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淺羽幸奈在聽聞了這一爆炸性的線索后, 她再也沒有耐心等待著巖崎一項一項的匯報了,她向她伸手接過了案卷報告,開始逐頁翻看著。
巖崎雖然是對策室的新人, 但能力非常出眾, 尤其是在處理文書方面的工作,更是堪稱一流的水準, 效率高得讓淺羽幸奈著實有些羨慕。
淺羽幸奈看著文書上的一字一句,越看眉心間的褶皺就越深, 她的神情也變得越發的凝重。她將全部的案卷資料看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長長呼出了一口氣。
兇手的目的和她的猜測并沒有太大的出入, 只不過她唯一沒有預料到的, 就是整起案件的起因。
雖然她也想過或許與復仇有關, 可自從第一起案件開始,嫌疑人制造了如此重大的連環案件兇殺案,目的只是泄憤復仇的話,還是讓淺羽幸奈無法接受的。
“發現有作案時間的嫌疑了嗎?”淺羽幸奈緩緩睜開了眼睛,看向了巖崎, “如果目標鎖定在之前詐騙案的受害者中,范圍未免太大了一些。已經進行過逐一排查了吧?結果又是怎么樣的呢?”
巖崎點了點頭, 又從文件夾從抽了另一份文書遞給了她,“被田山家詐騙的受害者高達六十余人, 這其中又多以老年人和少年居多, 只有少數幾名前來東都打工的青年人,但青年人被詐騙的金額并不大, 不足以激發那么大的仇恨。”
淺羽幸奈略略翻看了一遍受害者的口供,眉心攸地一皺, 神情之中帶著疑惑看向了巖崎,“所有的受害人的口供都在這里了嗎?數量貌似不大對?”
“嗯……很遺憾。”巖崎的神色難得帶上了幾分悲憫,她語氣低了幾分道:“這里的口供記錄的確并不完善,我們接手口供筆錄后,就根據記錄走訪了一邊受害人,想從受害人的口中得到更多的線索,但是……由于這起案件時間跨度長達四年之久,已經有受騙的老人去世了,因為種種原因離開東都的年輕人,也不在少數,到最后能夠到警署提供口供,我們又做了后續追訪的只有38人。”
淺羽幸奈聞言稍稍松了口氣,好在還有38人,比她想象中多了一些。
“你怎么看?”淺羽幸奈將口供筆錄放在了桌上,一臉認真地看向了她,“覺得哪一些人可疑嗎?”
巖崎聽見淺羽幸奈這樣說,立時又精神了幾分,將文書記錄又多翻了幾篇,“初步將嫌疑人鎖定了三個人。三十八歲的上川先生、十九歲的花枝小姐、五十六歲的龍澤老人,這其中上川先生的嫌疑最大。”
“嗯?”淺羽幸奈翻看了三個人的個人資料,仔細地看了起來,用聲音向巖崎發出疑問。
“上川先生是目前唯一還住在東都的受騙者,在眾多受害者中,他遭受得損失極最為重大,因為田山家的醫院胡亂開藥,導致他誤食了大量雌性激素,身體遭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傷,對田山一家恨意十足。”巖崎頓了頓,又接著說:“且上川是原片岡組的頭號人物,片岡組組長被抓捕后,組內人員四散,他擅長格斗、也是組內劍道教習,尤其擅長暗殺。”
“擅長暗殺?”淺羽幸奈擰眉,“他的手上沾了命?”
“不,上川沒有殺過人。他是因為參與多起恐嚇斗毆事件,被判了一年刑。上川出獄后,選擇從良并未加入任何組織。”巖崎搖了搖頭,“他選擇洗白自己,是因為遇到了心上人,想要與之一起走入婚姻的殿堂,卻因為田山家,全毀了……”
淺羽幸奈聞言,抿緊了唇,神情嚴肅地看向了巖崎,“證據呢?這一切都只是你的推斷吧?巖崎,你是一個警察,你斷案需要的是確鑿的證據,那怕是偵探,也是需要證據,一步步地進行推理的,你只是依靠手頭的些許證詞,就下了定論,這是不可以的。”
“但是作案時間,作案動機,上川都符合條件……”巖崎解釋著說。
“時間、動機、他都有,但你有考慮他有沒有這樣的能力嗎?”淺羽幸奈嚴肅地問道:“你之前也說過,大量的雌性激素,給他的身體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那些藥不僅損傷了他身為男性的功能,而且還給他的身體機能造成了無可挽回的損傷,他的協調能力評估為差,自理尚且勉強,怎么去殺人呢?”
“我……抱歉,淺羽桑!”巖崎張了張口,不知道自己該要說些什么。
“抱歉這種話,你不該對我說!”淺羽幸奈語氣依舊嚴肅,“抱歉,是最沒有用的話語。”
巖崎從未見過如此嚴肅的淺羽幸奈,她甚至不敢去看她的眼眸。
“你現在應該做什么?”淺羽幸奈挑眉看向她,“既然發現了自己的錯誤,就重新開始調查,我說了,這個案件我希望這周末之前完結。”
“您,找川崎桑負責吧!”巖崎搖了搖頭,“我……我的能力有限。”
“能力有限這四個字,你身為一個警察,不該輕易說出口。”淺羽幸奈神情嚴肅,盯著巖崎一臉認真道:“在這起案件之前你都是在忙文職工作,第一次接到這樣的案件,你肯定有很多不習慣,慢慢適應就可以了。”
巖崎的神色還是有些許的難看,她輕輕地點了點頭,開口詢問道:“淺羽桑,我不大明白……”
“我知道你想說的是什么!”淺羽幸奈輕松一笑,從容地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解釋著:“你進入對策室,也快要三個月了吧!對咱們特別系,也已經有了一定的了解對嗎?我可以告訴給你,在對策室,別的系是為同課的其他同僚進行掃尾工作,但咱們特別系不一樣,有絕對的自主權和支配權,辦理案件的時候,你無需有任何的顧慮,放心大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但是……”巖崎張了張口,垂下了眼眸,“我只是一個巡查部長而已,身為下屬,我應該萬事以上級的指示為先,很多時候,我已經……越權很多了。”
淺羽幸奈聽著她這樣說,輕哼了一聲,無奈搖了搖頭道:“巖崎,你比我還小上一歲的吧?二十五歲的年紀,正是大好的年華,為什么要在意這些?。對策室在搜查一課是個較為特殊的存在,而咱們特別系就更為特殊,在這里……是最不講究規矩的地方且沒有嚴格的前后輩職權高低之分,咱們追求的只是事件的真相,誰破的案,怎么破得案,這并不重要。”
“可我……”
“你覺得如果咱們這個地方,真的在意這些,那么我一個警銜是警部補的人,又憑什么做系長?要知道,這個位置,我兩年前就做到了。”淺羽幸奈看向她,神情中帶著絕對的自信。
身為警部補的她,的確應該是系長代理,可她兩年前就做了特別系的系長。雖然這和她出身準職業有一定的關系,可在大多數同期還都在警察署實習的時候,她就已經成為了管理官的嫡系屬下,的確她比很多人都幸運許多。
巖崎緊緊地抿著唇,好半晌才緩緩道:“淺羽桑,我一直以來都很羨慕你!從之前那起案件,與你相遇,你邀請我考警校當警察,我就一直立志要向你學習,可我發覺……我真的追逐不上你的腳步,我的學校并不算優秀,我復習準備的時間又短,沒能報告準職業公務員考試的我,通過的只是一般公務員考試,我畢業后又努力了三年,才終于走到了你的身邊,可我發現……我會離你越來越遠……”
“巖崎君!”淺羽幸奈正色看著她,她一雙好看的眉目中也滿是肅色,她一字一句語氣嚴肅非常,“我不知道你在調查這起案件的時候,究竟遭受了怎么樣的挫折,但是,不論發生任何事情,都應該為追求案件的真相而讓步。特別系存在特殊,但咱們終究仍隸屬于對策室,身為對策室的一員,你要有一個覺悟,那就是絕對不容退縮的覺悟。”
“覺悟?”
淺羽幸奈定定地點了點頭道:“對!我們不像是其他部門的同僚一般,在偵辦案件的過程中,發生了意外不得不中止調查的時候,還有咱們為他們進行后續調查掃尾工作,我們沒有任何的退路,沒有任何一個部門可以接受咱們特別系的案件,那么就只能做到一點,帶著最堅韌的一顆心,咬著牙堅持到底,只為追求一個真相。”
淺羽幸奈說完,斂去眸中的嚴肅凌厲,一臉平靜地看向了巖崎理乃,事實上她也知道,巖崎是被這起太過復雜的案件,擾亂了寧靜的一顆心。
這起案件有太多的疑點、太多未知,著實不好處理。身為負責人,她又將這起案件的調查,交給了還算新人的巖崎負責,她一定感覺到了極大的壓力。
巖崎垂下了眼眸,從未有過的緊繃感,從未接觸的新的部門,揉碎她三觀與認知的非正常證物,一樁樁一件件都在揉捻著她腦內那根瀕臨繃斷的弦兒。
巖崎深呼吸了一口氣,讓自己的一顆心緩緩歸于平靜。
“抱歉,淺羽桑,我剛剛失態了。”巖崎垂眸道歉。
淺羽幸奈輕輕搖頭道:“不用道歉。事實上,該道歉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才對,明知道你對于新的部門還處在探索階段,卻將這件事情交于了你負責,我給予你的信任,同時也給予了你很大的壓力,是我考慮的不周到,我應該負責才對。”
“不,不是的。”巖崎搖了搖頭,“淺羽桑,您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犯的這個錯誤,是最笨的錯誤,屬于稍微用心,就不會犯的錯誤。是我太過想當然,沒有考慮到這起案件的耶穌性,就妄下判斷,以至于造成現在這樣后果……”
她并不沒有因此而怨懟淺羽幸奈,她如何能夠不明白,她一個畢業不久的巡查部長,有獨立辦案的權利,那是身為系長的淺羽幸奈交托給她的信賴。是她太過急躁,也是她把這件事情想得太過簡單,以至于出了這樣大的紕漏,錯誤是她犯下的,她又怎么可能讓淺羽幸奈為她承擔。
“好了!”淺羽幸奈輕輕搖頭,“你也不必如此自責。你應該明白,我并不是想要你的自責懺悔。對策室的人少,咱們特別系的人就更少,所以我希望我的每一個同僚們,都可以盡快的獨當一面。眼下的錯誤,并不是很要緊的錯,還有挽回的余地,與其在這里自傷,不如趕快打起精神,重新調查,沒有造成更嚴重的后果,這已經是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了。”
巖崎聞言也松了一口氣,幸好她沒有因為案件有了新的進展,從而急功近利,沒有因為淺羽幸奈因病休假,從而越級向管理官申請逮捕令抓捕她想象中的犯人。
“那么淺羽桑,你認為我追查的方向有誤區嗎?”巖崎看向了淺羽幸奈,語氣之中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味道。
淺羽幸奈輕輕點了點頭,“追查的方向我認為沒有問題。畢竟,這份資料很有價值。”淺羽幸奈噠噠敲了敲桌子,神色忽地嚴肅了幾分,“只不過你找錯了重點而已,去向組對部的神谷警部申請調閱資料吧!”
“神谷警部?非法居留對策室?”巖崎一怔,細細一想,隨即恍然大悟道:“您是懷疑,田山家的案子,還涉及到了境外人士嗎?”
“既然已經知道是人|體|販|賣,那么這條線為什么不抽絲剝繭追查下去呢?”淺羽幸奈提醒她,“你說得不錯,這世上是沒有無緣無故的恨,當恨意無限疊加,讓一個人無力承受到失去理智的時候,那么不論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了。”
“但是,有些時候,恨一個人,是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第112章
將這樣一件重要的案件全權托付給了新人下屬去辦理, 嚴格按照規定來看,的確有那么一些不負責,但淺羽幸奈沒有辦法了。距離那個日子越來越近了, 淺羽幸奈沒有辦法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特別系的工作上, 不論是從身體上還是心理上,她都沒有那個時間和精力去用心偵破好這起案件。
在知曉這起案件時被幕后的某個人給利用后, 淺羽幸奈便當機立斷的決定,將這起案件分割為兩個部分, 追捕犯下三起兇殺案,造成七人死亡的真兇,秘密調查那個黑衣人的真實身份, 探明那個人的究竟存在什么巨大的陰謀。
淺羽幸奈從來不懷疑巖崎理乃的能力, 正是因為知道她是個非常出色的警官, 淺羽幸奈才敢放心大膽的將這起案件交托給她去調查。
巖崎理乃的搜查力與執行力的確沒有讓淺羽幸奈失望,短短數日,她就將整起的案件全部理清,只是在判斷兇手的時候,出現了誤差, 幸虧沒有申請逮捕令前去逮捕她鎖定的嫌疑人上川,否則不僅會驚動幕后真正的兇手, 還會給心理本就備受折磨的上川帶來更大的刺激,至于會不會因為錯誤抓捕而給對策室造成影響, 與前兩個問題相比已經不重要了。
淺羽幸奈給巖崎指明了方向, 看著腳步匆匆返回工位上繼續忙碌的巖崎,淺羽幸奈的眸光幽暗了幾分, 她環視了一圈自己自己這一間小小的辦公室,心思有些沉重。
安藤前輩交給她的東西, 讓她看過后覺得遍體生寒。雖然一早就知曉,她們這些人與搜查一課的同僚不同,卻沒有想到,不只是搜查一課甚至包括刑事部甚至整個警視廳在內,都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存在。
以她為首的特別系的全員,是兩年前才被批準建系的,處理得都是一些其它部門的同僚無法處理得案件,包括但不限于不可能犯罪事件。
在建系之前,包括她在內的九個人,就不屬于對策室1-4的任何系,是管理官的親信,只接受管理官杉田的直接指揮。
兩年前,特別系成立,杉田管理官將名下直接領導的親信全部劃了出來,一起組建了這個新的部門。
成立之初,經歷了諸多坎坷,擾人的事情接連到來,她忙得焦頭爛額,杉田警視卻從不插手,甚至連過問都不曾有過。
淺羽幸奈帶著八個部下,摸爬滾打著,總算是將新的部門拉扯著走上了正軌。他們九個人,可以說是相互扶持著,走到了今天,算上巖崎滿打滿算剛好已經十個人了。
特別系的下屬們,對于她來說已經不止是同僚,更像是相伴已經的友人家人。
她不愿意懷疑任何人。
這兩年來,經手的案件雖然錯綜復雜離奇曲折,卻從未有過如此擾人心煩的時候。
因為她知曉了特別系之所以叫做特別系的意義。
雖然名義上隸屬于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特殊搜查對策室,但事實上她們特別系不屬于警視廳的任何一個部門,而是歸屬于警備企劃課下危機管理室管理,但他們這些人又不算是公安。
淺羽幸奈覺得自己處于一個公安不是公安,刑事警察不是刑事警察的尷尬地位上。
特搜對策室特別系,歸屬危機管理室管理,這屬于絕密的機密,是不可以透露給任何人知曉,是以只有每一任的指揮者,才有資格知曉這個秘密。
安藤高樹交給她的東西,是歷任特別搜查隊指揮官的名單,還有只有指揮官才有權利閱覽的絕密資料。
淺羽幸奈這是藉此才總算明白,為什么她接手特別系后,杉田警視就不再插手特別系的管理,因為他已經卸任,將指揮權交到了她這個新的管理者手中,按理他就不能再知曉有關特別系的一切秘密行動。
也是因為看過了資料后,淺羽幸奈才知曉她為什么會被選入警視廳搜查一課,成為警校同期中那個少數的存在。
淺羽幸奈一直都以為,杉田管理官知道她是因為七年前田中大和的案件,可事實上她被注意到的時間要更早,久遠到發生的事件幾乎快讓她淡忘了。
十年前,還在念高中的她,按照以往登上了環線地鐵,地鐵一開始如往常般正常行駛著,可隨著地鐵的停靠,淺羽幸奈漸漸發現了問題,從大久保站后接連出現了好幾站從未聽過的站名,一開始淺羽幸奈還覺得是自己補習班太累精神恍惚的緣故,可聽到米花站這個站名后,立時整個人都精神了。
米花站!
JR環線上,就沒有米花站這個站名。她支棱著耳朵,又聽了幾遍,確認再三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剛聽到的的確是米花站。
現在回想起來,淺羽幸奈仍要嘖嘖稱奇,暗暗感嘆當年自己的膽子怎么就那么大,她竟然敢在這個完全沒有聽過的站臺下車,走下地鐵去親自確認自己的猜想。
陌生的站臺、風格迥異的裝潢風格,印象中不該存在的站臺,可當她拿出通行卡刷卡卻可以順利出站,淺羽幸奈駐足在紅綠燈前,看著車水馬路的街道,她竟然有一種詭異的熟悉感,可她又說不出這種熟悉感因何而來。
她潛意識覺得這個城市不該存在,東都的區部里,不該有一個米花市,但是事實它卻的確存在,自己腳下駐足的地方,就是屬于它的一片土地。
意識和現實相違背的沖擊,讓淺羽幸奈疑惑不解,有了一探究竟的想法。
可卻被一道身影攔住了去路,他似乎是對著淺羽幸奈說或者做了什么,讓本就重感冒又疲憊非常的她直接倒在了米花站臺前,再醒過來就是在兄長實習的醫院,昏厥前發生了什么,她已經記不太清了。
隨著身份資料的重現,淺羽幸奈已經確定了,自己之所以會到JAM咖啡廳當兼職保鏢,進行特殊保鏢任務,又被選進了特搜對策室成為杉田管理官的直系手下,特別行動隊的接班人,一切的源頭都是自己當年遇到了那個黑衣人。
隨著記憶的慢慢回籠,淺羽幸奈可以確定,在接到保護五人組這個委托、想起五人組是二次元漫畫書的主角前,她就已經被開啟過一次記憶了。
在十年前的列車上,她發覺米花站應該不存在的時候……
那個黑衣人的身份,她仍然無從所知,但絕對不會簡單就是了。
而,不僅黑衣人的身份讓她焦頭爛額。
安藤高樹的留給她的U盤中,還有一項任務指示,要求她調查出潛伏在警視廳的內鬼。
看到這個任務,淺羽幸奈眉心緊緊地蹙起來。問題果然是出在警視廳,警方內部果然存在間諜。
淺羽幸奈目前只能確定兩點,第一,內鬼泄露了資料被上峰領導發現,攔截不成后,只能秘密開展調查。
第二,除卻自己之外,所有人都不清白。
淺羽幸奈并不想懷疑自己的同僚,甚至是自己的部下。可事關緊要,這種高機密的事情,是誰也說不好的事情。
更何況,淺羽幸奈想到了諸伏,她就忍不住心焦了起來,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秘密清查的任務交到了她的手中,那么就代表著警視廳這邊已經有資料泄露了,至于泄露的是什么資料,淺羽幸奈不知道,她唯一害怕的,便是泄露的是諸伏的身份資料。
淺羽幸奈不知道諸伏的身份資料究竟是什么等級的機密程度。
但,也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以接觸得到的。
如果,不是她知道故事的結局,提前獲得了預知的能力,任誰也想不到他一個經過完美洗黑的人,竟然會暴露。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知曉他身份的人,他的上級或者下級出賣了他。
淺羽幸奈捏了捏眉心,想將這種念頭拋到腦后,卻越想越覺得這就是事實的真相。
如果是無意間泄露的機密,那么諸伏的暴露,可謂是棋差一招,但如果是有意的出賣,那么諸伏未免有些太過可悲了。
他行走在黑暗里,努力追查,掙扎著走出一條路來,換來的卻是別人換取利益的籌碼。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都會造成諸伏的暴露,走投無路下,他會毫不猶豫地走上那個可能。她不想,也不會讓他走上那個可能的。
淺羽幸奈緊緊地握成了拳,眸光變得愈發的堅定。
叮叮叮……
手機細微的通知音響起來,淺羽幸奈立刻劃開手機翻看著蹦出來的最新消息,來自于老同學神谷的信件。
——你讓我調查的東西,已經有些眉目了,時間充裕的話,下班找我拿。
淺羽幸奈看著這條短信,立時來了精神,心中多少有了些許的安慰。她哪里還有心情等到下班,拿起手機一邊回短信,一邊腳步匆匆地向外走去。
聽著淺羽幸奈高跟鞋噠噠噠地遠去,一直在忙碌于工作的千田緩緩地抬起了頭,沒有人注意到,他在看到淺羽幸奈離開辦公室后,眉心蹙緊神色變得嚴肅了起來,他眸光幽暗了幾分,隨即摸出了手機手指翻飛飛快的編輯了一條短信送出。
第113章
神谷俊也收到淺羽幸奈的回復, 按照約定前往公共休閑區同她會合。雖然是午休時間,但大多數同事都在食堂或者辦公區,休閑區的人并不多, 是以他二人的見面并沒有被太多人看到。
神谷的眸光只粗略的掃視了一圈, 就鎖定了淺羽幸奈的位置,不等他抬步過去, 對方也恰巧發現了自己的身形,正腳步匆匆地向自己走來。
“抱歉啦, 神谷,休息時間還讓你跑出來。”淺羽嘴上說著抱歉的話,可神情中卻沒有半分歉意。
做過四年同學, 神谷對此早已經習慣, 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吐槽道:“你好歹真誠一些!用無所謂的表情說著抱歉的話,這種事情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神谷桑,實在抱歉,因為我個人原因,占用了你的休息時間, 對此請接收我誠摯的歉意。”淺羽幸奈對著神谷略略點頭致意,又語氣匆匆催促起來, “東西呢?快點給我!”
聽到她的敬語,神谷俊也這下連槽都不想吐了, 他錯開眼眸不再看她, 從隨身的文件夾從抽出了一疊資料遞給了她,“這是你要的東西, 我已經幫你整理出來了。你之前同我說的那件事,也的確屬實, 不過這事涉及到了我們部門的機密,具體事宜我就不能告訴給你了。”
淺羽幸奈緊忙接過了資料,匆匆地翻閱了一遍,眸光變得欣喜輕松了幾分,她將文件合好,一臉感激地看向了神谷俊也,“實在太感謝你了,神谷,你提供的這些資料,我已經非常感激了。這些足夠了,至于其他的,我原本也就沒有想知曉。規矩我都是懂得的,我不過問,也不會因此而越權!”
“該要說謝謝的是我才對。”神谷對著淺羽幸奈一臉的感激,輕輕地點了點頭致意,“如果不是你提供給我的線索,要抓捕到這個超級犯罪團伙,恐怕還要很長一段時間,這幫人著實困擾了我很久,終于抓到頭目后,著實讓我松了口氣。等這起案件徹底完結,我可得請你吃個飯。”
雖然他是按照規矩辦事,但也覺得他的隱瞞實在有些對不住淺羽幸奈。他能夠順利的抓捕到跨國偷渡的犯罪團伙,是借由淺羽幸奈提供的消息順藤摸瓜才釣到了大魚,但在他一舉搗毀犯罪團伙后,后續一連串的調查結果,卻不能透露給淺羽幸奈知曉,這實在是有些對不住她。
淺羽幸奈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道:“你這樣說可讓我自慚形穢。我只是隨口的建議罷了,在這其中只是起到了一個小小的作用。比起你給予我的幫助來說,這簡直不值得一提。說起要請客吃飯的話,該做東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才對。”她揚手示意著手中的資料,微微笑著說:“畢竟,你可是幫我了大忙呢!”
“我這連舉手之勞都算不上。”神谷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在意,“我怎么好意思因此而讓你請客?”
“與你來說是順手為之,與我來說,卻是天大的幫助。”淺羽幸奈一臉認真地看著他,“這對于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事情。我是真心實意的,你就不要拒絕了。”
神谷見淺羽幸奈格外堅持,也便不再推辭,痛快應下說:“既然你要承我這份情,那我也就托個大,厚著臉皮坦然認下。不過吃飯倒是不必了,改日你也幫我個忙,這樣可以嗎?”
“嗯?”淺羽幸奈挑眉,詫異地看著神谷俊也,勾唇一笑,打趣說:“難得你也會開口麻煩人啊!”
神谷俊也瞥了一眼淺羽幸奈,還不等與她眼神交匯,就又飛快地錯開了眼眸,“你……你就說,這樣可以嗎?”
“我得考慮考慮!請你吃頓飯的話,你食量再大,也不至于吃掉我整月工資吧?幫個忙什么的,是可大可小的事情,萬一你提出了什么離譜的要求,我豈不是虧大發了?”淺羽幸奈摸著下巴,一臉認真地分析著。
神谷垂眸猶豫了十幾秒,才緩緩開口說:“那個……我月底有一個聚會,你能不能陪著我去?”
“聚會?”淺羽幸奈瞪大了眼睛,一臉震驚地看著神谷,不可思議道:“你該不會是讓我給你去做女伴吧?”
神谷看了一眼淺羽幸奈,飛快又錯開了眼眸,略帶幾分心虛,語氣都變得有些僵硬,“那個……怎么能說是女伴呢!聚會的事情,這樣說也不好……”
“啊!”淺羽幸奈哦了一聲,點了點頭道:“我懂,你不用說了。你是不是想讓我假扮你的女友?”
多年的老同學,神谷早知道淺羽幸奈性情直接,但聽著她如此直接,嘴角無力地顫抖了幾下,“嗯,也可以這樣說吧!”
“為什么是我?”淺羽幸奈看向了神谷,“什么類型的聚會?”
神谷面色帶著幾分為難,解釋著說:“那個……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每年家里的人都會帶親眷回去,去年新年的時候,已經下了最后的通牒,如果我還不帶伴侶回家,就再也不用回家了。”
淺羽幸奈聽著神谷難得的這一長串的話,不由得在心底嘖嘖稱奇,也認識到了這次的事情又有多么的迫在眉睫。
逼得社恐害羞的人,說那么長的話,神谷老爺子的威力不可小覷。
“那誰要你不戀愛的?”淺羽幸奈瞥了一眼神谷,略帶幾分幸災樂禍道:“明明憑借著自己的內外在條件,早早的就能夠找到合適的對象,偏偏要將自己拖到現在,幸虧你還算節制,沒有養出啤酒肚,不然就只能找不到對象請節哀。”
“你……能不能不說風涼話?”神谷磨牙,“這又不是我的錯!是我不想戀愛嗎?”
“對對對!”淺羽幸奈應和著點了點頭,“不是你的錯。靦腆,害羞、內向的男孩子是最棒的,怎么能是你的責任呢?都怪這個偏見的世界,我們應該致力于改變它,戰勝它。”
“你要不還是考慮一下,請我吃什么吧?”神谷俊也不想和她說話了,“我覺得我一個人去孤身應對爺爺也挺好的。”
“別呀!”淺羽幸奈來了興致,她一直都知道神谷的家境挺不錯的,雖然不見得比得過鈴木財閥,但比起證券巨頭跡部家也不遑多讓了。
一向害羞內斂的神谷,面對著威嚴的祖父,究竟是怎么一副模樣,她還是很好奇的。
“算了算了!”神谷看著躍躍欲試的淺羽幸奈,神情中染上了幾分驚恐,他連連擺手說:“不用了,你當我沒說。”
淺羽幸奈挑著眉,勾著嘴角幸災樂禍了好一陣,才收斂下來,認真地看著神谷說:“我分得清輕重的。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和顧慮,這件事情我答應了。”
“你……”神谷打量著眸光真誠的淺羽幸奈,神情中帶著幾分不確定道:“你沒有打著什么壞主意吧?”
“我是那種不靠譜的人嗎?”淺羽幸奈一臉受傷地看向了神谷。
“你不是嗎?”
“好吧,我是!”淺羽幸奈倒是也不在意,笑嘻嘻地說:“老實承認,我的確是想看看,你在你們家里是什么樣子的。”
“我就知道是這樣!”神谷嘆息了一聲,倍感無力地扶額,連吐槽都沒有心情了。
淺羽幸奈癟嘴,隨即好奇地看向了他,“我倒是想問問你,為什么選我呢?”
“我總不好找我的女下屬吧?”神谷一臉認真地正色說道,“其他部門的同僚就更是不可能了。”
淺羽幸奈恍然大悟一般,點了點頭,說:“看來我是你唯一的選擇啊!”
“也可以這樣說。”神谷思考了一番,解釋著說:“大學同學里,唯一還有聯系的女生,就只有你了。”
“你這樣說我就很受傷了。”淺羽幸奈捂心,“我原來是個必選……”
神谷雖然知曉淺羽幸奈是在做戲,卻還是認真地解釋起來,“我大學里唯一還有聯系的就只有你了,恰巧我想起來你還個女的……”
“你不用解釋了……”淺羽幸奈抬手止住了神谷俊也后面的話,狠狠地吐槽起來,“你真的要感謝你念書足夠用功努力,通過了金表組考核飛升極快。不然憑借你的性格和這張嘴,你怕是這輩子連個巡查長都混不上。”
“抱歉……”
淺羽幸奈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神谷俊也,“你……你道歉做什么?”
“我的話讓你受傷了。”神谷俊也解釋起來,“雖然我知曉你這是在吐槽,實際上并不在意,但我也知道,這樣不好。”
知道不好,卻改正不了。
就像是不敢直視別人的眼睛,知道不與人對視不禮貌,卻還是無法接受別人探究的目光。
“唉……”淺羽幸奈嘆息了一聲,“不說這些了。還是說你的事情,這個月底具體時間是那天?”
“十二月三十日。”神谷俊也立時回到,“我剛剛忘記問了,你那天有時間嗎?”
淺羽幸奈算了一下排班,輕輕地點了點頭道:“我那天倒是不需要值班。不過今年應該回大阪的老家,我已經三年沒有回去了,現在正好在新年假里嘛!準備去看看。”
神谷的眸光亮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她,“你難道是關西人嗎?”
“我媽媽是關西人啊!”淺羽幸奈解釋著說:“雖然外公年輕的時候就到東都來生活了,但太外公還健在,今年要回去看望他老人家!”
太……外公。
“雖然這樣問有些不太禮貌。”神谷的嘴角抖了抖,帶著幾分不確定試探著問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母親今年已經五十七歲了吧?你太外公他……”
“已經一百歲了呢!”淺羽幸奈語氣中帶著幾分得意。
“百歲老人啊!”神谷俊也驚嘆了起來,“如果爺爺也可以活到這個年紀,那就太好了。”
“你爺爺的身體不也很硬朗嘛!”淺羽幸奈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著他說:“況且,你今年不是要去完成他的心愿嘛!老爺子高興了,自然健康長壽。”
“承你吉言了。”
淺羽幸奈微微一笑,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文件資料,對于將要假扮自己女伴這種事情,并不因此感到心虛,仿佛毫不在意一般。
甚至,沒有一點顧慮。
有點,不大正常。
神谷抬眸瞥了一眼淺羽幸奈,欲言又止起來。
“你想說什么?”淺羽幸奈詫異地看向了他,“你用那種古怪的眼神,看了我好幾眼了,這可跟你的性格完全不相符啊!”
神谷被抓包,神情登時為難起來,他倍感尷尬地錯開了眼,用手指搔了搔臉,半晌才整理好自己的語言,鼓起勇氣說:“你……你不需要報備一下嗎?”
“報備?”淺羽幸奈詫異地看向了神谷,神情中帶著濃濃的不解。
她報備什么?
神谷不解地看著她,操著一可老父親一般的心,語重心長地勸說:“那個,我知道你一向倔強要強,在感情上也是強勢的一方,但這種事情,雖然是假的,但總是要說清楚的,不然留在那里就是根刺,雖然暫時不見得會刺痛,但終歸是個傷害。”
“等等等,你究竟在說些什么啊?”淺羽幸奈更加糊涂,“什么就報備啊?我該找誰報備啊?”
“松田君啊!”神谷理所當然地說。
“誰?”淺羽幸奈瞪大了眼睛,震驚地看著神谷,“你說那個松田?”
“你們刑事部搜查一課SIT的那個!”仿佛是生怕淺羽幸奈搞錯否認一般,又補充道:“松田陣平警部補。”
“咳咳咳……”淺羽幸奈一窒,立時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她捂著臉咳了好幾聲,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向他報備個什么?他又不是我男朋友!”
“啊?”神谷聽了淺羽幸奈的話,震驚地瞪圓了眼睛,滿臉寫著不敢置信。
“哈?”淺羽幸奈也詫異地看向了他,“究竟是誰給你的錯誤信息,讓你覺得我和他在戀愛?”
“這個……之前廳里一直都這樣傳。”神谷覺得自己尷尬癥又犯了,“我難道搞錯了?”
淺羽幸奈正色點了點頭道:“我倆是好朋友!但絕對不男女朋友!”
神谷僵硬地笑了笑,他覺得自己的腳趾在躁動不安,太尷尬了……如果不是皮鞋太過適腳,他會直接原地摳出一個四室兩廳來。
“是我搞錯了,抱歉!”
淺羽幸奈看著垂頭喪氣的神谷,搖了搖頭安慰道:“這不能怪你,都要怪廳內的大家太過八卦了!”
“有道理!”神谷點了點頭,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傳出來這樣的流言蜚語,真的太令人尷尬了。”
淺羽幸奈看向了神谷,瞇了瞇眼睛說:“八卦的受害者,貌似是我和松田吧?我們都沒有尷尬,你尷尬個什么勁兒?”
“你不懂……”神谷握拳咳了咳,“不要在意就是了!”
淺羽幸奈看著神谷那一臉的高深莫測,切了一聲,“好好好,我不懂學霸長官大人的心思。總之,當你女伴這種事情,我沒有問題,你也不需要有顧慮。”
“那……那就這樣說定了。”神谷抬頭看了一眼淺羽幸奈,“三十日上午,我去你家接你……放假的話,你應該是回赤坂對吧?”
淺羽幸奈聽著神谷的話,心中稍稍有些詫異,裝作無心一般,隨口道:“你對我倒是蠻在意的啊!居然知道我的家在赤坂!”
“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大一第三學期那年發燒病倒,還是我背你去的醫院……”
話說了一半,自知多言的神谷沒有再開口,也沒有再看向淺羽幸奈,只是一抹紅云從脖子慢慢地爬了上來,一路從側臉直達耳根。
他不能再多說什么了。否則他怕他真的在熱血上頭的時候,就開口告訴給她,他很在意,非常在意,從大學起就非常在意了。
這個秘密,她不知道,就很好……
“抱歉,神谷!”淺羽幸奈看了一眼臉紅到耳根的神谷俊也,垂下了眼眸。她已經不是四年前,感情遲鈍的她。看著神谷的模樣,又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
她不能再裝傻下去了。
不等神谷俊也開口,淺羽幸奈起身,對著他鞠了個躬,語氣匆匆到:“神谷桑,非常抱歉,我先告退了。”
聽著淺羽幸奈腳步匆匆飛快的離開,神谷俊也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眸光很是復雜。
第114章
從神谷俊也那邊拿到了想要的情報, 淺羽幸奈便匆匆返回了對策室,根據到手的情報,她又向自己的秘密上級進行了匯報并在其中附錄了自己膽大的提議。
她預備用在東都潛伏的FBI鉗制住那位緋色探員, 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以至于無法追蹤暴露的諸伏景光。
淺羽幸奈并不在意,這樣的行為, 是否會讓那位探員提前暴露。
因為她原本就存了這樣的心思,如果這個時機一定要有一個臥底暴露的話, 那么在她心中最好的辦法,就是犧牲那位無辜的探員先生來保全諸伏。
可潛伏在警視廳臥底的手太快了,還沒有等她有所行動, 消息就先一步遞了出去, 她失了先手, 那么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想法辦法絆住赤井秀一,再同時間賽跑在諸伏生出自毀的念頭前,搶先找到他。
在點擊發送后,淺羽幸奈的心中閃過了一絲悔意, 可這悔意卻太清淡,仿佛一陣煙霧一般轉瞬即逝了。
身為一個警察, 她應該是正義的,無私的, 一切為了人民而努力奮斗著, 犧牲小我成就大眾。
如同松田曾經注定的命運那般,犧牲自己, 換取到線索,保全數萬民眾的生命安全。
他也的確這樣做了。面對犯人的挑戰書, 他毅然以身犯險,用自己當做人質,換取到保育園師生的安全,哪怕將要犧牲也無所顧忌。
如果諸伏知道,她是用這樣的辦法,絆住赤井而換來他的生機的話,或許他會不甘愿。
但,淺羽幸奈別無他選。
她不是一個擁有著極高道德底線,純凈無暇高尚靈魂的人,她有私心,她早就發誓,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朋友,不惜一切代價。
宮澤警視長并沒有讓淺羽幸奈等太久,在下班前給予了她批復,文件就只有兩個字,批準。
淺羽幸奈得到了答復,也不急著下班,立時開始了部署活動。
雖然做好了心里準備,待真的開始實施的時候,淺羽幸奈的心情多少還是有些許沉重。
她知道她的計劃很有可能會牽連到很多人,甚至致使無辜的人喪命,這是她做再多的心理建設,都沒有辦法坦然面對的一個問題。
【你這樣的算是道德底線低的話,警視廳外邊排隊自首的人應該很多吧!】
搭檔小哥的聲音忽地響起來,讓淺羽幸奈微微地有些愣神,她第一次沒有接他的話,只是在靜靜調整著自己的情緒。
【你這樣做沒有任何問題,不會有人因此而責怪你的。】他的聲線平緩,不帶任何感情,【你需要做的是先不困死你自己。】
【道理我都明白!】淺羽幸奈垂下眼眸,回應了他的話。
【你這是病,得治。】
聽著他的話,淺羽幸奈忽然一愣,隨即無奈搖頭,【你直接說我矯情就好啊!干嘛要這樣委婉?】
【就是要你這樣說!】
淺羽幸奈笑了起來,【嗯,嗯,你果然神醫,療效真棒啊!】
【你可以不做捧哏嗎?】小哥的聲音難得流露出了一絲嫌棄,【很不習慣的。】
【你該覺得惡心才對吧?】淺羽幸奈得意一笑,【好了,我心態放輕松了,你可以放心了。】
【我可沒有過多關注你心態問題。】他語氣僵硬著,仿佛是擔心淺羽幸奈說出什么話一般,不等她開口就又道:【我是來提醒你,我關注的諸伏君,出事了……】
出事了?
淺羽幸奈只聽聞這三個字,就不由瞪大了眼睛,呼吸都變得緊張了起來,手不自覺緊緊握成了拳,不等小哥說完,就緊忙插話,【出了什么事?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你一直不是在監視嗎?】
雖然是心靈感應憑借意識交流,他隨時都能了解她的心情,但淺羽幸奈動蕩的情緒,排山倒海一般向他襲來的時候,在接受完信息后,他還是消化了很久。
一直以來都是他低估了任務對象們在淺羽幸奈心中的重要性。
作為互相的任務輔助搭檔,出于尊重的原則下,他沒有無時無刻都在解讀淺羽幸奈的思想,更加沒有想要用自己的意識操控她的想法,所以,他知道淺羽幸奈拼命努力付出的原因,卻想不能理解她這樣做的理由。
【我話還沒有說完,你可以不那么著急嗎?】小哥語氣不疾不徐,【你已經知道了吧?諸伏君已經暴露,正在潛逃中。】
淺羽幸奈眉心緊鎖,聽著他平淡冷靜的話語,心中愈發煩躁,她明白她現在同能夠對話,是因為他們互為助手,是合作的搭檔,在他的眼中諸伏只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任務對象,是陌生人,NPC一樣的存在。
可于她卻早就不是任務對象那么簡單了。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她最為重要的人,是朋友,是家人一樣,不愿分割的存在。
她不會過分的要求他能用同樣的心態對待他們,但至少能理解尊重她的心思,而不是把一件如此危機的事情,說得如此輕描淡寫。
【如果你覺得我的語氣太冷漠,那么我只能抱歉!】他的聲音難得放緩,【我體會不到你那種情感。】
【其實你真的只是人工智能吧?】淺羽幸奈心煩意亂,根本沒有在意到,他聲音中掩藏著那一絲絲細微的起伏,只吐槽起來,【正常人類,怎么可能沒有感情啊!】
【老實說,我理解不了所有情感,所以根本無法共情。】他的聲音平淡,【所以,就這一點看來,還不如人工智能。】
【啊……】淺羽幸奈怔愣住,她是不是說錯話了。
【你的抱歉我收到了。】他的聲線依舊,【不用自責,你只是說了句實話。】
那就更加該死了……
淺羽幸奈心中很是慚愧。
她早就猜想過,這位搭檔助手小哥不是一般的人,他似乎活得很明白,看得很開,什么都不在乎,卻連最最基本的感情,也捉摸不透。
她不知道他的能力究竟有多么的強大。但她知道,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他,如果在他原本的世界,一定是最強的存在。
被限制了行動和能力,都能做到很多她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如果他恢復原本的力量,那么……
【我將不會存在……】
淺羽幸奈思緒翻涌的時候,他一直都在默默圍觀,并沒有開口打斷。他早就想知道,淺羽幸奈只憑借著與自己交談的這只言片語,究竟能夠猜到什么地步,可沒有想到,她的關注的重點,完全跑偏了。
【你又突然開口!】淺羽幸奈抬手捂心,【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我可沒有開口……】他糾正淺羽幸奈,【你可以聽到我的聲音,是我直接把心里想說的話,傳給你的,是你突然嚇了自己一跳。】
【這樣更嚇人了……】淺羽幸奈拍拍心口,【還是說正事,他在潛逃中,然后呢?】
【目前還是算安全。只是,他是攜帶秘密資料出逃的,目前有三隊人手正在搜尋他的存在。】
淺羽幸奈皺起了眉心,諸伏帶著資料叛逃,他難道是還想著將東西帶回,交給上峰用于研究部署嗎?
他難道不知道,自己暴露就是因為警視廳的內鬼出賣了他嗎?
淺羽幸奈緊緊咬著唇,將手指抵在下巴上,眉心緊皺分析了起來。有三隊人馬在追蹤他,那么就說明現在的形勢很緊迫了,但他既然說諸伏安全,那么就暫時沒有危險,她就可以確定,三隊人馬一定來自不同的勢力。
【你能知道,追蹤他的人,都是什么人嗎?】
【我只能告訴給你,你的計策成功了。】小哥聲線平淡。
成功了?
淺羽幸奈眸子亮了幾分,看來是那位探員先生做出了選擇,只是想不到的是,即使處于他的立場上已經處于弱勢,但還是選擇了對暴露的臥底進行追蹤保護。
淺羽幸奈不是沒有想過這種可能。但很快就被她給否定了,她不認為這世界上有人會善良成了這副模樣,即使己方勢力被威脅,即使自己也處在危險境地,但還是處于正義立場上,對于擁有共同目標的他方成員進行維護。
她不得不嘆服。
真不愧是能被稱為銀彈的人啊!
【但,現在可不是掉以輕心的時候。】淺羽幸奈很快就收斂起了欽佩,繼續同搭檔交流,【那另外的兩隊,你知道嗎?】
【一隊是以黑組琴酒為首的追殺隊,另一隊……】
淺羽幸奈眉心微微一蹙,琴酒!
竟然是琴酒!她絆住了赤井,竟然直接召喚出了琴酒嗎?
要在琴酒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人,那實在是太困難了,而且……如果真的到了情勢危急的地步上,同樣的天臺,同樣焦急趕到的零,真的不會被懷疑嗎?
畢竟,在眾多人眼中,只是陌生人的他們,不該給予這樣的重視……
不行,她要加快速度了,必須快一步聯系到諸伏,否則……
【另一隊是什么人?】淺羽幸奈在等待他繼續傳音,卻沒有想到沒有了下文,她格外在意地問,【不會又有權限?】
【是另一隊公安。率隊人員,未知!】
未知?
第115章
淺羽幸奈放棄探究追蹤諸伏景光行跡的第三隊人手了, 連搭檔小哥都不知道的事情,她再怎么調查也只會白費力氣的。
不過,淺羽幸奈隱隱有個猜測, 也許那一隊的人手是屬于降谷零的。
雖然她沒有證據, 但越想這種可能性也就越高。
第一,降谷零的職位不同于一般警員, 他是深受上峰信賴能力出眾的超級精英,這樣的人手被派出臥底, 勢必會受到最嚴密的關注,以求他的安全。那么聯系上級,動用人手給予諸伏暗中保護也不是沒有可能。
第二, 降谷零自己職權也足夠高。雖然人在臥底中, 檔案全部是高機密封存, 身為職業組的他,警銜不會隨著年限自動升級,但他既然在警視廳內能有個秘密下屬,就說明他能夠使用的權限不會低于警視。
第三,既然知道了諸伏同自己一起臥底, 他不會不明白,這是公安部署的雙保險策略, 就是必要時候一換一,即危機時刻, 諸伏要保護權限更高的降谷零安全撤離。雖然這樣想, 未免有些消極悲觀,但這才極有可能是事實的真相。
淺羽幸奈閉上了眼睛, 不愿意再多想什么。她明白,為了還沒有發生的事情, 白白耗費心神苦思,是笨蛋才會做的事情。
三重人手都在追查諸伏景光的下落,各方勢力的目的各不相同,三方互相制約的話,諸伏雖然處于危機之中,但的確如同搭檔小哥說的那般,暫時倒也還算安全。
不過,淺羽幸奈卻不愿把選擇權交到別人的手中,保護好諸伏的事情,還得她自己來做。她只略思索了一番,拿過一旁的手機撥打了一通電話,得到準確的答復后,她才正式開始部署自己的行動計劃。
在淺羽幸奈打電話的時候,搭檔小哥就自覺的幫她完成了她想要的事情,鎖定諸伏景光的位置。
在掛掉電話后,看到出現在自己手機上,那個衛星地圖上閃動著的紅色小點,她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絲緊張。
她的計劃要想成功,是要比其他的人,先一步找到諸伏景光,而這是第一步。
而最為重要的是第二步,說服諸伏配合她的計劃行事。
讓一個意志力堅強,為了正義無懼死亡的人,答應她的需求,這才最為困難的事情。
事實上,淺羽幸奈想要做的非常的簡單。
她只是想要保護好諸伏景光。像是萩原、松田和班長那般,逃開了既定悲劇的命運后,還可以光明正大的以自己的本名行走于世。
如果時間來得及,她會選擇同回避那三個人命運一般,幫著諸伏解除暴露的風險,可偏偏太過湊巧了。誰又能夠想到,班長會和諸伏同時出狀況呢?
諸伏目前已經暴露,正在秘密潛逃中,淺羽幸奈知道諸伏的心有多么的堅定。她認為,依著諸伏的個性,恐怕不會愿意接受演一場戲,讓自己蘇格蘭這個身份消失,利用假死偷生,這種事情他是不會去做的。
而淺羽幸奈要做的,就是說服諸伏,接受她的計劃,在諸伏景光不死亡的前提下,換一種身份重新活在這個世上。
噠噠噠噠……
金屬制成的樓梯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似是寺廟里銅鐘在奏響,仿佛一把錘子不斷地敲打著腦袋,讓腦子也跟著嗡嗡作響。
濃霧籠罩的天臺上,寂靜無聲的深夜里,他似乎正在與人對峙,迷霧中他看不清那個人的相貌,只能模糊地看到對方一頭長發被隨風飛舞,那人抬起左手對著自己緩緩扣動了扳機,砰!他最熟悉不過的,經了消音|器的子|彈破膛聲,血色在眼前炸開,緊接著便是重物倒地的聲響……
“Zero!”諸伏高聲驚呼了起來,他猛地睜開了眼睛,幾乎徑直從床上彈起。
滴滴滴……
急促短暫的鈴聲隨之響起。
這是簡易鬧鐘的提示音,沒有辦法自行更改,這次急促刺耳的聲音,每每響過,對于心臟都是一種刺激。
是夢嗎?
諸伏抬手捂住脹痛的額頭,閉雙雙目略略緩了緩神。
片刻后再睜開眼睛,神態中已經一片的清明,他在昏暗的室內掃視了一圈,瞥向了建議鬧鐘的LED顯示屏,同他設定的時間一般無二,已經是下午的三點半。
潛逃這段日子以來,他已經習慣了晝伏夜出,今天他只睡了不到三個小時,人雖然已經清醒,但身體卻還誠實的叫囂著疲憊。
諸伏抬手揉了一把臉,讓自己冷靜清醒下來,他悄悄下了床,走到窗邊掀起厚重遮光窗簾的一角,向外小心謹慎的瞥了一眼。
玻璃上蒙著一層厚重水汽,雨霧還在不停地敲打著窗子,天色十分昏暗,厚重的云層遮天蔽日,讓人看著就覺得十分的不適。
這不是一個適合出門的天氣。
望著厚重的云層,昏暗的天色,他的手緊緊握成了拳。
他,諸伏景光,正在執行臥底任務的公安景光,組織代號,蘇格蘭,目前處于暴露潛逃中。
這是他開始逃離的第六天。
他覺得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在不斷的向他靠近,隨時能夠阻擋住他繼續逃離的道路。
敏銳如他,又怎么會不知道,追蹤自己的三隊人馬,其中有一方是來自于己方部隊的呢?
帶隊人手,諸伏景光更是清楚明白,就是因為知曉,他心中才有著隱隱的不安。
他知道好友的想法,他想盡保護好自己,可他卻忘記了,從一起開始臥底那一天起,他們就不可以再有任何的關系,因為只有二人彼此無關,當某一方暴露的時候,才不會牽扯到對方。
諸伏景光從來不怕死,甚至必要時候,他樂意擁抱死亡。
但,他的死,不可以和降谷零有關。
是以,在知曉降谷零可能是動用了零的力量追蹤保護自己的時候,他真的隱隱有著不安。
再聯想到剛剛的夢境,諸伏的一顆心更是懸了起來。連日來的潛逃,他也能夠大概猜測出來,追擊自己的人究竟都有誰。
他的那個夢境不是偶然,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不知道對著自己開槍的人究竟是誰,可長發、左撇子的人,無外乎就是琴酒、萊伊兩個,這倆人不論是誰,都不是好對付的角色,若是只有他一個,他會拼個魚死網破,讓他們空手而回,但如果有zero……
看來,他需要聯系一下zero了!
叮咚,叮咚!
門鈴聲忽地響起,在這寂靜的午后,空蕩的房間中,顯得尤為突兀刺耳。
廉價的短租公寓,一切設施都是那么的老舊過時,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淘汰的電門鈴,仍在超時服役著,此時被按動只能掙扎著發出刺耳尖銳的響聲。
諸伏眉心一跳,心中立時懸了起來,自枕下摸出了配槍將子彈上膛,腳步輕巧地走到了門后,聲音低沉道:“誰?”
“配送人員。”
這是城區最偏僻貧窮的地帶,匯集著無業游民、非法留居的外籍人員、逃亡在外的不法分子,這種地方說起來危險,容易被人盯上,但魚龍混雜要隱藏在這里,不論是誰,想要搜尋他的蹤跡,都不算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諸伏很有自信,自己潛藏的地方,不會被任何人發現,前幾日他趁夜色外出探查,也確信追蹤的人手并沒有跟過來,他暫時可以安心落腳。
可突然有人上門,這讓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小心的應對。
“你應該搞錯地址了,我近期沒有購物!”諸伏右手持槍射擊準備,左手按在了門把手上,做出了最佳的防御姿態。
“沒有錯啊!”“但那桑……”
隔著一道并沒有隔音功能的輕薄的防盜門板,門外的聲音清晰地入耳,來人的嗓音是諸伏熟悉的,卻萬萬沒有想到的聲音。
“rakki?”諸伏心中有底,卻仍然試探著問。
淺羽幸奈正準備再次叩門的手,僵硬著懸停在了半空中,聽著諸伏對于她的稱呼,她嘴角認不出抽抽了起來。
究竟是誰告訴給他的?
“啊!對!是我!”淺羽幸奈緩緩收回了自己的手,“可以開門嗎?”
諸伏眉心緊鎖,并沒有動作。
他并非不信賴淺羽幸奈,從他個人立場來看,他同她的交情還算不錯,但這并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他除了是諸伏景光外,還是一個執行任務中的臥底公安,雖然因為暴露在逃亡中,但他仍然需要,盡可能的避免于過往的任何人接觸。
這不僅是對自己,也是對大家的保護。
淺羽幸奈懂得諸伏的顧慮,如果他不是謹慎小心的人,他就不會小心的掩藏在這樣的地方,更不會在暴露后選擇以那樣決絕的方式自殺,只是為了破壞可能致使親友生命安全受到威脅的手機。
想到這里,淺羽幸奈默默地嘆息了一聲,隔著一道門,薄唇輕啟報出了一串編號。
諸伏早就貼緊門邊,淺羽幸奈的聲音隔著一道門板,卻仍然清晰的入耳。那一串的編號數字并不復雜,代表的意義卻是非凡的。
淺羽幸奈心底也稍稍有些緊張,諸伏并沒有立時給予她回復。她抽了口氣,整顆心都懸了起來,沒有聲音才是正常的,如果聽到編碼諸伏就打開了門,那才是異常。
諸伏沒有讓淺羽幸奈等得太久,他轉動把手,輕輕地將門開啟了一道縫隙,他謹慎地探頭四下查探了一番,確定除卻淺羽幸奈外,再無生人氣息后,敞開了大門,伸手將她讓了進來。
窗簾依舊遮蔽著老舊破敗的窗子,拉開了老式的頂燈,昏黃色的光源略略驅散了滿室的昏暗。
淺羽幸奈稍稍打量了一番諸伏的居住環境,眉心就不由得緊緊皺了起來。
潮濕、昏暗、天花板和墻面上是經年累月浸潤的發黃的煙漬,這樣糟糕的環境讓淺羽幸奈心中相當不是滋味。
不過,潔凈的用具、干凈清爽的地板,卻讓淺羽幸奈略略松了口氣。
至少他沒有真的到了緊迫危急的地步,還有心情追求生活的儀式感,將暫時的居所也能打理的干凈清爽。
淺羽幸奈看向諸伏,差不多四年未見,他還是那副老樣子,只不過向來追求儀容整潔的他,也開始蓄起了胡子,他下巴上那微微的青茬,倒是給他增添了幾分滄桑感,但絕不頹廢。
有著同長野縣諸伏哥哥不一樣的成熟魅力。
“凳子我很用心的擦洗過,是干凈的,你可以放心的坐。”
諸伏聲音平淡冷靜,亦如當年一般,他端著兩杯茶放在茶幾上,在另一邊的凳子上坐好,看向她的眸光古井無波。
淺羽幸奈勾了勾嘴角,不在意地笑了笑,痛快大方的落座,順手拉過了茶杯雙手捧著熱茶捂手,并不看向諸伏,與他相對而坐,卻仿佛只是拼桌的陌生人一般。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一杯滾燙的茶變得冰冷,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出一句話。
淺羽幸奈冒雨而至,雖然有傘的遮蔽,但輕薄的大衣早就被潮氣浸透,在諸伏這潮濕陰暗的房間里待久了,她覺得渾身冰冷,凍到牙齒都開始打顫。
諸伏抬眸瞥了一眼淺羽幸奈,默默起身走向廚房,片刻便傳來了電壺燒水的聲音,隨后去而復返的諸伏手里拎著小巧的電壺,將熱水蓄進了茶杯。
“謝謝……”淺羽幸奈低聲開口,這場比定力的較量,是她輸了……
“不,我輸了才對。”諸伏淡淡看了她一眼,“想你說什么?”
淺羽幸奈聽著諸伏的話,忍不住垂下了眼眸,她從進門開始,就在同諸伏比定力,這種事情,誰先沉不住氣,誰就能在接下來的談話中占據先機。
她有四年調查審訊經驗,有豐富的與罪犯熬時的經驗。可諸伏是狙擊手,狙擊手有得是耐心和定力,同諸伏較量,是她太過天真。
諸伏自稱自己是輸家,其實他哪里是輸了定力,而是不忍心罷了。
身為友人,他不愿看到前來找他的自己,凍僵在他的房間里。
“我來救你的命!”
第116章
“救我。”
諸伏的語氣十分平淡, 他一雙上挑的丹鳳眼靜靜地看著淺羽幸奈,眼仁黑亮卻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淺羽幸奈比諸伏還要冷靜,她鄭重地點了點頭, 再一次重復說:“對, 我是來救你的命。”
“好啊!”
諸伏回答的十分爽快,并沒有思考一般, 幾乎是淺羽的話音剛落,他就應聲給予了答復。
淺羽幸奈看著他認真的眸光不似作假說謊, 眉心微微地蹙起來,不解道:“你……不想問問嗎?”
“問什么?”諸伏疑惑道。
“問我為什么啊?”淺羽幸奈抿了抿唇,“你難道不想知道, 我為什么要救你的命, 該怎么救你的命, 又為什么知道,你有危險嗎?”
諸伏搖了搖頭,“不想。”
“為什么?”他的回答讓淺羽幸奈更加不解。
諸伏眸光黑亮,語氣認真地說:“我相信自己的判斷,你是可信的, 所以我相信你的話,你不會說謊。”
淺羽幸奈聽了諸伏的話, 覺得有點窩心,她何德何能啊!居然能被諸伏如此信賴……
“更何況, 我就算問了為什么, 你也不會告訴給我,所以我不問。”諸伏打量著淺羽幸奈的神色, 長長地呼了一口氣,語氣滿是無奈。
“抱歉。”淺羽幸奈的致歉算是給予了諸伏肯定的答復。
室內仿佛又陷入了尷尬中, 直到水開的汽笛聲再次響起,才打破了沉靜……
“說吧。”諸伏關停爐火后,看向了淺羽幸奈,緩緩地開口。
“說什么?”淺羽幸奈看向他,諸伏在逆光處,鬢發微垂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的計劃。”
淺羽幸奈靜靜地嘆息了一聲,二人一坐一站,隔著料理臺和餐桌,幾米遠的距離卻仿佛是天涯海角一般。
她一字一句將想法念頭說與了諸伏聽,她省略很多細節,并且模糊掉了,和他同為行動組萊伊實際上是FBI這件事。
淺羽幸奈即使身為治安警察,對于他國探員來本國恣意行動這件事,也心存不滿,更不必說諸伏。雖然仍在臥底,但他本質上還是一個公安,不能保證他不對那位心存芥蒂。
諸伏聞言后,并沒有說些什么,只是靜默無言。
淺羽幸奈設想的計劃非常膽大且十分冒險,要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況是要以她一己之力對抗不知道有多么龐大的陌生組織,她沒有自負到那種程度。
他國特工的幫助,亦或是降谷零冒暴露的風險救他,都是諸伏不愿意接受的事情。
淺羽幸奈不愿意諸伏死去,也不愿意他違背自己的理想,那么她就只能想到動用自己可以使用的手段。
她也不著急,只是默默地等待著。這不是一件小事情,她要留給他充足的時間,讓他慢慢消化紓解。
許久,諸伏才緩緩開口。
“淺羽,我明白你的意思,你這是為了我好……”諸伏抬起了頭,向來溫潤的他,眸光中是從不曾見到過的銳利堅定。
諸伏在心底做了很大的斗爭,在鄭重地思考著淺羽幸奈的這個膽大的計劃。
誠然,他是有些心動的。逃亡的日子雖然不長,但這種膽戰心驚隨時可能會面臨死亡的威脅,還是讓他精神緊張到幾乎崩潰的。
現在有了這樣一個絕妙且理想的絕佳機會,他覺得他會猶如溺水的人遇到浮木一般,不惜一切代價抓住這個可以讓他獲救的機會。
但,這個想法畢竟太過冒險了。
他從來不是自私的人,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就選擇犧牲他人,他更加不會樂意將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掌控。
“但是,我覺得我不需要被保護。”沒等淺羽幸奈開口,諸伏就一臉認真地拒絕道:“淺羽,你不該來這里的。”
淺羽幸奈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了他,她當然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這是要拒絕了。
“你之前明明是應下的。”淺羽幸奈咬牙,憤憤地看著他,“我明白你的信念,也理解你的顧慮,更加知道你追求的是什么,所以……我的辦法不好嗎?”
“淺羽,你冷靜一點。”諸伏的語氣平淡和緩,聲音淡淡,“你的辦法很好,但,這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什么?”淺羽幸奈很是心焦,她連日來的忙碌耗神,部署好了一切的計劃,以為一切可以按部就班的進行下一步行動的時候,現實卻給了她致命的一記,這計劃中的最重要的一環,靈魂人物根本不配合她的出演,讓她的一出大戲落了空。
諸伏定定地看向了她,“你既然能夠來到這里,那么我認為,你應該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我不懂!”淺羽幸奈別過頭,氣呼呼地道。
諸伏搖頭,“不,你懂。”他輕笑了起來,神情放松了許多。
淺羽幸奈不解地看著諸伏,他的笑容很是淺淡,目光卻柔和了不少,他眼眸中流露出的是他自心底蕩漾出的溫柔。
“為什么。”
諸伏緩步走了過來,站在了淺羽幸奈的身前緩緩地蹲身,將視線放平,目光柔和地看向了她,“這個答案不必說出口。我想你會明白的。”
淺羽幸奈垂著眼眸,躲避著他的視線,沒有開口說話。
“淺羽!”諸伏輕聲呼喚了一句,目光平緩地看著她,緩緩道:“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可以出現在這里,不過,既然你可以拿到我的地址,就一定代表著你有著萬足的準備,來應對接下來發生的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我相信你,或者說背后支持你的人,有這樣的力量。你來找我,面對面的與我交流,是處于對我的尊重了解,我也很感謝你,來見我,給予了我選擇的權利。說句實話,你的計劃真的很誘人,有那么一個瞬間,我真的很想不顧一切的,就那么應下。
“可,淺羽……我不可以這樣做。雖然接受任務,臥底進組織那一刻起,正義的諸伏景光就該死了,但,他死也是死在執行任務的路上,他死的干脆,死的正義,死得明明白白,直到有一天可以重新站到陽光下,諸伏景光都應該是干凈。”
淺羽幸奈垂下了眼眸,她聽懂了諸伏話中的意思。
她知道諸伏不愿意假死,因為那是一種偷生。可臥薪嘗膽,暫時撤退的忍辱負重,竟然也是一種退縮。
“我……”淺羽幸奈張了張口,她低估了諸伏心中的理想。
聽過諸伏的一番話,她才明白,為什么他能和降谷零成為多年的至交好友,他們擁有著同樣的信念感。
不是所有人都能決絕且從容的赴死的。
“抱歉。”淺羽幸奈垂下眼眸,對著諸伏輕聲致歉。
諸伏略略搖了搖頭,“不需要對我抱歉,我明白,這是你的好意。”
淺羽幸奈抬起頭,張了張口,還沒有等說出來什么,就又被諸伏的話打斷。
“淺羽。我不知道這些話,別的人有沒有給你說起過,但作為好友,我覺得我有必要和你說起。沒必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你就是你自己,只需要對得起自己就好,沒有必要一定要為難自己,拼命地求來一個圓滿。”他看著淺羽幸奈,“如果你有這樣的能力,就先保護好自己,你沒有必要再為此犧牲下去了。”
淺羽幸奈瞳仁放大,警惕地看向了諸伏,“你……你猜到了什么嗎?”
諸伏輕輕地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但……直覺告訴我,你身上掩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與我,啊不,與我們有關。”
淺羽幸奈松了口氣,她一直擔心她的朋友們,認為自己是帶著目的性來接近保護他們,她不否認一開始是有這樣的目的在,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早就把他們當做了至交了。
“那……那你想知道嗎?”淺羽幸奈看向了諸伏,她呼了一口氣,定定地看著他。
諸伏沒有預料到淺羽幸奈會問這樣的話,諸伏凝神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想。”
察覺到淺羽幸奈身上掩藏著一個秘密,是在警校時期,或許旁的人沒有注意到,自從那次休假外出卻遇到劫持事件后,淺羽幸奈就變得極為敏感,總是格外關注著他們的身心安全,那種關注程度,已經超脫了一般的同窗之誼。
一開始的在意,還可以用愛屋及烏來解釋。可漸漸的,她察覺到不對味了,每每他們受到傷害,她總是一副自責在意的表情,再聯想到她之前曾經拜托自己的事情,他不難發現,她總是能夠察覺到,他們什么時候會出危險。
“我解釋給你聽。”淺羽幸奈深呼吸了一口氣,看向了諸伏說道:“我具體在做什么,請容許我說聲抱歉,這是不可以說得。但,你想的不錯,的確與你們相關。那次劫車之后,我總會做一些奇怪的夢境,夢的內容……與你們有關。”
“做夢?”諸伏挑眉看向了淺羽幸奈,顯然他并不相信這個解釋。
淺羽幸奈滿目真誠地點頭,“我知道,你一時間沒有辦法接受這個真相,可我告訴你,這雖然看起來很荒謬,但這就是事實。”
“你都做了什么夢?”
“你……還記得,當年我找你編寫反追蹤小程序的事情嗎?”淺羽幸奈看向了諸伏,輕輕地道:“那是因為我夢到,在那一年的11月7號,萩原會被一枚停止又復跳的炸彈炸死在大樓上,我一開始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直到……”
“直到松田他們真的接到了排爆任務?”諸伏看向了淺羽幸奈,蹙眉道。
淺羽幸奈點了點頭,“是的。之后松田的事也是一樣的。”
諸伏將薄唇拉成一條直線,一言不發,讓他相信人可以做預知夢這種事情,簡直太過荒誕荒謬,因為在他的認知中,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既然趕來,就說是來救我的命,那么肯定也是做了同樣的夢吧?”諸伏眸光銳利,看著淺羽幸奈,“那么你說,你夢到了什么?”
“我……”
他看著淺羽幸奈張了張口,別過頭,似乎不忍心說下去一般,眉心鎖緊,催促說:“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一向強大,你直說便是。”
“12月7日,你會死在一個空曠的廢棄天臺上。一個長發男人對你扣動了扳機,隨后只是停止的腳步聲,和蔓延開來的血跡……”淺羽幸奈緩緩地說說出了,諸伏夢到的夢境。
有助手在,她要知道諸伏的那個夢并不困難,比起說出他自殺,倒不如順著他的夢境往下說。
他未必會相信旁人,但他一定信賴自己。
淺羽幸奈說完,便不再開口,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似乎是在等待著一個答案。
第117章
諸伏沒有讓淺羽幸奈等太久, 他緩緩站起了身,直視著淺羽幸奈的眸子,輕聲說:“我不相信你說所謂只是夢到這種事, 但……你的提議, 我應下了。”
淺羽幸奈懸著一顆心,待聽到諸伏答應下來, 她將緊張的情緒徹底松懈了下來,她放松了因為挺直而僵硬的腰背, 閉了閉眼眸不由得呼了口氣。
“你很害怕我不答應嗎?”諸伏看著淺羽幸奈的模樣,不由得挑眉問道。
淺羽幸奈翻開眼皮,半瞇著一只眼睛看著諸伏, 勾著嘴角戲謔說:“嗯, 畢竟但那桑你真的不好搞。”
“原來我在你心里這樣難纏的嗎?”
淺羽幸奈睜開了眼睛, 一臉鄭重地點了點頭道:“很難纏。畢竟你人雖然看起來溫潤如玉的,但個性真的很執拗,一旦被你認定的事情,八匹馬也拉不回來。”
“你的意思是說,勸我應下, 費盡了你的心思了?”諸伏也稍稍松懈了幾分,雖說不至于完全放松戒備, 但至少他不需要時刻提心吊膽,滿腹堆滿擔憂。
淺羽幸奈連忙點了點頭道:“白頭發都差點熬出來, 為了你廢寢忘食那么多天, 還差點落了一場空,你說該怎么補償我?”
“你的計劃會落空?”諸伏睨了她一眼, 搖了搖頭沒好氣道:“你的個性,我自信還是了解的。要強如你, 才不是會輕易服輸的人,沒有把握的事情,你會貿然跑上門來找我?估計,你是打定了主意,如果我不答應,就采取非常措施吧?”
“哪有?”淺羽幸奈合上了眼皮,略有些心虛的反駁。
見淺羽幸奈不自然的小動作,諸伏輕笑一聲,“你難道不是想著,如果我不配合的話,就動手打暈我,然后將我直接搬走嗎?”
“額……我是這樣簡單粗暴的人嗎?”淺羽幸奈才不愿接受諸伏的指控,為自己辯解起來:“再者說,你是經過精英培訓的超級骨干,我哪里打得過你啊!什么非常手段,我做不到的啊……”
“呵!”諸伏難得露出了半月眼,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你少來!你體術彪悍到可以無視身高體重差,自創的三上步裸絞,更是被警校編入了實訓教材,班長都曾經敗在你的制服術下,我不認為我體術強得過班長。”
淺羽幸奈摸了摸鼻子,略尷尬地笑了笑說:“哪有,哪有……僥幸得到賞識而已,實際應用,還是蠻困難的。”
“是蠻困難的……”諸伏點了點頭,認同道:“畢竟不是所有人能夠做到在十五秒內完成攻擊裸絞完成的。”
淺羽幸奈尷尬地笑了笑,“那個……”
“我可以應下你的提議,也接受來自JAM的保護,但是……你的想法太過膽大,請容許我拒絕。”諸伏收斂起了笑意,神色嚴肅正經,正色看向了淺羽幸奈,一臉公事公辦的表情。
淺羽幸奈眼見諸伏的模樣,也收斂起了玩味,掛上了與他別無二致的嚴肅神情,她輕輕皺眉,“諸伏,對不起,或許我的話聽起來很殘酷無情,對于你來說是一個傷害,但我還是要提醒你,或許在你的上峰眼中,你已經失去價值了。臥底中的你,資料是完全銷毀清除的,你不能以現在這個身份再行事,而在不能恢復本名之前,繼續隱姓埋名對于你來說,才是最好的選擇。”
“淺羽,我并非是稀罕我現在這個名字。”諸伏搖了搖頭,“人擁有屬于自己的名字,這是非常值得慶幸的事情。但,名姓并非最重要的事情。隱姓埋名,安然的活下去,的確不失為一個最好的辦法。我不介意做一個無名英雄,但就像是我之前說的那般,我不樂意諸伏景光這個名字,沾染上任何污點。”
淺羽幸奈呼了口氣,細細地思量了一番。
仔細思考過后,她也不是不能理解諸伏的想法。如果換做是她的話,也不愿意平白無故背上罵名。尤其是在這個罵名還是有可能牽扯到自己家人的。
諸伏從始至終,想保護好的,都并非只是自己。他有他的朋友、伙伴,家人在,如果臥底警察的名號暴露,那么家人也會遭受影響。
在命定的結局中,他會毫不猶豫地對著胸口開出一槍,不僅僅是為了結束自己的生命,還是為了打碎胸前的手機,那個裝載了一切資料數據的載體,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在保護著他愛和愛他的人。
淺羽幸奈想明白這一點,長長地一嘆……
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是說諸伏傻,還是說他過于理想化。
這種時候,再多的言語,都顯得是那么的蒼白無力。
“抱歉,諸伏。”淺羽幸奈輕聲道:“真的很抱歉。是我太過妄自菲薄了,我自以為我是了解你的,但事實證明了我有多么的可笑,我為我幼稚的、愚蠢的想法,向你致歉,對不起,我不該用自己的想法,來傷害你。”
“你不用道歉。”諸伏搖搖頭,看了一眼淺羽幸奈,語氣鄭重說:“你的提議,其實某種程度上,并沒有錯處。雖然不是最優解,但的確可以解決眼下的危機,換做我是你,我也會想出來這樣的提議,或許這是一種膽怯,或許這也是一種自私吧……”
“這怎么能說是自私呢?”淺羽幸奈張了張口,“我沒有這樣的意思。”
“不!”諸伏輕輕地搖頭,他看著淺羽幸奈,眸光平和說:“淺羽,該說抱歉的那個人,是我才對。是我辜負了你的好意,也是我的執拗,讓你的計劃險些落空。你的計劃、你的想法,沒有任何錯處,但于我……是我不敢,不愿接受,你就當我是個膽小鬼吧。”
“你怎么會是膽小鬼?”淺羽幸奈焦急地反駁他,“你是最正義理想的人。所以你……”后面的話,淺羽幸奈不知道該如何往下說。
他是最理想型的人,所以走得端正光明正大?
可是他做的卻是公安警察,現在又是臥底,在組織內從事精準暗殺工作,他不是高道德標準的人。
“你看,你自己都說不下去了吧?”諸伏不在意地笑笑,“我會跟你走,但……麻煩你要另想一個解決的辦法了。”
“諸伏……”淺羽幸奈張了張口,只是呼喚了他的名字,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什么都不要說了。”諸伏對著她輕輕一笑,“我明白的。”
淺羽幸奈垂下了眼眸,沒有再多說些什么。她對于諸伏還是有了隱瞞,她沒有辦法對他說得太多,雖然被帶到店長那邊,很多內情他也會知曉,但她就是從私心,不想讓他知道,他曾經的夢境是真實發生過的。
諸伏知道淺羽幸奈有心事,他也知道她一定瞞了自己很多事情。關于她所說的,很多事情是她夢到的,諸伏是不信的,即使她夢到的內容同自己完全一樣,他也不相信這世界上會有預言夢的事情。
稍稍做了一番喬裝,諸伏跟著淺羽幸奈離開了自己藏身之所,他回望了一眼他為自己選的安全屋,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是提供給他暫時安心的住所,破敗的爛尾樓,三五流浪漢,賴以生存的地方,他回望這被泥濘污垢布滿的破屋,心里泛起一陣酸澀。
他抿緊了唇,又望了一眼這安全屋,轉身毫不猶豫地離開。
像是這樣的魚龍混雜的地方,治安差、管理差,不論是警察,還是□□組織,都不愿意涉足的街區,發生什么事情,都是不新鮮的。
與組織犯罪對策部對策第一課,最新破獲的大型非法留居走私案相比,城市街區內忽然消失了一棟老舊一戶建式公寓顯得不起眼多了。
諸伏合上報紙,閉了閉眼眸,什么話也沒有說。
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絕對不是一個容易同情心泛濫的人,但在那個地方,在那一棟老舊的公寓中,他的確看透了許多。
雖然只有短短的六天,但這六天里,他見過了年逾七十還在送奶只為還債的老者,見過了失去父母又從黑心親戚家中逃離的可憐少年,還見識到了被迫流落風塵的失足少女……
每一個人掙扎著在這個城市最角落的地方,努力地活下去。
對比他們,被迫逃命的自己,也顯得不那么凄涼悲慘了。讓他也燃起了一絲希望,拼盡一切,掙扎著也要活下去的勇氣。
他沒有理由放棄自己,再苦,再難,不放棄希望,總是還能升起一線生機。
諸伏緩緩地睜開眼,環顧了一下自己所處的地方,這家咖啡廳,面積不大,目光所及盡能被日光照耀,在冬日里也升起了一股暖意。
這里對于他來說,還很是陌生,可卻給予了他很大的安心。
淺羽幸奈帶他來到這邊,就只給了他兩個字,“放心。”
出于信任,他也就在這里暫時安心地待了下來。他沒有再過問淺羽幸奈究竟想做什么,又做了什么,他只知道一點,那就是他現在安全了,而他所在乎的人,也不會受到任何的傷害,這也就夠了。
只不過,諸伏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那就是手機中,降谷發來的預警信息……
——不管你在哪里,快逃。
這個消息諸伏沒有對著淺羽幸奈說起,這便是諸伏一直對她很抱歉的原因。
第118章
從暖風開得十足的大樓中走出, 寒風吹過,淺羽幸奈不由得緊了緊大衣,抱著手臂打了一個寒顫。
臨近新年, 氣溫卻越發的冷了, 就連太陽也懶散地躲在云層之后,已經連續陰天一周了。沒有日光的照耀, 讓空氣顯得愈發的潮濕,整個人仿佛被水汽籠罩了一般, 更是感到透骨的冷。
淺羽幸奈抬頭看了看厚重的云層,眉心不由得皺緊,天氣預報說近期有雪, 只是不知道這雪什么時候才會下下來。
她瑟縮著發抖, 將大衣攏得更緊, 腳下步子飛快,細跟皮鞋與柏油地面接觸發出噠噠的響聲,一路疾行直到目力再也看不見櫻田門那棟二十二層建筑,才不再前行,駐足伸手招停了一輛出租車。
關上了車門, 淺羽幸奈報出了自己的目的地。
待車輛停穩,淺羽幸奈透過車窗的玻璃, 向外瞥了一眼眼前這棟有著棕色外墻的小高層公寓,似乎是在鼓足勇氣一般,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打開錢包將車費遞給司機,將票據收好后, 拉上了大衣的兜帽步履匆匆地走向了公寓大門。
刷卡進門,又按密碼鎖進入了公寓內, 由于天色陰沉昏暗,她才一進門就按亮了玄關處的開關啟動了客廳的燈。
她站在下沉式玄關處,靜靜地打量眼前的一切,這里是她曾經的家,她短暫的居住過半年的地方。
雖然只有短短的半年,帶給她的印象卻相當深刻。
這里曾是她和降谷零共同組建的小小的家。
淺羽幸奈脫下了鞋子,也不換拖鞋,就赤足踩在地板上,一路緩慢地走著,小小一室一廳公寓,客餐廳的地上鋪的是厚實的榻榻米地墊,即使沒有開啟冷氣,腳感卻也并不冰冷。
她盤膝坐在矮桌前的蒲團上,靜靜地望著前方出神,仿佛對面蒲團上也坐了什么人一般,她似乎是在緬懷著什么。
噠噠噠……
是按動密碼的聲音,聽著熟悉的聲響,淺羽幸奈緩緩合上了眼,她沒有任何動作,也并不扭頭去看來人,就那么放心隨意地將后背交出去,仿佛自己不會有任何人的危險。
降谷零按動密碼進門,掃了一眼地上的黑色高跟皮鞋,眸光依舊冷靜平淡,仿佛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他將鞋子脫下放到了那雙高跟鞋旁,同樣的赤著足走進了室內。
“來了?”聽著這細微的腳步聲,緩緩睜開了閉著的雙眼,薄唇輕啟緩緩地開口。
“嗯!”降谷零應聲,他如她一般無二盤膝坐在了矮桌前,“來了。”
淺羽幸奈看著面前的男人,三年多不見,在外風霜奔波的他,面容不曾改變什么,眸光中的神采依舊,周身流淌著一種熟悉的熱血氣息,仿佛他不曾離開一般。
她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那雙多年不曾見過的眸子,想透過那一雙眼,看遍她錯失了的這幾年。
降谷零感受到淺羽幸奈的眸光,他輕輕一笑,眉間眼底又蕩漾出了足以融化冬日霜雪的溫暖與柔情,“怎么不說話?是害怕我不是真實存在的嗎?”
淺羽幸奈搖了搖頭,“我感受得到你的氣息,聽得到你的呼吸,你就在我的眼前,我伸長手臂就可以觸摸到的地方,我清楚明白,你就在對面,真實的存在在這里,但是……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
后面的話淺羽幸奈沒有說出口,她只是看著降谷零,腮邊掛著淺淺的笑意。
降谷零聽著她未完的話,卻也隱約猜到了她想要說些什么,放在桌上的手,緩緩地握成了拳,他微微垂著頭,額前碎發遮擋著上半張臉,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是從他握在一起的拳,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已經繃起,可以看穿他內心的波瀾。
“你想要說些什么?”淺羽幸奈掃了一眼降谷零,緩緩伸出了手覆蓋在他握緊的左手上,一點一點將他緊握的拳頭掰開,和他掌心相對,語氣和煦溫柔,帶著濃濃的關懷。
降谷零感受到掌心的手纖弱冰冷,他翻手將那只手握緊擁自己手掌的溫度緩緩地送去溫度。
他沒有開口,只是默默地將掌心握緊,用不會讓她疼痛的最大力道,將她的手牢牢地抓在掌心。
兩個人就這樣十指緊扣地依偎在一起,半晌靜默無聲。
“好了,zero……”淺羽幸奈坐直身子,離開了他的懷抱,退到了正常的社交距離,她看向了面前的男人,神情從容正式,“溫存得夠久了,沒有那么多的時間,讓我們白白浪費的,你找我,想要說些什么?降谷桑?”
降谷零對于淺羽幸奈的舉動很是詫異,待聽到她用公式化的敬語呼喚他的名字后,他就更是不解,向來從容鎮靜的zero指揮官,難得掛了相。
“你什么意思?”
淺羽幸奈輕笑了起來,看著降谷零忽地一笑說:“你是帶著目的來的不是嗎?我們是那么的了解彼此,此時此刻是真情還是假意,還是能夠體會得到的。降谷桑,我們倆,就不要帶著面具給予對方貢獻最差勁的演技了。”
降谷零聞言心中有些悶痛,他的面色沉了沉,眉心緊鎖在一起,不悅地道:“你想說什么?”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淺羽幸奈輕呵了一聲,神色也冷肅下來看著對方,“你究竟想要說什么?到底是什么緊急的情況,才要執行臥底任務的你,不顧一切地現身,甚至秘密潛回這個地方?”
“你究竟在說什么?”降谷零蹙眉。
淺羽幸奈定定地看著他,緩緩開口道:“降谷零,我已經不是四年前那個剛從大學校園走出,僅經歷過短期培訓的新人警員了。我沒有那么稚嫩好糊弄,會被你輕描淡寫的過去隱瞞住,輕易就相信了,你那漏洞百出的話。
“你是三年就修完全部學分的東大高材生,你是金表組,是公安,是上級領導格外重視的綜合性精英人才。你會進入警察學校和我們幾個成為同期,也從來不是什么特別考驗,你是去臥底的,對嗎?”
降谷零錯開了頭,并沒有看向淺羽幸奈,他這般動作,卻也是默認了。
淺羽幸奈輕笑了一聲,“你似乎并不意外,我會知道這件事情。”
“我當然不意外。”降谷零看向了她,神色從容冷靜,“在知道了很多事情后,對于你能夠探明我的底細,知道我做了什么,在做什么,都不覺得稀奇古怪了。”
淺羽幸奈聞言卻有些緊張,她面上不顯,心跳卻猶如打鼓,她靜靜地看著降谷零,自嘲一笑,“我?我能做什么呢?我只是一個失去了愛情,便只能加油干事業的,普普通通,兢兢業業的小警察罷了。”
“你快別妄自菲薄了。”降谷零瞥了她一眼,“你可不是普通的小警察。畢竟,一般的小警察,可是沒有你能干。”
“你說什么?”淺羽幸奈從他的話中,聽出了幾分嘲諷的味道,她的一顆心不由得懸了起來,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的語氣格外急促而緊張。
“不明白嗎?”降谷零扯動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卻因為苦澀顯得十分難看,“需要我一字一句地明白說出來嗎?”
淺羽幸奈看著降谷零的眼眸,她從未見到過這個男人的眼神中流露出來這樣的神情,她的掌心出了一層的薄汗,他那平和的眼神,卻仿佛最堅硬銳利的尖刀,直直地穿透了她的內心,讓她痛徹心扉。
“我……”淺羽幸奈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自覺自己是能言善辯的,可面對這個男人,面對著蘊含溫暖陽光的眸子,卻一句辯駁的謊言都說不出來。
淺羽幸奈不知道降谷零是什么意思,卻知道,他因何而來。
就是因為知道他一定會來,她才會早早地等待在這里,就為了和他見上一面,哪怕只此一面后,他倆便不會再見,她也想見見他。
三年多的離別,一千多天的思念,早已經讓她的心千瘡百孔鮮血淋漓的脆弱不堪了。
“小幸,你到底在做什么?”降谷零只是語氣平淡地問了這一句。
淺羽幸奈抿唇,輕輕搖了搖頭,“我能做些什么呢?”
“小幸!”降谷零聲音帶上了幾分急躁,“你為什么要這樣?什么話都不說,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一個人解決,就不能講心思心事明明白白的開誠布公地講出來嗎?你有困難,你有麻煩,大家一起出謀劃策,總是好過你一個犯難?”
淺羽幸奈聽著他的話,緩緩地看向了他,“你竟然是來說這些的嗎?Zero……我認為,這不是你該說的話,事實上,你想說的不是這些不是嗎?”
“你……”
“何必如此壓抑自己的情緒呢?”淺羽幸奈笑了起來,她輕笑出聲的模樣,顯得格外沒心沒肺,“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不需要問,問了,我也只能給你一句抱歉。”
“我問?你覺得我該問什么?”降谷零看著她,聲音頗為嚴肅說:“是問你諸伏的下落,還是問你班長為什么會出車禍?是該問你松田被挾持的事情,還是早在四年前發生的那一起炸彈恐嚇?亦或是你進入警校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可以告訴給我,為什么我的朋友每次出事都與你有關?你是做了什么嗎?這些你可以給我答案嗎?”
降谷零的聲音越說越尖利,像是錘子一般,一擊又一擊地敲打著她的心。
雖然心理早就做好了準備,也知道降谷零氣憤之下說出的話語是絕對的尖銳,但真的聽到他問出這番話,淺羽幸奈還是覺得有一種窒息感。
知道了降谷零會過來,淺羽幸奈就知道,他肯定會來質問自己。她聽著降谷零的話,心泛起了一陣陣的酸苦,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也不知道該怎么回應他。
“抱歉。”這是淺羽幸奈唯一可以說的答案。
“我不要抱歉!”降谷零揚聲說道,“你給我道歉做什么?我想聽的不是道歉。”
“我除了一句歉意之外,無話可說。”淺羽幸奈平靜地看著降谷零,比起明顯有些焦躁的降谷零,她顯得十分平和。
似乎眼前這個被質疑被戳穿,陷入危機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我想要的是你的解釋。”降谷零語氣沖沖,他眸光猩紅,看著淺羽幸奈咬牙切齒說:“你別想用一兩句抱歉的話,掩飾著事情的真相,我有自己的判斷能力,所以你不必白費力氣,用消極的態度來激怒我,掩飾著你內心真實的想法。”
淺羽幸奈錯開了頭,并不看向降谷零。
“告訴我真相!”降谷零上前兩步,握住了淺羽幸奈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道:“你究竟是怎么知道他們會出危險的?別想再隱瞞我!從一開始的炸彈恐嚇,你以身犯險孤身找炸彈犯,到愿意同松田共同赴險,為了解除班長的危機,你幾日不眠不休,沒能調整過來,又要從貧民區帶走諸伏,你為什么能做這樣多?你為什么總是能知道一切?”
“你難道不是在懷疑,這一切都是我設計不成的證據嗎?”
“不對!”降谷零眸光更加銳利,他咬著牙狠狠地說:“我向來只認準最直接的事實證據。我的好友都好好的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們每次出事你都在,但他們也是因為你,才順利的轉危為安。”
“是嗎?”
“如果不是你,編寫反追蹤代碼,追查到了炸彈犯的位置,又要松田和萩原換了拆彈的位置,萩原做不到和你如此默契,說不定真的會犧牲在那個高臺上。如果不是你抓到了炸彈犯,那么那個犯人就會再次尋仇,依著松田的個性,他不介意犧牲自我成全萬千民眾,再有諸伏……”降谷零頓了頓,深呼吸了一口氣說:“他的個性我了解,他早就給了我通信,在必要時候他不介意以犧牲做出最后的抵抗,他是存了死志的,如果他暴露的話,他一定會決絕的毫不猶豫的自殺,可他依然活在這世上的一個角落中……”
淺羽幸奈抿緊了唇,她從來不知道,降谷零可以掌握這些,雖然她從來不曾避諱,但沒有人可以細心到如此地步,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甚至她的很多手筆,都是被助手或者上峰消除了的。
“所以,小幸,你告訴給我真相好不好?為什么你會知道,我們會出事?”降谷零看著淺羽幸奈,眼神變得柔和,似乎是在懇求,“不要再隱瞞我,好不好?”
淺羽幸奈瞪圓了眼眸,剛剛他說的兩個字,讓她格外的在意,我們……
“我……”
“如果,你覺得這個問題不好回答的話。”降谷零頓了頓,他抬起頭看向了她,語氣淡淡,“你接收委托,保護我們的內容究竟是什么?”
第119章
淺羽幸奈沒有料到降谷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怔愣住,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的男人。
降谷零看著淺羽幸奈的神色,抬高了幾分聲線, “這樣震驚做什么?是在詫異我為什么會知道嗎?”
“你在說些什么呢?”淺羽幸奈瞥了他一眼, 仿佛是聽到了好笑的話一般,“什么委托和保護?故弄玄虛嗎?我怎么聽不懂?”
“小幸!”降谷零看向拼命掩飾著內心情緒的她, 眉心微微蹙起,神情依舊嚴肅如舊, “你覺得你現在還在隱瞞還有用嗎?我們既然能夠在這里與相見,那么就是已經看穿了彼此最大的底盤,從心底認定對方一定會來, 都到了這種時候, 欺騙和隱瞞已經不是必要的吧?”
淺羽幸奈錯開了眼, 不愿再對上他那帶著銳利晶亮眸光的雙眸,他害怕那雙厲害的眼睛會看透她的內心,看穿她小心翼翼掩飾著自己最大的軟肋。
“我不明白!”
聽著她的態度依舊如此強硬,降谷零心中沒來由的有些莫名煩躁,他捏緊了拳頭, 將骨節捏得咯咯作響,深呼吸了一口氣, 便調節好了情緒,將捏緊的拳又松懈了下來, 他望著淺羽幸奈, 語氣淡淡卻清晰地吐出一串數字編號:“0467!”
淺羽幸奈聞言不由得瞳孔睜大了幾分,神情之中滿是不敢置信。
“是在震驚我為什么會知道你們這個秘密部門的編號嗎?”降谷零看著淺羽幸奈的神情, 倒是松懈了嚴肅的表情,恢復了往日從容的神色。
淺羽幸奈覺得自己的掌心出了一層的薄汗, 他們部門的編號就只有歷任管理人才能知曉,整個特別系知道自己部門有這個代號的,也就只有身為管理者的她同前任管理官杉田而已,再有的旁人也就是來自危機管理室的領導了。
這個如此機密的信息,降谷零是如何知道的?
她不認為降谷零的職權大到了這般地步,就算他再怎么受公安領導的信賴,可不同的部門負責的工作也是不同的,身為zero指揮官的他,不論如何也涉及不到危機管理室。
可他究竟是從什么地方得知這件事情的呢?
淺羽幸奈眉心緊鎖,也并不看向降谷零,給予他的就只有沉默。
降谷零卻不急著逼迫她,也沒有再開口說些什么。他眸光溫潤只是靜靜地看著淺羽幸奈,耐心地等待著她給自己一個答案。
事實上,他不繼續追問,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因為他如果說得再多,就會暴露他其實對事情的真相一無所知的事實。
降谷零什么都不知道,他說得一切底氣十足的質問,都是他在詐她,他篤定她心中掩藏著的那個巨大秘密同自己有關,他賭自己從殘存的支離破碎的記憶中讀取到了事實的真相。
為了求證可能不存在的事實,會白白浪費時間的。那么最簡單的,就是由別人親口說出口的真相,直接問是最簡單有效的辦法。
淺羽幸奈心里翻涌著驚濤駭浪,可面容卻依舊沉靜,她望著降谷零的眉目,深呼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她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要告知給降谷零真相。
“你都知道什么呢?又想知道什么呢?”淺羽幸奈的語氣有些疲憊無力,她淡淡地看著降谷零,“問吧!我不會隱瞞你的。”
降谷零看著淺羽幸奈的神色,心中覺得隱隱有些不大對勁,只不過他沒有在意,好奇心終究還是占據了上風,見她松口,立時追問說:“全部!我想要知道所有的真相,你為什么會進入警校?那個所謂的委托,究竟為什么會存在?”
“為什么進入警校?”淺羽幸奈笑笑著看向了降谷零,眉目中盡是溫柔,“我不是一早就給過你答案嗎?我想做一個能夠伸張正義、保護弱小的人,我沒有說謊哦!我一直有在立志當警察,而……接受委托進入警校,加快了這個速度罷了。我不得不承認,因為這個原因,的確給我提供了便利。”
“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就在執行保護我們的任務了?”降谷零眉心緊緊地鎖在一起,“那么這個內容是什么?”
“嗯!”淺羽幸奈勾著嘴角笑起,“怎么說呢?當然是保護好你們的生命安全啊!”
“生命安全?”降谷零挑眉,“是指的什么?”
“當然就是字面上的意義。”淺羽幸奈一臉認真的解釋,“保護你們,不讓你們的生命受到損傷。”
降谷零聞言,頓時沉默了下來,他的大腦飛速運轉,隨即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瞪大了雙眼說:“所以,你什么都知道。從一開始的萩原,再到最近的諸伏,你是知道他們的生命會出危險,所以你會不惜一切代價的想盡各種辦法保護他們?”
“可以這樣說吧!”淺羽幸奈沒有料到,降谷零會想到這些,這男人雖然很聰明,但卻絕對做不到,以一己之力打破次元壁,料中事實的真相。
降谷零眉心蹙得更緊了,他垂眸思索了片刻,看向了她說:“也就是說,他們……啊不,是我們,我們這些人,或是生或是死,都是被人編寫好的,仿佛是系統一般,按照設定好的程序運行著,我是不是也可以理解為,這算是被人操控的人生?”
“不……”淺羽幸奈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完全沒有想到降谷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這個心理素質強大的男人,竟然可以一臉平靜地說著這樣光是聽著就覺得可怕的事情。
他是怎么做到的?已經開始懷疑自己存在的真實性,卻還能夠冷靜理智的客觀分析,他的內心究竟強大到了怎么樣一個地步?
“不?”降谷零挑了挑眉,“這算是一種安慰嗎?”
“我……”淺羽幸奈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卻也明白,此時此刻降谷零的心中不會好過,她知曉幼馴染松田并非是真實的人,都一時間難以接受,更何況他就是那個非真實的本人呢?
“我不需要安慰的。”降谷零的神色從容,“我并不認為有人能夠書寫得了我的人生。”
“是了,你總是如此的強大。”淺羽幸奈輕輕點了點頭,“你總是有一種魔力,能從逆境中掙扎著不斷向前,你和小平平、諸伏他們都一樣,是不信命運的人,所以,給予你們一個機會,你們就會掙扎著走出來,掙脫原本的束縛。”
淺羽幸奈說完這話,不由得長呼了一口氣。
一直以來她都懸著一顆心,生怕有一天,因為自己的失責,沒有保護好他們幾個,讓他們的生命出了危險,所以她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害怕任務失敗只是很小的一個原因,任務能否成功,在她心中其實無關緊要。
她是重感情的人,她不愿意見到自己的好友,出現一點意外,哪怕是遭受到一丁點的傷害,都讓她難以忍受。
她在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想幫他們規避掉一切麻煩,可當麻煩迎頭找來的時候,她內心先是升騰起了不安,沒有一次能在第一時間想出應對的辦法,都是到了緊要關頭,才不得不奮起反抗。
“雖然有句話叫人不能同命爭,但,我覺得這是在亂說。我不信命!命運從來只有交到自己的手里才有意義,人生從來都是一個腳印一個腳印走出來的。”降谷零眸光堅定,似乎是從心底染著熾熱的火光,“如果我依從命運,按部就班的走下去,我將永遠遇不到你們,只能做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
淺羽幸奈沒有接話。
降谷零說得一點錯也沒有。如果降谷零按照他正常的人生軌跡走下去,東大法學院的高材生,提前招募的金表組,破格提拔的管理官,他的人生將會一片坦途,會在風華正茂的年紀都登上尋常人一輩子難以企及的職業巔峰開啟他政|治生涯。
但,他偏偏走岔了路,接受任務進入警校臥底,畢業后又接受了秘密培訓,潛入地下進行洗黑生涯,又開始執行臥底任務,比起一眼望到頭的平安順遂,這選得這條路泥濘坎坷,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折損了進去,但他依然甘之如殆。
“你剛剛提起的0467……”淺羽幸奈看著降谷零,她輕輕地笑著,“事實上,你不知道這是個數字的意義吧?或許,你可以知道,這是代表了04年6月7日,但你肯定不知道,這個日子有什么意義在。”
降谷零眸光難得一縮,帶著幾分震驚看向了她,“你告訴給我?你愿意說?”
“啊……”淺羽幸奈看著詫異的降谷零,輕輕點了點頭道:“對于你已經猜到這樣多的你,再多知道一點也沒什么。”
“和環線的列車事故有關吧?”降谷零問她。
“你果然查到了……”淺羽幸奈勾著嘴角,淡淡地笑了笑說:“這一起事故的真相,已經被警方塵封,調查,出面封存這件事情的人,就是現在以0467為特別行動隊的警員。環線出了事故這件事,在普通民眾的記憶中根本不該存在,因為在他們的記憶中,那一天的環線011次從來沒有停靠到陌生站臺,因為那原本就該有一站。”
這信息量似乎有些大,他一時間有些接受不能,降谷零捏了捏眉心,“所以,一切是從那一天開始改變的嗎?”
“我想,應該是的。”淺羽幸奈搖了搖頭,苦笑著說:“事實上,我自己都不清楚,現在的我,還處于迷茫之中,我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又可以做什么。”
“如果,不是我今天找上門,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降谷零眉心鎖在一起,神情中帶著幾分不悅,“你知道一切,從一開始就把所有事情都瞞著,從最開始萩原的事情,到前段時間諸伏的事情,你把所有事情都堆積在了心底,讓自己慢慢消化,你為什么就不能說呢?有什么事情,是我們在一起不能解決的嗎?”
“說出來?”淺羽幸奈仿佛是聽到了好笑的事情一般,她看著降谷零,一臉認真地問道:“zero,你講實話,你直到在進這個門之前,在見到我之前,你腦子里想的是什么?你是不是懷疑過我?你是不是在質疑過,我是否該值得相信?從萩原、到松田再到班長同諸伏,接連的出事,每個人都與我相關,不僅是你,就連我這個局中人,都要懷疑自己的動機……”
“小幸……”降谷零張了張口,他忽然發覺自己失去了辯駁的能力。
他沒有辦法否認,因為淺羽幸奈說中了全部的真相。他在最初調查到每每朋友出事,都與自己的女友逃不開干系的時候,他內心的確掙扎不安過,甚至懷疑了淺羽幸奈的動機,但內心中一直有一個聲音告訴給他,如果淺羽幸奈不值得他信的話,那么他又該去信任誰?
“我知道你在調查我!我也知道,依著你的本領,一定會一步步追查到事情的真相。我知道,你在與諸伏失聯后,一定會更迫不及待的加快速度尋求真相,可那樣太危險了。很多事情,當全知后,反而不好。”淺羽幸奈一字一句,話語說得認真而緩慢。
“我知道你和諸伏有聯系,所以,我也明白,在我帶走諸伏后,你會來找我,問我要一個事實的真相。”淺羽幸奈看著降谷零,笑了笑說:“我早早地等待在這里,篤定你一定會來,因為你想知道朋友的下落,想給自己心中的諸多問題尋求一個答案。”
降谷零上前了兩步,將淺羽幸奈擁入懷中,他將下巴埋入她的肩窩,壓低了聲音說:“小幸,什么都不用說了。”
他忽然在為自己曾經對于她的懷疑感到抱歉。
“你知道嗎?Zero!我一個人坐在這里的時候,內心很矛盾,我想著你,念著你,希望再見到你的容顏。”她摟著降谷零的脖子,依戀般地靠在他的胸膛,聲音帶著幾分嘶啞,“可我又不希望你來,因為你來了,我就一定會將全部的事情告訴給你,開解你那個堅持要探索真相的心。”
“小幸,我會過來,不只是單純想尋求真相,我也想見到你……”降谷零下巴蹭了蹭她的臉頰,“四年的分離,讓我更加念著你,舍不得放下你。尤其是知道了你獨自面對了那么多事情,而我不在你的身邊,我就更加心中無力,我不只是想守護好這個國家,我還想保護好了你。”
“就是因為如此,我才不放心……”淺羽幸奈壓低了聲音,“知道我為什么不想你來嗎?因為一旦你來了,就會知道全部的真相,而這些……原本不該告訴給你。”
降谷零感受到頸動脈痘受到了壓力,淺羽幸奈攀在他脖子上的手裸絞已經形成,他眼前陣陣發黑,最后的意識之中,他只聽到了一句,“對不起,zero……”
第120章
“老大, 你怎么來上班了?堅持工作沒有問題嗎?”
巖崎甫一走入辦公室,就看到了在辦公桌后忙碌工作的淺羽幸奈,她腳步匆匆的上前, 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她的神色, 就忍不住蹙眉關心她。
淺羽幸奈略抬頭掃了一眼自己的下屬,見她神情中流露出濃濃的關切, 不由得微微一笑說:“放心吧!沒事,我很好!”
“可是你的臉色看起來很差, 身體應該還是很不舒服的吧?”巖崎聽她這明顯是安慰的話,更加不放心,“工作交給我們沒有問題的, 你是系長, 是管理者, 不僅要對工作負責,也該要對自己身體負責才對啊!”
“呵呵呵……”淺羽幸奈笑了起來,她一雙水亮的眸子蕩漾起明艷的神采。
她忽然笑起來,弄得巖崎有些不知所措,看著淺羽幸奈閃亮的眸光, 唇畔帶著促狹的笑意,忍不住癟嘴道:“老大, 沒你這樣欺負人的!我是在很真誠的關心你呀!”
“我可是什么都沒說呀!”淺羽幸奈一臉無辜,眨巴著眼睛看向了巖崎, “是我的什么行為, 讓理乃醬你誤會了嗎?”
“老大!”巖崎鼓著臉,怒視淺羽幸奈, 憤憤地說:“你簡直太有惡趣味了!明明剛剛那種神情,就是在說我像個愛說教的老媽子, 可偏偏就不說出來,打啞謎一樣的,我就只能心領神會,沒你這樣的老大。”
“呵呵!我明白巖崎你是在關心我,所以,我是很真誠的接受了你的關心,并由衷的感謝你。”淺羽幸奈笑得眉目彎彎,隨后正色看向巖崎,一臉認真道:“巖崎,有你這的下屬真的很好!”
巖崎似乎很不擅長適應這種直球式的情感表達,她摸了摸鼻子,別開了頭,眼神躲閃著不去看淺羽幸奈的眸子,壓低了聲音說:“老大,忽然這樣說,怪肉麻的……”
“我是真心話,有你這樣的好下屬,是我的福氣,謝謝你!”淺羽幸奈笑意更加濃厚,語氣也格外的真誠。
一抹紅艷的顏色,從巖崎的脖子一路紅到了耳朵根,她將頭垂得更深,胡亂捋了一把耳邊的碎發,語氣慌張說:“那個,還有工作,我趕快去工作了!老大,你好好休息,別累到自己!”
說完這話,就腳步飛快的奔回到了屬于自己的工位,埋頭開始工作。
淺羽幸奈掃了一眼快步離開的巖崎,也暗暗松了一口氣,將視線又轉移回到了電腦上那個打開的空白文檔上,猶豫再三還是將腦海中的文字敲擊了進去。
這些天的遭遇,對于她來說猶如是一場噩夢一般,她催眠自己可以無視,但再多的心理建設,也禁不住負面情緒猶如潮水一般破濤洶涌的襲來。
半個月之前,他們特別系聯合特搜1系在涉谷區破獲了一起重大事件,由于案件涉及到了是當紅愛豆組合的西尾健人,在網絡上也掀起了軒然大波,眾多網友對此議論紛紛。
事發的原因還是西尾健人在事件發生的三天前被綁架,勒索信寄到了西尾所在的事務所,西尾是上一年橫空出世爆紅網絡組合的center,憑借精妙的舞技、炫麗的歌喉、出眾的外表,更是吸引到了大批量的粉絲,不僅風靡網絡,還連登各大雜志封面,訪談邀約無數,甚至參加了當年的紅白歌會,并帶領紅隊勝利,所謂出道即巔峰。
這樣的人,一點一滴一舉一動都會關注著。
他被綁架的消息,雖然事務所隱瞞得很好,但向來話嘮喜歡在推上放飛自我的西尾,在連續兩日沒有更新內容后,還是被網友察覺出了端倪。
一條西尾疑似被綁架的消息忽然之間上了頭條,熱度居高不下,討論得也愈演愈烈。
綁架西尾的人,是他的一個極端愛慕者。
他為西尾的出道打投了不少的錢,幻想著與西尾是雙向奔赴的愛情,要帶著他私奔出國,到一個自由開放的國度,舉行屬于他倆的浪漫婚禮,向全世界宣布他倆的幸福。
而所有的變故,來自于西尾的一條點贊,點贊的內容是知名的漫改劇小花,她在推上秀了自己傲人的好身材。
這條點贊內容成了他被綁架的罪魁禍首。
嫌犯綁架西尾,先是威脅小花出面道歉,又要求事務所公開承認他眼中的所謂和西尾的戀情。
事務所出于多方利益斟酌著不敢報警,可被威脅的小花直接報警表示自己被恐嚇,涉及公眾人物,案件的調查、取證、偵破都需要謹慎小心,一個不慎將會引起軒然大波,不僅會耽誤救援,還會給警視廳同警察形象帶來負面的影響。
忽然的曝光,打得西尾事務所同警視廳一個措手不及,原本設定好的營救計劃也不得不提前。
而粉絲又不知道從哪里來的消息,蜂擁而至齊齊奔赴現場,幾乎堵塞了整個交通。交通部的同僚大力疏導,才讓車子堪堪開到了綁架犯的樓下。
營救西尾進行得十分順利。
淺羽幸奈和松田是多年的老友,又一起合作辦案了多次,可謂是最佳搭檔。
身為女性,又是這起案件的主理,淺羽幸奈當誘餌騙開門,再由松田率隊突擊,一切原本進行得十分順利,變故卻在押解住嫌犯時陡然發生。
不知道遭受了什么刺激,西尾突然暴起,開始攻擊已經被帶上手銬的嫌疑人,距離最近的淺羽幸奈緊忙出手將他制服,將倆人一起帶到了警視廳接受偵訊。
西尾暴起的原因其實很簡單。
他被嫌犯凌辱,心理和生理上都承受了極大的傷害,在終于被營救獲得安全后,又得知自己被綁架的消息曝光,一下子心態崩潰了,才走了極端,當著一眾警官的面,想要解決掉嫌犯。
他犯的事情不大,又被淺羽幸奈制服,強行犯罪中止,被批評教育一番后,也就直接釋放了。
至于嫌犯則是心理扭曲,犯下的罪過證據確鑿,很快就移交到了檢察廳接受審判。
事情至此應該全部結束。可西尾被特別系逮捕的消息,突然在網絡上傳播開來,警視廳特別系本來就是個極為特殊的存在,每一位警官的身份都是機密被保護的,雖然消息沒有對外公開,可還是引起了軒然大波。
身為系長的淺羽幸奈,首當其沖,遭受的沖擊最為明顯,連日來的折騰,已經讓她疲憊不堪了。
在鍵盤上敲擊完最后一個字,淺羽幸奈掃了文檔抬頭那三個字,她呼了一口氣,將所有情緒都化成了嘆息。
“你說你要退廳?已經遞交了辭職信?你在開什么玩笑啊!”
松田暴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淺羽幸奈立時捂住了耳朵向后撤了一步,表情很是嫌棄,“你這樣大聲做什么?公共場所禁止喧嘩!我辭職是什么很讓你意外的事情嗎?”
“當然意外了!”松田眉心緊蹙,一臉不悅地看著她,“給我一個理由!”
“辭職這種事情需要理由嗎?”淺羽幸奈一臉無謂,“做不下去了,當然也就不能做了!”
松田板著臉,眸光銳利如刀,道:“我不信你會因為那些莫名其妙的流言蜚語,導致心態崩潰從而辭職。”
“那些留言還不夠中傷人嗎?”淺羽幸奈苦笑了一聲,“你高估我了,小平平。”
松田抿唇,將薄唇拉成了一條直線,他眸光里也閃上了一絲憤懣的情緒,牙根緊咬,深呼吸一口氣,試圖安慰著她:“那只是一些不明真相、無腦擁護的人,你不必因此而介懷在意,你不要看那些負面消息,網絡上的評論,褒贊你的人還是多數的。”
淺羽幸奈沒有說話,從隨身的包里抽出了一疊信件,攤在了松田的面前,一臉疲憊的無力道:“這只是其中一部分。幸好我沒有開通網路賬號,但是源源不斷寄到警視廳的信件,已經大大影響到特別系的正常工作了,雖然管理官沒有說什么,但是……”
“沒有但是!”松田掃了一眼攤開在桌面上的信件,伸手將那些信封收攏到了一起,用力將他們全部撕碎,一臉嚴肅地看著淺羽幸奈說:“這種事情不該是你來煩躁的。敢把這種信件往警視廳寄,有組織有策劃的攻擊在職警察,他們已經在觸犯法律了,特搜犯2系的同僚會解決好這件事情,你不要因此而受影響。”
聽著松田嚴肅著表情,說著一本正經的話,淺羽幸奈忽地笑了起來。
松田聽著她的笑聲,忍不住面色一變,劍眉倒豎,語氣焦躁道:“笑什么?都什么時候了?”
“自娛自樂一下嘛!”淺羽幸奈收斂了笑意,卻仍然打趣地看了一眼松田,調侃起來說:“你的任命書快要下來了吧?做了那么久的系長代理,終于要轉正了,終于有一系之長的自覺了?”
“你……你居然還有心情玩笑?”松田氣竭,忍不住抬手一個爆栗子敲在她的頭上,“趁管理官還沒有將辭職信遞交上報,趕緊去要回來!”
淺羽幸奈并不在意額角的痛楚,她扯著嘴角,耷拉下來眼皮,輕輕地搖了搖頭說:“不想要回來……”
“你……”松田臉色一黑,終于忍不住開口發泄起來,“你腦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從新年休假歸來,你整個人就非常不正常,仿佛是丟了個魂兒一般,現在又是因為這點小事情,就鬧著要辭職,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的堅韌和理想呢?變成泡沫飛灰湮滅了嗎?”
“你真的認為這只是一個小事嗎?”淺羽幸奈看向了松田,眸光帶著悵然,“你不懂的!雖然我的信息并沒有披露出去,但是我看著那些負面消息,真的很影響心情。”
“那不看就好了!”松田開解著她,“上級領導也沒有因此而責怪你,你做什么同自己過不去?”
淺羽幸奈搖了搖頭,“只是忽然厭倦了而已……我明明又沒有做錯什么,為什么要遭到攻擊呢?”
“這……”松田頓了頓,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心情頗為煩躁地抓了抓頭發,“我不會安慰人,只是希望你再考慮考慮,還有……你要不和zero商量一下?”
淺羽幸奈聽松田的話,忍不住心里狠狠地一揪。
降谷零嗎?
她同他已經回不到過去了。
彼此猶如平行線的兩個人,又怎么會相交呢?
“不說了!讓他煩惱做什么?”淺羽幸奈咽掉了苦澀,輕輕搖了搖頭,面上沒有絲毫痛苦,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就當我是一個逃兵吧!維護正義這條路,我決定撤退了。小平平,你……要加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