都有白色的牌子,牌子上會用紅色油漆寫房間的用途,譬如某某科辦公室,再譬如一年級、二年級、三年級。
穆昔感慨道:“我來過類似的學校,不過已經都荒廢了!
“那也太可惜了,我們學校還挺好呢,能打籃球的!
童左帶穆昔來到主任的辦公室。
“只有主任這里有老師的照片和名單,掛在墻上的,全部都有,不過……”童左指著門說,“你得去找主任拿鑰匙,不然咱們進不去!
穆昔看了一眼老式門鎖,從口袋中翻出鑰匙。
童左:“?,你有我們學校的鑰匙?”
穆昔挑眉,隨便拿出一把鑰匙,捅了一會兒鎖眼,門開了。
童左十分震驚:“警察怎么能偷偷開鎖!”
穆昔說:“警察還能吃白食呢,還能管人家要中華。”
童左:“……,對不起,是我少見多怪!
穆昔擔心打草驚蛇,這一趟過來,沒打算和老師們正面交鋒,她只想搞清楚動手打人的究竟是誰,以及對方是否知道自己下手過重。
她特意帶了膠卷相機,走進辦公室后,先對著墻上的照片拍照。
可惜照片不全,有幾個名字上面是空的。
童左指著其中一個男人說道:“這是我們班主任,就他打我最狠,我的屁股現在都疼!
班主任叫茅亦,從照片來看,是個五大三粗的男人。
“你別惹他,他特別厲害,跑得快、動手也快,”童左想到挨打時茅亦的樣子還心有余悸,“都怪我奶奶不給他送禮!
“送什么禮?”
“我們班男生都送過,”童左說,“啥都送,吃的喝的,還有直接給錢的,他經常來家訪,也來過我家,我奶奶當時沒給他東西,我就感覺他更針對我了,警察姐姐,如果真有哪個老師是故意打人,那肯定是他!
情況不太妙。
穆昔道:“你不早說?我們先查清楚茅亦是誰再過來多好。”
童左無所謂道:“我奶認識他爺爺,你想知道他是誰,問我奶奶去好了!
現在也只能如此。
穆昔拍到照片,又去看主任的辦公桌。
辦公桌比較簡陋,有三個抽屜,都有上鎖。
穆昔不動聲色地挨個打開。
童左:“……你怎么能?!”
穆昔拉開抽屜,面無表情地問道:“我怎么了?”
“你開鎖!”
“開誰的鎖?”
“主任的……”
“誰看見了?”
“我啊。”
穆昔抬頭笑笑,“你真的看見了?”
童左一個激靈。
“……,沒、沒看見!
穆昔滿意道:“我就知道你眼神不好,保持住!
在第三個抽屜里,穆昔看到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抽屜里放著五個舊紅包,每個紅包里都有一張藍色的毛爺爺。
這會兒一百塊錢可不多,對普通家庭來說,一百塊絕對是鈔票。
穆昔數了數,紅包里一共有七百塊錢。
穆昔問:“你們學校最近有五個人打架了?”
第159章
童左自詡壞學生,逃課打架的事情沒少做,數學考試只能考2分。
爺爺奶奶看到他就拎著掃帚追著他揍,任課老師都不想在課堂上和他說話,怕其他學生的智商被他玷污。
就是這樣的壞學生,童左都沒敢偷偷進主任辦公室。
童左心驚膽戰地看著穆昔手中的紅包,“五個人打架?什么意思?”
“五份紅包,學生家長送的吧?”穆昔問,“你們學校最近出過事嗎?”
“現在放寒假,而且我都一個月沒來了……哎,好像是有這回事,我同學和幾個讀高三的打起來了,他們是兩個人,對方三個人,這你都能猜到?!”
穆昔說:“隨口一問!
她把紅包放回抽屜里,又把抽屜鎖好。
“紅包沒拿回家,可能是不想讓家里人知道。辦公室里有行軍床,還有小湯鍋,你們主任經常住在這里?”
童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開學之后會經常來住,我們快走吧,被老師發現就完了。”
穆昔走到立柜前,試圖將柜子打開。
“柜子也上鎖?主任夠小心的,你們主任叫什么?”
“喬明,”童左催道,“快走吧,主任特別兇,讓他發現就完了!
話音剛落,走廊傳來走路聲。
聲音很急,童左臉色慘白,“好像是班主任!
平時就茅亦打童左打得最狠,童左對他的腳步聲已經應激了。
穆昔說:“現在撤。”
“不行!”童左阻止道,“出去就是大走廊,他肯定能看到我們!
“翻窗?”
“這是一樓,之前丟過東西,主任辦公室里的窗戶冬天都是釘死的!
穆昔看向立柜。
童左急得想哭,“怎么辦,被班主任發現,咱倆都逃不掉。完了完了,咱倆完了!”
穆昔同情地看著童左,“確實完了!
“?”
童左說:“你得給我作證,我什么都沒碰,是你翻的抽屜,我阻止過你,你不搭理我!
還好他是和警察一起來的,警察說話是有可信度的,主任肯定能相信。
警察是為人民服務的!
警察?穆昔撬開立柜的鎖,把童左踢到房間中央,“說你是來送禮的!
童左:“?!”
為人民服務!
穆昔飛快地躲進立柜,悶悶的聲音傳來:“他如果打你,我出來幫忙。”
為人民服務?!
童左站在辦公室中央淚流滿面,“要相信警察叔叔,信任警察阿姨……”
穆昔也是沒辦法,鄔江高中有貓膩,現在不能驚動學校其他人。
腳步聲愈來愈大,一個中年男人停在辦公室前,“喬主任的辦公室門怎么開……童左,你在干什么?!”
他氣呼呼地走進辦公室,“主任的辦公室是鎖門的吧,你進來偷東西的?還是想干其他壞事!”
童左:“我什么都沒做……”
“人贓并獲!抓你現行,你還狡辯!你……”
茅亦突然沉默。
他看著童左足足一分鐘,然后說:“先別哭,我先相信你,別哭!
童左眼淚嘩啦啦地流。
茅亦這么一說,童左哭得更狠,“老師,還是你好,警察不是好人,都不是好人!”
茅亦:“?”
童左按照穆昔的話向茅亦交代,“我奶還想讓我繼續上學,她不像讓我退學,讓我來找找主任,我聽說主任在辦公室就過來了,門是本來就開著的!
茅亦環顧辦公室,懷疑道:“喬主任會不鎖門?”
童左睜著一雙懵懂的眼睛,“不知道啊,我以為喬主任在就進來了!
童左清澈的眼睛里只寫了兩個字:愚蠢。
茅亦盯著童左看了一會兒,不得不相信他。
沒辦法,在童左的眼中,他只能看到愚蠢。
茅亦說:“趕緊出去,讓喬主任知道沒你好果子吃。”
“好嘞好嘞,”童左瞥了一眼立柜,跟著茅亦往外走,“茅老師,你怎么在學校?不是還沒開學!
“當我們和你們一樣閑著?學校這幾天不太平,我過來看看情況,你沒事別往學校跑……你小子不是說去余水市打工嗎?怎么又回來了?!”
二人的聲音漸漸遠去。
立柜安靜了五分鐘,穆昔推開柜門,拎著一件衣服走出來。
*
童左在他和穆昔進去的柵欄口等了許久都沒見到穆昔。
應時安一直在附近,見狀走到童左身后,問道:“穆昔沒出來?”
童左嚇得半跳了一下,捂著胸口說道:“她躲在柜子里,臨走的時候我們鎖門了,不過她特別牛,什么鎖都能開,比小偷還!,你倆確定都是警察吧?”
應時安反問:“我們不像警察?”
童左搖頭。
“我們像什么?”
童左說:“悍匪!
應時安:“……”
不無道理。
應時安道:“說說剛才的情況!
“進喬主任的辦公室了,結果碰到我們班主任,他說什么學校前幾天出事了,所以過來看看。”
“出什么事?”
“我問了,他沒細說,好像是我們副校長出了什么事,晚上在學校被人襲擊了?大概是這樣!
應時安看向教學樓。
教學樓的樓梯是灰色的,多年未修繕,教學樓上用紅漆寫的字已經被雨水沖刷掉一多半。
國旗和主席臺就在教學樓前,紅旗在寒風中隨波逐流。
學校的副校長在夜間被襲擊,不是小事。
應時安問:“報警了嗎?”
“好像沒有,茅老師說要幫副校長把人找出來。”
“他們二人是什么關系?”
“沒什么關系,我們副校長人好,幫一把很正常。”
童左也很喜歡副校長,他正想向應時安吹噓副校長人有多好,忽然睜大眼睛看著應時安身后。
應時安回頭,是穆昔走了過來。
她已經離開學校,沿著柵欄往前走,手上、衣服上全是血跡。
應時安喉嚨發緊,心臟狂奔,很想立刻飛奔到她身邊,又擔心他的反應會讓她緊張,他努力克制著情緒,走過去冷靜問道:“遇到誰了?”
穆昔搖搖頭。
應時安忍不住抓住她兩只手左右查看,“受傷了?傷口在哪兒?”
童左原本也有些擔心,看到這一幕在心里犯嘀咕,“警察能這么親密的啊!
早知道他努力學學習考警校,看起來能分媳婦。
穆昔彎唇,“擔心?不溫柔的人也擔心嗎?”
應時安肅穆道:“別鬧了,送你去醫院。”
穆昔說:“不用,我沒受傷!
她挽住應時安的胳膊,走到童左身旁,“你們離開的時候,我聽到他說學校怎么樣了,具體說說。”
童左看著穆昔和應時安挽在一起的胳膊——警察還能這樣??
童左將對應時安說的話又和穆昔說了一遍,“我們擔心你遇到傷人的那位,絕對是為了你好!
穆昔說:“少拍馬屁,你們副校長不回家?怎么會在晚上被襲擊!
提到副校長,童左眉飛色舞道:“我們副校長可不一般,他是我們村的人,很早以前是普通老師,這些年慢慢升成副校長的。他是孤兒,沒有任何靠山,升職全憑自己的本事。他教的也特別好,我們村唯一的一個大學生就是他教出來的,知識特別淵博,不像其他老師,一個人教好幾個班,看著挺累,其實很糊弄,自己都學不明白,還教別人。”
鄔江的師資力量太差,教師數量不夠,像是英語老師,是極為寶貴的,英語老師還兼任語文老師。
英語老師的語文教的一般,英語口語也一般,只能湊合教。
童左說,副校長是真正有學識的人,他是為了村子才留在學校,不然早就調到余水市里的學校了。
穆昔說道:“剛剛看到的教職員名單,我記得你們的副校長叫龍元亮?長得挺普通!
“但是形象格外高大!”童左強調道,“他一個人就能教語文數學英語!”
“你還是沒說他為什么會在晚上被襲擊!
“龍校長努力!”童左說,“他是我們村子的,跟著爺爺一起長大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大概是五六年前吧,他爺爺病逝,之后他就不回家了,直接住在辦公室里,方便辦公!
穆昔問:“寒暑假期間,他也一直留在學校?”
童左點頭,“不過他的辦公室不在這棟樓里,在那邊單獨的小樓里,那邊以前也是教室,后來學生越來越少,小樓荒廢了,龍校長就把幾個老師的辦公室搬了過去!
應時安問:“他現在傷勢如何?”
“應該不嚴重,好像都沒去醫院!
“能不能帶我們去看看?”
“你們?別了,”童左說,“我剛和班主任打過照面,他肯定得把我回來的事告訴我爺爺奶奶,我現在得回家一趟,不然他們非得打死我。對了,你身上為什么有血跡?”
穆昔說:“血?不是血,是顏料。立柜里有一件衣服,上面涂滿了紅色顏料。”
*
童左家在半山腰,在整個鄔江村來說,不是個好地方,附近只有他們一戶人家。
童左很喜歡他家的位置,進山方便,周圍沒有其他人,他還能看到其他人家,地理位置得天獨厚。
他和爺爺奶奶一起生活。
童左嘮叨道:“我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他是鐵礦的工人,我媽特別生氣,我爸死了沒多久她就走了,說是去余水市打工,我奶奶說那會兒還要用票證呢,她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她走了就沒再回來,不過每年都給我打錢,我爺爺奶奶都給我存著!
穆昔隨童左來到他家。
還沒進家門,穆昔就看到一個駝背老人正在院子里剁雞食。
穆昔擔憂道:“你爺爺奶奶看到你早戀,會不會不高興?”
童左沒聽到穆昔的話,他迫不及待地跑進院子,“爺爺!我又又回來了!”
老爺子抄起大掃帚追童左,“讓你別亂跑你不聽,又被人家攆回來了?又回來了?!”
穆昔:“……”
會不高興,但不是因為她。
老爺子追了童左五分鐘,童左東躲西藏上躥下跳,老爺子氣喘吁吁,遂放棄。
“你又跑回來干什么?你說實話,真的找到好工作了嗎?!”
童左不敢做聲。
穆昔走過去,“爺爺,我是童左的女朋友。”
童左生無可戀地抬頭望天。
“女朋友?”老爺子瞇著眼打量穆昔,“挺好看,穿的也好,能找我家小子當男朋友?圖什么?”
童左:“……,爺爺,我沒有很差!
老爺子冷哼道:“你是差到沒邊了!
童左:“……,你就是看不起我!我奶呢,我要和她控訴你!”
童左的奶奶聽到聲音走出來,撿起老爺子剛扔的掃帚,“小兔崽子你還知道回來?!”
新一輪的追逐開始。
穆昔:“……”
童左是怎么學壞的?
在學校被老師打,在家里被爺爺奶奶打,他居然還敢學壞?!
穆昔又解釋了幾次,老兩口才相信她真是童左的女朋友。
倆人對穆昔很熱情,“提前給村子打個電話多好,我們好準備準備。”
奶奶找出一連新的AD鈣奶,“能喝這個不?”
童左:“!!,我上次問你說沒有了!”
奶奶白了童左一眼,“給你都白瞎了!
童左:“……”
爺爺說:“剛過完年,家里沒留什么好東西,喜歡吃雞嗎,我去逮只雞。”
童左:“你說它是辛辛苦苦下蛋的母雞,不能吃。
爺爺:“閉嘴!”
童左:“……”
饒是穆昔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讓老兩口再破費,她推脫道:“我就是聽童左總說想你們,所以過來看看,您不用費心,明天我就走了!
爺爺雖然看著仍然嚴厲,但語氣溫和很多,“這小子,就知道惹事,難得辦件好事!
童左坐得板正,心虛地低著頭。
穆昔好說歹說,才保住老母雞的命,不過爺爺還是去街上買菜了。
穆昔跟著童左去他的房間。
童左的房間里有書桌,桌面上倒扣著一張照片,還有幾頁作業紙和圓珠筆。
“你已經見過爺爺奶奶,一會兒能出門了?學校的事必須查清楚,龍元亮昨晚是被誰傷的?”
“去去,”童左走到柜子前翻出自己的衣服,“我換身衣服就去,你們這破衣服我穿不慣!
穆昔倚著書桌笑道:“更習慣穿警服?”
童左:“……”
“不用太擔心,”穆昔說,“以后我們還會給你免費發衣服!
童左:“!”
悍匪!悍匪行為!
童左雖然只換外衣,穆昔還是轉過身。
她閑得無聊,拿起倒扣在書桌上的照片,看到一對年輕夫婦抱著一個嬰兒,女人朝鏡頭溫柔地笑著。
“你爸媽?”
“。颗叮恰!
“你爸在礦里出什么事了?”
“偷錢,沒偷成,死了。”
童左換好衣服過來搶照片,“別看了,沒什么好看的。”
“等等,”穆昔察覺到異常,“沒偷成怎么會死?而且你剛剛好像說過,你爸死了以后你媽很生氣,為什么會生氣?”
童左說:“他想和人家一起去搶礦場給工人們的工資,被擊斃了!
鄔江鐵礦廠屬于國家,每個月發的工資都是從市里銀行運過來的。年底積壓工資,在過年前一次性發放三個月的工資加部分獎金,這會兒是鐵礦廠里現金最多的時候。
一般都有配槍的警察或者守衛看守。
童左的父親童正勤是鐵礦廠的普通工人。
十二年前的年關,鐵礦廠出了件大事。
在年前應該發工資的那幾日,鐵礦廠鬧出人命案。
“我也不太清楚具體情況,當時我才四五歲吧,就記得我爸那天晚上沒回來,我媽還帶我出去找他。第二天聽說有人死了,我媽和爺爺奶奶跑出去認尸,都沒人顧得上管我。哦,還說當天晚上有好幾聲槍響,是住在礦廠附近的人說的,我沒印象了!
當天一共死了三人,童正勤父親就是其中之一。
后查明,他們三人是一起商量著去搶剛運到廠子的現金的,而且還帶著槍。
八十年代余水市較混亂,警察帶配槍出門時家常便飯,還可能會貼身帶著回家。
有不少槍支失蹤案就是警察的配槍被搶。
這三人的槍就是警方的,后查實,其中一人還殺害了執勤中的民警。
三人與在礦廠值守的兩名警察發生槍戰,有兩名礦廠工人被誤傷,兩名警察也身負重傷,但成功擊斃三人。
廠內工人及時報案,派出所民警趕到,守住了礦廠上下三個月的工資。
現在村里人提到這事,還得罵童正勤幾句,因為三人中只有他是礦廠工人,只有他是本地人,另外二人都是外來的。
童正勤相當于是內應,聯合外人來害他們,三個月的工資差點兒丟了,這是多少家庭的救命錢。
童左看的很開,“是我爸想害人,又不是我想害人,而且我不也沒爹沒媽了?他們好歹還保住了三個月的工資!
穆昔將鐵礦廠的命案發給應時安,讓他去找人查。
童左說:“我上學的時候,也有人因為這件事對我有意見。但是龍校長就很好,他告訴我,這不是我的錯,是我爸辦了壞事,和我無關。”
穆昔問:“這個副校長這么好,什么人會想殺他?你說過他是本地人,本地人應該都很喜歡他吧?你確定沒搞錯?”
“我怎么會搞錯!我又不是孩子!”童左憤憤道,“你等著,我把我奶叫過來和你說!”
老太太被孫子推到穆昔面前,“哎,不就是什么AA鈣奶嗎,你要喝就喝,只能喝一瓶,剩下三瓶給人家留著,你推我干什么?”
“是AD鈣奶!”童左把奶奶拉到床邊坐下,“你也認識龍校長,你和穆昔說說龍校長人怎么樣!
“龍校長當然是好人,”奶奶迷茫道,“怎么說起龍校長了?難道他真的出事了?”
穆昔道:“奶奶,您聽說了?”
“都傳開了,說是龍校長包著頭,腿也瘸了,傷的特別嚴重。好像已經去過醫院了,應該是家長吧,自己不好好教孩子,朝人家校長出氣,你看我們家童左雖然不怎么樣,但我們承認這就是孩子不行,可不會去學校怪老師。”
不怎么樣?童左:“……”
穆昔問:“童左說龍校長人特別好,您認識龍校長嗎?”
“認得,都是一個村里的,怎么會不認識?小龍為人是真不錯,對每個人都彬彬有禮,對我也不錯。他知道童左沒父母,以前還經常給童左開小灶補課,可惜這孩子實在不上進,算了,反正我也沒念過大學,哪有臉要求他?”
“他既然為人很好,在村里應該沒有仇人?”
“肯定沒有,他不會得罪人,我們這些老家伙提到他只有夸獎。他還從火場里救過學生呢,有幾個老師能做到這份上?現在的老師呦!
穆昔問:“既然沒有仇人,怎么會被襲擊?知道他會住在學校的,應該都是村子里的人?”
“這就不清楚了,”奶奶說,“可能是誰嫉妒他,這都說不準,小龍可是從小老師升到校長的。他有本事!而且……”
奶奶低聲對穆昔說:“你別害怕,在我們家不會有事!
“?”
“可能是撞鬼了,”奶奶神秘道,“住在學校附近的人家說學校經常鬧鬼,半夜總是能聽到聲音,他一個人住在學校里,估計是撞到鬼,被鬼打了!”
*
應時安的車停在村外的林子里,穆昔和童左手挽手走出來。
應時安按下開鎖鍵,穆昔和童左坐到后排。
穆昔興致勃勃地匯報最新消息,“聽說學校鬧鬼!”
童左已經嚇慘了,“鬧鬼!是鬧鬼!不是鬧財神!你為什么高興?!”
穆昔說:“副校長在學校獨住,一整個學校的老師都喜歡打人,副校長被襲擊后不報警,學校其他老師來幫忙找鬼,我還在學校主任的辦公室里發現沾了紅色血跡的衣服,這些因素加在一起,還不讓人開心?”
童左:“有什么好開心的?”
應時安說:“確實很有意思。”
童左:“哪里有意思?”
穆昔說:“本來以為只是來看看童左是怎么挨揍的,沒想到還有大案,這趟來的值得。”
童左:“?!,你是來看我挨揍的?!”
穆昔沒理童左,拉著應時安商量下一步計劃。
應時安的視線落在后視鏡上,正正好好與童左對視。
童左心里毛毛的,應時安的目光實在算不上友善。
穆昔原本就打算在村里留一晚,她決定晚上和應時安一起去學校,看看學校到底是如何鬧鬼的。
至于童左……
穆昔說:“你在家里休息,記住了,再有人遇到我們,一定要說我們是情侶,不要讓他們發現村里來了外人!
只要不讓童左去撞鬼,童左完全沒意見。
穆昔松開童左的胳膊下車。
童左也想推車門,應時安透過后視鏡看著他。
童左小心翼翼問道:“哥,還有其他吩咐嗎?”
應時安面無表情道:“你們是假的!
“?”
應時安轉過身,“在車里不用挽胳膊!
童左:“……”
“你們警察,都這樣嗎?”
第160章
離夜間還有一段時間,穆昔催童左買點兒東西去看望龍元亮。
這種事童左從沒做過,穆昔幫他買了送禮常用套裝:水果罐頭、奶粉果汁、白糖和酒。
童左嘴里嚷嚷著龍校長是全世界最好的校長,但一點兒都不了解人家的喜好,穆昔只能都買一些。
去學校的路上,穆昔數落道:“說人家對你好,也沒見你對人家上心,裝警察混吃混喝倒是有一手,如果你爺爺奶奶知道你要進看守所了,你讓他們怎么想?”
童左茫然道:“不是很快就出來了嗎?”
“兩三年都有可能。”
童左一時無言。
派出所和他說過可能有的后果,但他總有一種想法:他還是孩子,還是個學生,沒關系的。
就算裝警察被發現了,派出所說可能會被關一段時間,童左都還覺得這是很遙遠的事情。
穆昔提到爺爺奶奶,他才回到現實。
“我該怎么辦?”
穆昔說:“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為了爺爺奶奶,為了自己,將來找一份正經的工作。配合我們的行動,我們給你爭取減少刑罰!
童左茫然無錯,“還來得及嗎?”
穆昔道:“你應該慶幸你還不滿十八歲!
童左突然亢奮:“我幫你!抓誰?抓班主任?茅亦那小子,我早就看他不爽了!還有其他打人的老師,全都抓起來!”
穆昔好心問道:“你打的過他們嗎?”
童左:“……,姐姐,我還是站在你身后吧!
*
穆昔對龍元亮很感興趣。
一個德高望重的校長,從基層做起,贏得所有人的喝彩,不顧自己的安危將學生救出火場……
這些事跡放在余水日報上能占一整個版面。
事跡可以被美化,連童左這種不愛學習、不愛上學的學生都夸副校長,他看起來是真有點兒東西。
穆昔和童左大搖大擺來到學校。
學校依然沒有門衛,二人從小門進去,往龍元亮的辦公室去。
他有兩間辦公室,一間平時辦公用,另一間是他的住處。
獨立的小樓共有三層,每層有四五個房間,一樓是校長辦公室,龍元亮的辦公室在三樓。
經過校長辦公室時,穆昔看了一眼,低聲問道:“校長辦公室在最里面,有些偏僻,走廊里還有垃圾,校長平時存在感不高?沒有人去打掃嗎?”
童左說:“我們學校的事基本都是副校長在處理,校長年紀大了,現在天天在家種地,說要回歸從前的生活!
龍元亮的辦公室在三樓,穆昔走到二樓半時,又拽住童左,“好像有人!
“副校長應該在!
“其他人,有說話聲!
童左納悶地看著穆昔,他是什么聲音都沒聽到。
等上了三樓,說話聲音更清晰些,童左也聽到了。
不過童左走路的聲音大,他們剛一動,說話聲音就停了下來,接著里間辦公室的門被打開。
茅亦站在門口呵斥道:“童左?又是你!”
茅亦吼完才注意到穆昔。
“聽說你帶了城里的女朋友來,就是她?”
小地方有什么事,下一秒全村人就都知道了。穆昔剛和童左在外面高調地轉了一圈,很多人都偷偷打量穆昔。
童左支支吾吾道:“恩,好像、好像是吧。”
“你小子挺有本事,屁大點兒就敢找對象,還找了個城里的。”茅亦掃視著穆昔,“還沒高中畢業?”
童左緊張到不敢看茅亦。
穆昔長得是挺好看的,但她都已經大學畢業工作好幾年,比他大五六歲幾歲,說出去還算是姐弟戀,村里人對姐弟戀都忌諱得很。
童左不敢吭聲,他害怕人家說他找年齡大的。
穆昔做出乖巧狀,“老師好,我今年讀高一。”
童左:“……”
高一?
穆昔說:“我雖然比童左小一歲,但我已經懂事了,童左打工很努力的,將來我考不中高中,會和他一起努力打工!
童左:“……”
雖然小一歲……
童左悟了。
做警察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學會臭不要臉。
茅亦顯然有所懷疑,但又沒有懷疑的理由。
他審視穆昔兩分鐘,收回不屑的目光,對辦公室內說道:“校長,童左來了。”
辦公室內傳來校長熱情的聲音,“快進來快進來!
龍元亮主動走出來迎接童左,“童左怎么過來了,前段時間還鬧著要休學去打工,終于想明白了?”
茅亦笑容中帶著諷刺,“找了個女朋友,看著嘛……呵呵!
看著沒什么錢。
帶的東西都是在鄔江買的,穿的是普普通通的運動褲和棉襖,雖然看著挺好看,但似乎不是什么值錢的貨,尤其是不小心露出來的袖口,上面竟然還有卡通圖案,他上小學的閨女都不愿意穿帶卡通圖案的衣服了。
說是城里人,但看著其實沒什么錢。
茅亦不想和窮鬼多說話,他轉身進了辦公室。
龍元亮走過來,熱情道:“怎么想起來看我了?”
龍元亮的容貌極為普通,五官既不突出也不算難看,組合在一起就是普通的大眾臉。但他總是笑著的,無形之中又會增加親切感。
看到童左和穆昔,龍元亮沒有任何架子。
童左關切道:“聽我奶奶說您受傷了,特意過來看看您,您還好嗎?”
龍元亮的頭上纏著繃帶,隱約能看到血跡。
“沒什么大問題,”龍元亮說,“我太不小心了!
穆昔問:“奶奶說您是被人襲擊了?”
“傳的這么離譜?”龍元亮很驚訝,“我是因為走廊的燈壞了,腳下踩空摔了一跤,怎么變成被襲擊了?”
穆昔不動聲色地看著龍元亮的傷口。
他傷在腦后,正上方偏右側。
童左立刻說:“哪里的燈壞了,我幫您去修修。”
龍元亮指著頭頂說:“就這盞燈,別在外面站著,進來坐!
龍元亮雖然是副校長,鄔江不是有錢的地方,他的住處很簡陋。
房間有十幾平米,進去就是單人床和書桌,左側是做飯的地方,有一排柜子,柜子上放著鍋碗瓢盆,很有生活氣息。
穆昔自我介紹道:“龍校長,我是穆昔,童左的女朋友,他聽說您受傷,特別擔心您,我就陪他過來看看您。”
“聽說了,你們人來可以,東西我不能要,這些都得拿回去。童左,你爺爺奶奶把你拉扯大不容易,不許浪費錢,”龍元亮教育完童左,看著穆昔笑道,“這小子,不好好學習,交女朋友倒是挺快,才去余水市多久,女朋友都領回來了。不過我十九歲時就結婚了,婚后就要了孩子,童左已經17,不小了!
穆昔害羞道:“我媽說我還小,不考慮那么遠的事情呢!
童左的表情十分嫌棄。
茅亦自己坐到椅子上,說:“剛剛還見童左在喬主任的辦公室,說是想和主任談談,繼續回來上學。”
“是嗎?”龍元亮驚訝道,“終于想通了?也好,繼續上學是好事,如果能考上大學就更好了,這么多年我也就帶過一個大學生!
穆昔故作擔憂,“喬主任好說話嗎?我媽媽還是希望我倆能繼續上學的,就怕童左回不來了。”
“小喬人不錯,平時是個悶葫蘆,但有關學生的事可不含糊,從不推辭,我把話放在這里,只要童左愿意,他隨時都能回來上課。”
童左是最不愛上學讀書的,可猛然聽到龍元亮的話,心里竟有些期待。
可惜他已經做了錯事……
他們今天是來打探消息,有些話穆昔不好問,她看向童左。
童左:“?”
穆昔朝他眨眼睛。
童左:“……你眼睛進沙子了?”
穆昔:“……”
她嘴角抽動,趁龍元亮和茅亦不注意,做了一個抹脖的動作,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頭。
童左恍然大悟,低聲道:“交給我。”
他看向龍元亮,情感充沛真摯,“龍校長,您知道我在學校最喜歡的老師就是您,您如果遇到難事,一定要告訴我,我想幫您!
龍元亮忍俊不禁,“你能幫我做什么?”
“什么都行!”童左說,“只要我能幫得上,我一定都幫您!您千萬別再自殺了!”
辦公室內瞬間安靜。
茅亦神色古怪。
龍元亮眉頭高挑。
穆昔:“?”
童左說:“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不是傻子,您別想不開,不能抹脖子!”
龍元亮:“?”
穆昔:“……”
茅亦說:“我看你就是傻子!
穆昔:確實。
穆昔的臉色如同風云變幻,比任何一個朝代的局勢都要波詭云譎、變幻莫測。
她遇到了神!經!!
龍元亮忍著笑意說道:“你真的誤會了,我是不小心撞的,剛剛不是和你說了嗎,就在門口。你放心,我已經請茅亦老師來幫我換燈泡了!
“可是茅老師說什么學校有人搗亂,就是今天說的啊!
茅亦矢口否認,“我沒說過,你聽錯了,你就是最能搗亂的人!
“我奶奶也說最近學校經常有怪事,”童左越想越不對勁,“校長,你一個人住在這里太不安全了,這段時間搬走吧!
“都是亂說的,要相信科學,哪有什么怪事?”
茅亦道:“你是不是沒睡醒?被繁華城市迷得睜不開眼了?”
童左急道:“明明就是你說的。”
“你腦子不夠用,學習時腦子就不行,現在更不行,就找女朋友行,好不容易在余水市找了個女朋友,也不知道……”
龍元亮瞪了茅亦一眼。
茅亦把話吞了回去——也不知道找個有錢的。
光有臉有什么用?看穆昔的窮酸樣,買東西來看校長,都是在鄔江買的,一看來村子時就沒帶東西,是空手來的。
穆昔見狀,說道:“龍校長,您得多注意自己的身體,如果真遇到危險就糟了,門口的燈會不會是被人故意破壞的,要不咱們去派出所走一趟吧!
“派出所的所長是我小舅子,”茅亦冷哼,“這心你們就別操了。”
童左嘀咕道:“我們也是關心校長……”
“你們拿什么關心?要錢沒錢,就只能拿嘴關心!還說什么報案,我告訴你們,鄔江就沒有比我更了解警察的,派出所所長是我小舅子,龍校長如果有危險,我能把一個派出所的人都叫過來!你們行嗎?”
穆昔不動聲色道:“派出所的警察應該有自己的任務吧?”
哪能說叫就叫?
茅亦說:“我的任務,就是最要緊的任務!”
口氣極大。
龍元亮責怪道:“又喝多了?你再不管管這張嘴,以后我也幫不了你,你作為人民教師,當著學生的面說這種話合適嗎?派出所不是你一個人的,不是為你服務的!
茅亦不服氣地抬起頭,龍元亮板起臉時氣場強大,茅亦只好道:“知道了,我不說了!
說完,茅亦瞥向穆昔和童左。
一個沒爹沒媽的孩子,領著窮鬼城里女友,能和他比?
龍元亮對童左抱歉道:“茅亦這種行為是不對的,就算在派出所有親戚,也不能把派出所當成自己的私人物品,不能和他學!
童左說:“我不學,派出所所長有啥,咱這小地方的派出所,一共也沒幾個警察。”
和棋山派出所差遠了。
童左莫名有一種自豪感。
如果他不是因為違法才去的棋山派出所,就更自豪了。
茅亦脾氣火爆,“去幾天大城市,就瞧不起自己的家鄉了?”
童左問:“您說是余水市的派出所厲害,還是鄔江的派出所厲害!
“都是警察,有什么厲害不厲害的!”茅亦看重面子,現在若不是在龍元亮面前,他早想拿教鞭把童左揍一頓了。
鄔江的警察和余水的警察是一樣,但人脈可不同,而且當小地方的警察容易,去大城市當警察可難,這道理誰都懂,茅亦不想承認鄔江派出所不行。
茅亦說:“你看余水市的警察厲害,你找過來保護龍校長!”
童左皮笑肉不笑,小聲說:“就怕你不認識!
“你說什么?!”
“我說我一定聽話,”童左嬉皮笑臉道,“我來保護龍校長!”
*
離開學校,穆昔聯系不上應時安,便先跟著童左回家。
住在附近的人都聽說童左帶了女朋友回來,十幾號人將穆昔堵在路上圍觀,“真是余水市的?咋來我們這種小地方了,能習慣嗎?”
“城里長大的姑娘就是水靈!長得可真俊!
“細皮嫩肉的呦,還有這大眼睛,衣服也時髦。”
“這就是普通的運動裝,運動裝你知道不?去余水的商場里逛逛就知道了,我去過一次,里面的東西可貴了!”
“呀,小姑娘還是有錢人吶!”
穆昔維持自己貧窮的人設,“是路邊隨便買的,不值幾個錢的。”
大家看到穆昔露出的卡通袖口后,都相信了。
一片夸贊聲中,細小的女聲格外刺耳,“城里來的有什么了不起,我也去過余水市,沒比鄔江好多少!
說話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
穆昔自稱十六歲,容貌像,但目光不像,小女孩的容貌像,目光更像,有一種澄澈的愚蠢。
她的聲音很快被其他人淹沒。
“老童家也算是有服氣了,孫子找了個不錯的女朋友,還去城里工作,將來說不定就留在城里發展,這在我年輕的時候,可想都不敢想,那會兒進城都費勁。”
“沒有大隊長的允許,你還想進城?做夢吧!”
童左應付了幾句,和穆昔一起回家。
穆昔問:“剛剛說話的女生你認識?”
“梅梅啊,同學,”童左說,“她挺奇怪的,不用搭理她!
“哪里奇怪?”
童左說:“經常給我送一些難吃的東西,咸雞蛋、咸菜、烙的餅,你說她奇不奇怪,自己家做了就自己吃唄,總給我送什么,我又不喜歡吃這些!
穆昔:“……”
終于知道大家得知童左有女朋友后為何激動了,他這性格,憑自己的本事的確很難結婚。
回到童家小院,穆昔還沒進屋就聽到老兩口在討論——
“你看姓穆的小姑娘真是童左的女朋友嗎?”
“不像,人家長得好,還是城里人,咱小左有什么,誰能看得上?”
“小左是不是犯什么事了,騙人家錢了?”
“騙錢還好,咱咬咬牙賠上,就怕他做出更混蛋的事。”
“不能,咱小左沒這膽子!
“哼,我看他什么都能做得出來!
“你這老頭就是犟,打賭不?他最多就是騙錢了!
“賭就賭,賭什么?”
“我贏了就殺只公雞!
“我贏了殺母雞!”
雞:咯咯噠?
童左氣得面紅耳赤,“我的條件就這么差?我起碼長得好!”
穆昔看向雞窩,心情沉重。
童左的爺爺奶奶都是好相處的人,童左本質不算太壞,但也騙了人家的血汗錢,將來老兩口得知童左會被關進去,還不知會怎樣。
穆昔踢了童左一腳,“你最好已經知道錯了,給我好好表現,別讓爺爺奶奶失望!”
*
一個小時后,應時安才聯系穆昔。
穆昔和童左躡手躡腳離開家,去車里和應時安匯合。
應時安道:“我打聽過了,鄔江派出所的所長的確是茅亦的小舅子。”
童左說:“他經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天天威脅我們!”
“茅亦性格暴躁,喜歡用武力制服別人,不適合當老師,在他當老師期間,找他小舅子幫了不少忙,咱們要查的事,不能聯系鄔江派出所。”
穆昔問:“礦場死人的事查了嗎?”
“卷宗不在刑偵隊,是鄔江派出所處理的,我們這邊沒有詳細的資料,只知道當年有工人目擊到三個人鬼鬼祟祟摸進礦場,后來發生槍戰。還沒找到負責保護現金的警察,這些信息應該都在鄔江派出所!
童左道:“你們不是要為我生長正義嗎,怎么又扯到礦場了?我爸都死了,你們還要把他挖出來鞭尸?”
“我覺得有些奇怪,”穆昔解釋道,“三個劫匪手中有搶來的槍支,和兩名守衛發生槍戰,守衛毫發無損,三個劫匪全部死亡,劫匪在暗,警察在明,他們在暗處開一槍都能解決掉一個人!
應時安說:“我也是這樣想的,如果想查礦場的事,恐怕得聯系鄔江派出所。一旦聯系了,你的身份就會暴露!
穆昔琢磨半天才說:“我們還是晚上先去學校一趟,今天龍元亮沒說實話!
“怎么說?”
“他說是在辦公室門口摔了一跤,我看過門口的痕跡了,灰塵很厚,根本沒有摔過的跡象。我在一樓倒是看到了滑倒的痕跡,從腳印來看,是人的身體往前傾,迅速前進!
童左怔怔地看著交談中的二人。
一分鐘之前,他還把穆昔和應時安當成悍匪,現在終于知道他們就是實實在在的警察。
敏銳的觀察力、超高的行動力,他們是一流的警察。
童左不喜歡上學,一上學就要挨揍,不管他做什么都會被揍。他也不想留在村子里,其他人總是提到當年他父親打算搶劫礦場工資的事,他不想聽到這些。
童左的前路一直隱藏在迷霧中,他不知該如何前進,又沒有承受波折的能力,便肆意墮落。
他忽然想做一名警察。
童左心潮澎湃,“警察姐姐,你剛剛說的腳印的變化,能說什么什么,他是在一樓摔跤的嗎?”
穆昔說:“說明他曾被人在背后攻擊過,他頭上傷的位置,很難是摔倒才形成的。”
在學校被攻擊卻選擇隱瞞,龍元亮有問題。
茅亦更不用說,他已經不屑于掩飾囂張跋扈。
至于其他老師……
童左說:“老師之中,茅老師和龍校長的關系最好,不過龍校長經常批評茅老師,他從來不向著茅老師說話!
“這就更怪了,今天他當著我們的面也不留情面地說了些話,既然看不上茅亦的做法和人品,卻又是關系最好的?只怕所有的批評都是做給我們看的。其他老師怎么樣?”
“其他老師和龍校長的關系都一般,經常打人是真的,物理老師就經常打我,除了茅亦,他打的最狠。”
穆昔問:“還有嗎?”
“喬主任不動手打人,但他是難以相處的類型,他平時不太說話,和龍校長的關系也不錯,但對我們總是冷著臉,我不太喜歡他!
“如果龍元亮要做一件事,他最有可能找的幫手是水?”
“肯定是茅亦和喬主任!
應時安道:“我盡量查查他們三人,但是沒有鄔江派出所的配合,很難查到什么!
“別急,”穆昔說,“今晚先去學?纯丛僬f。”
*
鄔江的夜晚十分清明。
月光明亮,如清透明玉般皎潔。村內兩條主路寂靜無聲,路兩旁是錯落有致的小屋,再往外就是連綿起伏的高山。
十二點鐘,村子已經完全靜了,穆昔和應時安早已躲進教學樓,他們要守一整晚,看看鄔江高中的夜晚究竟會發生什么。
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讓龍元亮即便被人襲擊,也選擇撒謊。
前半夜校內安靜無聲。
沒有鬼影,也沒有鬼哭狼嚎,穆昔躲在高二年級的教室里,和應時安一起擠在后門陰影下。
穆昔等得無聊,低聲問應時安:“你怕鬼嗎?”
應時安說:“世界上沒有鬼。”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換個問題,你怕溫柔的鬼嗎?”
應時安:“……”
“穆昔,雜志的內容我真的不太清楚,我從來都沒考慮過我喜歡什么樣的人,我不認為這是一個需要考慮的問題,只有在遇到喜歡的人的那一瞬間,這個問題才有答案!
穆昔嘀咕道:“行吧,勉強相信你,看在你沒說賢惠的份上!
接著,她又大度地拍拍應時安的肩膀,“你放心,如果真有鬼,我會去把它打跑,我來保護你!
應時安無奈道:“我更希望是我來保護你!
“這可不行,”穆昔嚴肅道,“我可不比你差,不需要你來保護!
應時安問:“你就沒有害怕的東西?”
穆昔自豪道:“絕對沒有!”
十分鐘后,熟悉的旋律悠然響起。
這聲音從遠處傳來,像是磁帶,時長有卡頓聲。
冷風在教室窗戶旁席卷,枯樹枝搖搖晃晃,落在教室的地面上,宛如鬼影。
“她的眼光,她的眼光,好似好似星星發光,睇見,睇見,睇見,睇見,心慌慌……”
是歌曲《鬼新娘》。
穆昔沉默片刻,推了應時安一下,“今晚考驗考驗你,看看你的膽子夠不夠大,去,把磁帶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