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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入V三合一

    與現實重合的夢境頃刻間變成碎片,銀發的少年也扭曲著消失在他面前。

    猛地睜開眼睛,綠發的夜叉看見了熟悉的天花板,而原本屬于潮生的位置此刻卻空無一人。

    “潮生?”

    一陣強烈的不安陡然從心中升起,待到他拿起長槍走出房門才突然回想起潮生去了鍛造室,今天并沒有回家。

    可就算是如此,心底的不安依舊沒有消散。

    夜叉少年仰頭看著天空,本該懸掛在天上的圓月此刻已經被烏云遮擋,整個夜叉聚落也被籠罩在這一片烏云之下。

    緊握著手中的長.槍,綠發的夜叉先是來到了兄姐的房間,透過窗戶卻發現他們都已經入眠。他走出庭院,只覺得整個夜叉聚落都安靜的可怕。

    接著,少年來到聚落的邊緣,卻發現負責守夜的夜叉倒在地上,已然失去了意識。

    他連忙走過去探查,確定對方并無大礙后試圖將他叫醒。可他的嘗試失敗了,守夜的夜叉就像是陷入了無可逃離的美夢,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見狀,金鵬只能將守夜人背在身上,把他帶回了夜叉的聚落。

    似乎是終于明白了現下的情況,夜叉少年將守夜人安置好后逐一潛入了其他夜叉的家中,卻發現包括他的兄姐在內,所有的夜叉們無一不陷入了昏睡

    鍛造室

    正在打造新一批礦石的潮生突然覺得有些心慌,胸腔里的心臟快速躍動著,鼓噪的聲音一下又一下敲擊著耳膜。

    銀發的少年放下了鐵錘,心不靜,繼續鍛造只會浪費材料。

    他從懷里拿出了一個折疊在一起的紙鶴,這是師父送給他的生日禮物,施有仙法的機關鳥,可以載人飛行。

    紙鶴落地后便變得有一人高,潮生熟練的跳了上去,操控著紙鶴往夜叉的聚落飛去了。

    落地后,潮生發現地圖上有三個小紅點正快速朝著夜叉部落靠近,而三個紅點后還跟著更小的紅點,潮生數了數,至少有20個之多,他們聚集在一起,幾乎組成了一個紅色的色塊。

    心猛地一沉,潮生連忙拿出另一只傳訊用的紙鶴將夜叉聚落遇襲的消息傳給了師父,之后便拿著竹杖匆忙的往部落里趕去了。

    “潮生!”一道聲音突然叫住了他,手也被緊緊握住,“跟我來!”

    金鵬帶著潮生來到了一個隱蔽的角落。

    “哥哥”見到最親近的人,原本不安的內心突然平靜了許多:“有敵人很多敵人在靠近!”

    話音還未落下,上空便傳來一聲尖嘯。綠發的夜叉抬起頭便看到三只巨大的飛行妖魔正在上空盤旋——與當年抓走潮生的妖魔長得一模一樣。

    他下意識的往一步擋在了潮生的面前,盡量簡略的向他說明情況:“聚落里的人全都陷入了昏睡,我試著叫醒他們,卻失敗了。”

    “難道是這些”

    話還沒說完,潮生便被捂住了嘴:“不要說話,它們落地了。”

    巨大的妖魔落在夜叉的聚落,扇動翅膀,地上的塵土便被掀起。

    接著,更多的妖魔落了下來。

    潮生的心臟怦怦跳著,全然黑暗的視野只會加劇他的不安。綠發的夜叉緊握著潮生的手,將自己的弟弟護在懷中。

    感受著身后傳來的頻率同樣加快的心跳聲,潮生屏住呼吸——那些妖魔要做什么?夜叉們到底怎樣了?要是被發現,他和哥哥又會被怎樣對待呢?

    生來便可以使用風元素力,力量強大的綠發少年正緊緊的盯著那三只最大的妖魔——它們是這群妖魔的統領,若是將它們擊殺,剩下的連靈智都未開的妖魔便構不成威脅。

    他估算著三只妖魔的實力,再與自身的力量做了對比。

    這種妖魔的特性是速度快,隱蔽性強,可攻擊力卻不高。

    它們的目的是他的同族,妖魔們闖入了夜叉的房間,把昏睡的夜叉從家里拖了出來,用嘴叼住或用利爪緊握著低空飛行。

    綠發的少年看見兄姐也被抓住,握著弟弟手更緊了——無論是弟弟還是哥哥姐姐,都是他早已下許下承諾要保護的家人。

    “潮生,躲好。”心里已然做下決定,他低聲道:“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出來。”

    “哥哥?”少年微小的聲音不安又迷茫。

    潮生感覺到,自己被緊握著的手松開了。

    綠發的夜叉重新拿起自己的長.槍,風元素以他為中心朝著四周涌動。下一刻,綠發金瞳的少年就瞬移到了一只妖魔面前,直接一槍穿透了它的身體。

    毫不猶豫干脆利落的將長.槍拔出,剩下兩只妖魔即使奮起反抗,卻也落到了與同伴一樣的下場。

    失去了統領,剩下的妖魔們亂作一團,紛紛丟下昏迷之中的夜叉尖嘯著向著四處逃竄。

    綠發的少年立在銀色的月光下,一滴殷紅溫熱的鮮血濺在他的臉頰。雖然平日里與兄姐一起練習武藝,若陀龍王亦指點過他槍法,可這還是他第一次全然憑借自己的力量伏魔。

    “不愧是夜叉,就算年紀尚小卻擁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一道迷幻的聲音突然響起,潮生看見,地圖上代表著夜叉聚落的地方,一個巨大的紅點逐漸凝實,像一片巨大的紅云將一切都籠罩。

    “誰?”

    綠發的少年警惕的穿過身,手執長.槍面對著聲源的源頭,保持著攻擊的姿態。

    一個被迷霧籠罩的身影逐漸凝實,可面頰卻仍然讓人看不真切。霧氣涌動,非人之物也‘飄’到了夜叉的面前。

    綠發的少年用長.□□去,槍尖卻未碰到任何實體,就像穿過了云霧與空氣。

    虛幻的聲音又來到了他的身后。

    “今日你殺了我那么多部族,那么就用你自己和你的族人們來交換吧,小夜叉。”

    接著,這道聲音在他的耳邊低喃了幾個字。

    下一刻,少年的眼睛就變得渙散,手握的長槍也落到了地面。

    視野漆黑一片,潮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看著原本代表著夜叉們的綠點正自發的朝著紅點靠攏。

    那么哥哥呢?

    他的家人們,他的族人到底發生了什么?

    還有那個紅點他們為什么朝著紅點走過去了?

    為什么,他聽不到任何聲音?

    蜷縮在角落里,銀發的少年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試圖分析現在的情況。族人們都昏睡了過去,然后一群妖魔便來了部落。他的哥哥似乎戰勝了妖魔,可另一個更大的紅點卻降臨了。

    現在,族人們似乎醒來了,他的家人也在這群小綠點里,將紅點包圍在中心。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秒鐘,也許是更長的時間,潮生聽到了一道聲音響起:“從現在起,你們便是我的眷屬,我的部族!”

    “而你”夢之魔神走到了綠發夜叉的面前:“將會是我最得力的手下!”

    地圖上的綠點瞬間被紅色覆蓋。

    潮生僵在原地,只覺得整個世界只剩下紅色了。

    這是怎么了?

    有誰能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么?

    看不到東西,也聽不見聲音,仿佛所有的感覺都被剝離,被關在一個密封的籠子里。突然,他的手掌處傳來了一道冰涼的觸感——那是清心,他鍛造出的鈴鐺,他的伴身法器。

    艱難的從不安與惶然的漩渦中抽離,即使大腦仍然一片混亂,潮生仍然握住了他的鈴鐺。

    銀發的少年將鈴鐺從手腕上取下,再將它捧在手中,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握緊了它。

    如果這是為了守護而生的力量。

    少年閉上了眼睛,虔誠的將頭抵在手上。

    那么

    【請代替無能的我,守護我的家人吧。】

    即使師父還沒有告訴他該如何使用它,即使他不知道清心到底有什么作用,但是

    “叮鈴——”

    清脆的鈴鐺聲響起,一聲又一聲,就像吹散迷霧的清風,又像洗滌一切無垠之水,這是靈魂的吟唱的,屬于心的樂章。

    “什么人?誰在那?!”

    夢之魔神發現,即使已經掌控了這些夜叉們的弱點,原本已經建立的靈魂連結卻又再次變得脆弱,甚至搖搖欲墜,馬上就要崩裂。

    夜叉們陸陸續續清醒了過來,當他們看到自己正圍在被一團霧氣籠罩的人身邊時,紛紛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綠發的夜叉也掙脫了束縛,重新將長□□向了立在濃霧中的人。

    看見四周散落的妖魔的身體,還有夜叉少年的動作,夜叉們終于反應了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濃霧中的人是敵人,操控了他們的神志,并操控妖魔襲擊了他們的聚落。

    “夢之魔神”族長輕嘆了一聲,閉上了眼睛——看來,無論他們怎樣避世,魔神戰爭的熾烈火焰還是將他們卷了進去。

    我不犯人,人卻來犯我。

    夜叉一族心性至純,卻擁有強大的力量。若是造下殺孽,則易被業障纏身。他本想帶著族人在山林里好好生活,不沾染任何紛爭,可事到如今卻不得不戰了。

    潮生依舊在拼命的搖響他的鈴鐺,直到地圖上的紅點又變回綠色他也不停止動作,又或者說,潮生已經分不出心神來仔細看地圖上的景象了。

    他只知道要搖響他的鈴鐺,一直搖下去——這是他唯一可以為家人們做的事情。

    可以穿透靈魂的音聲也傳到了其他地方。

    高天的王座之上,天理的維系者睜開了眼睛。

    *

    夢之魔神終于發現了躲在角落的銀發少年,祂化為濃霧躲開夜叉們的攻擊,朝著潮生的方向飄去。

    綠發的少年睜大了眼睛:“潮生!”

    他想去救他的弟弟,可一切卻已經來不及了。

    一道金色的屏障突然將潮生籠罩了起來,將濃霧隔絕在外。銀發夜叉的額前有菱形的巖元素印記正在閃爍——這是巖之神摩拉克斯送給潮生的拜師禮物。

    “什么?!”

    巖元素

    契約之魔神的力量,這個少年竟然被摩拉克斯所庇佑嗎?

    下一刻,地面開始搖晃,夢之魔神也夜叉們先是看到了兩根金色的,彎曲的巖角。緊接著,一條如高山般巨大的巖龍從地下鉆出。

    無數的巨石從磐巖一樣的身體上滾落,祂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團陰暗的濃霧:“夢之魔神,你想對我的弟子做什么?”

    感受到熟悉的氣息,銀發少年終于停下的手中的動作。他艱難的睜開雙眼,神志已然無比混沌,輕聲叫了一句師父后才終于放任自己陷入了無垠的黑暗之中。

    太好了

    師父來了,他的家人和族人們

    還有哥哥

    終于

    最后的意識,是他落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許多道熟悉的聲音都叫焦急的叫著他的名字——潮生

    等潮生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后了。

    他睜開眼睛,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而耳邊則是兄姐們關切的聲音。

    潮生迷茫的看著地圖上包圍著自己的小綠點,再看看代表著他的小綠點所處的位置——是璃月港附近,沒錯。

    夜叉的聚落不該在歸離集旁邊嗎,可是為什么現在他們在璃月港?

    還有,那天晚上之后到底發生了什么呢?

    “我們現在成為了契約之魔神的眷屬。”巖夜叉彌怒坐在潮生身邊,溫柔的輕撫著幼弟的發頂:“三天前在部落襲擊我們的是夢之魔神,祂遁入了我們的夢境,掌控了所有夜叉的弱點。”

    因此,那天晚上他們才會失去神志。

    事后,族長帶領夜叉一族投奔了璃月港的巖之神,而包容的巖之神也慷慨的給予了他們庇佑,讓夜叉一族成為了他的眷屬。

    水夜叉補充道:“成為了契約之魔神的眷屬后,帝君的印記覆蓋了夢之魔神的印記,即使我們的弱點仍然被祂所知,可我們卻也不會再受祂控制了。”

    換而言之,弱點不再是弱點,除非出現一個比帝君還要強大的魔神掌控他們的弱點,給他們打上新的印記。

    比巖之神更強大的魔神

    潮生回想起他處在另一個時空時收集到的情報——巖王帝君是璃月片區魔神戰爭的最終勝利者,也被稱為武神,比祂還要強大的魔神應該并不存在吧。

    所以

    銀發的少年緩緩眨了一下眼睛,努力消化著夜叉們帶來的大片信息。

    這是不是意味著,他的族人和家人們暫時不會再有危險了?那可怕的由綠變紅的場景是不是也不會再出現了?

    潮生將手抬起覆在自己的胸口,只覺得一直壓在那的大石頭終于被挪開了,一切就像做夢一樣美好。

    “還有還有!”火夜叉也湊到潮生的面前,“夢之魔神與帝君簽訂了契約,祂承諾我們的弱點不會被除祂以外的任何存在所知曉。”

    對此,夜叉一族對巖王帝君都十分感激,也全都心甘情愿的跟隨這個明君。

    最后,雷夜叉浮舍將他的幼弟用最輕柔的動作抱進了懷里,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又松開,低聲道:“謝謝你,潮生。”

    這是所有夜叉都想跟潮生說的話。

    若是潮生沒有用傳訊的紙鶴通知若陀龍王,若是潮生沒有搖響他的鈴鐺讓他們從魔神的控制中清醒夜叉一族到底會陷入怎樣的境地,他不敢再想下去。

    巖夜叉看向站在一旁卻遲遲不靠近的綠發少年,開口道:“帝君賜予了金鵬一個新名字。”

    “哥哥的新名字?”銀發少年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了,一個熟悉的名字突然浮現在腦海里。

    難道

    彌怒的唇角微微勾起:“我想,金鵬會很愿意和你分享的。”

    突然被二哥點名,綠發的夜叉先是一愣,沉默了半晌才終于向前一步靠近了潮生。他抬起手想要像往常那樣與潮生的手交握,可最終卻只在快貼近的時候頓住,又把手放了下來。

    “哥哥?”潮生有些不解,他不知道為什么,哥哥明明就在他的身邊卻不說話。

    終于,他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魈,帝君賜予我的名字。”

    “魈”

    潮生神情有些怔愣,他把名字輕聲重復了一遍,又在心里不斷的默念著。他仿佛又回到了充斥著荻花香的蘆葦蕩,那個少年朝他伸出手,將他帶回了‘家’。

    “魈”

    少年的臉上露出了一個懷念又驚喜的微笑,雙手向前摸索著,確定了綠發少年的位置后便一把抱住了他。

    “原來真的是你呀,哥哥。”

    兩個時空給予他無限溫暖的,是同一個人。

    被弟弟突然如此熱情的對待,魈有些不知所措,心底那些諸如‘我沒有保護好弟弟’的思緒也被這拍打上心墻的浪花全部沖散。

    潮生不知道哥哥在想什么,此時此刻,他只想緊緊地抱住這個世界上與他最親密的人。

    半晌后,綠發的夜叉少年終于回過神。他低下頭看著弟弟頭頂的發旋,終于抬起手輕輕撫上了那頭銀白色的頭發。

    “我會保護好你的,潮生。”夜叉對著弟弟許下了他的承諾:“這次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是他沒有保護好潮生,丟下他一個人去與妖魔戰斗。又在夢之魔神襲擊潮生的時候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只能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著潮生被那團黑霧籠罩。

    若不是潮生身上有帝君的巖元素印記,后果不堪設想。

    還有潮生的鈴鐺,若陀龍王專門來部落提醒他們,不能讓潮生使用的鈴鐺潮生為了救他們,讓鈴鐺響了很多遍,很多很多遍。

    一家人終于再次團聚,在短暫的溫馨后,水夜叉略帶著憂慮,關切的對著幼弟開口:“潮生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嗎?”

    若陀龍王曾告訴他們,潮生的鈴鐺擁有超出世間常理的力量,若是強行使用一定會付出代價,而那份代價到底是什么,現在尚是未知數。

    潮生搖頭否認:“沒有,我感覺很好。”

    這次他雖然搖了很多次鈴鐺,可并未像剛剛鍛造出來只搖響了一下就幾乎抽掉了他全部的力量。他的思緒清明,身體也沒有任何不適的地方。

    知道幼弟并沒有說謊,水夜叉嘆了一口氣,隨后輕撫他的發頂道:“潮生,如果哪里不舒服了,一定要告訴我們。”

    保護弟弟本該是他們的責任,可是這次兩個弟弟卻反過來保護了他們。

    潮生輕輕點頭:“我會的,四姐。”

    但是他現在全身上下真的沒有不舒服的地方,甚至感覺腦子比以前更加清醒了。

    不久后,若陀龍王來到了夜叉的新聚落,打算帶剛剛蘇醒的潮生離開。

    夜叉們知道龍王來此的原因,潮生使用鈴鐺不僅可能對于身體有損,更嚴重的后果是引起高天王座的注意,那是魔神也難以與之抗衡的力量。

    “我會帶著潮生去層巖巨淵住一段時間。”長著巖角龍王對夜叉們道:“待到確定潮生已經安全后,我會把他送回來的。”

    接著,青年垂下那雙金色的眼眸,對著他的弟子開口:“潮生,你不能再使用清心了。”

    這是若陀龍王第一次對潮生說出近似于命令的話,語氣仍然溫柔,可態度卻無比強硬,沒有任何回轉的余地。

    “我會與摩拉克斯一同尋找封印它的方法。”

    銀發少年緊握著他的鈴鐺:“可是”

    “沒有可是,潮生。”華服青年輕嘆了一聲,伸出手輕撫著弟子銀色的長發,“如今夜叉一族已經成為了摩拉克斯的眷屬,這個世界上大抵是沒有比他更強大的魔神了,他們的安危你已無需擔心。”

    “而你是我的弟子,除了伴身法器外,我還有許多本領仍未教授于你。”他的手穩穩地落在潮生的肩膀上,“我會教你其他自保,也可以保護弱者的方法,就算是沒有伴身法器,我承諾,你也會變得無比強大。”

    最后,他輕嘆了一句:“我們都很擔心你,潮生。”

    這句話很輕,卻像一支利箭一樣穿破了外墻直接釘入了少年的心臟。也許一萬個字的分量加起來也比不上它。

    最終,在一片靜默之中,潮生點了點頭。緊握著鈴鐺的手也無意識的松開,任由它沿著手腕垂落

    夜叉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從昏睡中醒來的潮生準備跟隨若陀龍王去層巖巨淵修行,在啟程之刻,高天王座之上的影子降臨人間。

    潮生的身體被紅色的方塊淹沒,沉入了仿佛沒有盡頭的深淵。

    *

    荻花洲

    望舒客棧

    天還未亮,分散著駐守在璃月各處的夜叉們紛紛趕到了望舒客棧。

    雷夜叉浮舍走到魈的面前,不解又急切的看了周圍一圈:“金鵬,潮生呢?”

    其夜叉也陸續在望舒客棧的房頂聚集。他們都收到了金鵬的傳訊,這才匆匆趕了過來——每一個人都無比思念與他們分別已久的幼弟。

    少年仙人垂下那雙金色的眼眸,對著長兄輕聲道:“他回去了。”

    失去記憶的潮生回到了兩千多年前的時空,在那個時空中與他們重逢,成為了彼此的家人。

    水夜叉伐難有些失落,卻很快又整理好自己的情緒:“看來還沒有到重逢的時候。”

    兩千多年前,天理的維系者降臨后,夜叉們本來以為再也沒有機會見到潮生了。可沒想到,一千多年以后,潮生竟然以人類的身份出現在璃月港與他們重逢。

    在離別之前,潮生說他們會在很遠很遠的未來再見面。本以為這次就可以見到潮生,哪知待他們趕到望舒客棧時,幼弟卻再次失去了蹤跡。

    “一定會重逢的。”巖夜叉彌怒輕輕拍打著伐難的肩膀,另一只手攬住由于巨大的心理落差而暫時emo的火夜叉,“潮生他從來不撒謊。”

    綠發金瞳的少年仙人注視著懸掛在天邊的月光,微風拂過衣袖與發絲。

    “會重逢的”他低聲道。

    只是現在,他們仍需耐心的等待——直到重逢的那一天到來。

    *

    【滴——歡迎來到提瓦特大陸,恭喜您被選中降臨提瓦特online真實世界】

    【經檢測,軀體受損嚴重,回收修復中,回收修復中,方案二啟動,替換新軀體,替換新軀體】

    【軀體替換成功】

    【時空矯正中】

    【滴——時空矯正失敗】

    【已點亮新錨點,替換軀體投放中】

    【滴——投放成功】

    睜開雙眼,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簾。

    “——唔”

    頭痛欲裂,黑發黑眼的少年艱難的抬起手,輕輕揉著自己脹痛的腦袋。

    他這是在哪?

    “你終于醒了。”一道稚嫩的聲音從側面傳來,轉過頭,潮生便看到一個跪坐在地板上的小男孩,他有著米灰色的頭發和一雙與發色相同的眼睛。

    “你在路邊暈倒了,因為那時快要下雨了,我們就把你帶了回來。”

    “謝謝。”

    潮生坐起身,輕揉著仍在抽痛的額角,大致掃了一眼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間破舊的木屋,十分空蕩,連常見的家具都沒有。

    潮生并沒有發現其他門,這間房子很小,他現在所處的四四方方的破舊‘客廳’也許就是全部的面積了。

    梳理著腦海中的記憶,他想要努力捋清楚現在的情況。

    潮生記得,他應該是在醫院病逝了才是。醫生給他下達了病危通知書,他躺在床上,在各種儀器刺耳的滴答聲中失去了意識。

    本以為沒有沒有再睜眼的機會,可沒想到再次睜眼時,他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這難道是死后的世界?

    除了頭有些暈外,因為重病而疼痛的身體如今已經沒有再感到任何不適,因為死了,所以那些疼痛也消失了嗎?

    可他的心臟依然在跳動,身上也還有活人的溫度。

    潮生十分不解,只能問身邊這個唯一可以交流的對象:“這是哪里?”

    小男孩安靜的看著他,知道潮生問他他才說話:“這里是踏鞴砂的邊緣的村落。”

    “踏鞴砂?”

    又是一個陌生的詞。

    黑發黑眼的少年茫然的看著小男孩,抬起手覆在自己的胸口上,喃喃自語道:“所以我還活著?”

    小男孩有些不解:“你當然活著呀。”

    他看不見游魂,也無法跟死人說話。

    少年艱難的從鋪著一層茅草的地板上爬起,走出了這間小小的屋子,入目皆是陌生的景色。

    沒有電器,沒有任何高科技的物品,再結合房子的構造還有小男孩身上的裝束,潮生的心底浮現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結論——也許他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小男孩也跟了出來,站在潮生的身畔,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回答道:“潮生。”

    接著,他便愣住了。

    潮生這才意識到他所說的是另一種陌生的語言,名字的叫法不同了。可他竟然聽得懂,也能熟練的說。

    心底的違和感越來越強烈,站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少年感到一陣茫然。

    “對了,這個是你的東西嗎?”小男孩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鈴鐺,舉起來遞給潮生,“在你身邊發現的,我就把它給帶回來了。”

    這是一顆奇怪的鈴鐺,無論怎樣搖晃它都不會發出聲響。

    潮生回過神,低下頭接過了小男孩手中的鈴鐺。

    他是該覺得陌生的,因為在他記憶中,并沒有任何與這顆鈴鐺相似的東西。可是心底卻有一道聲音在告訴他——它屬于你。

    潮生把鈴鐺握在手心里,小小的鈴鐺晃動了一下,發出了清脆悅耳的聲音。這聲音仿佛能觸及靈魂,這一刻,潮生竟然感受到了它與這顆鈴鐺看不見的,無形的連結。

    “哇——它響了!”小男孩有些興奮,“果然是你的鈴鐺吧,只有你才能搖響它,好神奇!”

    看著手心里的鈴鐺,潮生有些怔愣。

    他試著再搖響鈴鐺,卻發現無論怎樣,它都沒有再發出任何細微的聲響。之前感受到的那股奇妙的連結也消失了。

    心中也有一塊怎樣也無法上色的空白,空落落的。

    潮生抬起手覆在胸口上,純黑色的茫然的眼睛沒有焦距的看著前方——他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對了,這個給你。”小男孩從屋里翻出了一根紅繩,把它遞給少年,“有這根繩子,你就可以把它戴在身上了。”

    潮生接過紅繩:“謝謝。”

    片刻后,他將鈴鐺串起,最后掛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鈴鐺落在皮膚上的冰涼的觸感無比熟悉,就好像它本來就該呆在那個地方。

    見潮生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十分陌生,小男孩便向他一一介紹自己知道的東西。

    他們所在的國家是稻妻,由雷電將軍統治,同時也受她的庇佑。踏鞴砂原來是鐵匠與礦工們聚集的地方,小男孩的父母也是礦工,可他已經有很久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了,獨自一人在荒廢的村落生活。

    但是前不久,一個自稱為傾奇者的少年來到了他的身邊,成為了他新的家人。

    因為爐心的事故,踏鞴砂被封鎖,這些邊緣地帶的村落也已經荒廢,偌大的村落如今只剩下他和傾奇者兩個人。

    “如果我有神之眼就好了。”蹲坐在破舊的地板上,小男孩有些失落,連肩膀都耷拉了下來,“這樣我就可以去爐心找他們了。”

    “神之眼?”

    醒來半天不到,潮生就累積了比往日任何時候都要多的疑惑。在這個全然陌生的世界里,他需要學習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傳說被神明注視,神之眼就會降臨。”

    “神之眼的持有者可以使用與神之眼的屬性相對應的元素力,他們擁有超脫于普通人的力量。”

    從小男孩的敘述中,潮生大概知道了,與他原來的世界不同,這個叫提瓦特的世界擁有各種神奇的力量,塵世七執政統御著大陸上的七個國家,執政便是神明,祂們都是魔神戰爭的最終勝者。除了人類外,這個世界還有許多其他的種族,這個叫稻妻的國家甚至有妖怪存在。

    真是一個神奇的世界,潮生想。

    隨著一道紫色的閃電劃破天際,豆大的雨點從本就陰云密布的天空中落下,云層里悶悶隆隆的雷聲隨之傳來。

    “糟糕了!”小男孩有些擔憂的朝著一個方向望去。和他一起生活的傾奇者為了尋找食材出門了,可他好像忘了帶雨具。

    小男孩連忙走回屋內,打開了他的‘百寶箱’,從里面拿出了兩把破舊的傘。

    “哥哥你先在這里休息,我去送傘。”赤著雙腳,小男孩撐起一把傘就打算往雨里跑。

    正在這時,長滿了野草的庭院外出現了一道身影,那是一個少年。

    細密的雨點砸在地上,草葉上,也砸在了少年的身上。但他并不在意,只是繼續向前走著,推開木柵欄走進了庭院。

    少年的長睫上也掛上了水珠。眼睛輕輕一眨,那顆水珠便落了下來,與它的同伴們重新交融在一起,沿著少年臉頰的輪廓滑落。

    他的臉色蒼白,紫發紫瞳容貌昳麗,精致的不像人類。纖瘦的身體被白色與紫色交織的狩衣包裹著,搭配上那雙無比純粹的眼睛,更顯纖細與脆弱。

    ——就像一顆水晶。

    潮生的心里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句話。

    少年的手里抱著一捧剛從樹上摘下來的瓜果,頭發在額前結成一縷一縷,雨水正順著紫色的小徑滴落。

    “傾奇者!”小男孩連忙跑了過去,高舉著傘蓋過了少年的頭頂,“你又忘記帶傘了!”

    這是個壞習慣,可無論他提醒了多少次,傾奇者也沒有改過來。

    “抱歉。”被稱作傾奇者的少年低頭朝著小男孩道歉,隨后將目光落在了站在廊間的少年身上,“你醒了。”

    第26章 相似

    沒有歸處,也沒有未來的目標,從爐心出來的人偶茫然的看著前方的道路,白皙修長的手上有幾道焦黑的顏色,那是被最熾烈的火焰灼傷后留下的痕跡。

    他不知道去往哪里,也不知道該在哪里停留,人偶的身體不會渴不會餓也不會累,他只是一直沿著眼前的道路向前走著,紫色的眼瞳里皆是茫然。

    被拋棄,被背叛,他是不被需要的人。

    直到他走到了踏鞴砂的邊緣,遇到了他的同類——一個人類。

    小男孩孤零零的坐在荒廢的村落里,蜷縮在一團干草上。在看見他的一瞬間,人偶就好像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于是,他朝小男孩伸出了手,從此,他又有了歸處,又有了家人。

    本以為時光會一直這樣平平淡淡的走下去——他和他撿到的孩子,兩個人一起生活。直到這一天,他們從屋外的小路上撿到了一個昏迷的少年

    即使衣服和頭發都被打濕,人偶也不介意。他并非人類,不會覺得冷,也不會生病。長滿野草的庭院里,雨中風人偶靜靜的看著那個少年。

    那是一個比人偶還要纖細的人類,蒼白的皮膚,黑色的眼睛和頭發,容貌也出色。不久前,人類少年就那樣意識全無的倒在了他們的庭院前那條同樣長滿了雜草的小路旁邊。

    已經清醒的人類也朝他望了過來。

    紫色的眼眸和那雙純黑色的眼睛對上了。

    就像一塊黑色的琉璃,人偶想。

    只是一眼他便明白了——這是一個和他一樣沒有‘心’的少年。

    “你醒了。”

    人偶接過小男孩手里的傘,帶著他走進屋里。

    小男孩松開傾奇者的手,站在兩人中間為他們互相介紹:“傾奇者,這個哥哥叫潮生”

    “潮生哥哥,他是傾奇者。”

    知道眼前這個少年和小男孩一起收留了昏迷的自己,潮生向少年開口道:“謝謝。”

    同樣講禮貌的人偶輕輕搖頭:“不用謝。”

    人偶把那捧還沾著水珠的新鮮瓜果遞到兩個人類面前:“這是今天的晚餐。”他不需要吃東西,但還是摘了三個人的分量。

    接過傾奇者遞給他的橙色果實,潮生又向他說了謝謝。

    傾奇者也像之前那樣有禮貌的回應。

    兩個人類一個人偶一起圍坐在只鋪著茅草的破舊的木地板上,小男孩捧著手中的日落果,先看了看傾奇者,又看了看潮生。

    看著他們同樣斯文的,幾乎是同步的動作,小男孩不禁笑出了聲:“你們兩個真的好像呀。”

    童言無忌,在某些時候也能說出最本質的東西。

    人偶和人類少年同時愣住了,忍不住看了彼此一眼,對上的,是兩雙同樣茫然的眼睛。

    人偶沒有心,而少年的心也空了一塊。他們茫然的看著彼此,心底同時浮起一個念頭——原來在別人的眼中,自己是這種模樣嗎?

    小男孩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潮生哥哥,你沒有地方可以去吧。”

    他知道潮生對這個世界很陌生,就連踏鞴砂和稻妻都不知道,沒有歸處,也不知道該去往什么地方,就像與他初遇時的傾奇者一樣。

    小男孩邀請道:“既然這樣,那就和我們一起住吧。”

    接著他看向人偶:“傾奇者,讓潮生哥哥也和我們一起住好不好?”

    人偶回過神,輕輕點頭。如果這個人類跟他一起生活,他好像并不排斥。

    得到家人的回應,小男孩更開心了。

    “雖然房子很破舊,吃的東西也都是瓜果蔬菜”他一樣一樣的盤點著他與傾奇者的生活,最后卻道:“但是有人陪著總比一個人要好。”

    小男孩仰起頭笑著對潮生說:“這樣,就不會那么孤單了。”

    孤單

    潮生怔住了,無意識的伸出了那只戴著鈴鐺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胸口。

    原來如此,是孤獨啊

    心中那種空落落的感覺,仿佛丟失了最珍貴的寶物的缺憾感是孤單嗎?

    可是,他明明已經習慣了的。

    習慣了一個人住在病房里,躺在病床上,一個人呆呆的看著潔白的天花板發呆——他明明已經習慣了。

    但是為什么

    為什么現在卻有一種想要落淚的沖動呢?就好像曾經有人與他彼此親密無間的陪伴,從來沒有分開過一樣。

    可他明明是一個人,從來都是一個人啊

    米灰色頭發的小男孩仰頭起頭,用那雙清澈的、寫滿了期待的眼睛看著潮生,期待著他的答案。

    潮生哥哥會答應他的邀請嗎?

    他的身邊終于又可以多一個人陪伴了嗎?

    一滴眼淚從那雙純黑色的眼睛里落下了,接著便是更多的,幾乎連成了線的淚珠,它們全都無聲的砸在潮生白色的衣襟上,留下一個又一個顏色較深的圓點。

    小男孩愣住了——潮生哥哥為什么哭了?

    他連忙站起身走到少年的面前,笨拙的伸出手抹去眼睫下的眼淚,再輕輕拍打著少年的后背,就像他的父母曾經對他做的一樣。

    他踮著腳,一下又一下的輕輕安撫著:“潮生哥哥不要傷心。”

    回過神來,潮生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他用衣袖胡亂擦去自己臉上的淚水,再輕聲對小男孩和人偶道:“抱歉,失態了。”

    這種感受,潮生是十分陌生的——他從來沒有在別人面前哭過。

    小男孩又小心翼翼的問道:“潮生哥哥,要和我們一起生活嗎?”

    黑發黑眼的少年放下手,用那雙被淚水洗滌后無比清透的眼睛注視著眼前的小男孩。

    空蕩的心急需什么來填補,在一片空茫的黑暗里,一雙小手朝他伸出。

    半晌后,少年輕輕點頭:

    “好。”

    他握住了那雙朝他伸出的手——有人陪伴在身邊,就不會那么孤單了。

    從那天起,潮生成為了傾奇者與小男孩的新家人。真是奇怪的組合,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類,還有一個純白的人偶,就這樣在荒無人煙的地方組成了一個家。

    小男孩的名字叫阿舟,他的父母并不識字,生他時被暴風雨困在海面上,他們唯一可以倚靠的東西就是那艘小小的木船,于是,阿舟便成了他的名字。

    而傾奇者就是傾奇者,沒有名字。

    每天晚上,當月亮升起的時候,潮生總喜歡坐在庭院里曬月亮。

    一天吃完晚飯后,潮生像往常坐在木屋的走廊上,雙手抱著膝蓋,將下頜也抵在上面,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

    這個世界的月亮很神奇,從來都是圓滿的。

    阿舟也在他身旁坐下:“潮生哥很喜歡月亮嗎?”

    每天晚上,潮生都會坐在這里曬月亮。

    “嗯”黑發黑眼的少年輕輕點頭,伸出一只手試圖接住從天幕灑落的月光,再輕輕的收攏手指,似乎把它們都握住了:“月光很溫暖。”

    “溫暖?”

    阿舟不解,也學著潮生伸出手。銀色的月光落在他手心里,將上面的紋路都映照得無比清晰,一陣清風拂過,阿舟并未感覺到溫暖,只有指尖碰觸到了微涼的夜風。

    明明是冷的呀。

    側過頭看著阿舟的動作,少年純黑色的眼睛里涌動著的是無比認真的情感。

    “是暖的哦。”他抬起手覆上自己的胸口,“這里面,很暖。”

    每當沐浴在銀色的月光之中,就感覺世間萬物都無比靜謐,心的缺口也仿佛被填滿。就好像有一個看不見的人陪伴在他身邊,陪著他曬月亮。

    “還是太陽暖和一點。”

    小男孩將身體往后仰躺,米灰色的眼睛注視著點綴著星子的夜空,一雙腳在臺階下有規律的晃動著:“我喜歡曬太陽。”

    “嗯,太陽也很暖和。”黑發黑眼的少年收回視線,繼續仰頭望著天邊掛著的那輪圓月。

    月亮是太陽的余輝,它們相伴而生,互相映照,也同樣溫暖

    才相處不久潮生就發現,阿舟的身體不太好,時不時會咳嗽,體質也弱。

    “沒事的,潮生哥,只是咳嗽而已,我已經習慣了。”感受到潮生的關切的眼神,小男孩搖搖頭道:“不用擔心的。”

    相比起自己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就有的咳嗽,阿舟更在意另一個問題——明明這兩個大哥哥單獨與他相處時都無比自然親近,可這兩個人獨處時卻

    庭院的入口處

    紫發紫眸的傾奇者抱著一捆新柴正要走進來,而潮生也抱著用過的餐具想要去小溪邊清洗,兩人在庭院的入口處‘狹路相逢’。

    “抱歉”/“抱歉”

    兩道禮貌的聲音同時響起,而動作也像是照鏡子一般的默契,全都往后退了一步讓出了并不寬敞的通道。

    阿舟:“”

    是的,就是這樣,又來了又來了。

    坐在破舊的木廊上,雙手撐著下頜的小男孩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明明是那么像的兩個人,為什么相處模式卻如此生疏?

    就好像兩個人之間隔著看不見的天塹,怎樣也無法靠近。

    于是,阿舟想到了一個笨辦法。

    讓這兩個獨處久一點,關系就自然而然的親近起來了吧?

    次日

    “傾奇者,潮生哥,我就不和你們一起去了。”

    小男孩把兩個提著籃子的少年推庭院的木柵欄:“今天的午餐和晚餐交給你們了哦!”

    潮生:“”

    傾奇者:“”

    看著小男孩干脆利落的將木柵欄重新合上再頭也不回的跑進屋,兩個少年互相對視了一眼,兼是一臉茫然。

    第27章 心跳

    由于爐心事故,踏鞴砂一帶已經荒廢,邊緣的村落里已經沒有人煙,甚至連類似丘丘人這樣的怪物也都消失不見。

    除了植物和一些動物外,阿舟傾奇者和潮生就是這一帶唯三的居民。

    留阿舟一個人在家并無危險,之前與人偶兩個人一起生活的時候,阿舟也經常留在村子里看家。

    坐在干草堆上,那道小小的身影像大人似的嘆了一口氣——真希望潮生哥哥和傾奇者的關系能變好一點呀

    一前一后走在小徑上,兩個少年安靜的朝著目的地前進,并沒有開口說話。

    他們的目的地是一片長著日落果和堇瓜的樹林,這兩樣東西也是三個人平時最常見的食物。

    抵達目的地后,兩個人默契的分頭行動,一人摘堇瓜,一人摘日落果,全程沒有多余的交流。沒有小男孩在身邊,兩人仿佛都失去了說話的功能。

    自從爐心事故后,踏鞴砂的天氣變得十分奇怪,前一秒還晴空萬里,后一秒就會烏云密布,雨點也密密麻麻的落下。

    傾奇者沒有帶雨具的習慣,可潮生和小男孩每次出門都會帶上傘。

    但是由于高強度的使用,原本就無比破舊的紙傘在前不久徹底散架,失去了最后一點價值。

    黑色的烏云將太陽遮陽,天空也變得昏暗了起來,隨之而來的是紫色的閃電和云層間滾動的雷聲。

    雨點落下,將本就不太干燥的地面變得更濕潤。

    將一顆日落果放進籃子里,潮生抬起頭看著突然變暗的天空,一滴水珠穿過樹葉的縫隙落了下來,砸在了他的鼻尖。

    雷雨天氣可不能站在樹下躲雨,這是從前那個世界帶給他的常識。

    于是,潮生提著籃子走到相對空曠的地方,對著仍在摘堇瓜的傾奇者道:“我們找個地方先躲雨。”

    傾奇者的動作頓了頓,后知后覺的感受到了天氣的變化,隨后便收回了手輕輕點了點頭。

    人偶不害怕淋雨,但阿舟告訴過他,人類淋雨會生病。

    雨越下越大,可躲雨的地方卻沒找著。

    被雨水打濕的黑發在額前和臉側結成一縷一縷,有水珠順著發尖不斷滴落。

    抬手抹去掛在眼睫上的水珠,潮生將對于他而言過于寬大的灰色麻布外套脫下,再把籃子掛在臂彎。

    他將外套高舉著蓋過頭頂走到人偶的身側,把雙手又張開了些,灰色的外套也覆蓋了人偶的頭頂。

    “我拿這邊,你拿另一邊。”潮生小幅擺動著另一邊的手,示意傾奇者與他一起‘撐傘’。

    純白的人偶立在原地,他輕輕眨了眨那雙紫色的眼睛,片刻后才伸出手像人類那樣抓起了另一邊的衣擺舉高過頭頂。

    破舊的灰外套為兩個少年組裝成一道并不牢固的屏障。

    在雨里小跑著,人類的視線快速掃過兩邊,試圖找到一個能避雨的地方。

    終于,他在山壁間發現了一個能勉強容納兩個人的山洞

    昏暗又狹小的山洞中,兩個少年并肩靠在巖壁上望著外面像瀑布一樣的雨幕。即使有衣物勉強遮擋,細密的雨還是將兩人打濕了,雨珠順著紫色和黑色的發絲向下流淌。

    黑發黑眼的少年將灰色的外衣擰干,再抬手撥開黏在臉側和額前的一縷縷黑發。

    布料黏在身上,又悶又難受。

    剛剛因為在雨中奔跑而熱意蒸騰身體又平靜了下來,溫度在不斷流失,潮生已經感覺到冰冷的水汽透過被打濕的衣服正往骨頭里鉆,很冷,若是再有風吹過,他一定會發抖。

    要是感冒就糟糕了。

    可山洞實在太小,雨后也找不到干燥的柴火,更別說他沒把打火石帶在身上。

    接著,他看向一旁一直一言不發的傾奇者,對方的模樣和他一樣狼狽。

    “你還好嗎?”

    傾奇者輕輕點了點頭。

    他是人偶,不怕淋雨,也不怕冷。

    于是,小小的山洞便徹底安靜了下來。人偶與人類都不健談,他們只是靜靜的立在那里,等待著這場暴雨的結束。

    狹窄的山洞十分吵鬧,淅淅瀝瀝的雨聲在石壁間不斷回蕩。可同時卻又無比的安靜,就連自己的呼吸聲都無比清晰。

    除了自己的呼吸聲外,還有

    潮生先是一愣,隨后側頭看向緊挨著他的傾奇者——為什么他聽不到對方的呼吸?

    狹小昏暗的山洞中,白衣少年被布料包裹的胸膛像石塑一樣平靜,沒有代表著生命的起伏與律動。

    這時,潮生才后知后覺的發現,手臂與肩膀,兩人由于空間過于狹窄而難免貼在一起的地方竟然沒有傳來屬于人類的溫度,就像背后靠著的山壁一樣冰冷。

    雨漸漸小了,潮生可以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一聲一聲,無比清晰。

    人偶察覺到了他久久沒有移開的視線,也側著頭看了過來,紫色的眼睛里帶著些許疑惑。

    “我”

    人類少年開口了:“我聽不見你的心跳。”

    也感受不到對方的呼吸。

    人偶先是一愣,隨后搖頭道:“我是人偶,沒有心。”

    即使外表與人類并無差別,但是,本該有心存在的地方卻什么也沒有,無比空蕩。

    從看到那雙純黑色眼睛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了,眼前的人類也和他一樣在缺失了最重要的東西。

    “你也找不到你的心嗎?”

    人偶少年靠近了潮生,將布滿了焦黑傷疤的手覆在了潮生的胸口,手心下,透過潮濕的布料,那鮮活的心臟正在一下又一下,有力的躍動著。

    少年紫色眼眸里充滿了迷茫——他明明能感受到對方的心跳。

    人偶并非人類,也沒有人類的邊界感,就像他在看到阿舟的那一刻就決定與他成為家人一樣,此刻對待潮生也是如此。

    突然貼近的距離讓人類少年的身體瞬間僵硬了起來,呼吸也不自覺的屏住。狹窄的山洞里,雨聲已經完全消失不見,只剩下沿著血與骨肉傳遞的,一下又一下的心跳。

    許久后,潮生終于放松了下來,水珠砸進水洼里滴答聲音也再次清晰傳入他的耳朵里。

    “這是心臟,是身體的零件。”純黑色的眼睛對上了那雙迷茫的紫色眼睛,他用人偶聽得懂的方式向他解釋著:“心不是零件。”

    “零件?”人偶更迷茫了:“那什么是心呢?”

    阿舟和他講過錫兵的故事,錫兵的心從灰燼里誕生。他曾關閉過比火焰還熾烈的爐心,可他并未被燒成灰燼,而心也沒有因此誕生。

    “我不知道”人類少年也陷入了迷茫——他也不知道心是什么,因為他已經把它弄丟了。

    “我要把它找回來。”人類對人偶說:“找回來之后,我就能告訴你了。”

    雖然不知道它丟在哪里,長什么模樣,但潮生卻已經認定那是自己最重要的東西,一定不能弄丟的,能重新填補缺口的最珍貴的寶物。

    “好。”人偶怔怔的點了點頭。

    在狹小黑暗又潮濕的山洞里,兩團濕漉漉的藍色小火苗湊在一起,向彼此分享著自己快要熄滅的火焰。

    在陌生的世界中,他遇到了一個與自己無比相似的‘人’。

    “拉鉤。”人類朝人偶舉起手,伸出小拇指,“約定好了。”

    人偶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卻也像人類那樣舉起了手,用尾指勾住了它。

    *

    雨停后,兩個被淋濕的少年結伴回了家。

    阿舟焦急的站在門口等待著,終于在放晴的時候看到了他們的身影,然后便像一枚子彈那樣撲了過去,一手環著一個人。

    “你們終于回來了!”

    出去那么久,他還以為

    被拋棄過的人偶和人類當然明白阿舟此刻的感情,同時伸出手想要撫上小男孩的頭頂。指尖互相碰觸,兩人都愣了一秒,彼此對視了一眼,隨后轉而將手放在了阿舟的肩膀上。

    人類說:“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阿舟。”

    “嗯。”人偶也輕輕點頭,給出了他的承諾。

    *

    淋雨的后果是,潮生在第二天發起了高燒。

    一頭黑發的少年躺在草席上,雙眸緊閉,臉頰泛著病態的紅。

    阿舟將一塊布打濕,再小心翼翼的將它放在少年的額頭上。

    人偶坐在一旁,垂眸看著高燒的少年。

    他的胸膛正比平時更快的起伏著,胸腔里的心臟也在快速的跳動,連呼出的水汽都沾上了額外的熱意。

    人偶將視線落在了人類的左側胸膛,在那里面,被血肉與骨包圍的狹小空間里有一顆由血肉鑄成的心。

    可潮生卻說那只是零件。

    潮生的心是什么?人類的心又和人偶一樣嗎?

    收回目光,人偶學著阿舟的樣子將布打濕,再用它重新濕潤由于高燒而干裂的嘴唇。有著焦黑痕跡的指尖不小心碰觸到少年臉側柔軟的皮膚,人偶先是一愣,隨后將手指微微蜷縮。

    比起人偶來,人類好像有些過于脆弱了。

    阿舟和潮生都是這樣。

    阿舟問人偶:“傾奇者,潮生哥哥什么時候能醒來呀?”

    人偶輕輕搖頭:“我不知道。”

    就像無法預料到潮生會突然病倒一樣,他也無法預測對方痊愈的時間。

    但他知道潮生一定會醒來,因為那句承諾——人類會找到那顆心,再將它帶回來告訴他,到底什么才是心。

    第28章 決定

    從一片混沌中醒來,潮生只覺得喉嚨無比干渴,頭昏腦漲,稍稍一動就會牽動痛覺的神經。很熱,整個人就像一壺煮開的沸水,渾身上下都在冒著熱氣。

    額頭上傳來了冰涼了觸感,潮生睜開眼睛,發現阿舟手上正拿著一塊打濕的布小心的擦拭著他的額頭。

    “你終于醒了,潮生哥!”

    阿舟松了一口氣,他以前也發過燒,但是像潮生這樣嚴重的癥狀還是第一次遇見。

    早已習慣疼痛的人類艱難的從干草堆上爬起,他舔了舔自己干澀的嘴唇。見狀,阿舟連忙把早已準備好的水遞給他。

    “謝謝。”

    少年的嗓音也變得有些嘶啞。

    “潮生哥,你還好嗎?”阿舟用關切的眼神看著潮生,“你已經睡了整整一天了。”

    “我沒事。”黑發黑眼的少年輕輕搖頭,隨后環視一周,卻沒有看到傾奇者的身影。

    男孩知道他在找什么:“傾奇者在廚房做飯。”

    “一天沒吃東西了,潮生哥一定餓了吧。”

    話音剛落下,人偶便端著一盆熱湯走了進來。餐具早已準備好,見潮生已經醒來了,人偶便將湯盛在碗中遞給他。

    潮生接過碗,輕聲道:“謝謝。”

    喝湯的時候,阿舟對著潮生道:“潮生哥,下次不能再淋雨了!”

    阿舟和人偶十分自然的將潮生這次發燒的原因歸結到了淋雨這件事情上,但只有潮生本人知道,這也許不是唯一的原因。

    可面對著兩個如此關切的人,他只低聲道:“好。”

    大腦依然暈眩,蒸騰的熱意讓視線也變得有些模糊。潮生依稀記得,他在住院之前好像也發過一次很嚴重的燒,許久不退。

    曾經的養父母將他帶到醫院檢查,結果

    他已經記不得那些人的臉了,但是檢查的結果卻仍清晰的刻印在腦海里。也正因為這個結果,曾經的養父母拋下了他。

    并無太多胃口的潮生只是喝了幾口湯就把碗放下,再安靜的將它捧在手心。

    本以為疾病已經痊愈,可現在看來也許并非如此。難道他又得重復一次過去的經歷了嗎?

    潮生將手放在眼前,目光落在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的手背上。

    沒有淤血,沒有留置針,也沒有那些紅色的小血點,他的手背依然光潔,這具身體也沒有被疾病折磨的幾乎失去所有生機。

    人偶察覺到了潮生的異樣,“怎么了?”

    難道身上還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嗎?

    “沒什么。”人類少年輕輕搖頭,又捧起碗喝了一口湯。

    *

    整整三天,潮生的高燒才完全退下來,身體似乎也已經恢復了健康。人偶和阿舟都松了一口氣,隨后便打算結伴去采集今天的食材,讓潮生一人留在屋里看家。

    難得獨處,陪伴在身邊的人離開后,內心的空缺感又變得無比清晰。

    少年伸出手輕撫腕上掛著的鈴鐺,似乎這樣就能讓無法安定的心再次變得平靜。然后,他想到了那兩把已經完全報廢的傘。

    片刻后,潮生站起身望著屋外走去。

    一旦空閑下來不做些什么,那片巨大的虛無就會將他吞沒。潮生發現,自己竟然有些害怕一個人獨處了。

    得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黑發黑眼的少年走出庭院,再走進那些因為無人居住而變得破舊,掛滿了蛛網的屋子,試圖尋找那些被人丟棄的,能派的上用場的東西。

    他找到了幾把新傘,一些餐具和家具,還有幾塊打火石,甚至還有漁網和釣竿。

    突然,在一個角落里,潮生發現了一柄已經落滿了灰塵的鐵錘。手柄完好,錘身也并未起銹。潮生完全被它吸引了,純黑色的眼睛怔怔的看著角落里的物件,再不受控制的走了過去。

    直到將鐵錘握在手里,冰涼的觸感鉆進手心,他才重新回過神來,純黑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不解。

    他為什么會過來拿這把似乎派不上用場的鐵錘?

    心底依舊茫然,潮生卻未曾將它丟下,只是緊緊地握著長柄將它帶回了家。

    他將收集到的工具按順序鋪在破舊的木地板上,眼睛卻被那個小小的錘子吸引,完全無法移開視線。伸出手再次握住鐵錘的手柄,熟悉的重量又沉甸甸的落在他的手心中了。

    很熟悉,也很安心。

    握在手中的物件就像是身體的延伸,空蕩蕩的心好像也被填補了。

    *

    待到人偶和阿舟歸來的時候,走進家門,他們便看到了陳列在木地板上的各式各樣的工具。

    “你們回來了。”手握鐵錘的少年朝他們露出一個微笑。

    “哇!潮生哥,這些都是你找來的嗎?!”阿舟興奮的幾步跑上前,一雙米灰色的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后拿起了一把傘道:“一共五把傘可以用很久了!”

    人偶卻將視線落在潮生手中的鐵錘上。

    這是他過去無比熟悉的工具,有人曾經站在他的身旁,教他如何握錘,如何發力,又如何鍛造。

    離開爐心后,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放下了那段過去,可在看著人類少年手中握著的熟悉的工具時,往昔的記憶又不斷的流涌進他的心中。

    察覺到人偶的異樣,潮生將視線落在了人偶的身上,問:“這個鐵錘有什么問題嗎?”

    從回憶的漩渦中掙脫,人偶紫色的眼眸重新聚焦,他看著潮生輕輕搖頭道:“沒有。”

    他只是已經太久沒有見過這些與鍛造相關的東西了。

    可潮生帶鐵錘回來做什么呢?這里又沒有鍛鐵的爐子和其他工具。

    *

    夜晚

    手握著并不算輕巧的鐵錘,潮生又坐在庭院里曬月亮了。

    屋內,與阿舟一起躺在干草上,純白的人偶睜開了眼睛。

    男孩已經陷入了深眠,可屬于潮生的位置卻是空的。人偶坐起身重新掩好阿舟的被子,走到門前輕輕打開木門,木頭相互摩擦發出了細微的嘎吱聲。

    靜謐的夜晚會放大任何一點聲音,潮生回過神,余光掃到一道身影從房間里走出來。抬眼望去,他便看到了穿著一襲白衣的人偶少年。

    人偶也發現了潮生,腳步微頓,隨后走了過來。

    他垂眸看著人類手中的工具,問:“不重嗎?”

    為什么一直拿著,不把它放下。

    “有點。”潮生也低下頭,再伸出手輕輕揉著已經酸脹的手腕。一開始的時候是很輕的,可是拿的越久,這根鐵錘的重量也就越能被清晰的感知。

    但是,他卻不想把它放下。

    人偶察覺到,眼前的人類和他一樣,似乎對鍛鐵的工具擁有特殊的感情。

    純白的傾奇者問:“你會鍛刀嗎?”

    “我”人類有些不確定的搖了搖頭:“不知道。”

    他應該是不會的,可當他試圖揮動鐵錘,那種感覺就好像是在使用自己的雙手一樣熟悉。對工具的熟練使用似乎更像是刻印在靈魂里的本能,潮生只能給出一個模糊的答案。

    接著,兩個少年便沒有再說話,只是一起安靜的坐在月光下,無聲的消解著心中因為失去珍貴之物,又或是憶起往昔而產生的漣漪。

    木屋靠近海灘,有了潮生在廢棄的房子里找到的漁網和釣竿,三個人的餐食里終于又有了肉類。

    小男孩的原本蒼白的臉色也漸漸的紅潤了起來,身上也不再是皮包骨,臉頰甚至有了嬰兒肥。

    自從上次冒著雨回來后,阿舟明顯感覺到,潮生與傾奇者的相處模式變了。

    他們仍然很有禮貌,仍然習慣于對彼此抱歉和道謝,但是感覺完全不一樣了,從原本的疏離變成了另一種無言的默契。

    木屋外臨時搭建的廚房里,潮生和傾奇者正在準備今天的晚飯。

    白衣的傾奇者將切好的堇瓜遞給潮生。

    潮生接過堇瓜:“謝謝。”

    傾奇者熟練的處理下一道食材:“不用謝。”

    躲在廚房外,小男孩探出了半個腦袋觀察著兩人,抿著的嘴巴忍不住微微勾起,米灰色的眼睛也彎了起來。

    真好呀

    就好像他又回到爸爸媽媽還在的時候。

    阿舟從未像此刻一般清晰的認識到——他終于又有新的家人。

    察覺到門口的動靜,人偶側過頭,卻只看見了阿舟奔向庭院的背影。庭院內,雜草已經處境,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菜園子里常見的瓜果苗。

    那個孩子的腳步輕快,米灰色的發絲也被帶的在空中飛舞。

    看著這一幕,人偶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微笑:“阿舟很高興。”

    “嗯。”人類將堇瓜放進鍋中,也側身看著正在庭院中的孩子,黑色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笑意。

    看著這個孩子一天比一天更有活力,滿足感也從空蕩的心里生出。這樣的情感如此的寶貴,潮生與人偶都很珍惜。

    本以為日子會這樣平淡的繼續下去,可好景不長,突然之間,阿舟的咳嗽變得頻繁了起來,咳嗽聲越來越大,持續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人偶和潮生兩人兼不通醫術,對阿舟的病一籌莫展。

    生病就要去看醫生,常年住院的生活讓潮生將這句話刻印進了本能。過去的經歷讓潮生明白,微小的易被忽視的病癥也許是某種可怕疾病的冰山一角,一如他曾經的高燒,一如阿舟越來越頻繁的咳嗽。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的醫療水平如何,但既然有元素力這樣神異的力量存在,也許對于疾病,這個世界也有超出常理的治療方法。

    于是他問人偶:“傾奇者,你知道去哪里能找到醫生大夫嗎?”

    “醫生?”人偶對這個詞顯然是陌生的,卻也理解它的意思,沉默了片刻開口:“在稻妻,人們生病一般會去找巫女。”

    而巫女一般都留在雷電將軍所在的稻妻城與影向山上的鳴神大社。

    聽到人偶的回答,潮生松了一口氣。

    有醫生就好,雖然叫法不同。

    “我們帶阿舟去找巫女。”即使現在的癥狀只是咳嗽,他們也應該重視。

    話音落下,潮生卻遲遲沒有聽到傾奇者的回應。

    他抬起頭,卻對上了一雙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生動’的紫色眼眸——就像一張白紙上無數種深沉的顏色混合在一起,終于融成了近似于黑的紫。

    無數復雜的情感糅雜在一起,讓無心的人偶短暫的變成了‘人’。

    他握緊了垂落在身側的布滿著焦黑痕跡的手,許久之后才再次松開。那些濃烈的情緒又重新藏進了靈魂之中,‘人’又變回人偶了。

    “好。”

    傾奇者輕聲的回應著。

    人偶的異樣無法瞞過本就對情緒變化無比敏感的潮生。

    人類想,他似乎無意間碰觸到了某道仍未愈合的傷口,這是他第一次在潔白的如同雪花和紙張的人偶身上‘看’見其他顏色。

    看見那些并不溫暖的,濃烈又刺目的顏色。

    于是,他站起身走到人偶身邊。

    “我帶阿舟去就好,只是要勞煩你指路。”他將視線落在人偶的那布滿了焦痕的手上,這些黑色的痕跡就像是永遠也無法愈合的傷疤。

    他從未問過這些焦痕因何產生,也從未問過人偶的其他過去。

    “你若是不想見巫女那就不見。”

    “不想去稻妻城和鳴神大社那便不去。”

    黑發黑眼的人類注視著人偶,溫和又堅定的視線似乎落到了最深的地方,“若是覺得排斥,那便交給我吧。”

    因為,他們已經成為了家人。

    家人本就是在對方需要幫助和保護的時候予以支持的存在。

    潮生不知道關于家人的這個概念是怎樣在他的腦海中生根發芽的,但待他發現時,這顆種子早已長成了參天大樹,枝葉茂密,風一吹過便發出沙沙響聲。

    真是奇怪,明明在他的記憶中他似乎從未得到過這樣的家人。

    思及此處,失去了重要之物的空茫感又涌了上來。

    人偶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人類,久久沒有回神。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直到阿舟走進來才打破了這種奇怪的氛圍。

    “潮生哥,傾奇者,你們在聊什么呢?”阿舟好奇的看著兩個少年問道。

    人類先回過神,只是低下頭輕揉著男孩的頭頂,沒有說話。

    *

    夜晚

    三人并排躺在干草上,潮生用那雙黑色的眼睛望著破舊的房頂,許久后,他過側頭看著躺在他們中間的已經熟睡的小孩,片刻后再朝著傾奇者望去,卻發現對方也還未睡覺。

    也許是白日與生死有關的話題,潮生終于開始思考一件他一直忽略的事。

    “傾奇者”他小聲道:“人偶的壽命和人類一樣嗎?”

    聽到聲音,傾奇者輕輕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思考一般沉默了片刻,隨后側過頭面對著潮生,同樣小聲的問道:“人類的壽命一般有多長呢?”

    潮生回答:“我們會在二十幾年內長大,再用剩下的時間老去。”

    “對于我們來說,如果身體健康,能活到一百歲已經是長壽了。”接著,人類又想到了自己過往,補充道:“如果生了重病,那么可能很早很早就會死掉。”

    “100歲”人偶低聲低喃著,陷入了迷茫。

    人偶不會長大也變老,只要軀體不被毀滅,生命就看不見盡頭。

    他垂眸看了看熟睡的小孩,又對著潮生道:“你和阿舟都是人類。”

    人偶突然意識到,他為自己找到的家人無法永遠陪伴他。

    看著這樣的人偶,潮生不知為何想到了這樣一句話——浮游的生死在一剎之間,不可結緣。

    人類和人偶,難道不該成為朋友,不該成為家人嗎?

    思及此處,黑發黑眼的青年小聲道:“傾奇者,你可以試著和一些長生種交朋友。”

    這個世界是有長生種的。

    如此,在他和阿舟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人偶就不會那么傷心了。

    潮生不知道自己是痊愈了,還是說會重蹈覆轍,再次慢慢的經受身體的衰敗,在這個世界病逝。

    那次高燒還沒過去多久,時間還太短,身體的感受也沒什么太大的變化,潮生無法分辨那是發病的征兆還是一次普通的高燒。

    但是他卻隱約察覺到,即使沒有疾病的干擾,人類的壽命長度與人偶仍是不同的。

    這也是潮生如此擔心阿舟的病情的另一個原因,阿舟的身體如果健康,他便可以陪傾奇者久一些,而他也許一兩年后就會跟他們告別了。

    但在那一刻來臨之前,他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心’。

    而且,既然世界已經不同了,也許自己身上曾無法治愈的病能在這個世界治好也說不定呢?

    面對疾病,潮生一直都很樂觀。

    話音落下,小小的木屋又安靜了下來。

    沒有得到回應,被睡意籠罩,潮生緩緩閉上了眼睛陷入了夢鄉。

    聽著耳邊兩道平穩的呼吸聲,純白的人偶安靜的注視著自己的兩位家人。

    無法永遠陪伴他嗎

    傾奇者伸出手越過小孩,再輕輕的握住了潮生的手,就好像他牽著又抱住了他的家人。

    他是誕生即會落淚的人偶,因弱小而被母親拋棄。他曾為了踏鞴砂的人們前往天守閣覲見雷電將軍——稻妻的神明,他的母親,可神明卻沒有回應他的愿望。

    人偶是被拋棄的無用工具,踏鞴砂的子民也被他們信仰的神明拋棄。

    他本以為自己不會再踏足那個地方,但是

    人偶將手輕輕握緊——為了家人,他愿意再試一次。

    *

    次日

    睜開眼,潮生便對上了人偶的紫色眼眸,紫色的發絲灑在干草上,人偶的姿勢似乎與昨日入睡前并無區別。

    “早”

    睡意消失,稍稍有些不自在的移開目光,潮生低頭看著仍然睡在他們中間的阿舟,猜測人偶是不是一晚上沒睡覺。

    人偶不是人類,睡眠于他而言不是必需品。

    “早。”

    人偶坐起身,再將被他帶起的灰色被子重新蓋在阿舟的身上,掩好。

    潮生亦沒有賴床的習慣,重復了和人偶一樣的動作流程。

    在準備早餐的時候,人偶突然對潮生道:“我會和你們一起去鳴神大社。”

    他將那片金色的羽毛握在手里,再垂眸看著它——至少,因為這根羽毛,八重神子上次愿意見他一面。

    而這次,他的目的只是讓巫女治好阿舟的病,僅此而已。

    第29章 二合一

    吃早飯的時候,潮生與人偶將他們的打算告訴了阿舟,阿舟也像從前那樣給出了同樣的答案。

    “只是咳嗽而已,我已經習慣了。”

    沒必要浪費時間帶他去找巫女,況且

    小小的男孩坐在干草上,對著他的家人道:“我們沒有摩拉呀。”

    摩拉是人類的貨幣,就算巫女大人愿意免費給他治病,可后續的藥材仍需要摩拉購買的。

    “摩拉?”/“摩拉?”

    看著突然愣住的兩個人,阿舟兩眼彎彎:“真的沒事的,你們太擔心我啦。”

    有家人關心的感覺真的很好。

    三人在踏鞴砂的生活自給自足,竟然完全忘了摩拉的存在。

    潮生卻問:“摩拉是什么?”

    阿舟睜大了眼睛:“潮生哥!摩拉呀!有摩拉才能買到東西!”

    人偶也略帶驚訝的看向潮生——雖然早就知道潮生基本沒有這個世界的常識,卻沒想到他竟然連摩拉都不知道嗎。

    【哈哈哈哈,要給摩拉,傾奇者,有摩拉人家才會吧東西賣給你!】

    離開借景之館不久的人偶也缺乏這個世界的常識,而曾經帶著他慢慢熟悉這個世界的人皆已離去。

    而現在,似乎輪到他教導另一個人同樣的東西了。

    “對了潮生哥!”阿舟連忙站起身,朝著角落里的‘百寶箱’跑去,毫不猶豫的將它打開在里面翻找著什么,不斷響起各種材質不同的物件相互碰撞的聲音。

    “找到了!”

    阿舟用手指捏著一枚金色的硬幣,擦掉上面的灰塵送到潮生面前:“看,這就是摩拉!”

    接過這枚小小的硬幣,潮生這才反應過來——摩拉是這個世界的貨幣。

    可這一枚摩拉已經是阿舟全部的身家了,誰也無法指望它能治病。

    “摩拉的事情,我會解決的。”傾奇者握住了垂落在胸前的金羽毛,聲音幾不可查。

    金飾可以典當,這片羽毛對于如今的他而言已經沒有了其他意義,用來給阿舟治病正好。

    但是,典當鋪在稻妻城,藥鋪似乎也只有稻妻城才有。

    稻妻城

    神明的殊勝背影在腦海中浮現,純白的人偶半垂著眼眸,松開手讓金飾重新垂落。

    總歸不會再見面,如同上次一樣,那位神明連覲見的機會都不會給他。

    人偶問男孩:“阿舟想去稻妻城看看嗎?”

    “稻妻城!”米灰色的眼睛瞬間被點亮了,“是有天守閣的那個稻妻城?!”

    天守閣,神明的居所。

    他從來沒有離開過踏鞴砂,但如同其他稻妻的子民一樣,阿舟也一直向往著有朝一日能見到庇護他們的尊貴殊勝的神明。

    阿舟對治病這件事并不在意,可提起那位魔神,每一根發絲都開始蠢蠢欲動。

    期盼快要從阿舟那雙米灰色的眼睛里溢了出來。

    對上這樣一雙眼,人偶不忍將真相告知,只是移開了視線道:“是的。”

    神明已經將踏鞴砂拋棄,可這里的子民仍然視祂為信仰,何其可笑。

    次日早晨

    從海灘邊找出了一艘仍然完好的小木船,帶上行囊,潮生和人偶輪流劃著船抵達了目的地。

    一路上阿舟都十分興奮,因為靠岸后,他們就能抵達稻妻城了——阿舟是這么想的。

    一天又一夜,在太陽再次從海平面上升起的時候,他們的船終于靠岸了。

    跳下船,阿舟抬起頭便看到了遠處聳入云天的高山,遲疑的開口道:“前面是稻妻城?”

    人偶回答:“是影向山。”

    巫女與神社所在的地方。

    *

    鳴神大社

    巨大的神櫻樹下,粉發狐耳的神子伸出手接住了一簇緋櫻繡球,指尖泄溢一縷的雷元素讓它們凝成實體,握在手心。

    黑發黑眼的巫女雙手捧著一片金羽毛遞到他面前,“宮司大人。”

    轉過身,待看清巫女帶過來的東西后,八重神子原本漫不經心的表情變得認真了起來。她拿起那枚羽毛,眸光也落在上面,若有所思。

    不久前,傾奇者為了踏鞴砂的爐心事故來稻妻幕府求援,但那時影已經進入了一心凈土,除八重神子之外無人知曉如今統治稻妻的是名為雷電將軍的軀殼。

    為了守護稻妻的永恒,將軍并未允許人偶覲見。

    在看見那根金色羽毛后,八重神子連忙趕去了稻妻城卻只來得及與人偶見了一面——屢遭拒絕的傾奇者并不信任她做出的任何承諾,只身一人離去了。

    而當她帶人匆匆趕到踏鞴砂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結束。踏鞴砂的負責人一個畏罪潛逃,一個以死謝罪,爐心被關閉,踏鞴砂的其他居民在她的主持下也都全部遷離。

    本以為再遇的機會渺茫,沒想到,如今這根金色的羽毛又被送到她的手中。

    神子問巫女:“金羽的主人在哪?”

    巫女知曉它的主人是那位傾奇者,便搖頭道:“這片羽毛是一位黑發黑眼的少年帶過來的,他身邊還跟著一個小孩。”

    “少年說,想請巫女為那個孩子治病。”

    八重神子將金羽握在手心:“我親自去見他。”

    *

    鳴神大社

    一棵并不高大的神櫻樹下,有著一頭米灰色短發的小男孩正小心的將一團緋櫻繡球攏在手中,可沒有雷元素的凝實,他的雙手只攏到了一捧空氣,粉色的繡球依舊逸散在眼前。

    黑發黑眼的少年站在小孩身旁,低頭看著他童稚的動作略微勾起嘴角,余光掃到有人正靠近,側過身抬眼望去便看到一個頭佩金飾的粉發巫女正朝這邊走來。

    每一抬步,腳上掛著的鈴鐺便會發出悅耳的叮鈴聲。

    她先朝少年露出一個微笑,隨后垂眸看著正在與緋櫻繡球玩耍的男孩,略微傾身,指尖輕輕一點,緋櫻繡球便凝成了實體,落在了男孩的手中。

    “哇。”

    看著這一幕,小男孩的眼睛微微睜大,再小心翼翼的將緋櫻繡球捧在手心。

    對于傾奇者與潮生合伙欺騙他一人,帶他來影向山的行徑,阿舟是有些氣悶的。本來就不是什么大事,而且他們真的沒錢看病呀。

    可小孩子的注意力本就容易被分散,很快,阿舟便被這一簇簇不可被‘捕捉’的緋櫻繡球吸引了。

    “若是想要收集緋櫻繡球,你可以在路邊找一株雷櫻枝條,棲息在上面的雷種子有雷元素附著,若是它愿意跟隨你前行便可順利采摘了。”

    對于阿舟來說,這些都是陌生的詞匯。離開了踏鞴砂的海灘后,他就像踏入了一個新世界,看到聽到甚至是觸摸到的的都是從未接觸過的東西。無論是稻妻城還是影向山,阿舟都覺得新鮮極了。

    “初次見面,我是鳴神大社的宮司,八重神子。”直起身,佩戴金飾的宮司大人重新將目光落在人類少年身上。

    “我已知曉你們的來意,為稻妻的子民驅除疫病本就是巫女的職責,你們不必為此擔憂。”

    只是不知,金羽的主人是否有和他們一同前來。

    影向山下,紫發紫眸的傾奇者正站在石階下。頭頂的斗笠遮住了大半邊臉,讓人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將潮生與阿舟送到神社門口后,傾奇者便只身一人下山了。

    八重神子與他的過去連在一起,他雖不懼卻也不想在見面之后徒增不必要的怨憤。傾奇者已經有了新的家人,他很珍惜現在的生活,不想再為那些已被斬斷的過去浪費時間。

    是的,時間。

    人類的壽命何其短暫,過一天便少一天。

    終于,石階的盡頭終于出現了兩道人影,一高一矮。

    “傾奇者!”阿舟小跑著下了樓梯,臉頰因為運動變得紅潤,汗水也將額前的發絲打濕。他一把抱住人偶的腰身,再松開手將手心里的東西高高舉起:“這個送給你!”

    全然忘記了不久前他還在和對方賭氣。

    人偶將視線落在他的手上——那是一團緋櫻繡球,只能用雷元素凝聚采摘的花團。

    看見這個,人偶便知道他們已經見過八重神子了。

    人偶接過那團粉色的繡球,問潮生:“如何?”

    “八重宮司說,阿舟的咳疾與先前踏鞴砂的爐心污染有關。”

    聽聞爐心二字,人偶的眼睛微微睜大,那些咳血而亡的工匠們又重新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了。

    如果阿舟也

    “所幸阿舟的住處離爐心較遠,與祟物接觸不多,仍未傷及根本,八重宮司已經幫阿舟將祟物驅散,接下來好好調養身體即可。”

    潮生很慶幸他們帶著阿舟來了鳴神大社,按照八重宮司的說法,若是拖下去的話阿舟一定會有性命之憂。

    “只不過”

    對上那雙紫色的眼睛,人類繼續道:“阿舟不能再回踏鞴砂了。”

    若是再回去,便有再次被祟物污染的風險。

    這也意味著他們不能再回家。

    傾奇者高高懸起的放了下來,隨即卻又被潮生的話毫無防備的擊中。

    “不能回踏鞴砂”人偶有些怔愣,本就空茫的心似乎又空了一些。許久后,他垂眸看著仍在興奮中的阿舟,伸出手輕撫他的發頂。

    和家人在一起才叫家,無論之后要去往哪里,只要阿舟仍陪在他的身邊就好。

    “神子說如果你愿意接受,她會幫我們安排住處。”

    “不必。”人偶拒絕了。

    他的確該感謝八重神子治好了阿舟的病,但同時他已下定決心要斬斷過往。在跟阿舟的病無關的事情上,他不會再和八重神子有交集。

    “好。”對于家人,潮生總是給予無條件的支持。

    他們可以像在踏鞴砂一樣找一間廢棄的屋子,重新搭建他們的家。

    夜晚

    潮生和傾奇者在從隱秘的樹叢里拖出了白日里被他們藏起的木船,因為神社與社奉行的緣故,這一帶沒有浮浪人游蕩。

    今天晚上,他們打算就在船上睡覺。

    在沙灘上升起火,終于從興奮中冷靜下來的阿舟回憶著鉆進他耳朵里的只言片語,問兩個少年:“我們不能回踏鞴砂了嗎?”

    再破舊,那也是他的家。

    本以為只是去稻妻城游完,卻沒想到最后竟然連家都無法再回去了。

    他的百寶箱都還沒有帶過來。

    不回踏鞴砂,他又該去哪里呢?

    淡淡的不安將阿舟籠罩,他蜷縮起身子,抱緊了自己的膝蓋將身體團成一團。似乎覺得還不夠,他又伸出手握住了人偶布滿焦痕的手,再將它拉入懷中緊緊握住。

    看著阿舟對人偶的依賴,又感受到人偶對阿舟的縱容,潮生用樹枝挑了挑火堆,嘴角微微彎起。

    也許從今天開始,他就該慢慢的疏遠他們了。

    鳴神大社里,幫助阿舟驅散祟物后,那位神子往前走了幾步停在他的身側。

    “你的情況好像比那個孩子還要糟糕。”

    只可惜,她所習得的巫術能驅散邪祟,卻對人體本身就有的絕癥并無用處。

    潮生先是一愣,隨后便道:“多謝告知。”

    懸掛在頭頂的達摩克里斯之劍終于要落下了,他心里一直有這個猜測,可當答案終于被呈現在他眼前時,仍然難免有些怔然。

    海灘上

    在聽到男孩綿長的呼吸聲后,人偶輕輕的抽出了自己已經被松開的手。

    他看向火堆對面的少年,輕聲道:“潮生,你不休息嗎?”

    趕了一天一夜的路又爬了影向山,潮生應該已經很累了。

    人類搖頭:“你們先睡吧,我守夜。”

    “守夜的事交給我就好,你和阿舟先睡。”人偶不需要睡眠。

    “好。”潮生朝他露出一個微笑,隨后輕手輕腳的爬上了船,躺在了阿舟的身邊。

    他側著頭看著阿舟的睡顏,又抬眼看著火堆對面人偶模糊的身影。

    本以為自己能在這個世界擁有家人,沒想到到頭來還是沒有緣分。只能跟真心對待他的傾奇者和阿舟說聲抱歉了。

    次日

    從睡夢中醒來的阿舟還沒來得及傷感就被傾奇者的話砸了個正著。

    “吃完早飯后,我們就去稻妻城。”

    “稻妻城!”阿舟興奮極了,騰地一下從船上爬了起來,“我還以為我還以為”

    他還以為稻妻城只是人偶騙他出門的謊話。

    人偶注重承諾,也從不對人撒謊。

    潮生以為人偶要去買幫阿舟調理身體的藥材,也就沒有多問。

    可是摩拉從哪里來呢?

    只過了半日的時間,他們就乘船從影向山來到了稻妻城。

    三人都是生面孔,在進城前需要經過幕府的盤查。人偶胸前的金色羽毛無比顯眼,在陽光下泛著金色的柔光。

    金器非尊貴之人不可佩戴,知曉面前的少年身份特殊,幕府的衛兵們稟明了上峰后,便讓他們順利進了城。

    一路上,阿舟都非常興奮,一雙米灰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街道兩旁的攤販商鋪兩眼放光。

    他從未離開過踏鞴砂,也未見過如此繁華的地方。

    不愧是雷電將軍的居所,這里的繁榮是他曾見過的踏鞴砂的集市無可比擬的。

    牽著阿舟的手往前走,人偶的視線掃過巍峨肅穆的宮殿,又看向了角落里并不起眼的地方。

    帶著兩人走到一棵楓樹下,人偶停下了腳步。

    “我去取些摩拉,你們在這里等我就好。”

    阿舟好奇的問:“傾奇者,你以前在稻妻城生活過嗎?”

    不會撒謊的人偶給出了否定的答案:“不算。”

    但他知道該怎樣弄到摩拉。

    安頓好兩人后,人偶穿過一條街道,走到盡頭的拐角處的典當鋪,摘下胸前的金羽毛放進窗口。

    “請問,它可以換多少摩拉?”

    “金飾”

    典當鋪的老板抬起頭仔細觀察著窗口外的少年,容貌出色,身上的衣服雖不繁復布料的質量卻是上佳,身上氣度也不凡,又佩戴者金飾

    也許是三大奉行某位大人的孩子,可看著卻又面生。

    心底有了決斷,典當鋪的老板將羽毛拿起仔細觀察著,在放在一邊的稱上稱重。

    “20萬摩拉。”

    “好。”

    人偶并不討價還價,拿起那袋摩拉便干脆利落的離開了,原路返回又回到了那顆楓樹下,回到了家人的身邊。

    潮生將目光落在人偶身上,他注意到,原本懸掛著金色羽毛的地方已經空無一物,隨即便明白了那些摩拉的來處。

    天色已晚,身為人類阿舟和潮生都需要休息,無法繼續趕路,三人便在稻妻城找了間驛站休憩。

    安頓好后,潮生對人偶與阿舟道:“我想出去轉轉,一會兒就回來。”

    夜晚的稻妻城依舊繁華,燈火通明。

    沿著原來的路線向前走著,潮生走到那棵楓樹旁,穿過一條街道再繼續向前走,直到走到盡頭,他在拐角處看到了一個窗口,橙色的燈光透過那撒出來,灑在地面上。

    潮生走了過去,旁邊掛著一塊寫著字的木牌,可他并不識字。收回目光,他只對著里面的人問道:“老板,這里可是典當鋪?”

    正在打瞌睡的店老板被這道清越的聲音驚醒,迷瞪瞪的睜開眼,將鏡片擦干凈掛在鼻梁上,仔細的打量著外面的少年。

    樣貌倒是出色,就氣質而言不像平民家的孩子,但身上的衣服卻不太合身,布料的質量也平平。

    心下有了計較,他問少年:“你想要典當什么?”

    “不久前,是否有人來典當了一片金羽毛?”

    典當鋪倒是沒有什么保密的規矩,老板點點頭回應道:“沒錯。”

    潮生又問:“若是要將它贖回來,需要多少摩拉?”

    贖回來?

    看來這兩個少年是熟人,難道是兩個逃家落難的貴族大少爺?

    “25萬摩拉。”老板撥了撥算盤,面對著兩位疑似兩位來自權貴人家的少年,也愿意賣個好:“那片羽毛我暫時會幫你們留著,這個月之內不會送去拍賣行。”

    雖然是金飾,重量卻太輕,雖然勝在工藝可實際上也值不了多少錢。

    而且,只有身份尊貴的人才能佩戴金飾,老實說,愿意買的人不太多——除了那些專門買來收藏的,另說。

    潮生向老板輕輕點頭:“明白了,多謝。”

    *

    離開當鋪走在街道上,潮生看著那些刻著字的木牌或寫著字的布簾,心底有了成算。

    身無分文的他暫時沒辦法贖回傾奇者的羽毛,但找一份能賺取摩拉的工作卻是必要的——離開踏鞴砂后,無論是維持生計還是給阿舟調養身體,都需要用到摩拉。

    但若是不識字,能做的事情便十分有限了。

    回到驛站,累極的阿舟已經睡著了。

    洗漱完畢后,潮生在傾奇者身旁坐下。

    并不算柔軟的床榻陷下去一塊,傾奇者掩好阿舟的被子再看向潮生:“準備睡了嗎?”

    人類少年輕輕搖頭,問:“傾奇者,你識字嗎?”

    人偶先是一愣,隨后點頭:“認得的。”

    生火做飯,識字鍛刀——這都是那些人教給他的東西。

    人類問:“能教我認字嗎?”

    識字就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好。”

    并不問緣由,人偶答應了他的請求。

    “謝謝。”

    潮生對人偶露出了一個真誠的微笑。

    阿舟和傾奇者于他有恩,收留無家可歸的他又將他視作家人。潮生想在身體仍然健康的時候多賺點摩拉,再將它們當做‘遺產’留給傾奇者和阿舟。

    等阿舟的病徹底治好,新家也安頓好后,他也就可以放心的‘離開’了——他要在生命走到最后一刻前找到那顆被他弄丟的‘心’。

    然后再遵循那個承諾,告訴傾奇者什么是‘心’。

    第30章 鐵匠鋪

    從那天晚上起,人偶每天都會抽出一段時間教潮生識字。阿舟的字也認不全,于是也興致勃勃的和潮生一起認起字來。

    為了調養阿舟的身體,他們在稻妻城外的村落里租了一間閑置的小屋。屋主是一位老人,現在與女兒一起住。老人見他們三個年紀不大又無父母幫持,只收了他們相當低廉的租金。

    可就租金再低廉,在去往稻妻城的藥鋪給阿舟買來藥材和煎藥的工具后,所剩的摩拉也只剩下一半不到了。

    來到了人群的聚集地,處處都是花銷。

    資金緊缺需開源節流,無法節流便只能開源。

    稻妻城

    帶著斗笠的傾奇者走在街道上,這次,他并未與阿舟和潮生一起進城,而是獨自一人觀察著街道兩旁商鋪,似乎在尋找著些什么。

    “叮——!”

    “鐺——!”

    礦石被敲擊的聲音響起,人偶被這聲音吸引,抬步走了過去。

    小小的鐵匠鋪里,一個頭戴布巾的高壯男人正手握著鐵錘,一下又一下的敲打著爐火上被燒得通紅的金屬塊,額前臉上全是細密的汗珠。爐火下的火炭正在熾烈的燃燒,涌出的熱氣將上方空氣扭曲。

    人偶在鐵匠鋪前站了許久,終于,在鐵塊終于被放入水中冷卻后,男打鐵人發現了他。

    見人偶身上并無佩刀,男人問:

    “客人有什么需要?”

    傾奇者輕輕搖頭:“我想問問,鐵匠鋪還招學徒嗎?”

    阿舟身上祟物已被八重神子驅逐,可到底還是傷了身體,若不好好調養則有礙壽數。可那些藥材大多名貴,金羽換來的摩拉遠遠不夠。

    怎樣才能得到更多的摩拉?

    他似乎只有鍛刀這個技能了——背叛固然難讓人以忘懷,但從背叛者手上學來的這一手鍛刀的技術終歸是派上了用場。

    他總想著和過去徹底劃清界限,可自從離開踏鞴砂后,所有的一切又讓他不得不與那段時光‘藕斷絲連’。

    鐵匠鋪的確缺人,或者說是缺刀匠。

    在稻妻,無論是武士還是浮浪人,在挑選武器的時候,總把刀放在首位的。

    他們對刀的狂熱甚至演化出了五個流派,被稱為雷電五傳。

    因此,刀匠是受人尊崇的職業,收入也頗高。

    男人打量著面前這個身形單薄的少年,他是鐵匠,除了刀外還總被委托鍛造其他東西,因此制刀的技藝總比不上五傳的繼承者。

    可這個少年卻說他會鍛刀。

    在鐵匠不甚信任的目光下,人偶拿起了放在爐邊的鐵錘,將將一塊生鐵放在爐灶上。

    待鐵塊被燒得通紅,軟化可被進一步淬煉塑造的時候,傾奇者將衣袖已經被束好的手高高舉起,看準某個點后再將鐵錘重重的落下。

    “鐺——!”

    這聲音就像劈開天空的一道閃電,刺目又震耳欲聾,清脆卻讓人感受到了其中的力量。

    鐵匠的眼睛微微睜大。

    看這個少年的架勢,竟然還是個老手。而且,這鍛刀的手法好生熟悉,比起他這樣的野路子,少年使用的倒像是雷電五傳之中‘一心’流的技巧。

    難不成這個少年是一心流的傳人?

    若真是如此,少年又為何來他這小小鐵匠鋪當學徒呢?

    鐵匠十分不解,但當他看到少年的初制的成品后便果斷的答應了傾奇者的請求。

    “以你的能力,不需要從學徒做起。”見獵心喜的鐵匠伸出手,笑著拍了拍人偶單薄的肩膀:“你可以負責我們店的刀具鍛造。”

    有這個少年的助力,客人一定會更多的。

    “沒想到你個子小小的,力氣還挺大的嘛。”

    毫無防備,人偶被那只大手拍了一個趔趄。

    見狀,鐵匠笑得更開心了——這就是人不可貌相吧。

    爐火仍在熾烈的燃燒,可鐵匠鋪內過高的溫度卻無法影響到人偶分毫。他將目光落在被浸入水池里,由他親自鍛造的半成品刀具上。

    熟悉的溫度,熟悉的重量,熟悉的聲音,只要站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之中,過去的回憶就會像沸騰的潮水一般將他吞沒。

    滾燙的,可以將一切化為灰燼的爐心唯獨未將他燃燒,手上的焦痕便是過去無法被抹去的刻印。

    紫色的眼睛閉上又睜開,許久后,人偶才終于移開了視線——他的刀為家人而鍛,無關過往。

    稻妻城外

    潮生與阿舟正在與庭院中的雜草作斗爭。

    剛搬進來不久,屋子里的衛生倒是收拾干凈了,床鋪也已開好,廚房也已經可以使用,可清理庭院里已經長得比人還高的雜草卻需要時間。

    “呼——”

    阿舟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直接四肢張開躺在了仍未清理干凈的厚厚雜草堆上,“真累啊。”

    他側過頭看著仍在拔草的潮生,“潮生哥,傾奇者什么時候回來呢?”

    “不知道。”潮生輕輕搖頭,“但晚飯前應該會回來。”

    今天應該沒辦法將這些草拔干凈了,明天還得弄上小半天才行。

    休息好了,阿舟又從地上爬起來,走到潮生旁邊蹲下。

    “潮生哥,你真的好厲害。”

    潮生拔草的動作一頓,不解的看向阿舟,并不明白他所說的‘厲害’是什么意思。

    “你認字認得好快!”

    傾奇者每教一個字,潮生便能很快學會,而且寫出來的字竟然也很好看!完全不像一個剛剛習字的人能寫出的作品。

    聞言,潮生無奈的笑了笑,卻也無法跟阿舟解釋——這些字他雖然第一次見,可那些筆畫卻無比熟悉,每學習一個新字,再按照筆順將它們寫下來,那些字就好像許久不見的老友一樣快速與他再次相識。

    潮生不知道這樣的熟悉感源于何處,只將它們歸結成了穿越的‘金手指’。

    他只能對阿舟說:“你還小。”

    這也的確是實話,阿舟在習字的時候總容易被其他事情分去一部分甚至是全部的注意力,學習的效率自然慢。

    “真想快點長大呀”阿舟將雙手放在下頜上,開始暢想未來:“我要比你和傾奇者長得都要高!”

    潮生笑著揉了揉他頭發:“會的。”

    人偶不會長高,而他估計也等不到發育完全的時候。

    余光掃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阿舟猛地站起身,朝著庭院外奔去:“傾奇者回來了!”

    抬眼望去,潮生果然看見了已經快走進庭院的人偶。

    *

    太陽還未落山,潮生與人偶已經準備好了今天的晚餐。

    傾奇者從稻妻城帶回來了一些新鮮食材,對于過去總是與日落果和堇瓜為伴的阿舟而言,這些食材已經算得上是‘珍饈’。

    喝完最后一口湯放下碗,人偶對兩人道:“從明天開始,我就要去鐵匠鋪工作了。”

    鐵匠鋪的工資與他鍛刀的數量和質量掛鉤,比起其他的工作,鐵匠鋪賺的摩拉是最多的。

    人偶看向潮生:“以后,白天阿舟就交給你照顧了。”

    在鐵匠鋪工作意味著他沒法像以前一樣長久的陪伴在家人身邊,雖非他所愿,卻無法避免。

    阿舟有些失落:“啊那以后你天天都要出去嗎,然后每天都要這個點才回來?”

    人偶點頭。

    得到答復,阿舟覺得嘴巴里的食物都沒有這么美味了。

    可更大的打擊還在后面。

    “我也打算在稻妻城找一份工作。”潮生看著人偶,在對方有些不解的目光中解釋道:“總不能把壓力放在你一個人身上。”

    雖然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卻也不能站在原地什么也不嘗試。

    據他所知,這個世界更準確的來說是稻妻這個國家并沒有□□授孩童知識的學校,而為了能讓阿舟以后在這片土地上自力更生,在身體允許的情況下,阿舟也該習得一技之長。

    而在稻妻,學習的方法便是成為學徒。

    “阿舟有感興趣的事情嗎?”

    “感興趣的事情”阿舟有些迷茫,在踏鞴砂的時候,光是生存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了,雖然遇到傾奇者和潮生后生活質量改善了一些。

    得到答案,潮生又將視線落回到人偶身上:“明天除完草后,我打算帶著阿舟去稻妻城逛逛。”

    讓阿舟親眼看看那些能工巧匠,看看那些身有一技之長的人們,再選擇他感興趣的東西學習。

    “好耶!”聽到要去稻妻城,阿舟便將其他顧慮都拋到腦后了。

    看著迅速將計劃安排好的潮生,傾奇者欲言又止。

    為什么總感覺潮生在養孩子這件事上比他要熟練的多?

    在踏鞴砂的時候努力改善伙食和生活質量也是,現在來到稻妻城也是無論現下要達成的目標還是對于未來的計劃,潮生總要比他清晰許多。

    回想起今天在鐵匠鋪熱情的老板跟他分享的家中幼弟的趣事,人偶問:“潮生,你有兄弟姐妹嗎?”

    老板今天也問了一樣的問題,他說只有家中有手足的孩子才會過早就懂事,出來謀生活。

    潮生先是一愣,正想回答沒有,腦袋卻突然抽痛了一下。記憶的碎片躍出水面又很快落下,只給那池水留下了一圈漣漪。

    捂住額頭,潮生緩緩眨了一下眼睛:“我”

    理性告訴他的答案是‘沒有’,可沉沒在常理背后的未知的存在卻讓他回答:“有的。”

    潮生聽到了自己的答案。

    奇怪這個答案與記憶不一致,可他卻完全沒有撒謊的感覺。又或是說——一切本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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