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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 51 章

    方玉澤和李曜馳的這番談話, 太令人絕望了,那天晚上方玉澤躺在李曜馳的身邊,被李曜馳抱在懷里, 一夜未眠。

    眼看著期限將至,方玉澤覺得自己的夢被徹底的戳碎了。

    第二天一大早, 吳林奇給方玉澤打了一通電話, 通知他去醫院里做例行的心臟檢查。

    自從上次方玉澤心臟出了問題之后, 吳林奇就一直主張他再做一次心臟手術,原因很簡單, 方玉澤小時候做的那場手術雖然很成功, 但是畢竟現在快三十年過去了, 各種變化交雜在一起,很難保證不會出現一些不穩定的因素, 所以再做一個手術加強一下是個不錯的選擇。

    但是只要是個手術都有失敗的概率,何況是心臟上的手術,誰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就像是誰也不能保證方玉澤現在的這個心臟狀態是不是一定會出問題, 所以這件事情還是要方玉澤自己拿主意。

    方玉澤自然是拒絕了。

    第一是忙, 第二是他對自己的身體本來就不太上心,更何況是這種兩相選擇都是聽天由命的事情。

    吳林奇作為醫生也不能說什么,只是要求方玉澤不做手術可以, 但是每兩個月必須準時來醫院復查一遍心臟的狀況。

    方玉澤同意了。

    今天就是他和吳林奇兩個月之約的檢查日。

    方玉澤狀態不好, 本打算將這次檢查的時間延遲, 可是吳林奇在電話里說:“不行, 今天正好有一位美國的心臟病研究專家在我們醫院, 機會難得,你必須來。”

    電話到最后, 吳林奇還補充了一句:“方玉澤,咱們可是約好的,如果你不來,我就去打電話給方爺爺聊一聊。”

    方玉澤掛了電話之后,望向了正在餐廳里收拾蔬菜的李曜馳。

    昨天晚上,他喝了酒,也算是借著酒勁兒和李曜馳推心置腹的談了一場,結果不盡如人意,他早上起來照鏡子的時候發現自己的眼睛都哭腫。

    有些沒面子,更重要的是,他和李曜馳之間也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彼此了。

    方玉澤想了想,還是決定去醫院做檢查。

    吳林奇提前一天就將方玉澤需要體檢的項目都預約了,方玉澤一到醫院就進入了體檢的流程。

    這次的體檢很全面,不光是心臟,就連方玉澤的五臟六腑都一并檢查了。

    整個過程,方玉澤像是一個沒有情緒的木頭人,吳林奇帶著他做什么,他做什么,吳林奇一開始看見方玉澤來了,還心情很好的開了兩句玩笑,后來察覺到方玉澤情緒不對,他也識趣的不再多說話了。

    檢查結果很快就出來了,吳林奇看見方玉澤的檢查報告單這下算是徹底的笑不出來了。

    他難得黑著臉將方玉澤請到了他的辦公室里,又將檢查報告仔細的翻看了一遍,然后問方玉澤:“你最近有沒有經常感覺到心臟不舒服?比如心慌,心悸,胸悶,還有心絞痛這種情況?”

    方玉澤靠坐在椅子上,平靜的笑了笑說:“這不是很正常嗎?”

    在最近的這一年里,他無數次的感覺到心慌,心悸,胸悶,這種情況無時無刻都在發生,他甚至都可以和這些癥狀和平共處了。

    吳林奇將報告放到桌子上,很嚴肅的對方玉澤說:“玉澤,如果你是一位我不相識的病人,我會將你的病情告訴你的家人,但是你我這么多年的朋友,我很了解你,所以我有話就直說了這次你的心臟檢查結果并不是很理想!

    吳林奇說的鄭重其事,方玉澤還是面色不變的恩了一聲。

    他的身體情況,他自己最清楚,所以也沒什么好意外的。

    吳林奇指了指報告對方玉澤說:“如果說三個月前,你的心臟手術還有做或者不做手術這兩個選擇,但是從今天的檢查報告來看,已經沒有不做手術這個選擇了,當年種植在你心臟里的支架在你身體里運行的狀況越來越糟,隨時都有可能出問題,我的建議是你盡快進行手術,越快越好!

    吳林奇將最后“越快越好”幾個字壓重了聲音說出來,以表示這件事的嚴重性。

    方玉澤卻還是沒有什么情緒反應,他穿著一身得體的休閑西裝,像是談生意那樣,手肘撐著扶手,手指慢慢的刮著下巴,似乎在思考吳林奇的這句話。

    過了一會,他聲音悠悠的問:“手術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一提到這個問題,吳林奇也無法給方玉澤一個明確的定論,他沉默了幾秒說:“具體的情況,還需要醫療團隊再進行評估”

    方玉澤緩緩的靠在椅背上,目光黑寂的沒有說話了。

    他的這種心臟病不同于尋常的心臟病,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罕見心臟病。

    為此他小時候數次在生死線上徘徊,五歲那年的大手術,也是因為他心臟病已經嚴重到不做手術就要死了,方奎隆才下定決心讓他上了手術臺。

    九死一生的概率,并不夸張。

    如今再來一次,成功的概率不一定能高多少,無非又是一次賭。

    吳林奇明白方玉澤在想什么,他皺著眉頭對方玉澤說:“玉澤,你的心臟病手術確實相對而言較為困難,但是現在技術發展比二十多年前要先進很多,你要有信心!

    “”

    “首先你自己要調整心態,積極配合治療,你知不知道在我們醫學界,病人只要心態好,對于后續的治療會很有成效!

    “”

    “而且你現在的情況確實是不樂觀,如果還能繼續保守治療,我也不會這么極力的主張你做手術,我這樣給你形容啊,你現在的心臟脆弱的就像是一座危橋,經受不了一點的情緒波動,可能今天你的情緒平穩沒事,明天情緒穩定也沒事,但指不定哪天一個大卡車壓過去,就塌了,這個危險系數可比你做手術的概率要大的多,千萬不要賭這個概率啊,玉澤”

    吳林奇說的苦口婆心,就差求著方玉澤了,兩個人對視了一會,方玉澤輕垂下了眼睛,嘆了口氣說:“我只是覺得,我不會再那么幸運了”

    “”

    雖然在眾人的眼里,他方玉澤出生高貴,好似不需要努力就站在了高位上,一路順風順水。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實一直以來都沒有那么幸運。

    父母成婚是商業聯姻,沒有感情,為此他的父親甚至和方奎隆決裂了,可能因為他的誕生沒有愛,所以不被祝福,生來就有心臟病,差點夭折。

    在他三歲那年,身患重病,父母卻依舊選擇離異,各自和相愛的人成婚,在國外組建了自己的幸福家庭,也有了屬于自己愛的結晶,而唯獨剩下他是這段失敗婚姻的見證,沒人愿意要他,他就多余了下來。

    于是他就跟著爺爺奶奶長大,可即便如此,他還是感覺爺爺奶奶好像更疼愛他的表弟,表弟從小喪母,即便是叛逆,即便是不學無術,卻更讓長輩心疼,也總能引起更多的關注和偏寵。

    而他從小品學兼優,嚴格要求自己,十八歲那年就撐起來方家,一步步將方家做強做大,他不曾休息過,不曾退縮過,他讓自己不需要情,不需要愛,強的似鋼筋鐵板,沒有任何軟肋。

    于是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得到了一個冷心冷情,唯利是圖的稱呼。

    人人都說方少厲害啊,還從沒見過這么好手段的人,這才叫商人。

    漸漸的,大家都這樣說他,他也覺得自己不需要感情,利益權利金錢才該是他這輩子追求的東西,也是他該為方家奮斗的東西。

    當年他對于表弟為愛情的瘋狂和付出嗤之以鼻,卻從未發覺那是他心底最深處難以言喻,自己都弄不明白的羨慕和嫉妒。

    他其實是個小人,貪心善妒。

    老天也曾給過他一個人的偏寵和熱愛,只不過他明白的太晚了,被他自己給搞丟了

    那種寵愛不會再有了。

    而他后知后覺的發現,他才是最需要愛的那個人。

    回想起他這繁花似錦的一生,卻好像什么都沒有。

    算來算去,他唯一幸運的就是五歲那年,成功的做了一場手術,讓他多活了二十多年。

    他所有的好運,好像都已經在五歲那年用光了。

    這次可能不會那么幸運了

    病房里寂靜了很久,吳林奇望著方玉澤,目光復雜,有心急,不安,擔心,還有心疼和憐憫

    最后他緊握著報告單,對方玉澤說:“玉澤,這件事情太大了,你回去和家人商量商量,要不我去和方爺爺說也可以你要相信你們方家實力,一定能給你找到最好的醫生,保證你萬無一失,就像是二十七年前一樣”

    方玉澤看著吳林奇,沒有什么血色的嘴唇勾起一個淡笑,他點了點頭,聲音輕飄的對吳林奇說:“我自己可以決定,不用麻煩了。”-

    出辦公室的時候,吳林奇本想將方玉澤送出醫院,被方玉澤拒絕了。

    他一個人拿著報告單走在醫院里,心情無比的平靜。

    忽然他在一樓的大廳里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影,是祁方焱。

    祁方焱也看見了他,對著他點了一下頭,朝著他走了過來。

    “你怎么在這里?”祁方焱皺眉問。

    方玉澤說:“來做個身體檢查!

    “什么情況?”說著祁方焱就看向了方玉澤手中的報告單。

    方玉澤下意識的將報告單朝身后藏了藏,語氣隨意的說:“就是胃里有點炎癥,沒什么大問題,你呢?”

    “哦!逼罘届蜎]有再追問,說:“寧寧在明城有一個項目要談,我們就一起回來一趟,結果他有點水土不服,我帶他來醫院看看,也沒什么大問題。”

    方玉澤點了點頭,沒說什么。

    方玉澤和祁方焱很久沒見面了,祁方焱正好想從方玉澤這里打聽一個商業情報,兩個人一起到吸煙室里吸了一支煙。

    祁方焱的情報打聽到了,兩個人就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只不過他們兩兄弟之間除了商場的事情,實在沒什么好聊的。

    幾秒的沉默之后,祁方焱貌似隨意的開口說了一句:“我聽說李曜馳最近去美國了!

    方玉澤雙肘撐著窗臺,目光平靜的望著窗外,指尖彈了彈煙灰,恩了一聲。

    “你們倆還好嗎?”祁方焱猶豫了一下問道。

    “沒那么好。”

    “”

    方玉澤抬手吸了一口煙,白煙順著他的鼻尖冒出,他淺淺的舒了一口氣,忽然問祁方焱:“你說如果我將李曜馳囚禁起來,是不是就能得到他了”

    這個問題沒頭沒腦的,祁方焱忽然給問懵了,過了幾秒他反應過來,緊皺起眉頭說:“你瘋了方玉澤?”

    方玉澤低下頭,輕笑了一聲。

    是啊他瘋了。

    曾經的他怎么會認為強留住李曜馳,就能留住他的心。

    他方玉澤今年三十二了,自以為無心無情三十二年,今天卻栽了,栽在了一個比他小了八歲的臭小子身上

    當年他還嘲笑祁方焱愚不可及,現在的他比祁方焱當年還要不理智,還要愚蠢……

    方玉澤眼眸低垂笑著將煙頭捻滅,又問祁方焱說:“你說,我要是死了,他還會不會痛?”

    祁方焱擰著眉頭望向方玉澤,沒說話。

    方玉澤抬起眼睛,又問他:“當年宋斯寧出事,你痛嗎?”

    祁方焱依舊沒回答。

    方玉澤挑眉點了點頭說:“我忘了,我忘了你們的感情和我們不一樣”

    “方玉澤,你到底怎么了?”祁方焱眉頭都快皺成一個川字了。

    方玉澤雙手插進衣兜里,表情平淡的說:“沒事,我就是隨便聊聊,我早就不喜歡他了!

    祁方焱目光狐疑的盯著方玉澤看,方玉澤臉色冷靜跟一塊冰似的,他輕笑了一聲對祁方焱說:“怎么了,我看起來有那么癡心那么傻嗎?”

    這句話倒是真的,畢竟方玉澤那么狠心,全世界誰受了情傷,那個人都不會是方玉澤。

    祁方焱想了想,不再懷疑-

    日子又平淡的過了兩天,記錄著兩人一個月期限的日歷,終于是翻到了最后一頁。

    這天吃過早飯之后,方玉澤很平靜的將李曜馳叫到了餐桌前,對李曜馳說:“坐下,我有事想和你談談!

    李曜馳還以為方玉澤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他皺著眉頭,問:“什么事?”

    “你我約定的一個月的期限已經到了!眱蓚人面對面而坐,方玉澤一邊說,一邊從西裝的胸口兜里拿出來一張名片對李曜馳說:“回去讓李爺爺準備準備,到時候提前三天聯系這位醫生,醫生會準備好一切,為李爺爺進行骨髓移植手術!

    李曜馳剛剛洗完碗筷,手上的水跡還沒有擦干凈,他微蹙著眉頭望著方玉澤,抽出一旁的紙巾擦了擦手,從桌子上拿起來那張名片看了一眼。

    是一個外國的醫生,上面有醫生的地址,還有一串的電話。

    李曜馳抬起眼睛望著方玉澤,問:“就這些?”

    方玉澤抿了一口熱茶,說:“不然你還要什么?”

    李曜馳目光疑慮的望著方玉澤。

    方玉澤的表現太輕松了,輕松到讓李曜馳有些不敢置信。

    他以為依照方玉澤的脾性,囚.禁期限到的那一日兩個人難免會再次糾纏一番,他甚至做好了方玉澤繼續得寸進尺威脅他的準備。

    可誰知,方玉澤一大早就將他想要的東西給他了,爽快的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

    甚至是如果按照他們一月期限精確來算,到今晚的十點才算是正式終止,方玉澤甚至提前了十二個小時。

    這么多反常的情況擠壓在一起,也難免李曜馳會起疑。

    望著李曜馳打量的目光,方玉澤很輕松的笑了說:“怎么了?不信我?還是舍不得我,不想從我的身邊離開了?”

    方玉澤這樣說,李曜馳立刻收回了目光,他將手里那張救命的名片握緊,一遍遍的看著上面名字和號碼,恨不得將上面的信息都過目不忘的背住。

    方玉澤雖然冷心冷清,但是在這種事情上不會作假,他相信方玉澤。

    最后他很寶貝的將那張名片揣進衣服的內兜里,對方玉澤說:“方總,很感謝你,這次你幫了我們李家一個大忙,你想要多少錢都可以。”

    一個月的相處下來,一切以條件開頭,最后以金錢結束。

    倒也挺合適的。

    方玉澤眼睛帶著淡笑說:“李總客氣了,這一個月勞煩李總照顧我。”

    李曜馳坐在桌子對面,隔著那個一米寬的桌子,兩個人相望著,眸中皆被濃霧掩蓋,讓彼此看不清對方最真實的情緒。

    在這一個月里,他們之間有過強.制,有過爭吵,有過崩潰,有過心痛,也有過親密,有過關心,有過推心置腹。

    而現在一個月的時限一到,一切好似都成為了一場隨風而散的夢,全部都消失了。

    他們又變回了一個月前的模樣,一個是方總,一個是李總,說著最客氣最體面的話,做著最生疏最虛偽的事情。

    讓人連告別的話都不知道該怎么說。

    他們就這樣對望了好久,最后方玉澤垂下頭,輕輕的眨了兩下眼睛,再抬起頭的時候,他平淡的對李曜馳說:“抱一下吧,也算是告別了!

    這次方玉澤索求的擁抱,得到的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容易。

    他沒有用威脅,沒有用強求,李曜馳還是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前,彎下腰張開雙臂,抱住了他。

    方玉澤揚起下巴,壓在李曜馳的肩頭,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在這種親密的距離,他聞到了李曜馳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很清新,像是沐浴露的味道,卻又不是,因為不論沐浴露怎么換,他都能從李曜馳身上聞到這種味道。

    比任何昂貴的沐浴露都要好聞,他很喜歡,想要多聞聞,能再多聞一秒就多聞一秒。

    可是在相擁過十秒之后,方玉澤卻主動的松開了手,放開了李曜馳,結束了這個并不熱情的擁抱。

    他從位置上站起來,沒有看李曜馳的轉過身,說:“對了,還有你的手機”

    說著方玉澤就走進臥室,大約過了兩分鐘,他才從臥室里走出來,手里拿著那個之前被他摔成兩半的破手機走到李曜馳身前。

    他將手機遞給李曜馳,說:“抱歉將你的手機摔壞了,我可以賠你一個新的手機!

    “不用了,方總幫了我這么大的忙,我很感謝。”李曜馳接過手機說。

    方玉澤點了點頭對李曜馳說:“這個別墅距離市區有點遠,我已經通知司機過來,等會他會直接將你送到李家老宅!

    “好,謝謝方總!

    又是幾秒的沉默,兩個人有些冷場了,還是方玉澤先開口說:“李總要不要再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漏掉的東西?”

    李曜馳說:“不用,我來的時候就沒有帶東西。”

    方玉澤又點了點頭,笑容得體朝著大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那祝李總,日后事事順利,再會!

    李曜馳禮貌的回應:“也祝方總以后一切都好,再會!

    李曜馳走到了大門前,手按上了密碼鎖。

    他被關在這個大門里足足一個月,今天是他第一次打開這個門鎖。

    指紋鎖的密碼是方玉澤的生日,這是方玉澤剛剛告訴他的。

    李曜馳熟練的將方玉澤的生日輸入進去,推開大門的那一刻冬日的陽光瞬間漫了進來,伴隨著冰涼清爽的空氣擠入鼻腔。

    是久違的自由。

    李曜馳深吸了一口氣,抬起腳踏入了陽光下,大步走出了這個禁錮他一個月的別墅

    方玉澤坐在客廳的側沙發上,被門外的陽光刺的有些睜不開眼,可他還是目光平靜的望著李曜馳高大的背影一點點融入那片光芒中。

    直到那個身影慢慢的消失不見,方玉澤才從衣兜里拿出了煙盒。

    纖細的手指從煙盒中夾著一只煙,方玉澤輕垂著眉眼點燃。

    煙氣入喉,方玉澤單手撐著臉側,又望向門外早已無人的院子,臉上明明沒什么表情,可是望著望著他的眼睛就紅了,眼淚也順著眼眶流了出來。

    手掌感受到濕意,方玉澤直起身,目光微愣的望著掌心的水珠,他連忙擦了擦眼睛,想要將眼淚擦干凈,可是眼淚卻越流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凈

    最后方玉澤垂著頭嗓子里哽咽了兩下,手掌用力的捂著眼睛,肩膀顫抖哭出了聲。

    第52章 第 52 章

    李曜馳坐上司機老鄭開的轎車, 油門啟動,轎車緩緩從別墅的院子里駛離。

    李曜馳坐在車后座望著窗外的景色。

    一個月前他被方玉澤開車帶來,那天是晚上, 下著雪,天地之間灰蒙蒙的一片, 當時他只想著快點來再快點走, 沒有仔細看過這四周的景色。

    接著他又在這間別墅里被困了足足一個月, 除了除夕的那晚他被方玉澤喊出去看了五分鐘的煙花,而后就再也沒有出過別墅。

    如今他遙遙的望著這個別墅, 這是他第一次從外面看這里。

    別墅的外觀是淺灰色, 比他預想的樓層看起來要高, 雖然方玉澤說是有三層,但從外面看, 應該是三層半,最高的那半層是閣樓。

    只不過他沒有去過樓上,一直都在第一層,看電視, 做家務, 做飯,還有照顧方玉澤。

    被困在里面一個月,心里記掛著外面的一堆事情, 讓他對外界產生了一種恍惚感, 仿佛上一次看見外面的世界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想到這里李曜馳靠在座位上閉上眼睛, 努力把這一個月發生的事情都壓在心里, 將自己調整到最佳的狀態。

    等到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 發現小秦坐在副駕駛上,正扭頭望著他, 那目光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話想要對他說。

    李曜馳問:“怎么了?”

    小秦的嘴巴動了動,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問:“那個李總您還喜歡我們方總嗎”

    李曜馳聽見小秦的這句話,眼里的光微微的沉下來一些,他垂下頭彈了彈膝蓋上的灰塵,說:“這種事情不需要你來過問。”

    說完這句話,李曜馳抬起頭,面無表情的問小秦:“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李曜馳身上的氣質冷冽,這樣看著小秦時將小秦后面的話都壓的不敢說了。

    小秦連忙縮了縮頭,說:“沒了沒了!

    說著小秦就轉過身將身子縮在副駕駛座,垂下頭心里悶悶地腹誹著要不是長得一樣,誰能看出來這李曜馳和年黎是同一個人。

    當初李曜馳還是年黎的時候,呆在方玉澤的身邊,平易近人,那時候他想要將午飯送給方玉澤,卻又上不去山莫集團的寫字樓,好幾次都是站在山莫集團的樓下將包的嚴實的餐盒交給小秦,求著小秦將餐盒交給方玉澤,然后笑著一口一個謝謝秦哥,謝謝秦哥。

    再看現在簡直是一個天上地下

    果然,男人有錢就變壞

    小秦想到這里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上次來的時候沒有注意,方玉澤的園郊別墅確實距離市區很遠,開車需要最少一個多小時的路程,還不算上早晚高峰期的堵車時間。

    核算下來,方玉澤每天回家要花在路上的時間足足有三個小時,也算是勞心勞力。

    小秦還有點事需要回山莫集團一趟,于是老鄭順路將小秦放到了一個地鐵站前,繼續開車將李曜馳送回李宅。

    李宅在市區另外一邊的別墅區,在路上又耗了快一個小時。

    回到李宅的時候,正是上班時間,李宅的人出去上班的上班,出去忙的出去忙,別墅里面只有幾個打掃衛生的保姆。

    李曜馳突然回家,沒有提前打過招呼,主持家務的張媽一看見他,立刻驚得從廚房里走了出來,追著他問:“少爺,您怎么回來了?什么時候回來的?吃飯沒有?”

    李曜馳隨意的揮了一下手,說了一句不用,便上了樓。

    他先回到臥室里洗一個澡,這些天在方玉澤家里,不用出門,他每天的穿著都是睡衣,頭發也沒有梳理過,有些邋遢了,不舒服。

    洗完澡后,將一切都處理好,李曜馳這才坐在書桌前,從衣兜里將方玉澤給他的名片掏了出來。

    之前的手機被方玉澤摔壞,他又換了一個新手機,而現在他左手拿著名片,右手拿著手機,卻是遲遲未動。

    可能是因為這個骨髓來的太艱難,曾經數次給他們李家希望,卻又數次讓他們的心狠狠的墜落在地上。

    這么來回兩三次,連李曜馳都有了陰影。

    而現在三個月的期限將至,如果這次不成功,李司霆就真的沒有時間了。

    所以和方玉澤在一起的這一個月,也是他將一切都賭在了方玉澤的身上,但凡方玉澤對他有一點欺瞞,那么整個李家都將會面臨重創,他也會沉入第三次失去至親的徹骨痛苦和內疚中。

    所以即便是現在已經將名片拿到手,就差那么臨門一腳,可是李曜馳卻開始躊躇了。

    最后李曜馳握著名片的手緩緩收緊,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撥通了電話。

    電話那邊響了五四聲,被接通了。

    “喂,你好!笔且粋說著外國腔的女聲。

    “你好,請問是珍妮醫生嗎?”

    “是我,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李氏集團的李曜馳,你的名片是山莫集團的方總給我,目前我們家里有一位患”

    “哦,我知道了!蹦沁叺娜艘宦犚姺接駶傻拿,不等李曜馳繼續說下去就打斷了他的話,她說:“李老先生的情況方總都告訴我了,我們已經將一切都準備好,請病人于明天到我們醫院里做一個詳細的檢查,如果沒有問題我們隨時都可以安排手術!

    珍妮醫生說話冷靜干練,給求醫者忐忑不安的心理給予無形的安撫。

    李曜馳又問:“骨髓的配型是否合適?”

    “骨髓捐贈者已經開始注射干細胞動員針,根據我們的檢測,捐贈者造血干細胞的濃度已經達標,可以隨時開始捐獻。”

    聽見這句話李曜馳猛地喘了一口氣,在電話很誠懇的感謝了珍妮醫生,并且約定明天會將李司霆帶到醫院。

    電話的最后珍妮醫生說道:“不用擔心,這場手術我們很有信心,請你們放心!

    有了醫生的這番話,李曜馳掛了電話后心臟徹底的松了下來,握著名片的手掌心都不自覺的冒出了細汗。

    他顧不上高興和激動,拿起衣架上的衣服就驅車趕往明山醫院。

    上次來明山醫院還是一個月之前,而在此期間的每一天李曜馳只能趁著晚上方玉澤在家的時候,才能用手機給于清或者是李敞打一個電話,了解一下李司霆的身體狀況。

    不過還好,從電話里得知李司霆雖然身體虛弱,但是情況還算穩定,沒有出什么大問題。

    李曜馳快步走進病房,甚至顧不上敲門,直接推開了房門。

    李敞每天沒什么事,正好在陪于清和李司霆,除此之外還有兩個李家的親戚也在客廳里坐著。

    兩個親戚一看見李曜馳來了,都紛紛一愣,隨后立刻圍了上來,問:“曜馳,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找到合適的骨髓了嗎?”

    “曜馳,情況怎么樣。坑袥]有好消息?”

    聲音驚動了在里屋的李敞和于清,病房的大門立刻打開,于清難得失了優雅,紅著眼睛小跑到李曜馳的身前,仰著頭眼中含淚的望著他,也不敢說話,不敢主動問。

    李曜馳抬手將于清抱進懷里,安撫著說:“奶奶,沒事了,骨髓已經找到,明天我就安排爺爺去檢查,一切都會好的!

    于清聽見李曜馳這樣說捂著住了眼睛,克制不住哭出了聲音。

    周圍的人也都紛紛紅了眼,立刻拿出手機,開始對著親戚朋友匯報著這一個喜訊。

    甚至連李敞都閉上眼睛,深舒了幾口氣,手都不自覺的在顫抖。

    將于清在客廳里安撫好之后,李曜馳和李敞走進了李司霆的臥室。

    房間里的窗簾緊閉,光線昏暗,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酒精味和藥味,氣氛壓抑。

    李司霆比一個月前看起來更瘦了,打著吊針的手像是干枯的樹木那般瘦骨嶙峋,消瘦凹陷的臉頰上掛著一個大大的氧氣面罩。

    剛剛外面的動靜大,他已經聽見了李曜馳說的話,垂在床沿的手艱難的抬了抬,想要說話卻沒有力氣。

    李曜馳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接住李司霆的手,緊緊的握住,對他說:“爺爺,放心吧,我找到了骨髓,您會沒事的”

    李司霆的喘息兩口,透明的面罩上覆蓋著一層水汽,他對著李曜馳點了點頭,聲音低啞的說:“好孩子”

    李司霆的身體虛弱,又被注射了一些藥物,那些藥物會讓他精神萎靡,每天大半的時間都是在睡覺中度過。

    李曜馳和李司霆說了兩句話,他便慢慢的合上眼睛,又陷入了睡夢中。

    李曜馳坐在床邊垂眸望著李司霆,李敞也搬了個凳子,輕手輕腳的坐到了床邊。

    兩個兄弟一言不發的看了李司霆一會,李敞聲音很低的開口說:“你去美國的這段時間,爺爺很想你,清醒的時候總是在問你的情況,你怎么回復消息這么慢,我們給你發一個消息,你都要隔很久才回復。”

    李曜馳說不出來別的話,沉默了幾秒說:“太忙了,沒時間回復。”

    “唉,我們也想到了”李敞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又問道:“你這段時間在美國過得怎么樣?這個骨髓是怎么找到的?”

    面對李敞的問題,李曜馳要么是沉默不答,要么是隨口就應了過去。

    不過李敞心大,問問也就過去了,不在乎李曜馳回復什么,只覺得是李司霆睡著了,李曜馳怕把老人給吵醒所以懶得理他。

    畢竟對于現在而言,李司霆能夠進行骨髓移植救命才是最重要的,沒有人關心過程究竟是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李家派來了兩輛豪華保姆車,帶著李司霆和一行隨同醫生,浩浩蕩蕩的前往珍妮醫生所在的醫院。

    珍妮醫生所在的是一家開在美國大使館旁邊的私人豪華醫院。

    這家醫院里是由外國人成立建筑,里面聚集了好幾個國外頂尖醫療團隊,專門研究各種疑難雜癥,并且和國外的各大醫院都有直接合作交流。

    但是在這里治療的病人卻很少,首先是這個醫院只攻克特定的幾種病癥,比如腦瘤,黑色素瘤,還有李司霆的這種白血病。

    其次是,價格太昂貴了,美國人看病本來就貴,而這里的價位簡直是相當于國外頂級富豪的醫療水平,尋常人準備的醫療費在這里連入門費都不夠,根本承受不起。

    然而當李家一行人到來時,還是受到了醫院里很熱情的招待。

    設施最先進的病房,以及在國際上赫赫有名的頂級醫療團隊,這種高配置即便有錢都難以尋到。

    李曜馳剛開口想要感謝珍妮醫生,那個金發的女醫生卻說:“李先生不用感謝我,這個醫療團隊是方先生從英國請來的,捐贈者也是方先生耗費千金在各國中奔走聯系找到的,我只是一個參與者,你要謝就感謝他吧。”

    李曜馳聽見這番話,沉默了兩秒說:“好,下次我會當面感謝他。”

    一切都安排妥當之后,李司霆進入身體檢查的環節,其實大部分的檢查都已經在明山醫院做過了,所以這次檢查的流程并不多。

    李曜馳也在醫院里見到了和李司霆配型成功的骨髓捐贈者,是一個意大利女生,據說為了這次配型她特地請了兩個月的長假來到中國。

    李曜馳很感謝她,雖然說是無償捐贈,但是李曜馳還是報銷了她來這里的所有消費,并且送給了她一套位于美國紐約上東區的頂級豪華別墅,價值夠她一輩子大富大貴。

    醫院的檢查速度很快,大約三個小時結果就出來了。

    李司霆目前的身體狀況不錯,可以進行手術,經過醫生的治療方案商議,決定先給李司霆打針觀察幾天,將病人調整到最佳狀態,于是手術定在了一周之后。

    一切敲定,李家所有人心中的一塊巨石落地,大家也就陸陸續續的從醫院里散了。

    李曜馳從醫院里走出來時是下午四點,他沒有叫司機,而是一個人走到路邊一家安靜的咖啡廳里,點了一杯咖啡,然后從衣兜里拿出手機,給助理撥通了電話,開始安排他出院之后的第二件大事。

    那就是澄清他和周霜林的訂婚謠言。

    當初他和周氏父子約定過,為了報答當年周家人的幫助之恩,他同意用訂婚謠言幫助周家一次,但是期限只有一個月。

    剛剛李曜馳在醫院里從李家人的口中得知,在他不問世事被關在方玉澤身邊的這一個月里,明城商界進行了一場翻天覆地的洗牌。

    其中翻身的最徹底的就是周氏集團,隨著謠言越傳越大,周氏集團的股票一路飛漲,滿屏飄紅,而周家不僅是借著這個流言補上了之前所有的經濟空缺,甚至還賺的盆滿缽滿,那勢頭比周家最輝煌的時候還要烈,直接擠入了明城前五。

    現在一個月期限已到,是時候該收手了。

    助理接通了電話,對李曜馳說:“喂,李總,您好!

    “恩,通知明城各大企業集團家族,這周六的中午我要召開一場宴會!

    “好的李總!敝碛浵铝死铌遵Y的指示,問道:“請問是您的接風宴會嗎?”

    “不,我要澄清我和周霜林的訂婚謠言!

    電話那邊沉默了兩秒,說:“那還需要召開一個新聞發布會嗎,李總?”

    李曜馳說:“不用。”

    這種感情上的謠言不比工作上的事情,召開發布會顯得太正式,反倒是刻意,只需要他和周霜林同時出席一場宴會,在眾人詢問調侃之間,將一切都說明清楚。

    只要宴會上的人知道了,那么不出三天整個明城都會傳遍,一切都自然而然的澄清了,不需要大費周章。

    于是兩天之后,這場聲勢浩大的宴會還沒有開始舉行,卻已經在明城里傳的沸沸揚揚。

    原因是,所有人都以為這是李曜馳和周霜林的訂婚宴。

    李曜馳只是說開宴會,也沒說原因是什么,那其他人不知道啊,他們只知道之前的謠言中說的是李曜馳和周霜林要訂婚了。

    這個“要”,自然是即將的意思。

    現在李曜馳一從國外回來,就興師動眾的舉辦這么大型的宴會,將明城商圈所有的人都請了過去,其中在宴會人員的名單上,周霜林還在主位,屬于必須到場的人。

    這不是訂婚,還能是什么?

    可是這場聲勢浩大的宴會,邀請了所有人,卻沒有邀請方玉澤。

    方玉澤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是在周五的下午。

    快要雙休日了,山莫集團里的員工都松散了一些,工作做完之后,便開始坐在工位上交頭接耳的小聲聊天。

    “哎,你們知道嗎,李氏集團的李曜馳要和周氏集團的周公子要訂婚了!”

    “啊?他們不是之前就已經訂婚了嗎?”

    “之前那是說他們兩個人計劃要訂婚了,這不還沒訂婚呢嗎,這次他們倆是真的要訂婚了。”

    “你怎么知道?”

    “我姐夫,你們還記得吧,是秋化商務的高管,他收到宴會邀請了,這次李總將整個明城商界有權有勢的人都請了過去,見證他們的訂婚典禮!

    “我的媽呀看來這次是真的啊”

    “當然是真的了,現在周家咸魚翻身,在明城能有幾家比得上周家公子,李總不娶他還能娶誰?”

    幾個人說的起勁,討論到后面連聲音都壓不住了。

    方玉澤本來是要外出視察一個項目,沒想到剛出辦公室就撞見了這樣一番對話,他默默的站在墻后面,將這些話都聽完。

    然后他一言不發的轉過身回到了辦公室里。

    小秦跟在他的身后,忐忑的手腳冒汗,本以為方玉澤會像以前一樣大發雷霆,可沒想到方玉澤腳步坐回老板椅上,語氣平靜的問小秦:“李曜馳要舉辦宴會這件事情,你知道嗎?”

    小秦天天都在外面跑業務,和各種各樣的商界人士打交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不敢告訴方玉澤。

    面對方玉澤此時的詢問,小秦低下頭沒說話了。

    方玉澤也沒怪他,很平淡的點了點頭,說:“要一份宴會名單給我看看!

    小秦立刻聯系上了一位其他公司的高管,要到宴會名單放在平板上,拿給方玉澤看。

    方玉澤點開了宴會邀請名單。

    果然一切都和那些人說的一樣。

    真是一場興師動眾的宴會,明城商圈所有人都在邀請之列,就連祁方焱也在,可唯獨他方玉澤不在。

    而周霜林在所有邀請人的第一位,名字就在主辦人李曜馳的正下面。

    足以見得李曜馳對他的重視程度。

    方玉澤垂著頭,纖細的指尖一下下的撫摸著平板的邊緣,良久他笑了一聲,聲音低到微不可聞的說:“連訂婚都不愿意叫我”-

    第二天的中午十二點,李家的宴會準時開始。

    這次舉辦的地點在國際大酒店一樓最大的宴會廳,同時這里也是整個明城最大的宴會廳,整個宴會廳金碧輝煌,堪比國家歌劇院,足足有一個操場那么大。

    十一點半的時候,宴會廳里就開始人影憧憧,可能因為大家都特別激動的想要見證這一場世紀訂婚宴,于是所有人都來的特別的早。

    祁方焱也來了,他本來是不想來,可碰巧他就在明城,又碰巧被李敞給撞上了,非要堵在家門口把他給拽過來,很神秘的對他說,今天有好戲看。

    沒辦法,他只能強行來湊這個熱鬧。

    大約十一點五十的時候,周霜林穿著一身精致漂亮的白色西裝姍姍來遲。

    他的腳剛一踏進宴會的大廳,所有人立刻跟蜜蜂撲蜜一樣都簇擁了上去,那個熱情的架勢,跟之前對待李曜馳和方玉澤這種商業大拿一樣。

    眾人面露討好的笑容,不停地朝前擠著,想要和周霜林多說上一句話。

    畢竟現在的周家早已經不是一個月前的周家了,之前或許還有人覺得周霜林配不上李曜馳,可是現在周家的財勢位居明城前五名,將在場的所有人都遙遙甩在了身后,更何況他馬上就要和李曜馳結婚了。

    強強聯合,日后必定能掌控整個明城的商業。

    于是所有人都湊到周霜林的身前,雙手做著作揖狀說:“周少爺,恭喜恭喜啊。”

    “周少爺,今天可是您的喜日子,以后貴公司還仰仗您多提攜啊!

    “周少爺,要我說您和李總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整個明城放眼望去,只有您和李少爺最般配!”

    “周少爺,恭喜!日后婚宴一定還要請我們去喝酒!”

    周圍人的婀娜奉承聽得周霜林面泛紅光,他不解釋也不說話,只是笑著朝眾人點頭,那個羞澀又禮貌的模樣當真是做實了李曜馳和他的戀情。

    “草”李敞在旁邊看著,輕聲罵了一句,朝著祁方焱指了指周霜林說:“男綠茶”

    祁方焱面色沉寂的望著周霜林的方向沒有說話。

    這個時候周霜林看見站在不遠處的李曜馳,立刻笑著墊起腳尖朝著李曜馳揮了揮手,喊了一聲:“曜馳!”

    李曜馳正站在宴會廳最前面的高臺邊調試話筒,看見周霜林來了朝著他做了個過來的手勢,示意他到他身邊來。

    當下別提周霜林臉上多有光了,他立刻繞過眾人快步走到了李曜馳身邊。

    于此同時十二點一到,宴會廳里播放起悠揚的鋼琴曲,原本是宴會最開始的交際時間,然而偌大的宴會廳里卻沒有人在交際,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望著高臺邊的李曜馳和周霜林。

    周霜林腳步輕快的走到了李曜馳的身邊,笑著問:“曜馳,叫我過來什么事?”

    李曜馳正埋頭理著話筒的長線,頭也沒抬的對周霜林說:“等會你和我一起上臺!

    “啊干什么。俊

    “解釋清楚你和我的訂婚是一場謠言,從頭到尾都是假的!边@句話說完李曜馳緩緩的直起身,面色清冷的望著周霜林。

    周霜林一下愣住了,原本泛紅的臉色瞬間褪的血色全無。

    這些天他活在謠言里,過得太舒服了。

    家里的生意蒸蒸日上,賺的錢是這么多年前所未有,所有人都以為他和李曜馳是愛人,于是每天他的生活只有夸贊,奉承,和李曜馳。

    眾人說的多了,他也就以為是真的,早就不記得他和李曜馳那個什么鬼的一個月之約。

    現在他好不容易站在眾人的頂端,不用再受眾人的輕視,還可以和自己心愛的人結婚,如今李曜馳從美國回來第一件事,不是關心他,不是想念他,而是要和他撇清干系。

    周霜林站在原地,仿佛從高空墜落,他的手腳冰涼,嘴唇發抖的向后退了兩步,說:“不,不”

    李曜馳皺起眉頭,望著他說:“不什么?”

    “我不說我不要說”周霜林連連后退,聲音哀求朝著李曜馳不斷搖頭,妄圖這樣可以喚起李曜馳對他的同情,或許這事情就算了。

    李曜馳卻是目光一厲,一把抓住周霜林的手腕,強行將他拽到自己的身前,壓著聲音字字發狠的說:“周霜林,你今天沒有退路,你說也要說,不說也要說!

    兩個人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從外面人的角度看很是親密,于是眾人笑著又開始議論紛紛。

    而在旋渦最中心的兩個人,卻是目光對峙。

    李曜馳的眼眸一改往日紳士柔和,狠得像是一把尖刀,他從來沒用過這樣的目光看周霜林,與此同時周霜林感覺到李曜馳拽著他手腕的力道,大的快要把他的骨頭給捏碎了。

    周霜林紅了眼睛,聲音帶著哭腔,顫著對李曜馳說:“曜馳,我我喜歡你啊”

    “關我屁事!”李曜馳目光生冷,狠聲說:“一個月期限已到,你我互不相欠,周霜林,你今天敢不說,我就能讓你周家恢復原樣,不信的話你可以試試看!

    說完李曜馳也不等周霜林的回答,拽著他的手腕就走上了高臺。

    誰知道兩個人剛在高臺上站定,還沒有開始說話,臺下猛的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喧鬧聲。

    “哦哦哦哦哦哦!訂婚訂婚訂婚訂婚!”

    “結婚結婚結婚!”

    “李總,我們都知道你要說什么了,不如來個直接的,親一個吧!”一個暴發戶起家的老總沒什么涵養,先起了一聲哄。

    下一秒,宴會廳里所有人又都開始叫喊著:“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李曜馳皺緊眉頭,目光盡顯寒意,將宴會廳里的人從頭到尾全都掃視了一遍。

    忽然他的目光猛地一頓,停在了宴會廳大門口處。

    他看見了方玉澤

    即便是距離很遠,可他還是看的很清楚。

    方玉澤穿著一身高定禮服,站在大門處遙遙望著他。

    他穿的很好看,長得也很好看,臉色卻蒼白如雪一般,木然的沒什么表情。

    “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在眾人刺耳的喧鬧聲中,方玉澤站在臺下目光孤寂的望著李曜馳,朝著宴會廳里走了兩步。

    吵鬧聲刺耳,蓋住了四周所有的聲音,下一秒,方玉澤忽然撐住了身旁的香檳桌,面色痛苦的捂住了心臟。

    香檳桌承受不住力道,整個側翻過來,嘩啦一聲巨響上面的香檳杯碎了一地,于此同時宴會廳里的喧鬧聲瞬間一靜,所有人都嚇得回過頭。

    而方玉澤卻在這陣巨響中閉上了眼睛,緩緩下落。

    手里的話筒重重摔落在地上。

    ————“方玉澤!”

    第53章 第 53 章

    望著方玉澤閉上眼睛的那一刻, 李曜馳的心臟猛縮,話筒落在地上發出砰砰砰沉悶的磕碰聲,順著音響放大到整個宴會廳。

    “方玉澤。!”

    李曜馳甩開了周霜林的手, 從那足足高有兩米的臺子上一躍而下。

    臺子實在是太高了,李曜馳又跳的急, 身體落地的時候, 腳踝被生生的崴了一下。

    那種疼痛動一下就像是在抽筋扒髓, 李曜馳卻像是感受不到似的,穿過周圍擁擠的人群, 推開擋在他的身邊的人, 連桌子都撞翻了兩三個, 從宴會廳的最前面一直跑到了宴會廳的最后面。

    他的速度飛快,仿佛是眨眼之間, 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已經呼吸急促的沖到方玉澤的身前。

    香檳杯碎了一地,淺黃色的酒液伴隨著無數玻璃的碎片,到處都閃著晶瑩的碎光。

    李曜馳的膝蓋跪在玻璃碴子上, 將方玉澤抱在懷里, 他雙手顫抖,晃動著手臂妄圖喚醒方玉澤,喊著:“方玉澤, 方玉澤!”

    之前方玉澤不是沒有低血糖暈倒過, 但是這次方玉澤的暈倒和之前都不一樣。

    他的臉貼在李曜馳的懷里, 后腦無力的朝后倒, 無論李曜馳怎么晃動他, 他都像是一朵隨風飄落的花瓣,沒有屬于自己的意識, 只會隨著李曜馳的力道飄動。

    垂在身側的手自然的攤開,掌心被碎片刺破了一道血痕,鮮紅的血順著他纖瘦的掌心流入地面,匯入淺黃的酒液中緩緩散開。

    紅的觸目驚心,看著痛的要命,可是方玉澤的指尖卻沒有一點反應,甚至連胸口都沒有明顯的起伏。

    在那一刻李曜馳的腦子一片空白,臉色瞬間失了血色,他手指顫抖的抬起來,正要放到方玉澤的鼻尖處試探鼻息。

    這個時候忽然有個人將他大力推開,李曜馳猝不及防,被那個力道猛地推坐在地上,雙手撐著地面,手掌刺入了尖利的玻璃片。

    是祁方焱,他看見祁方焱跪在地上,很熟練的摸著方玉澤的頸動脈。

    下一秒,祁方焱的臉色瞬間變了,他抬頭沖著人群高喊道:“快叫醫生!快叫醫生!這里有人心臟驟停!方玉澤有心臟。∷行呐K病————”

    祁方焱喊得臉色通紅,震動了整個宴會廳。

    在喊出的那一秒,宴會廳瞬間就亂了,立刻有人跑出去喊醫生。

    “快去喊醫生!快去!”

    “醫生!醫生————”

    “打救護車,打救護車!”

    宴會廳的人群人影紛亂,各路人都慌張的在喊醫生。

    這種高檔的宴會都會自備醫務人員,同時李家的私人醫生也在,以防特殊情況發生,醫生趕來的很快,不到半分鐘就帶著醫藥箱沖進了宴會廳。

    李曜馳坐在地上,耳朵一陣陣的轟鳴,心臟砰砰砰的劇烈跳動,他聽不見其他的聲音,耳邊從遠處一直回蕩的祁方焱的最后一句話。

    心臟驟停

    方玉澤心臟驟停了

    他有心臟病

    他有心臟病

    他有心臟病

    李曜馳的呼吸愈發急促,腦袋混沌的好像蒙了一層薄膜,居然讓他一時之間變成了傻子,想不明白心臟驟停和心臟病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睛緊盯著方玉澤,望著幾個醫生圍在方玉澤的身邊,面色凝重,一遍遍的在給方玉澤按壓心臟。

    方玉澤纖瘦的身體隨著按壓的力道而動,沒有一點自主反應,曾經那么高傲的人,曾經那個被他抱在懷里,就連磕都不舍得磕一下的人,現在卻躺在滿是玻璃碎片的地上,手上被玻璃劃破的血暈染了地面,像是一條不會動魚任人擺動,永遠整潔漂亮的西裝也變得又臟又亂。

    李曜馳好像不會呼吸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救護車來了,一行人推著擔架將方玉澤抱了上去,人群也隨著擔架朝外面涌動。

    李曜馳艱難的撐起身體,搖搖晃晃的朝著方玉澤的方向走。

    他的腳崴了,身上又扎入了玻璃碎片,走路不穩,可即便是如此,等到他看見救護車的大門要關住的時候,他卻是擠開眾人,猛地沖了上前,手探入將要閉合的救護車大門中,狠狠的被夾了一下。

    護士嚇得立刻推開了門,說:“你做什么?!”

    李曜馳現在的狀態實在是嚇人,與剛才站在高臺光鮮的李公子判若兩人。

    他的衣服凌亂,沾滿了地上骯臟的酒液,手上和膝蓋上被玻璃扎的冒著細血,臉色蒼白,眼睛紅的滴血,像是一個厲鬼一樣,他仰著頭,聲音嘶啞對護士,說:“我要和他一起”

    護士轉過頭看向了祁方焱,祁方焱坐在救護車旁邊的位置,點了點頭,于是護士敞開車門將李曜馳放了上來。

    救護車啟動急速的朝著醫院開去,祁方焱全程都在打電話,他的語氣急促,又是聯系醫生,又是朝著電話里的人快速的講述著方玉澤的病情。

    李曜馳不懂醫術,也聽不懂那些復雜的醫學名稱,他坐在方玉澤的身邊,望著方玉澤的身體上被貼在各種各樣的檢測儀器。

    經過剛剛醫生的一番搶救,心電檢測儀上已經有了心跳的浮動,但是極其微弱,就像是細小的波浪,一下下的波動,同時也印證著此時方玉澤正在生死線上徘徊,生命體征很弱。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從方玉澤暈倒到現在還不足十分鐘,好像是在做夢。

    李曜馳抬起雙手,動作很輕的捧住了方玉澤垂在床沿的手,方玉澤的手生的很漂亮,細長白皙,隨著李曜馳的動作,手腕無力的垂在他寬大的掌心里。

    李曜馳小心的像是捧著一塊易碎的雪,他輕輕的握著方玉澤的手,妄圖以此來感受抓住方玉澤,感受著方玉澤的體溫。

    可是沒有溫度,方玉澤的手好涼,比他之前每一次暖著方玉澤的手都要涼,一下就涼到了心里。

    李曜馳垂下了眼睛,用衣袖輕輕的蹭著方玉澤手掌的血跡,他怕自己手上的玻璃碴子會扎到方玉澤的手,就連握著方玉澤的手腕都是隔著一層衣服,即便是他手上扎的玻璃比方玉澤還要深,此時卻是察覺不到自己的痛。

    他只是覺得,方玉澤的手那么漂亮,那么纖瘦,完美的像是一個藝術品,脆弱的讓人不舍得碰。

    之前在家里,別說讓方玉澤洗衣做飯了,就連喝飲料,他都不舍得讓方玉澤用手指扣開易拉罐的拉環,都是他將瓶子打開,飲料倒到玻璃杯里,送到方玉澤的嘴邊。

    沒什么原因,方玉澤在他心里生來就是要被捧著的,即使后來他們倆個人鬧翻了,他被方玉澤軟禁在別墅里,滿心的煩悶和不耐,他也沒有舍得委屈過方玉澤。

    可是為什么,事情會變成今天這樣-

    救護車將方玉澤送到了最近的一家醫院里,很巧就是吳林奇所在的醫院。

    吳林奇和一群治療心臟病的專家早已經接到祁方焱的電話,做好準備在醫院樓下候著了。

    救護車一到,那些醫生護士立刻沖上前,將方玉澤推到了醫院五樓的搶救室。

    吳林奇之前給方玉澤做過全面的身體檢查,很了解方玉澤的身體和心臟情況,所以即便吳林奇不是心臟手術專家,也還是隨著那些醫生一起進了手術室。

    方玉澤心臟病的情況緊急,大家甚至都顧不上多說一句話,李曜馳也沒有來得及多看方玉澤一眼,方玉澤就已經推進了搶救室。

    搶救室的大門關上,門上的大燈亮起,祁方焱和李曜馳都被隔絕在搶救室外面等著。

    兩個人都喘著粗氣,心亂如麻,慌得累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出十分鐘,宴會廳里有些和方玉澤關系要好的人也隨后趕到了醫院里,李敞也來了,他慌慌張張的跑到兩個人的身前,目光先是望向李曜馳,可是在看見李曜馳現在的狀態之后,他還是選擇問祁方焱:“澤哥現在怎么樣了?”

    方玉澤剛剛進搶救室,估計手術都沒開始,他們這些外面的人哪里知道情況怎么樣了。

    祁方焱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后腦勺靠到墻壁上說:“才進搶救室,還不知道情況”

    李敞重重的嘆了口氣,急的來回轉了兩圈,又氣急敗壞的轉過身對祁方焱說:“你說說你,我和你這么多年的朋友,你怎么從來沒和我說過澤哥有心臟病啊,這多危險啊,今天這么突然,早知道我就告訴我堂弟低調一點處理”

    說到后面李敞才意識到李曜馳就坐在旁邊,剩下的話戛然而止,李敞看了看李曜馳,又深嘆一口氣,坐在了兩個人旁邊的位置上。

    隨著方玉澤出事的消息擴大,來的人也越來越多,小秦和老鄭也都趕到了醫院里,面色焦急的坐在外面等待。

    大約又過了二十分鐘,方家的人也都趕到了。

    方奎隆,張溪瀾,方蘭,還有幾個方家的親戚也都陸陸續續的來到搶救室前。

    張溪瀾哭的早已經泣不成聲,方蘭扶著她都扶不住,祁方焱見狀立刻站起身,走上前將張溪瀾扶到了一旁的位置上坐好。

    張溪瀾的手拉住祁方焱的手,聲音哽咽的問:“小焱,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哥怎么忽然就犯了心臟病,之前不都是好好的嗎”

    祁方焱轉過身望向了一個人靜靜坐在角落的李曜馳,喉結滾動了一下,最后他回過頭輕拍著張溪瀾的手,只是說:“奶奶,會沒事的,您別擔心”

    然而祁方焱這句安慰的話還沒說完,搶救室的大門就被打開了。

    李曜馳立刻呼嚕一聲站起身,目光緊緊的望著出來的人。

    吳林奇面色沉重的走到眾人面前,身后還跟了兩個小護士,方家的人一看見吳林奇,馬上都圍了上去,詢問方玉澤的情況。

    李曜馳望著前方眾人,腳朝前挪了挪,卻仿佛有千斤重,一步都無法踏步上前。

    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強烈恐懼,讓他甚至不敢去詢問醫生,生怕得出了那個最糟糕的結論。

    “吳醫生,方玉澤怎么樣了?!”

    “吳醫生,我們家的小澤心臟一直都很好的,怎么忽然就病發了?!”

    “吳醫生,小澤現在沒事了吧!”

    方家的人圍在吳林奇的身前都急的厲害,你一句我一句的問。

    吳林奇沉默了數秒,從衣兜里掏出來一張紙,遞到了方家的幾個人面前,說:“你們誰來簽一下這張紙!

    眾人低頭一看,上面那張紙上赫然寫著幾個大字——病危通知書。

    那一刻所有人的呼吸一滯,仿佛空氣的流動都隨之停止了。

    大約是過了五秒,張溪瀾捂著嘴巴,發出了唔的一聲哭聲,眼淚順著眼眶不停的向下流,她用力拽著吳林奇的手說:“吳醫生,你和小澤是好朋友,你一定要救他啊”

    “醫生,我們小澤命苦,他才三十二歲啊“

    “他從小就是我帶大的他這么年輕不能出事啊”

    “醫生,求求你們了”

    張溪瀾的哭聲痛徹心扉,說的話字字泣血,在醫院的走廊里來回的回蕩,聽得人心都在顫抖,以往多么優雅體面的人,多么家財萬貫的人,在醫院里也只有無可奈何的哀求和祈禱。

    在場的所有人聽見張溪瀾的聲音,都痛的紅了眼睛,小秦和方蘭背著身默默地抹眼淚,方奎隆也沉重的閉上了眼睛,半響他睜開眼,對方蘭說:“將你媽帶出去休息,冷靜了再進來!

    方蘭點了點頭,聲音帶著哭腔說了一聲好,和保姆兩個人一左一右的將張溪瀾扶出去休息。

    幾個人出去之后,走廊里靜了一會,吳林奇看著方奎隆,低下頭說:“方爺爺對不起,您讓我替您看好玉澤的身體,但是我沒做到,我真的”

    說到這里吳林奇的嗓子里噎了一下,自責的說不下去了。

    方奎隆雙手拄著拐杖,眸色沉重的問:“他的心臟是什么時候查出問題?”

    “查出有情況,是一年前的事情,但那時一切還都在可控的范圍內,所以玉澤不愿意做手術也可以,但直到一周前,他來醫院里復查,檢查發現他的心臟病惡化,已經到了必須要做手術的地步,我將這個情況告知了他,他說會回去和你們商量”

    后面的事情,吳林奇不用說,大家也都知道了。

    方玉澤這種性格的人,自負又要強,這件事情發展到今天的地步,他自然是沒有將自己的身體情況告知家人,而是想要一個人抗著。

    事已至此,再多說什么都沒有意義了。

    方奎隆一言不發的接過吳林奇手中的病危通知書,蒼老的手指握著水筆,用力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隨后他一把將那張紙塞回吳林奇的手上。

    “方爺爺,對不起”吳林奇握著那張紙,低聲道歉。

    方奎隆卻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

    吳林奇帶著那張紙轉身走進搶救室,大門再一次關上。

    而后搶救室外面又陷入了寂靜中,時不時有人紛紛擾擾的來,又紛紛擾擾的走。

    祁方焱和小秦一直都忙著迎來送往,連坐下都沒空。

    李曜馳坐在最靠近手術室的墻角里,目光淡淡的望著搶救室的大門,一動也不動,臉上看不出什么情緒,像是木頭人一樣,就連呼吸都變得很緩慢。

    大約又是一個小時的等待,過來看望方玉澤的人終于是走的差不多了,李敞也被祁方焱喊去照看張溪瀾,一時之間走廊里只剩下祁方焱,小秦,方奎隆,還有李曜馳。

    伴隨著醫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四周充斥著壓抑的氣氛,讓人的呼吸都變得沉寂艱難。

    祁方焱送完了最后一個來探望的人,轉過身看了看李曜馳,最后坐到距離李曜馳很近的位置上。

    兩個人之間大概隔了二十厘米的距離。

    李曜馳靠在墻壁上,頭發凌亂的被隨意擼在腦后,眼睛通紅,眼下青紫。

    原本得體的西裝因為用力抱著方玉澤被蹭開了兩個扣子,身上還帶有方玉澤的血,這么久的時間過去了,他也沒有將身上的衣扣系好,顯得很狼狽。

    祁方焱又看向李曜馳掌心的傷口。

    被玻璃劃破的傷口已經干涸,血跡變成了深棕色,玻璃片卻還扎在他的掌心,埋入皮肉里,看起來觸目驚心。

    祁方焱說:“剛才推了你一把,雖然是情急之下,但讓你受傷了,抱歉!

    “”

    李曜馳沒有說話,過了一會,他沉沉的開口問:“什么樣的心臟。克裁磿r候得的?”

    祁方焱實話實說:“一出生就有,是一種很罕見的心臟病,比普通心臟病更難治療,五歲的那年他病重,做了一場心臟病手術,手術很成功,這么多年一直都好好的,直到一年前犯了一次病,從此就不好了!

    李曜馳又問:“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

    祁方焱低下頭嘆了口氣,說:“他要強,可能是覺得你不愛他,所以不愿意和你說”

    李曜馳靠在墻壁上,閉上了眼睛。

    祁方焱此時低下頭,從衣兜里拿出來一張被折疊兩層的A4紙,他一邊將A4紙打開,一邊說道:“剛才律師來了一趟,把這個東西交給我,我覺得應該給你看一看。”

    說著祁方焱將那張紙遞到了李曜馳的身前,李曜馳睜開眼睛,緩緩的低下頭,凝眸反應兩秒,接過了祁方焱手中的那張紙。

    長時間看著搶救室的大門,李曜馳眼睛干澀,難以聚焦,他望著紙上一排排的小字好一會才將這張紙上的信息看了進去。

    他就這樣看著,隨著目光越來越往下,原本無光的眼睛緩緩的睜大,他將那張紙又拿的近了一些,一字一句的將紙上的每個字都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看著看著李曜馳的眼睛就紅了。

    半響他粗喘了兩口氣,將那張紙放在膝蓋上,閉上眼睛,掌心用力的將紙張握在手里。

    那是一份遺囑的復印件。

    上面顯示,方玉澤在一周前,也就是他放李曜馳走的那天下午,找到了律師立下了這份遺囑。

    遺囑的內容是,他死后,山莫集團中原本屬于方家的財產,全部歸還于方奎隆。

    而剩下的,方玉澤這么多年奮斗下來的財產,所有的房產、地產、車產、股票、基金、乃至是山莫集團的股份,全部都歸于李曜馳名下

    這份財產巨大,是方玉澤這半輩子耗盡心血換來的東西。

    現在全部都給了李曜馳

    李曜馳忽然就想到了那天晚上,方玉澤躺在他的身邊,想要和他結婚,對他說:“李曜馳,我們可以結婚”

    而他卻說:“因為我是李家掌舵人嗎?”

    方玉澤聲音艱難的說:“不是,因為我愛你!

    李曜馳卻不相信。

    當時方玉澤怎么說的

    他淚眼朦朧的躺在李曜馳的懷里,眼中皆是無可奈何的心痛,對著他說“我補償你好不好……只要你肯留在我身邊,你給我一次機會,重新愛我好不好……”

    “我之前是自私,可是現在我愛你了啊,我說過我可以補償你……你要我什么都可以……”

    原來這就是方玉澤給他的補償啊

    李曜馳想著想著就笑了,他笑得眼睛通紅,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方玉澤不愧是方玉澤,就連補償他,也是將自己所有的錢都給他。

    他好像一個學不會愛的小孩,不懂怎么去愛,不懂怎么對一個人好,可是他又好愛一個人,于是他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將自己認為最好的東西都留給李曜馳。

    李曜馳捧著這份遺囑,像是捧著方玉澤心口的熱血,燙的從掌心到心里都在痛。

    痛的好像被撕成了兩半

    祁方焱聲音低沉的說:“他不會道歉,但這些都是他在向你道歉。”

    漫長的沉默后,李曜馳聲音低沉的對祁方焱說:“這份遺囑不會生效,方玉澤會長命百歲!

    祁方焱這個時候轉過頭望著李曜馳,問了一句:“你還愛他嗎?”

    李曜馳依舊閉眼仰靠在墻壁上,喉結滾動了一下,沒有應祁方焱的這句話。

    數秒之后,祁方焱雙手插進衣兜里,低下頭說:“那我再給你講一件事,剛才我說過方玉澤在一年前犯過一場很嚴重的心臟病,也是心臟驟停,送到醫院里搶救了好幾天,你知道那次是因為什么嗎?”

    李曜馳保持著姿勢沒動,沒有說話,只不過握著遺囑的手卻是越來越用力。

    祁方焱聲音平靜的繼續道:“當時我在外地,這件事情是小秦告訴我的,在那段時間你忽然從方玉澤的身邊離開,再也沒有回來,他怕你出意外,讓小秦去各大醫院警局找你,直到有一天明城發生了一起溺水身亡案 ,死者已成巨人觀,看不出人形,穿著的衣服和你離開時很像,法醫告訴方玉澤死者大約二十三四歲,身高一八七,和你的信息完全一致,很有可能就是你,方玉澤聽了之后直接心臟病發,倒了下去!

    “”

    “那次的情況比現在好不到哪里去,讓他辛苦維護了這么多年的心臟徹底衰敗。”

    “”

    “說實話,一直以來我也以為他薄情寡義,這是第一次我看見他為了感情這樣!

    “”

    握著遺囑的手青筋暴起,掌心的玻璃又扎入了血肉中,這次扎的深,大股的熱流順著李曜馳的掌心流出,將白潔的紙張暈染的血紅。

    祁方焱的聲音再次低沉的響起,他說:“方玉澤這輩子就心臟驟停過兩次,都是因為你,他很愛你,李曜馳,你呢?還愛他嗎?”

    第54章 第 54 章

    李曜馳, 你呢?還愛他嗎

    走廊里寂靜,祁方焱的聲音并不大,只有他們兩個人可以聽見, 卻像是點開的擴音器,在走廊里無盡回蕩著循環播放。

    李曜馳望著祁方焱, 嗓子仿佛被滿心的愛堵住了一樣, 發不出半句聲。

    愛, 怎么會不愛呢。

    他其實有好多好多的愛。

    愛到他哪怕賣掉父親的遺畫也要幫助方玉澤度過難關,愛到他想要將方玉澤捧在掌心不讓他受半點傷害, 愛到他不知道該怎么表達, 愛到他會像個膽小鬼開始恐懼, 恐懼這次方玉澤接近他,不是因為愛他, 而是因為他是李家少爺,李曜馳

    正是因為他給方玉澤的愛太純粹,太真摯了,所以他才會耿耿于懷的計較, 計較方玉澤曾經對他的敷衍和漠視, 計較方玉澤給他愛不是真摯的,不是純粹的。

    在他的心里,他一直都認為當初他是個一無所有的窮小子時, 方玉澤不在乎他, 那么現在方玉澤遲來的愛, 一定也是假的。

    畢竟方玉澤一向利益為先, 看中的無非就是他身后的李氏集團。

    可現在居然有人告訴他, 方玉澤在曾經不知道他是李曜馳的情況下,就一直在找他, 還因為一具莫須有的尸體,心臟病發,差點就死了。

    在方玉澤人生中僅有的兩次心臟驟停,都是因為他。

    所以,方玉澤一直以來,也是愛他的

    他愛了方玉澤兩輩子,而方玉澤不論他是年黎還是李曜馳也都愛他,只不過他們都弄不懂愛,不會愛,也說不出愛,才讓這份愛姍姍來遲

    他們一直在互相試探,一直在互相折磨,才將這份本該美好的愛,變得遍體鱗傷,變成了如今的局面

    兩個膽小鬼。

    李曜馳閉上眼睛,勾起嘴唇笑了,他笑著笑著眼睛不知為什么變得濕潤,他的手指蹭過眼睛,低下頭將手中那份沾血的遺囑反反復復的看,像是要將每一個字都刻在心里-

    醫院的走廊里很安靜,只有來來回回的醫護工作者,家屬坐在搶救室的外面,每當搶救室的大門打開,眾人的心就被狠狠的提起,吊在喉嚨處。

    而每次走上前問醫生,得到的結論都是還在手術中,他們會盡力。

    李曜馳從小就身體好,唯有幾次坐在搶救室的外面等著,第一次是他父親去世的時候,一場意外,人拉進醫院的搶救室里,還沒有半個小時就出來了,搶救無效死亡。

    第二次是年紅玉,肝硬化大出血,連手術的機會都沒有。

    第三次就是今天,方玉澤。

    沒有人告訴過他方玉澤有心臟病,不等他反應過來,方玉澤就已經失去意識,躺在了搶救室里。

    到底是多么嚴重的病情,多么大的手術,才能不間斷的進去醫生,一做就是十幾個小時。

    從中午十二點十五分,方玉澤進入搶救室,到現在已經是深夜,走廊的窗外黑寂無聲。

    李曜馳守在搶救室的門口,度日如年,明明只是幾個小時,他卻等的心臟都快停止跳動了。

    李敞好幾次從外面回來,帶著熱騰騰的餐食讓他們多少吃一點東西,卻沒有一個人能吃得下飯。

    方奎隆年紀大了,還是祁方焱坐在旁邊,勸了好久才囫圇的吞下了兩個餃子。

    就這樣一直等著,直到凌晨一點多,搶救室的大門再次打開。

    從里面走出來了兩個醫生,其中一人是吳林奇。

    走廊里的人又一次圍了上去,像是之前那樣詢問,李曜馳也條件反射的站起身,站在人群的最外圍,目光死死的盯著吳林奇的嘴巴。

    “吳醫生,方玉澤的手術怎么樣?”方奎隆問道。

    吳林奇將臉上的口罩摘下來,沉沉的深舒了一口氣,說:“手術已經完成了,目前看來很成功!

    吳林奇的這句話說完,在場的所有人喘了一口粗氣,這么以來懸在空中的心臟算是落在了地上,然而吳林奇話鋒一轉,繼續道:“但是病人的危險期還沒有過,未來的四十八小時是手術后危險期,依舊不可以掉以輕心。”

    聽到了危險期這三個字,大家的面色又重新沉了下來,吳林奇寬慰道:“主治醫生的辦公室就在旁邊,有事情及時喊醫生,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什么問題,別太擔心。”

    心臟就像是坐在過山車上,起起伏伏,吳林奇將一切的事項交代完之后,方玉澤也從搶救室里緩緩地推了出來。

    他的眼睛輕閉,似睡著了那般平靜,在醫院走廊的白色頂光下,面容蒼白脆弱的像是一盞易碎的瓷器,身上蓋著白色的被子,消薄的身體埋在被子下,沒有什么起伏。

    兩個護士推著方玉澤,朝著前方的病房走,方家的其他人還在問醫生的具體情況,李曜馳的眼中卻只有方玉澤,他亦步亦趨的跟在方玉澤的后面,朝著病房里走。

    這個時候吳林奇忽然看見了李曜馳手上被玻璃劃破的傷口,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說:“怎么扎的這么嚴重?剛剛為什么沒有治療?!”

    李曜馳的眼睛一直望著方玉澤,手腕擰著想要掙脫吳林奇的手腕,說:“等會再治!

    “不行,你這個傷口很深,再不處理容易感染,你還想要你的手嗎?”

    吳林奇說的情況嚴重,加上態度強硬,不遠處的幾個人也聽見了吳林奇的聲音,方奎隆走上前說:“曜馳,該治療就治療,玉澤那邊你不用擔心!

    方奎隆都這樣說了,李曜馳只能依照吳林奇的意思,先去處理傷口。

    只不過他不愿意去太遠的地方,沒辦法吳林奇只能叫個小護士帶著醫藥箱來到這個走廊里。

    李曜馳手上扎的玻璃又深又細又碎,將他的手掌扎的面目全非,到處都是血痕,并且血跡已經干涸,連清理都不好清理。

    小護士看的皺緊了眉頭,先是用碘伏擦拭著李曜馳傷口上的血跡,這個過程她生怕動到了傷口里的玻璃,讓玻璃扎的更深,于是每個動作都小心翼翼,做的很慢。

    李曜馳等的心急,眼睛一直望著方玉澤的病房,對她說:“能不能快一點!

    小護士年紀還小,被李曜馳那雙厲眼盯著,又被催了一下,手忙腳亂的,不知道該怎么做了。

    這個時候方奎隆說:“曜馳,別急,護士小心點處理對你傷口恢復有好處!

    方奎隆說話很有威嚴,用這樣的語氣對李曜馳說話,李曜馳沒法再催促,只能耐著性子等著護士給他處理傷口。

    而整個過程方奎隆就站在旁邊看著李曜馳。

    方奎隆馳騁商場多年,一手建立了山莫集團,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事他沒有經歷過,那雙眼睛尖的跟一把刀似的。

    他剛剛一眼就看出來李曜馳和方玉澤關系不一般,又從別人口中得知方玉澤是在李曜馳舉辦的宴會上心臟病發的,結合之前兩個人針鋒相對的事情,他一下就能將這件事情猜的八九不離十,然而老頭兒聰明,即便是心里跟個明鏡兒似的,一看見兩個孩子今天這個表現感情也深,就沒點破。

    眼看著小護士將鑷子探入李曜馳掌心的傷口里,將那些刺入傷口的玻璃碎生生的拔出來,原本已經結痂的傷疤再一次溢出了鮮血,順著掌心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旁人瞧著都疼的皺緊了眉頭,李曜馳卻跟喪失了痛覺似的,目光定定的望著方玉澤的病房,手掌攤開,連朝后縮都沒縮一下。

    傷口里的玻璃很難清理,小護士將玻璃清理完,又仔細的檢查了一遍,最后將李曜馳的傷口包扎好。

    一切處理完,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后。

    小護士剛放開李曜馳的手,開口囑咐:“每天都要換一次藥,這幾天忌辛辣,還要”

    然而不等她說完,李曜馳就站起身徑直朝著方玉澤的病房走去。

    小護士愣在原地,望著李曜馳的方向哎了一聲,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剩下的話。

    吳林奇拍了拍她的肩膀說:“算了,你走吧,到時候我提醒他!

    小護士從沒見過這樣的病人,無奈的搖了搖頭開始收拾醫藥箱,站起身離開了-

    李曜馳走進病房時,里面只有祁方焱一個人,他正站在窗前忙著打電話。

    先是將方玉澤手術成功的消息告訴親戚朋友,而后又是處理輿論上的事情。

    方玉澤在宴會上心臟病發的這件事情太大,加上當時在宴會上的人多,還各個都是明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這個消息傳的很快,沒一會那些明城的八卦記者都像是聞見了肉味的狗,已經堵到了醫院的樓下。

    如果不是方家提前安排了保鏢在樓下守著,估計現在那些記者都已經沖到方玉澤的病房里了。

    就這一會兒的時間,已經有七八個媒體的電話打到了祁方焱的手機上,那些記者也不管現在的情況怎么樣,開口就直接問:“祁少爺你好,請問方總心臟病發這件事情是否屬實?”

    “祁少爺你好,請問方總現在情況怎么樣了?”

    “祁少爺,請問方總到底是什么時候得的心臟病,為什么外界沒有人知道?這是否說明方家在向外界隱瞞方總有心臟病的事實?”

    “祁少爺,請問如果方總的身體出現不可控問題,下一步山莫集團的是不是將由您繼承?”

    那些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問的祁方焱的煩不勝煩,卻又只能耐著性子一一回答。

    方玉澤突發心臟病的這件事已經在明城傳開了,其中動蕩最大的就是山莫集團,方玉澤畢竟是整個方家的頂梁柱,他一旦倒下后果不堪設想。

    隨著媒體的問題越來越多,祁方焱不能再呆在醫院里了,需要出去穩定整個局面。

    祁方焱拿起沙發上的外套,正要往外走,方奎隆卻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

    祁方焱抬手攔了一下方奎隆,說:“外公,您年紀大,血壓也高,這邊您就別守著了,回去休息吧。”

    方奎隆一開始還不放心,說:“我沒事,我現在也不累,等晚上我累了就自己回去,你不用管我!

    祁方焱又勸說了兩句,直到最后他說:“這里有李少爺在,應該不會有問題,而且我外婆和小姨還在酒店里等著,你們一起早點回去吧!

    方奎隆這才意識到什么,看向了李曜馳。

    李曜馳坐在方玉澤床邊的椅子上,高大的背影在病房里暗燈的照射下顯得很孤寂,他像是聽不見外界的聲音,目光專注的望著病床的方玉澤,連一秒都不愿意挪開。

    方奎隆沉默了幾秒,嘆了口氣說:“好吧,我現在去叫你外婆和小姨,我們就先回去,明天我們再來,有什么情況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好!逼罘届蛻艘宦。

    祁方焱和方奎隆走了之后,病房里只剩下李曜馳和方玉澤兩個人。

    病房里夜間的燈光昏暗,李曜馳坐在病床的旁邊,一動不動的望著方玉澤。

    方玉澤躺在床上,頭發散在枕間,鼻梁上帶著一個面罩,他的臉本來就小,那個面罩帶他的臉上顯得寬寬大大,將大半張臉都蓋住了。

    手上掛著吊針,不知道打的是什么東西,奶白色的液體一滴滴的輸入方玉澤的身體里,顯得他的皮膚更加蒼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見。

    呼吸也很微弱,只有心電檢測儀上的波動預示著他的生命體征。

    雖然醫生說過手術很成功,但是只要是方玉澤沒有度過危險期,沒有醒過來,李曜馳的這顆心怎么都放心不下,他必須要一直看著方玉澤,一直看著那個心電檢測儀才行。

    方玉澤的左手被玻璃劃破,已經被包扎好了,李曜馳想要握住方玉澤的手,卻又生怕動一下會將方玉澤手上的傷口碰壞,于是他很小心翼翼的握著方玉澤的手指。

    這樣也算是觸碰到了方玉澤的身體。

    方玉澤的手指冰涼,沒有一點溫度,他就替方玉澤暖著。

    床頭暗黃色的燈光照在方玉澤的臉上,李曜馳眼眸低垂,一直望著方玉澤。

    他們之間的距離的很近,好像是從未有過的近。

    這是這么久以來,李曜馳第一次認真的看著方玉澤。

    他能清晰的看見方玉澤臉頰上細小的絨毛,在暖燈的照射下泛著金色的薄光。

    李曜馳的目光輕柔,一點點劃過方玉澤緊閉的雙眼,面罩下的鼻梁,膚色蒼白的脖頸

    來來回回,看不夠似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他忽然就想不明白,當初那么要強那么完美的一個人,為什么說倒下就倒下了,一點的預兆都沒有。

    還差一點就

    剩下的事情,李曜馳不敢細想,他緊握著方玉澤的手,閉上了眼睛。

    他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唯物主義,沒有信仰,不信宗教,即便是經歷過很多的變故,依舊沒有變過,可此時他卻是緊閉眼睛,虔誠的向上天祈禱。

    ————愿上天保佑方玉澤度過此劫,從此以后身體健健康康,長命百歲,他愿意用他的一切相換。

    這樣祈禱的話,在那一個晚上他望著方玉澤說了無數遍。

    一直到天亮,他一夜未眠,不知道是幾點時,醫生和護士進來了。

    他們給方玉澤換了一瓶吊針,又將李曜馳手上包扎的藥布拆掉,重新上藥。

    再晚一些的時候,方家人也來了。

    他們先是看了看方玉澤,又去問醫生關于方玉澤的情況,接著方蘭勸著李曜馳吃點東西,再休息一下,她對李曜馳說他們可以守著方玉澤,讓李曜馳不用擔心。

    李曜馳搖了搖頭,說:“沒關系,我不困也不餓。”

    方家人也沒辦法,便坐在旁邊也守著,不再勸了。

    到了下午,李敞來了,他告訴李曜馳現在方玉澤出事的消息在整個明城都傳遍了,自然而然李家的人也都知道了。

    李司霆和于清知道這件事后,原本是想來看看方玉澤,但是李司霆的那個身體情況自顧不暇,其他人也都忙著照顧李司霆,走不開,只能讓李敞代為問候一聲。

    李敞對李曜馳說:“爺爺說了,他們那邊還要等個三四天才能做手術,也沒什么事情,你就安心的先在這里守著!

    李曜馳點了點頭說:“好!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一天,就連吳林奇都勸著李曜馳說:“李少爺,你已經兩天沒合眼了,先休息一會吧,畢竟自己的身體是第一位,正好我現在下班了,玉澤這邊我可以幫你看著,沒事!

    李曜馳說:“不用了,謝謝!

    吳林奇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著說:“你看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四十八小時快過去了,他到現在都情況穩定,應該也不會出什么問題,你放寬心,去休息一會吧。”

    李曜馳面色未變,又說:“沒事,我不累,謝謝!

    吳林奇也拿他沒辦法,搖了搖頭走了。

    終于熬到了晚上十點多,眼看著還有三個多小時危險期就徹底的過去。

    基本上不會再出什么問題,方家的兩位老人在方蘭的勸說下,也都放心的回去休息。

    方家人一走,四周又重新沉入寂靜,病房里只有方玉澤和李曜馳的呼吸聲,以及制氧機運作的輕微聲音。

    到了晚上快十一點,李曜馳忽然感覺握著的那只手動了動,那一刻他混沌的目光瞬間清醒,側過頭雙眸定定的凝視著方玉澤。

    “澤哥澤哥”

    李曜馳眼睛里冒著光,低下頭喚著方玉澤,他不敢太大聲,怕驚得方玉澤心臟不舒服,只能壓低了聲音,一聲聲的輕聲喚著。

    大約是過了幾秒鐘,方玉澤的睫毛顫了顫又顫了顫,眼睛很慢的睜開。

    他昏迷了太久,深黑的瞳孔散開,雙眸無神的望著天花板好一會,瞳孔才緩緩地回縮。

    “澤哥,澤哥”李曜馳聲音帶著些顫,繼續喚了方玉澤兩聲。

    方玉澤側了一點頭,望向李曜馳。

    李曜馳又喚了一聲:“澤哥”

    兩個人對視了幾秒,方玉澤含著水波的眼眸忽然晃了晃,他喘了兩口粗氣,垂在身側的手艱難的抬起來,指尖顫抖著想要撫摸李曜馳的臉。

    李曜馳立刻抓住方玉澤的手,按壓在自己的臉側,眼睛專注的望著方玉澤。

    方玉澤眼尾泛紅,眼中的水光更多了,他的嘴巴艱難的動了動,想要說話,卻有些發不出聲。

    氧氣面罩上的水霧隨著他的呼吸變得一深一淺,最后他用嘶啞到低不可聞的聲音說:“你剛剛叫我什么”

    李曜馳臉頰貼在方玉澤的掌心,手指蹭著方玉澤的手背,低聲重復道:“澤哥”

    方玉澤愣了幾秒,眼睛彎了彎,干裂的嘴巴艱難勾起一個笑,可是這個笑還沒有笑起來,下一秒他忽然就開始咳嗽了。

    “咳咳咳咳”

    伴隨著劇烈的咳嗽聲,氧氣面罩上瞬間噴灑上一層鮮紅的血霧。

    李曜馳目光一顫,未等他反應過來,方玉澤口中噴出的血霧已經順著氧氣面罩的邊緣流了出來,流到了方玉澤的脖頸處,浸進白色的被子上。

    紅白相間,赤的觸目驚心。

    李曜馳看見那個紅色,腦袋里嗡的一聲響,手腳瞬間變得冰涼。

    他仿佛又看見了一年前,年紅玉死在他面前的那個時刻

    第55章 第 55 章

    淡淡的血腥氣散出, 李曜馳垂眸望著方玉澤嘴角溢出的鮮血,手指都在顫抖。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掌心撫摸在方玉澤的臉上, 下意識的想要將方玉澤嘴角的鮮血擦掉,衣袖來回的擦了兩次, 血卻沒有止住, 鮮血暈染了方玉澤原本潔白的脖頸, 猶如潑開的油畫那般。

    “咳咳咳咳”

    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方玉澤握緊了李曜馳的手, 嘴巴動了動, 想說什么, 卻被嗓子里的血嗆的說不出話。

    李曜馳如夢初醒,立刻轉過頭用力的拍打著床頭的呼叫鈴, 他受傷的手拍打的再次出血,朝著門外大叫:“醫生!醫生!醫生————”

    深夜里的醫院寂靜,李曜馳嘶啞的叫喊聲將整個樓層都震的晃三晃。

    醫生的辦公室就在病房旁邊,趕來的很快, 兩個心臟病專家一看見眼前這個情況, 都是一愣,立刻沖到了方玉澤的病床前,摘下了方玉澤氧氣面罩, 將方玉澤側過頭防止被血嗆著, 檢查他的身體情況。

    這個時候吳林奇也從別的病房跑了過來, 他看見眼前的一幕也是身體一震, 隨后他回過頭面色焦急的問李曜馳:“怎么回事?怎么忽然就吐血了?!”

    李曜馳的面色蒼白, 胸口劇烈的起伏,目光恍惚一直望著床上的方玉澤, 像是根本就沒有聽見吳林奇說的話,整個人都在發呆。

    吳林奇皺緊眉頭,走上前抓著李曜馳的手臂,拽了一下,李曜馳這才回過神來,眼睛里波瀾不定的望著他。

    “怎么回事?”吳林奇皺著眉頭,又問了一次。

    李曜馳瞳孔縮緊,說:“剛才他醒了,和我了兩句話,接著開始咳嗽然后血就出來了”

    造成病人術后吐血的原因有很多種,更何況是心臟這種開胸的大手術,李曜馳能給的信息并不多,吳林奇皺著眉頭又望向了前面的兩個專家醫生。

    醫生不敢大動方玉澤,只是扶著方玉澤的后腦,側著頭,先是要讓方玉澤將嘴里的血吐干凈,免得平躺著嗆到鼻腔里就嚴重了。

    方玉澤的嘴角殘著鮮紅的血色,隨著喉結的滾動,那些血順著他的口腔溢出,染紅了白色的枕頭。

    李曜馳望著方玉澤嘴里吐出來的鮮血,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年紅玉去世的那個時候。

    他站在病房外面,看著年紅玉的嘴巴不斷的涌出鮮血,醫生和護士一開始還替她擦拭著嘴里的血液,直到白色的毛巾染成了血紅色,后來連毛巾都不夠用了,只能用盆接著。

    那時候的年紅玉就像是一個破了口的塑料袋,血液順著破口不停地向外流,好不容易堵住了一個窟窿另外一個口子又破了,于是李曜馳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個人的血一點點的流干,流盡,卻無能為力,最后只剩下一個空殼

    醫生見方玉澤嘴里的血止不住,再一次將方玉澤推進手術室,吳林奇臉色凝重的跟在兩個醫生后面,正要踏進手術室時,李曜馳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吳林奇轉過身看向李曜馳。

    現在的李曜馳哪里還看得出半點屬于李家掌舵人的從容和威風,他已經兩天沒睡了,也沒有怎么吃東西,面色憔悴,眼下的眼袋青紫,眼眸中充滿紅色的血絲。

    未經打理的頭發凌亂,手上白布包扎的傷口也在剛剛的混亂中重新撕開,白色紗布里暈開了紅色的血跡。

    他望著吳林奇,幾秒的沉默后,聲音艱難的說了一句:“他,沒事吧”

    作為醫生最能明白病人家屬的恐懼和忐忑,吳林奇寬慰著說:“術后出現一些反應都是正常的,具體的原因我們需要進一步檢查,你不要太擔心。”

    吳林奇說完手拍了拍李曜馳的手背,卻發現李曜馳的手冷的像是一塊冰,吳林奇想了想繼續說:“剛剛我看見玉澤吐得血已經快要止住了,應該沒事。”

    聽見吳林奇這樣說,李曜馳才顫抖的松開緊握著吳林奇的手,他無力的向后退了兩步,對吳林奇說:“好,好麻煩醫生一定要讓方玉澤安然無恙 ”

    “放心,我們會盡力!

    吳林奇走進手術室,手術室的大門緩慢關上,而后又是漫長的等待。

    李曜馳一個人在手術室外面,大約是等了半個小時,祁方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也不知道是誰通知的他,他一進走廊的第一件事就是問李曜馳:“怎么回事?”

    李曜馳手肘撐著膝蓋上,躬著身子,沒有看祁方焱,而是目光定定的看著地面,過了幾秒,才聲音低啞的說:“吐血!

    祁方焱眉頭一皺,又問:“現在情況怎么樣了?”

    李曜馳說:“不知道!

    “”

    良久的沉默之后,祁方焱也坐在一旁等待,已經是深夜,祁方焱怕大半夜的給方家打電話會嚇到兩個老人,于是將這件事情壓了下來-

    李曜馳坐在手術室的外面,眼前不斷的閃過剛剛方玉澤的咳嗽著噴出血的那一幕。

    血瞬間渲染了整個氧氣面罩,又順著面罩的縫隙流了出來

    那股甜腥的血味依舊縈繞在鼻尖,仿佛夢魘一般,黏著他不放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這幾天在手術室外焦急的等待的時間太久太漫長了,還是因為剛剛方玉澤病發的太突然,觸到他心底最痛的那一幕,這次的等待對于李曜馳而言,遠比上次還要煎熬。

    煎熬的他的心臟吊在鋼絲上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被摔個粉碎。

    他真恨不得躺在手術室里的那個人是他自己,而不是方玉澤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大門重新打開,祁方焱立刻站了起來,快步走上前詢問:“醫生,方玉澤的情況怎么樣了?”

    李曜馳依舊保持著躬身的姿勢坐在位置上,抬眸眼睛血紅的望向醫生,連站起來詢問的力氣和勇氣都沒有。

    醫生摘下口罩,推了推鼻梁的眼鏡,說:“萬幸不是手術傷口內出血,也不是肺部的問題,是藥物刺激下胃出血,血已經止住了,未來的幾天需要靜養!

    這個醫生說話干練,面無表情的說完話后便大步朝前走,隨后吳林奇也出來了,他走到祁方焱的面前拍了拍肩膀說:“沒事,沒事,沒事”

    三句沒事,說完之后吳林奇自己也長舒了一口氣,算是徹底放下心。

    而后他又看向坐在一旁的李曜馳,點了點頭,肯定的對他說:“沒事了!

    這一句話像是李曜馳的免罪金牌,他閉上了血紅的眼睛,垂下頭一動不動良久,最后雙手用力的搓了搓臉,重重的深吸一口氣。

    沒事就好

    沒事就好-

    方玉澤雖然已經脫離了危險,但是還是需要在ICU里觀察幾天。

    李曜馳站在ICU外面,從玻璃處望著病房里的方玉澤,還是不放心,轉過頭問吳林奇:“真的沒事嗎”

    吳林奇拍了拍李曜馳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一般人看見病人吐血都會很害怕,但是他的胃出血已經止住,我們給他全面檢查過了,沒有其他的出血點,各項指標也都在可控范圍內,放心吧!

    放心?

    他怎么能放心

    誰也沒有經歷過當初他經歷的事情,更不會明白堂堂一個李氏集團的總裁,怎么會遇到點異常情況就驚慌失措。

    這是第三次了,他每每在醫院里失去摯親,如同指尖握不住的流沙,拼命的握住手想要挽留,卻抓也抓不住。

    一次又一次,所以這一次他太害怕方玉澤會離開他

    當初他以為方玉澤醒了,一切就好了,可誰知他的心剛放下一點,又被狠狠地碾在地上。

    這樣的大起大落,讓他不敢再放下心,即便是醫生和朋友數次的對他保證和寬慰,他還是不放心,生怕這一切又會破碎,所以他心里的那根弦時時刻刻的都緊繃著-

    這一次方玉澤躺在ICU的時間長,為了保險起見,醫生一共讓他在ICU里面觀察四天。

    在這四天里,李曜馳也沒閑著,李司霆進行了骨髓移植手術,這場手術也是一場大手術,迫不得已,李曜馳在方玉澤這里駐守了幾天幾夜,終于是舍得挪窩了。

    方家的人守著方玉澤,他作為李家的掌舵人,在這種時候必須在醫院里等著他爺爺。

    這場手術進行了五個小時,萬幸,手術很成功,剩下的時間主要是觀察骨髓的排異反應。

    李司霆和骨髓移植者的骨髓配型程度高,做完手術后李司霆狀態很不錯,吃飯睡覺都沒有什么異常,不良反應較少,這也讓李曜馳松了一口氣。

    李司霆那邊主要由于清和李敞照顧著,人多了反而還礙事。

    這段時間李曜馳天天兩個醫院來回跑,兩個病人都要看,忙的恨不得把自己給劈成兩半。

    李司霆和于清也看出來李曜馳的心不在焉,于是于清對李曜馳說:“走吧,這里要不了這么多人,你在這里一會一個電話一會一個電話,還吵著你爺爺休息了。”

    李曜馳望著于清沒動。

    于情又推了他兩下說:“走吧走吧,有事我叫你,讓我們老兩口清凈點吧!

    兩個老人善意地把李曜馳“趕”了出去,李曜馳便又回方玉澤身邊守著了。

    到了第四天的下午,經過醫生檢查方玉澤的各項體征已經穩定,從ICU轉到普通病房,連身上大大小小的管子也撤掉了,李曜馳不放心的問吳林奇:“他為什么還沒醒?”

    吳林奇解釋說:“他做了一場大手術,又胃部出血,身體很虛弱,現在這種狀態也是他在恢復體力,不用太擔心。”

    李曜馳是半點都不信吳林奇口中的不用擔心,又結結實實的在方玉澤身邊守了兩天。

    一直到第七天的晚上,李曜馳守在方玉澤的病房里,保姆過來給他送了一頓晚飯,李曜馳沒什么胃口,晚飯就一直放著床頭柜上,從溫熱一直放到冰涼。

    直到晚上十一點多李曜馳才注意到床頭柜上放的飯盒。

    飯菜浪費了可惜,李曜馳打開餐盒囫圇的扒拉了兩口,將餐盒清理到一旁,站起身拿起水杯仰頭喝了一口水,等他低下頭時手上的動作卻猛的一頓,慢慢轉過頭望向方玉澤。

    方玉澤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那雙深黑的眼睛正一動不動的望著他。

    啪————

    水杯摔在地上,水液和碎片飛濺了一地。

    這么久的煎熬和等待終于看見了光,李曜馳撲到床邊,大力的將床撞的晃悠了一下。

    “澤哥,你醒了”李曜馳單膝跪在地上,水漬將他的膝蓋那塊布料染濕,他的聲音帶著顫,淺棕的瞳孔閃著水光望著方玉澤。

    怕是又在做夢,他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刺痛的襲來,李曜馳才知道眼前的一切不是夢,他緊繃著腮幫子,竭力壓制著自己的激動,放輕了聲音問方玉澤:“澤哥,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方玉澤沒有說話,而是眼眸含水的看了李曜馳好久,看的他眼睛紅紅的,干裂蒼白的嘴巴輕輕動了動,好似是說了幾個字,但是卻干啞的沒有發出聲音。

    李曜馳看明白了,聲音輕柔的問他:“肚子疼嗎”

    隨后李曜馳的手伸進被子里,又熟練的探入方玉澤寬大的病號服里,覆在方玉澤胃腹處給方玉澤揉肚子。

    方玉澤已經好久沒進食了,胃部柔軟綿滑,癟的都凹陷了下去,李曜馳的手蓋在上面甚至能夠清晰的摸到方玉澤胃袋和腸道里面的動靜,只有一層薄薄的皮肉覆蓋在上面,甚至不需要用力,只用將手自然的放上去,就能直接隔著方玉澤的肚子直接按到他的腰背。

    瘦的讓人心疼。

    現在的方玉澤太脆弱了,李曜馳需要悠著些力道讓自己的手懸在空中給方玉澤揉肚子,

    方玉澤的肚子還是和以前一樣,怎么暖都暖不熱。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李曜馳給方玉澤揉肚子,即便是方玉澤一直在昏迷中,他也依舊如此。

    他早就知道方玉澤肚子不舒服,吳林奇告訴他,雖然方玉澤胃里的出血止住了,但是還沒有完全修復,并且每天方玉澤都在不間斷的打針,即便是醫生已經在盡力用藥效最緩和的藥物,但是只要是藥物怎么會沒有刺激性。

    更何況是冰涼的液體進入身體,方玉澤又體寒,肯定會難受。

    于是每天方玉澤只要是打吊針,李曜馳就給他暖著揉著,吊針打多久李曜馳就能給他揉多久,恨不得連手臂上的肌肉都練出來了。

    方玉澤躺在床上,依舊是一言不發的望著李曜馳。

    李曜馳許久沒有感受到方玉澤的回應,剛剛那陣激動勁兒過去了,他后知后覺的冷靜下來,察覺到方玉澤有些不對勁。

    揉著肚子的手緩了緩,他湊近了些,問方玉澤:“澤哥,怎么了?很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叫醫生來”

    李曜馳趴在床邊,那張英俊的臉就停留在方玉澤近在咫尺的位置。

    方玉澤深黑的瞳孔輕顫著,目光一點點的輕劃過李曜馳的臉頰,從上到下的看著,像是在看一個夢中人。

    “澤哥”

    “冷”方玉澤薄唇顫動了一下,終于是說出了第一個字,嗓子啞的像是滑過的砂礫:“好冷”

    李曜馳立刻明白了方玉澤的意思。

    他掀開方玉澤的被子,動作很輕的躺到方玉澤的身邊。

    方玉澤住的是VIP病房,雖然病床很大,但是李曜馳還是怕自己會擠到方玉澤,他側著身,后背緊貼在病床的護欄,雙腿夾住方玉澤冰涼的雙腳,抬起手將方玉澤輕輕的攬在懷里抱著。

    這樣的姿勢很累,方玉澤太虛弱了,李曜馳每個觸碰他的動作,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的力道會傷到方玉澤,就像是對待一只不想讓他飛走的蒲公英,就連喘息都不敢用力。

    病房里寂靜,兩個人沒有再說話,而是靜靜地相擁在一起。

    李曜馳的手依舊在給方玉澤揉著肚子,方玉澤冰涼的臉貼在李曜馳的肩頭,身子骨輕的像是冬日里快要折斷的枝丫似的。

    過了幾分鐘,方玉澤忽然在李曜馳的懷里悶哼了一聲。

    李曜馳手上的動作立刻停了下來,問:“怎么了?”

    方玉澤說:“疼……”

    李曜馳有些慌,問:“哪里疼?”

    “”

    沉寂了數秒之后,方玉澤聲音顫抖著說:“哪里都好疼……”

    “”

    李曜馳呼吸猛地一停,緩緩的抬起眼睛望向方玉澤。

    在寂靜的病房里,他們兩個人相望著,時間在這一秒變得無比緩慢。

    方玉澤的眼睛很好看,那雙總是充滿了銳氣的眼睛,要強的不可一世的眼睛,此時卻是眼眶通紅,含著痛的晶瑩水光,眼淚一滴滴的往下落。

    這一年多來,他只有被李曜馳抱在懷里的時候才感覺是快樂的,是幸福的,其他的時候,他過得一點都不好。

    其他人看見的光鮮,看見的堅不可摧,都是他裝出來的

    現在他看著李曜馳對他好,抱著他,哄著他,無微不至的照顧他,像是恢復到了曾經的模樣,他既依戀又心動,但是他卻不敢問李曜馳是什么意思,不敢再一次提到他們之間的感情,甚至不敢挽留李曜馳。

    李曜馳拒絕過他太多次了,每次的拒絕都讓他心如刀割,讓他不敢再一次問愛不愛的這個問題,生怕從李曜馳口中得出來的答案又把他給刺碎了。

    鏡花水月觸不得的這種傻事,他犯過太多次。

    現在的他再也經不起折騰,如果李曜馳再說一次不愛他,他估計真的要死了。

    李曜馳望著方玉澤的眼淚,痛的也紅了眼睛,他抬起手劃過方玉澤的眼角,擦拭著方玉澤不斷落下的眼淚,說:“澤哥,一切都會好的,你別哭好不好”

    李曜馳替方玉澤擦著眼淚的手一點都不管用,不擦眼淚還少一點,越擦就越多。

    最后李曜馳實在是沒辦法了,將方玉澤抱進懷里,輕輕的撫摸著方玉澤的后背。

    方玉澤的臉埋在李曜馳的胸口,哽咽著說:“對不起,原來愛而不得這么痛苦,我才明白了”

    “這樣,你也算是報復我了,對嗎”

    李曜馳紅著眼睛,說:“澤哥,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報復你我只是怨”

    李曜馳說到這里就說不下去了,他閉上眼睛,下巴抵在方玉澤的發間。

    方玉澤是他一直捧在手中的人,他怎么舍得報復,最痛的時候,最狠心的時候,他也是想著最多就斷了吧,別互相折磨了,那是因為他已經痛的受不起了。

    除此之外,他只希望方玉澤能好,事事都好。

    眼淚染透了李曜馳胸口的衣服,方玉澤雙手抓著李曜馳的手臂,從李曜馳懷里揚起頭,細小的淚珠殘在他的睫毛處,將他的眼中的淚光映的晶瑩剔透,似閃著碎鉆。

    他沒有力氣,就連哭也是靜靜的流眼淚,說上幾句話就累的氣喘。

    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很虛弱的抬起手,纖長的指尖撫摸著李曜馳的臉頰,聲音微弱的對他說:“我也怨對不起,我三十二了,還要一個比我小了快十歲的孩子教我什么是愛”

    眼淚一滴滴的滑落,方玉澤的指尖輕李曜馳的臉頰,眸中含著無盡柔軟的愛意,字字艱難的說:“現在我明白了,你能不能原諒我”

    第56章 第 56 章

    “原諒澤哥, 我原諒……”

    方玉澤的這兩句話說的李曜馳心頭發軟,他緊握著方玉澤撫摸在他臉頰的手,不停的說著原諒。

    還有什么好不原諒的呢, 方玉澤都病成這樣了,要是能讓方玉澤好, 讓他把心掏給方玉澤吃了都可以。

    李曜馳說到最后聲音也克制不住的顫抖, 當初方玉澤站在高臺下緩緩倒下的那一幕, 這幾天一直在他的腦中來回的播放。

    這幾天,他經歷了那么多, 知道了那么多, 忽然就意識到, 一切在生死的面前,都是小事。

    曾經的他以為自己在這一段感情里面付出了很多, 金錢,感情,包括自尊。

    只要他有的,他全部都給方玉澤了, 他自認為全心全意, 沒有做錯過任何一件事情,然而最后卻沒有得到自己應有的回報,他想不明白為什么, 便耿耿于懷, 不愿意原諒, 不愿意讓步。

    漸漸地, 這種原本純粹的愛就變了質, 摻雜了恨。

    可是他不知道,在一段感情里面, 總是要有一個人要先讓步。

    他既然做不到鐵石心腸,做不到徹底的拋下對方玉澤的愛,那就注定他最終要做這個讓步的人。

    過分的執著,無非是自己在和自己較勁,只會讓彼此都痛苦。

    尤其是當他知道方玉澤被這段感情折磨的兩次踏入死亡的界限中的那一刻,一切的過往都煙消云散

    他忽然覺得自己曾經的痛好像都過去了,只留下了后怕和后悔。

    萬一,萬一這一次方玉澤沒有那么幸運,離開了他,那么最后他恨的那個人一定不是方玉澤,而是他自己。

    他會恨自己為什么沒有好好傾聽方玉澤對他的愛,也會恨明明還愛為什么讓彼此留有遺憾。

    還好老天聽到了他的祈禱,又給了他們一次機會。

    既然彼此都愛,并且很愛,那不如坦誠的去接受這份愛。

    想到這里,李曜馳的真心話止不住的往外冒,他抱著方玉澤說:“澤哥,我愛你,我其實好愛你……我沒有一刻停止過愛你之前推開你就是因為愛得太痛了,對不起澤哥……”

    李曜馳心疼方玉澤,抬手擦拭著方玉澤眼角的眼淚,放低了聲音又一次說:“澤哥,我愛你”

    方玉澤聽見李曜馳的告白,恍惚的像是在做夢,他抬起眼睛望著李曜馳,淚水大顆大顆的不停的往下落,想要回應著也對李曜馳說一句我愛你,卻因為情緒激動,嘴巴張了張有些喘不過氣了。

    李曜馳看見方玉澤張著嘴巴,喘息.粗重,立刻警覺起來。

    方玉澤現在情緒不能有大的波動,李曜馳抬手給方玉澤順著心口,不敢再說那些讓方玉澤心情起伏的情話,而是轉而聲音低沉的安慰道:“澤哥,你先好好休息,我一直在你身邊,有什么事情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再好好的說,行嗎”

    怕方玉澤會不安心,他將方玉澤抱的更緊了,低下頭一下下的親吻著方玉澤的額頭。

    李曜馳的嘴唇炙熱,方玉澤被吻的睫毛都在顫,他努力喘動著心口里那口氣,嘴巴不停的抖動,最后還是用盡全力對李曜馳說出了那句:“我也好愛你”

    李曜馳的眼睛紅了,他將方玉澤抱在懷里,重重的閉上眼睛,下巴抵在方玉澤的發間,手撫摸在方玉澤細瘦的后背,一下下的給他順著氣說:“澤哥,我知道了,我們先休息好不好”

    方玉澤的手在被子里用力抓住了李曜馳的衣角,李曜馳感受到身下的動靜,也明白方玉澤的意思,低聲說:“澤哥,你放心,我不走,先養好身體,我們來日方長”

    方玉澤的臉貼在李曜馳的懷里,輕輕的點了頭,說:“好”

    方玉澤的身體虛弱,剛剛和李曜馳說了那幾句話已經是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被李曜馳抱在懷里,手腳都暖著,沒一會就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那天晚上,方玉澤貼在李曜馳的懷里,倒是睡得安心了,李曜馳卻很受罪,他的手不敢用力攬著方玉澤,生怕會壓得方玉澤不舒服,只能悠著力道抱著方玉澤,更何況這個床不如家里的大,李曜馳怕會擠著方玉澤,那么高的一個大個子,只能側身貼在床邊。

    這樣下來一夜,李曜馳的半邊身子都變得酸麻,沒了知覺,即便是如此他還生怕將方玉澤吵醒,愣是定的像個木頭人一樣,一動不敢動。

    直到第二天的早上九點多,祁方焱來了,還給他帶了一份早飯。

    推開病房門,祁方焱看見李曜馳躺在病床上抱著方玉澤,眉毛挑了一下,隨后很淡定的走進來,將餐盒放在沙發前的茶幾上,壓著聲音的問李曜馳:“他醒了?”

    李曜馳點了點頭,問祁方焱:“幾點了?”

    祁方焱擼開衣袖看了一眼腕表,說:“早上九點半,起來吃飯吧。”

    時間確實不早了,李曜馳這才松開了抱著方玉澤的手,慢手慢腳的從病床上下來,可即便如此當他從方玉澤身邊抽離的那一刻,方玉澤還是不安的皺了一下眉頭。

    李曜馳立刻彎下身撫摸著方玉澤的臉頰。

    手指輕蹭過方玉澤的臉側,這樣安撫了兩下,方玉澤才松開眉頭,又重新陷入了深睡眠。

    李曜馳總算是松快下來,他站在病床前,先是擰著自己發麻的肩膀活動了活動,然后又轉動著自己酸澀的脖頸,就這么睡了一晚上,他好像變成了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兒,胳膊腿兒都不是他自己的了。

    祁方焱站在沙發前看著他笑,低聲問:“抱著睡了一夜?”

    “恩,怕他冷!崩铌遵Y面色冷酷的說。

    祁方焱又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一屁股坐在沙發說:“以后有你受的”

    李曜馳沒理他,坐在沙發前正要打開祁方焱給他帶來的飯菜,這時候病房的大門再次被推開,兩個醫生進來例行查房。

    李曜馳又站起身,走到醫生的面前匯報昨天晚上方玉澤醒來的事情,醫生在筆記本上記錄了兩筆,埋頭檢查了一下方玉澤的各種指標,最后得出來的結論是方玉澤的心臟手術很成功,目前情況已經穩定,以后逐漸恢復就可以,只不過他的胃里還有炎癥,需要調理,所以這幾天只能吃流食,其他的沒什么大礙了。

    聽見醫生這樣說,李曜馳的心算是徹底的放下了,等到醫生走了之后,他再次坐回沙發前,打開了餐盒。

    一陣雞湯的鮮甜香味從保溫盒里飄了出來,里面是方家保姆做的雞湯餛飩,黃悠悠的雞湯里飄著幾塊紅棗,一看就很有食欲。

    心口的巨石落下,這是這么多天來李曜馳第一次感受到了餓,他將那一大碗餛飩吃的干干凈凈,還剩下最后一口湯的時候,病床那邊忽然傳來了方玉澤輕微的咳嗽聲。

    “咳咳咳咳”

    當下李曜馳喝湯的手一頓,沒等祁方焱反應過來,他就將餐碗砰的一聲放在茶幾上,站起身快步走到方玉澤的病床前。

    方玉澤還沒徹底醒來,閉著眼睛保持著剛剛被李曜馳抱在懷里的側身姿勢,有些咳嗽,李曜馳就蹲在床邊很有耐心的給他拍背。

    大約這樣拍了一分鐘,方玉澤才慢慢的睜開眼睛,睡得不太清醒的望著李曜馳。

    方玉澤的眸色深黑,褪去了利氣之后,望著李曜馳時總是特別的專注。

    李曜馳溫柔的抬起手,撫開垂在方玉澤額前的碎發。

    “好點了嗎”李曜馳輕聲問。

    方玉澤咳嗽的眼睛泛紅,望著李曜馳了一會,才聲音低啞的說:“好多了”

    李曜馳又問他:“渴不渴?”

    這么多天方玉澤一直都在昏迷,除了每天打吊針補充身體的能量,是滴水未進,即便李曜馳每天都在用沾了水的棉簽擦拭他的嘴唇,但是方玉澤曾經紅嫩細軟的嘴唇還是干裂起皮。

    方玉澤咳得嗓子都要冒煙了,他點了點頭。

    于是李曜馳扶著方玉澤躺好,另一只手轉動著病床下面的起伏軸,大力的轉動了幾下后,病床的前半部分緩緩升了起來。

    方玉澤坐在病床上,李曜馳先彎下腰將被子拉到方玉澤胸部的位置蓋好,又將枕頭墊在方玉澤的腰下,防止他腰疼,最后轉過身給方玉澤倒了一杯溫度剛好的熱水。

    方玉澤雙手無力,就連捧著那杯熱水都有些吃力,李曜馳就坐在床邊,手托在水杯底端,替方玉澤拿著那個水杯。

    方玉澤才做完心臟手術,每一次的吞咽心臟處都會傳來一陣傷口的痛感,于是他喝的很慢,小口小口的抿著,大約是喝了二十分鐘,杯子里的水也沒怎么見少。

    李曜馳很有耐心,托在水杯下面的手隨著方玉澤喝水的力道,一點點的喂到他嘴里。

    后來李曜馳感覺水有點涼了,便低聲問方玉澤:“澤哥,水有點涼了,我換一杯熱的好不好”

    方玉澤也喝得差不多了,他搖了搖頭,松開捧著水杯的手,李曜馳便站起身將水杯放到了床頭柜上。

    方玉澤的目光隨著李曜馳的動作而動,這個時候吳林奇推開門大步走進來,說:“我聽說玉澤已經醒了,你們怎么不告訴我?”

    一進門發現方玉澤正坐在床上,吳林奇的腳步一頓,看了方玉澤幾秒,笑著說:“玉澤,醒了啊”

    “恩,昨天晚上醒的。”李曜馳怕方玉澤說話太累,直接替他回答道。

    吳林奇轉過頭看著李曜馳和祁方焱說:“醒了就好,醒了情況就穩定了,正好我現在有空,你倆出來一趟我給你們囑咐一下其他的照顧事項!

    怕會吵到方玉澤休息,吳林奇把祁方焱和李曜馳兩個人叫出了病房。

    李曜馳走之前不太放心方玉澤,他轉過身替方玉澤塞了塞被子,低聲說:“澤哥,我就在門外,哪里不舒服就喊我一聲!

    方玉澤雙眸黝黑的眼睛望著他,幾秒后才慢慢的點了點,說:“好”

    李曜馳和祁方焱走出病房,關上了大門。

    李曜馳怕方玉澤會不舒服,不愿意走遠,三個人就站在病房外面,只隔著一個病房門。

    吳林奇對兩個人說:“一個月之前方玉澤心臟不太好,我一直主張他做手術,但是他都沒有同意,這次他心臟病發暈倒,雖然是不幸,但是結果卻是萬幸,你們也知道心臟病一旦發作,黃金四分鐘是最重要的,他很幸運的是心臟病發作的時候身邊有了解他身體情況的親人,還有專業的醫務工作者。”

    “這次的手術很成功,我們將他心臟里存在的問題基本都處理了,正常情況下,他和尋常人沒有區別,完全能夠恢復到他之前的最優狀態,但是現在有一點一定要切記!”

    吳林奇說話是個大喘氣,說到這里,他的眼睛特意看向了李曜馳,沒有繼續向下說。

    看見吳林奇那專注的目光,李曜馳心里一緊,立刻問:“注意什么?”

    祁方焱也看著吳林奇問:“注意什么?”

    兩個人目光炯炯的看著吳林奇,吳林奇壓著聲音繼續向下說:“唯一要注意的一點就是———未來的生活,一定一定要注意他的情緒!切記以后不能讓他情緒太激動,一定不能惹他生氣,一定不能讓他難過,負面情緒是最影響心臟的事情,記住了沒有?!”

    吳林奇這一句完完全全是看著李曜馳說的,一說完祁方焱也明白了,立刻轉過頭望向了李曜馳。

    這下是兩個人目光炯炯的瞪著他了

    李曜馳喉結滾動了一下,說:“記住了!

    吳林奇囑咐完這件最重要的事情,又說了一些吃飯上的禁忌,還有一些照顧病人的注意事項,李曜馳從頭到尾都聽的很認真,必要的時候還想拿著手機記下來,最后還是吳林奇說:“別記了,這些注意事項我等會編輯成短信直接發給你,你到時候直接照著做就行了!

    李曜馳這才算是作罷,又重新將手機放進了衣兜里。

    李曜馳和祁方焱這兩個大總裁愣是站在病房外面聽了二十多分鐘的囑咐,好不容易聽完了,吳林奇雙手插進白大褂的衣兜里,瀟灑的轉過身去查病房了,李曜馳和祁方焱還在皺著眉頭細想,剛剛吳林奇的某一句話是什么意思。

    李曜馳擰著眉毛問祁方焱:“剛剛吳醫生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什么意思?我沒聽懂!

    “我也不懂。”祁方焱也是個學渣,擰著的眉頭沒比李曜馳輕到哪里去,他想了想說:“等吳醫生有空的時候你再問他,他不是說要給你發信息嗎?”

    李曜馳一想也是,于是兩人一拍即合,轉過身重新走進病房里。

    本以為這么久了,方玉澤應該已經躺在床上休息了,誰知道李曜馳一進門正好對上了方玉澤的目光。

    方玉澤的眼睛好像是一直望著大門,就連兩個人進門時他的目光也是不動半分,沒有一點的遮掩,很直接的望著李曜馳。

    李曜馳快步走到方玉澤的身前,彎下腰問:“澤哥,怎么了?”

    方玉澤看了李曜馳幾秒,而后繞過李曜馳又看了一眼祁方焱。

    望向祁方焱的那一眼可和看著李曜馳的目光完全不一樣,如果說方玉澤看著李曜馳時那個目光是柔情似水,那么看著祁方焱的目光就是冷淡如冰。

    祁方焱被那個眼神一看,瞬間就明白了,他的后腳壓根就沒有踏進病房的大門,便說:“哦對了,我突然想起來山莫集團還有件事情需要我處理,我先走了!

    說完祁方焱就轉過身離開病房,還很貼心的將病房的大門給關上了。

    李曜馳坐在病床前,放輕了聲音又問道:“澤哥,怎么了?”

    方玉澤感受到李曜馳近在咫尺的距離,目光微仰的看著李曜馳的臉,沉默了半響說:“胃不舒服”

    李曜馳聽見方玉澤這樣說,身體正了正,手順著被子邊緣,探進了方玉澤寬大的病號服里,撫摸在方玉澤的肚子上。

    和清晨時李曜馳撫摸的觸感不一樣,早上的時候方玉澤的肚子還是柔軟凹陷,現在卻鼓起來了,尤其是胃部,鼓的像是一個小球,李曜馳稍微用了些力道壓著方玉澤胃部試了試。

    “嘶————”

    方玉澤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氣,低下頭雙手抓緊床單,粗喘了好幾下之后,他抬起泛紅的眼睛嗔責的望著李曜馳。

    李曜馳的手立刻轉而撫摸著方玉澤的肚子,輕輕的揉了兩下,解釋說:“對不起澤哥,這是剛剛醫生教的,需要試一試你肚子漲起來的是什么,我弄疼你了嗎”

    方玉澤吸了下鼻子,說:“沒事”

    即便是方玉澤說了沒事,李曜馳還是心疼的給方玉澤揉了好幾下,然后他問道:“澤哥,胃里脹嗎?”

    方玉澤點了點頭,恩了一聲。

    下一秒,李曜馳熟練的翻身上床,掀開被子抬手將方玉澤抱進懷里。

    方玉澤身體無力,隨著李曜馳的力道側過身靠在李曜馳的懷里,他的身體緊貼在李曜馳的胸口,感受著李曜馳的手撫摸在他的后心處,一下下的輕拍著他的后背,給他拍著胃里的脹氣。

    方玉澤被李曜馳抱在懷里,和昨晚兩個人相擁的場景極為相似,方玉澤的臉頰埋在李曜馳的脖頸處,肩膀被李曜馳拍的輕輕顫。

    過了好一會,方玉澤忽然聲音悶悶的喊了一聲:“李曜馳”

    “恩?”李曜馳應了一聲。

    方玉澤又沉默了幾秒,說:“你昨晚和我說了什么話,我忘記了,你再說一次。”

    李曜馳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低頭望向了方玉澤。

    感受到李曜馳的目光,方玉澤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臉頰貼在李曜馳的懷里,連頭都沒抬,但是身體卻朝著李曜馳懷里貼了貼,在李曜馳看不見的地方,他輕輕的睜開了眼睛,等待著李曜馳后面的話。

    明明是這種親密無間的姿勢,可是方玉澤心里還是不安。

    昨晚他從昏迷中醒來,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說的話也沒有過大腦。

    相對的,李曜馳對他說的話,他雖然是聽見了,也記住了,但是總是覺得周圍蒙了一層白茫茫的霧。

    他怕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場夢,畢竟這樣的夢他做過太多次,無論夢里多真多好,醒來的時候都是一場空。

    所以這一次,即便是他感受著李曜馳擁抱他的體溫,卻依舊需要很用力的去確認,李曜馳昨晚的那些話是真實存在的。

    “方玉澤,我愛你,很愛你”

    “我沒有一刻停止過愛你”

    李曜馳的這兩句話很短,卻是聽得方玉澤身體緊繃,過了片刻,他回過勁兒來,縮在李曜馳的懷里,身體克制不住的細細顫抖。

    李曜馳雙手將方玉澤抱的更緊了,他閉上眼睛,聲音低沉的對方玉澤說:“澤哥,我們和好,可以嗎?”

    這下方玉澤肩膀顫抖的更厲害了,他喉結滾動著,聲音艱難的說:“好我們和好”

    又過了一會,方玉澤嗓子里帶著變調的哭音,說:“李曜馳,我年紀大了,心臟也不好,你不能再折騰我了答應了就不許變”

    李曜馳低下頭,臉貼在方玉澤的臉側,閉上眼睛蹭了蹭方玉澤的臉頰,他說:“澤哥,放心,我愛你,永遠都不會變”

    第57章 第 57 章

    有了李曜馳的這句話, 方玉澤安心了不少,他的眼睛有些紅,臉貼在李曜馳的懷里, 緩了好一會,才停下了肩膀的顫抖。

    兩個人相依偎著, 方玉澤聽了李曜馳那番告白的話, 又被李曜馳抱著, 心里漲的又軟又暖,李曜馳的手依舊撫摸在他的后背上, 一下下的給他輕拍著胃里的脹氣。

    過了一會, 李曜馳輕聲問:“好點了嗎?”

    方玉澤胃里的脹氣緩解了不少, 恩了一聲。

    李曜馳又問:“困嗎?”

    方玉澤的臉貼在李曜馳的肩膀處說:“才睡醒,不困!

    李曜馳好了一聲, 然后兩個人再次陷入了沉寂,病房里的暖氣發出輕微的出氣聲,溫度暖和的剛剛好,方玉澤被李曜馳拍的舒服了, 頭枕在李曜馳的臂彎處, 朝上面調了調姿勢,問:“剛才吳林奇把你叫出去說了什么?”

    李曜馳回想了一下,然后將吳林奇囑咐他的話一五一十的全部都說了出來。

    “吳醫生說, 你的手術很成功, 大約一個月之后就能恢復到之前的最優狀態, 只不過胃里還是有炎癥, 不能掉以輕心”

    “恩!

    “醫生還說, 一直注射藥物會讓你胃不舒服,加上你長時間沒有進食, 以后的一段時間可能會經常胃脹氣惡心難受,需要仔細照顧!

    方玉澤沉默了幾秒,問:“怎么照顧?”

    “就像這樣。”李曜馳抬起自己的右手,示意給方玉澤看,他先是放在方玉澤肚子上給他揉了揉肚子,又撫摸在方玉澤的后背拍了拍。

    方玉澤看著李曜馳這樣,特別的心滿意足,他抿著嘴巴努力壓下了想要揚起的笑意,聲音依舊的問李曜馳:“還有呢?”

    “還有”李曜馳想了想繼續說:“吳醫生還說了最關鍵的一點!

    “什么?”

    “他說負面心情最影響心臟,囑咐我以后不能惹你不開心,不能惹你生氣,不能讓你難過!

    李曜馳是個老實孩子,方玉澤問他什么,他就說什么。

    方玉澤抬起眼睛望著李曜馳,柔軟的黑發散在李曜馳的肩頭,過了一會他說:“我其實很少情緒激動,只有對你的事情才會這樣”

    方玉澤這樣一說,李曜馳心里軟趴趴的,他抱緊了方玉澤,低下頭下巴蹭了蹭方玉澤光潔的額頭,閉上眼睛,溫情脈脈的說:“澤哥,以后我會對你好,你放心”

    既然都說到這里了,方玉澤目光專注的望著李曜馳,才開始直奔正題,問:“那天你和周霜林的訂婚宴會,是怎么回事?”

    李曜馳哪里想到方玉澤會突然給他來這一手,他蹭著方玉澤臉頰的動作一頓,立刻抬起頭望著方玉澤,腦袋里瞬間警鈴大作。

    他說:“什么訂婚?壓根沒有的事,那天的宴會我是要去澄清謠言。”

    方玉澤不買他的賬,說:“我明明看見你和周霜林在臺下拉拉扯扯,搞曖昧。”

    “我什么時候和周霜林拉拉扯扯,搞曖昧……”

    李曜馳這句話開始揚的高底氣足,后來他對上方玉澤越發銳利的目光,聲音一點點變小,慢慢的想起來那天他什么時候和周霜林“拉拉扯扯,搞曖昧了”。

    如果他沒有猜錯,應該是宴會臨上臺之前,他本意是想叫著周霜林過來,兩個人一起商量一下等會上臺澄清的事情,誰知道周霜林忽然變卦,死活都不同意澄清兩個人的訂婚謠言。

    這才出現了方玉澤口中的拉拉扯扯,搞曖昧。

    李曜馳都想不明白方玉澤一個近視眼,怎么視力忽然這么好了,那么大老遠都能看見

    李曜馳對上方玉澤瞪著他的目光,保證著說:“絕對沒有拉拉扯扯,我和他也沒有搞過曖昧,當時是周霜林不愿意澄清,我拽著他要上臺去澄清,澤哥你看錯了。”

    方玉澤依舊紅著眼睛瞪著他又問:“既然是假的,他為什么不愿意澄清?”

    “”

    方玉澤不愧是方玉澤,才做完大手術,身體虛弱的連喝水都費勁,這都沒能阻止他那個清醒的大腦轉圈圈,瞬間就發現了問題的關鍵所在。

    李曜馳一下被問住了,他微蹙著眉頭望著方玉澤,不知道該怎么說。

    他總不能和方玉澤說,周霜林是因為喜歡他,才死活不肯澄清,而是真的想和他結婚吧…….

    這話一說,方玉澤不又要氣的心臟難受…….

    方玉澤見李曜馳面色為難,許久不回答,心里跟個明鏡兒似的,他氣的眼睛更紅,瞪了李曜馳一眼,轉過頭背對著李曜馳。

    李曜馳馬上想起來一個理由,拽著方玉澤的手胳膊說:“因為錢,他應該是因為錢!”

    想到這個理由,李曜馳松了一口氣,他的胸口貼著方玉澤的后背,手攬著方玉澤的腰腹,朝方玉澤貼了貼,解釋著說:“周霜林和我訂婚這個謠言,可以讓周家的股票回漲,也正因為此周家在這一個月里還清了外債,并且翻身擠入明城前五,所以周霜林不愿意澄清,因為一旦澄清周家必定會面臨股價的回跌!

    李曜馳把這個事情一說,方玉澤明白了,他又問:“既然如此,這個謠言從一個月前就傳開了,你為什么不早點澄清?”

    李曜馳猶豫了一下,又把那天周家父子求他不要澄清謠言的事情說了,最后怕方玉澤生氣,他還補充一句:“他們周家之前幫過我們李家,現在他們家眼看著要敗了,遇到這種情況,我也不好不幫。”

    方玉澤聽完李曜馳這樣說,背對著李曜馳好半天才輕笑一聲說:“真是樂于助人!

    “”

    李曜馳不敢說話了,他的胸口緊貼著方玉澤的后背,從后面緊緊的將方玉澤抱在懷里,手默默地探向前給方玉澤揉著心口,認錯說:“澤哥別生氣,我錯了,那天發生的事情我也沒有想到”

    李曜馳說完這句話,方玉澤好半天都沒有說話,病房里寂靜,只有李曜馳揉動著方玉澤胸口發出的衣服摩擦聲。

    過了好一會,方玉澤才背對著他,說了幾個字:“開發布會”

    方玉澤聲音太低了,李曜馳沒聽清楚,啊了一聲。

    這次方玉澤提高了聲音,一字一句清楚的說:“開新聞發布會澄清,你必須在會上給我一字一句的說清楚,和他分清關系,你要是說不清,我就替你說!

    聽見方玉澤這樣說,李曜馳哪里有不答應的道理,他低下頭吻了一下方玉澤后脖頸,哄著方玉澤說:“好,老婆說什么就是什么。”

    “老婆”這兩個字來得突然,從李曜馳的嘴里一出來,方玉澤身體猛的一僵,望著前方的窗戶瞪大了眼睛,睫毛不停的在顫,不多時他的臉頰一點點的泛起了紅,那片紅順著耳根漫到了他的后脖頸處。

    方玉澤后脖頸的皮膚光滑,包裹著脊椎骨頭,粉粉嫩嫩的像是擦了胭脂。

    渾身燙的發了燒,又被李曜馳親吻著后脖頸,熱唇和他的皮膚相觸跟通了電似的,直接從他的脊椎骨電到了尾椎骨,又酥又麻。

    方玉澤垂下了眼睛,嘴巴微張喘了兩口氣,閉上眼睛掙了一下后背,羞得說:“亂叫,誰是你老婆…….”

    一聽方玉澤不承認,李曜馳不干了,他手臂用力抱了方玉澤兩下,想要將方玉澤轉過身來,他們倆面對面對峙一下。

    誰知道方玉澤就是不轉身,李曜馳也不敢太用力,生怕將方玉澤身上的傷口扯開了,于是他干脆下床,圍著床繞了一圈,走到床的對面,在方玉澤的身前再次躺下了。

    剛剛背過身的時候李曜馳還沒發現,現在和方玉澤面對面的相視,他才發現方玉澤臉頰緋紅,那片紅色直接暈染到了方玉澤的眼尾,襯著方玉澤那雙深黑的眼眸,好看又勾人。

    李曜馳看的心臟發軟,想要和方玉澤對峙的話忽然就說不出來了,他抱住方玉澤的細腰,低下頭吻了吻方玉澤的鼻子。

    方玉澤被他吻的有點懵,睫毛顫了兩下,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李曜馳又吻了吻他的嘴巴。

    這還是他們兩個人和好之后第一次親吻,李曜馳怕方玉澤身體不好,就連吻上去都是輕輕的,如同落在唇邊的羽毛。

    然而這樣視若珍寶的輕吻才讓方玉澤更心動,他像個沒經歷過情愛的少年,紅意蔓延到耳垂,望著李曜馳,不知該作何反應了。

    李曜馳又握住他的手,垂下眼吻著方玉澤的掌心。

    方玉澤的手很漂亮,被李曜馳握的懸在半空中,吻上的時候修長的指尖都在顫抖,像是風中抖動的枝丫。

    李曜馳將方玉澤的五指放在嘴邊,輕輕的吻著,五個指頭都吻了一個遍。

    方玉澤哪里受過這樣勾人的吻啊,之前他和李曜馳在一起都是直來直往,誰知道李曜馳還會這些調情的玩意兒

    花里胡哨的。

    真煩人。

    方玉澤心里狠狠的罵了李曜馳幾句,卻被他吻的手指尖發癢,下半身麻的腳尖都繃直了。

    方玉澤的手指輕輕縮了縮,眼睛泛著薄紅,輕斥李曜馳:“干什么,這是在醫院”

    李曜馳笑著看他,壓著聲音說:“沒人!

    方玉澤瞪了他一眼,又不說話了。

    李曜馳抱著方玉澤的腰,朝方玉澤身前擠了擠,臉頰貼在方玉澤的臉頰上,問:“我們都這樣,你還不是我老婆?”

    “”

    “你是不是我老婆啊,澤哥”

    以前怎么沒發現,李曜馳煩人得很,不問出來個答案就一直在問,方玉澤被李曜馳緊緊抱在懷里,耳朵上的紅久久都散不去,過了好一會,他垂著眉眼,聲音很低的說:“要等你開完發布會才行……”

    李曜馳滿意了,他打著保證說:“好,等你出院了,我立刻就開發布會,你讓我說什么,我就說什么,好不好,澤哥?”

    “恩”-

    那天方玉澤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他被李曜馳抱在懷里,拍著背,順了好久的氣。

    后來舒服了一些,他趴在李曜馳懷里昏昏沉沉的快要睡著了,李曜馳也隨著放輕了給他拍背的手。

    這個時候方玉澤貼在李曜馳的胸口,輕皺起眉頭,夢囈般的喊了一聲:“李曜馳”

    李曜馳立刻將方玉澤抱緊了,說:“我在,我在。”

    自從兩個人分開以后,方玉澤總是很沒有安全感,之前他將李曜馳軟禁在別墅里,兩個人同睡一張床上,那個時候方玉澤被李曜馳抱在懷里時也經常這樣,半夢半醒的時候,他會無意識的叫李曜馳的名字,確認李曜馳在他的身邊。

    但那時候,李曜馳很少回應方玉澤。

    現在方玉澤重病一場,曾經羞于宣之出口的依賴,在睡夢中加倍的往外冒,止都止不住。

    李曜馳哄著他,比任何一次都要耐心。

    這一覺睡得時間長,方玉澤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

    意識緩緩清醒的時候,他最先感覺到的全身的溫暖,這種熟悉的溫度很舒服,令他感到安心又幸福,而后他慢慢地睜開眼睛,看著李曜馳就躺在他的身邊,手還放在他的肚子上。

    他輕輕的動一動,李曜馳還沒有醒,手卻下意識的給他揉了揉肚子。

    午后的陽光順著窗戶漫了進來,落在李曜馳鋒利的眉眼上。

    方玉澤沒有動,怕把李曜馳吵醒,他保持著的側躺的姿勢靜靜地望著李曜馳。

    李曜馳這些天照顧他太累,在這樣近的距離里,方玉澤可以清晰的看見李曜馳眼下的青紫血絲,還有憔悴的臉色。

    方玉澤就這樣看了李曜馳很久,從眉眼到嘴巴,來來回回的看,跟怎么都看不夠似的。

    最后他輕輕的湊近了一些,在李曜馳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嘴角帶笑,低聲罵了一句:“臭小子”-

    方玉澤的心臟病手術很成功,后續恢復也不錯,漸漸地也能吃一些細軟的食物。

    只不過他每次吃完飯胃里都會有點不舒服,需要李曜馳守在他身邊照顧著。

    但李曜馳畢竟是一個集團的大總裁,背后還有幾千號人靠著他吃飯,他不能每天二十四小時的守著方玉澤。

    方玉澤也明白這一點,沒有強留李曜馳陪在他的身邊。

    于是每天早上和午飯的時候,李曜馳會過來送他親手做的飯菜,看著方玉澤吃完,等著方玉澤沒有不舒服再離開。

    晚上下班之后他會再第一時間趕到醫院來,陪著方玉澤吃飯,然后一晚上都留在方玉澤的身邊抱著方玉澤睡覺。

    其實兩個人每天待在一起的時間已經很久了,足足有十七八個小時,方玉澤卻還是覺得不夠,每天李曜馳一走他就總是在發呆。

    雖然他也在看書打發時間,但是他才做完手術,氣血虛弱,那些書很難看到心里去,倒是每次門外有人路過的腳步聲時,他都會立刻側過頭看。

    看大門口比看書都認真

    這天中午,李曜馳比正常的時間來的要晚,平時李曜馳都是中午十二點之前到達醫院,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直到十二點十五還沒有到。

    方玉澤坐在病床上,手上的書是一個字都看不下去了,那雙眼睛一直望著大門口,每一次聽見有人路過門口的腳步聲,他的心臟就會被瞬間提起來,然后等到人走過又再次沉沉的落下。

    就這樣一直等著等著,一直到十二點半的時候,李曜馳才拿著飯盒出現在病房的門口。

    他一進門就對上了方玉澤的目光。

    方玉澤穿著一身藍白色的病號服,坐在窗外的陽光下,側著頭目光平靜的望著他。

    雖然方玉澤什么都沒說,但是李曜馳還是很敏銳的察覺到方玉澤不高興了。

    李曜馳將餐盒放在床頭柜上,喊了一聲:“澤哥。”

    方玉澤看了他一眼,低下頭繼續看書,沒理他。

    李曜馳又喊了兩聲,方玉澤翻了一頁書,還是沒應。

    方玉澤其實心里也覺得自己有點矯情了,但是他在面對李曜馳的時候卻克制不住。

    原來愛情真的能讓一個人變得柔軟,現在的他有人疼有人愛,即便是想再次筑起那個堅強的高墻,也駐不起來了。

    最起碼在李曜馳面前是這樣。

    他好像變成了他一直以來最嫌棄的那種人

    “澤哥?”李曜馳探著頭,又叫了他一聲。

    看見方玉澤還是不理他,李曜馳索性就坐在方玉澤的旁邊,他抓起方玉澤假裝看的書扔到一邊,抬手攬住了方玉澤的腰坐的近了近,然后雙手搓著方玉澤冰涼細瘦的手。

    這雙手實在是太涼了,好像方玉澤只要離開他的身邊,就算是烤在火爐前也暖不熱他的手。

    搓著有些慢,李曜馳直接將方玉澤的雙手放在他的心臟處暖著,然后抬手將方玉澤抱進懷里。

    方玉澤的身體瘦弱,隨著李曜馳的力道靠在李曜馳胸口處,他的臉貼在李曜馳的肩膀,這才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還知道來”

    李曜馳撫摸著方玉澤的后背,道歉道:“對不起澤哥,我今天有點事情,來晚了!

    方玉澤喉結滾動了兩下,心里有些不高興,卻又舍不得怪李曜馳,最后他只是說:“下次要是來得晚記得提前告訴我一聲,我就不一直等了”

    “好,我知道了!崩铌遵Y側過頭親了親方玉澤的臉頰,說:“我下次一定提前說。”

    方玉澤現在很好哄,這種小事上面順著毛捋兩下就不生氣了。

    李曜馳又親了親他,眼看著方玉澤僵硬的臉色緩了下來,哄的差不多了,李曜馳站起身拿起床邊的小桌板放在方玉澤的床上,然后將他帶來的餐盒放在小桌板上面打開。

    今天中午的飯是皮蛋瘦肉粥,粥面上還撒了一些細小的蔬菜碎,以及兩個小燒麥。

    方玉澤的目光隨著李曜馳手上的動作而動,望著眼前的菜肴一份份的打開,忽然他的目光一頓,一把抓住了李曜馳的手腕。

    不等李曜馳反應過來,他就擼開了李曜馳的衣袖。

    他看見李曜馳的手肘處有一處擦傷,手腕上的血還是鮮紅色,一看就是才受傷,砂礫石子埋在傷口的血肉里看起來觸目驚心,溢出來的血將李曜馳手腕處的衣服都染紅了一塊。

    “怎么回事?”方玉澤心口喘息了兩下,仰起頭睜大眼睛望著李曜馳。

    一看方玉澤有些激動,李曜馳眉頭一皺,立刻坐到床邊抱住了方玉澤,抬手輕撫著方玉澤的后背說:“沒事澤哥,就是受了點小傷!

    “怎么受的傷?”方玉澤聲音有些艱難的問。

    李曜馳沉默了一下,還是實話實說道:“剛才去看爺爺,下了車之后過馬路,前面忽然闖了一個摩托車,剮蹭了一下!

    “”

    瞧著方玉澤沒說話,李曜馳又立刻道:“沒事的,澤哥,都是小傷,等會我去找醫生包扎一下就好了,沒關系。”

    李曜馳一句一個沒關系安慰方玉澤,方玉澤卻覺得一點都不好。

    他剛剛聽到李曜馳提到了李司霆,他這才想起來李司霆應該也在這段時間做了手術。

    那就意味著這段時間李曜馳天天都在三個地方來回跑,他需要去公司處理公務,需要去醫院看望爺爺,還需要天天過來伺候他方玉澤。

    怪不得這些天他看著李曜馳都累瘦了一圈。

    方玉澤心疼李曜馳,又不知道怎么說,憋得心里難受,吃飯的時候,還是李曜馳哄了兩句他才吃得下去。

    剛埋頭咽了兩口粥,他忽然開口對李曜馳說:“你以后不用給我送飯了!

    李曜馳坐在方玉澤的對面,正在給方玉澤夾菜,聽見方玉澤的這句話,他夾菜的手一頓,沒有明白方玉澤是什么意思。

    方玉澤垂著眼睛,繼續吃飯,說:“你天天又是回家做飯,又是送飯,太累了,醫院食堂里有病號餐,我隨便吃點就好了,沒有那么嬌貴!

    李曜馳這才明白方玉澤的意思,他沉默了一會,說:“醫院的病號餐不和你的口味,從明天以后我讓我家保姆給你做飯,她可以直接送到公司里,我再帶過來,反正我每天也要看著你吃完飯才放心!

    方玉澤手里拿著湯勺,低著頭沒說話。

    李曜馳抬起手,蹭了蹭他的臉頰,放低了聲音說:“好不好,澤哥?”

    方玉澤這才點了點頭,說:“好!

    于是第二天,李曜馳再來的時候,果然是換了個餐盒。

    方玉澤坐在小桌板前,等著李曜馳將餐盒打開。

    李曜馳笑著將每道飯菜放在方玉澤的面前,說:“今天中午的飯是海鮮粥,奶黃包,還有兩個灌湯包,澤哥你嘗嘗合不合你的口味?”

    方玉澤的目光緩緩的掃過那些無比眼熟的飯菜,又抬起深黑的眼睛望向了李曜馳。

    李曜馳立刻站直了身子,強調著說:“這不是我做的,這都是我家保姆做好送到我公司里的,澤哥,你,快嘗嘗好不好吃。”

    李曜馳說著拿起筷子夾起一個小灌湯包,放在嘴邊吹了吹,然后喂到方玉澤的嘴邊。

    方玉澤目光不動的望著李曜馳,心里默默地罵了三個字。

    ————大騙子。

    第58章 第 58 章

    李曜馳在方玉澤的面前說的義正言辭。

    方玉澤沒說話, 就用那雙眼睛瞪著他。

    李曜馳做的飯他閉著眼睛聞都能聞的出來,還扯什么保姆做的。

    李曜馳笑了笑,筷子上夾著的灌湯包都快要貼到方玉澤的嘴邊了, 又說:“澤哥,你嘗嘗好不好吃, 這個灌湯包里面的肉是鮮湯做的。”

    方玉澤瞪了他一眼, 懶得和他計較這件事, 張開嘴巴將那個灌湯包咬到了嘴里。

    “好吃嗎?”李曜馳問道。

    確實很好吃,熟悉的味道, 但是這一次鮮肉里面還加上的鮮甜的玉米粒, 咬開的時候肉餡的湯汁加上玉米粒的甜味, 讓方玉澤本來沒有食欲的味覺被瞬間激發,難得的想要多吃兩口。

    方玉澤低下頭舀了兩口粥, 平淡的恩了一聲,說:“好吃,你怎么想到在肉餡里加玉米粒,我之前沒有說過我喜歡吃玉米!

    聽見方玉澤說了好吃, 李曜馳有些開心, 說:“因為你喜歡吃甜口的菜系,我今天回家看見保姆新買的玉米很新鮮,味道也清甜, 就嘗試夾在肉餡里, 看看你喜不喜歡。”

    李曜馳在面對方玉澤時本來就沒什么心眼, 更何況又被方玉澤夸了一下, 他身后的尾巴都要起來了, 直到方玉澤抬起眼睛目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他臉上的笑意瞬間一僵。

    方玉澤說:“不是保姆做的嗎?”

    “”

    李曜馳喉結滾動了一下, 怕方玉澤不高興,他轉過身坐到床邊抱住方玉澤,臉頰蹭在方玉澤的臉側,哄著方玉澤說:“我一開始是想讓保姆做,但是后來覺得保姆做的不合你的口味,你最近胃不好,我怕你吃了胃不舒服,還是決定自己做!

    “”

    “澤哥,你不會生我的氣了吧?”

    “”

    “我真不是故意要騙你,我是怕你擔心,澤哥,你別生氣!

    “”

    “澤哥,你不理我了?”

    “”

    李曜馳貼在方玉澤的身上,一口一個澤哥,跟個大尾巴狗似的,方玉澤被他抱的連筷子都拿不穩,最后他夾起一個灌湯包塞進李曜馳的嘴里,狠聲說:“你下次再敢騙我試試!

    李曜馳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口大包子,嘴巴嚼了兩下,抱著方玉澤,臉貼在方玉澤的臉側,說:“不敢了,老婆!

    方玉澤又被他這個稱呼喊得臉蛋發燙,不耐煩的推了他一下,口是心非的說:“你這樣我怎么吃飯”

    推也根本推不開,方玉澤被煩的臉色泛紅,只能就這樣繼續吃飯。

    李曜馳靠在方玉澤旁邊幫著他夾菜和配飯,等到方玉澤吃完,李曜馳動作熟練的將餐具收拾到一旁,又將小桌板折疊放起來,最后輕手輕腳地扶著方玉澤靠在床上。

    方玉澤身上的傷口還沒有完全恢復好,每天基本就是躺在床上,也正因為此他每次吃飯完都消化不了,胃里很容易積食,李曜馳需要抱著方玉澤給他揉上一兩個小時才能好受點。

    于是他們每一天都在重復這個步驟,吃飯午飯后李曜馳抱著方玉澤揉肚子,一直揉到方玉澤昏昏沉沉的靠在他懷里睡著,這個時候李曜馳才會輕輕的放開方玉澤,趕去李氏集團繼續上班。

    今天也一樣,李曜馳將東西清理好,躺到床邊將方玉澤抱進懷里。

    這個時間也是方玉澤每天最喜歡的時光,他的手腳被李曜馳暖著,身體貼在李曜馳懷里蹭了蹭,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被李曜馳抱著。

    李曜馳的手撫摸在方玉澤的肚子上,輕輕的試了試方玉澤胃里面的情況。

    方玉澤的身體很瘦,肚子上沒有一點贅肉,干癟的像是只有一層皮覆蓋著肚子里的器官,每次李曜馳給他揉肚子的時候,稍微用力一點就能摸到他胃里面食物的形狀。

    才吃完飯的方玉澤是最脆弱的時候,李曜馳悠著手上的力道,順時針的給方玉澤揉肚子,讓胃里面的食物可以快一點消化。

    方玉澤靠在李曜馳的懷里,感受著李曜馳的溫度和身上的氣息,他瞇著眼睛,又有些犯困了。

    李曜馳的手從胃部一直揉到小腹,來回的給他暖著揉著,輕聲問:“澤哥,有沒有不舒服?”

    方玉澤臉頰貼在李曜馳的肩膀上,半闔著眼睛說:“還好”

    午間的陽光溫和,窗戶的窗簾沒有拉緊,縫隙間泄露的陽光暖在兩個相擁的人身上,李曜馳放下心,隨便的和方玉澤聊了兩句,方玉澤有一搭沒一搭的應著,舒服的快要睡著了。

    這個時候李曜馳聲音淡淡的說:“上午我去看我爺爺了!

    “恩李爺爺的情況怎么樣了?”

    “恢復的不錯,已經能夠自主的正常生活,醫生說再在醫院里觀察一周就可以出院了。”

    “恩,那很好啊。”方玉澤說。

    李曜馳繼續道:“我爺爺和奶奶讓我給你帶一句感謝,他們說這次多虧你幫忙,救了我爺爺一命,你是我們李家的大恩人!

    方玉澤聽到李曜馳這句感謝地話才慢慢睜開眼睛,他的頭枕在李曜馳的肩上,眼中含著未散的睡意,聲音中攙著啞聲說:“你我之間還說什么謝?我的都是你的!

    “澤哥”李曜馳目光閃了閃。

    方玉澤抬手摸了摸他挺翹的鼻子,說:“你以后乖一些,少氣點我就是謝謝我了!

    李曜馳笑了一聲,收緊了抱著方玉澤的手,在方玉澤額頭上用力的吻了一下,說:“澤哥,我以后肯定聽你的話,不氣你!

    方玉澤被李曜馳吻的嘴角也勾起了淡笑,嘴上卻說:“你也就會哄哄我”

    李曜馳吻完方玉澤就抱著不肯放手了,他抓著方玉澤的手指放在掌心,跟個沒長大的小孩似的,玩著方玉澤漂亮的手指。

    方玉澤也縱著他,靠在他的懷里由著他玩,脾氣好的不得了。

    過了一會李曜馳說:“我今天和我的家人說了我們之間的關系了。”

    方玉澤剛合上的眼睛又重新睜開了,他這次是徹底清醒了,深黑的眼睛定定的注視著李曜馳,難得有幾分緊張的說:“你怎么說的?”

    他生怕李曜馳這臭小子虎頭虎腦的,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萬一被李家人知道他之前對李曜馳不好,那指不定李家不同意他倆之間的事了。

    李曜馳理所應當的說:“我就說我們兩個人相愛,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我們就在一起了!

    “別的沒說?”

    李曜馳莫名其妙的問:“別的還能說什么?”

    “哦”方玉澤這下算是松了一口氣,他又問:“那你家人怎么說?”

    “我家人沒什么話說,他們很喜歡你,當然是同意,還說讓我好好對你!崩铌遵Y一邊說著,另一只手一邊把弄著方玉澤的手指,他將方玉澤的手握在掌心,一會十指緊扣,一會又松開撩撥著方玉澤的手指,繼續道:“對了,我爺爺他們還說過兩天要來醫院看你!

    方玉澤被李曜馳弄得手指發癢,他一把將李曜馳那個不老實的手按在床上,說:“不行,李爺爺也才做完大手術,并且他還是長輩,于情于理應該我去看他,不能讓他來看我!

    如果是以前,方玉澤沒有和李曜馳在一起,別人誰想來看他來看都行,他只會像個大爺一樣躺在床上,可現在不一樣,他和李曜馳在一起了,以后李爺爺也是他的長輩,一定要尊敬。

    李曜馳微蹙起眉頭說:“沒關系,我爺爺已經可以正;顒恿耍刻於荚卺t院的花園里散步,你現在也走不了”

    李曜馳后面的話沒有說完,方玉澤已經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和李司霆同一時間做的手術,李司霆已經恢復如常,而他現在卻連下地走路都艱難。

    “你是說我連個七十歲老人的身體都不如?”方玉澤瞇著眼睛望著他。

    “我可沒這個意思啊,澤哥。”李曜馳反應很快的抱住方玉澤,哄著說:“你們兩個人做的手術不一樣,你是在心臟上開刀,肯定要恢復的慢一點,不能比!

    李曜馳說著又吻了吻方玉澤的臉頰,方玉澤被他哄著,心里舒服了,也懶得和他計較,最后只是說:“我最近身體也恢復的不錯,這兩天我去看李爺爺,你和李爺爺說一聲!

    “好。”-

    雖然李曜馳答應讓方玉澤出院去看李司霆,但這是方玉澤術后第一次出院,遠離了醫生李曜馳還是哪哪都不放心。

    在方玉澤要去看李司霆的前一天,李曜馳就不安的跑去問吳林奇了,吳林奇相當淡定,說:“去唄,他恢復的差不多了!

    李曜馳反倒是緊張兮兮的問:“他這是第一次出院,路上會不會出現什么突發情況?”

    “能有什么突發情況?”吳林奇莫名其妙的望著他說:“你們不就是從這一家醫院到另一家醫院去嗎?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

    “”

    得到了醫生的答復,確定方玉澤可以出院后第二天李曜馳不知道從哪里搞來了一個輪椅,推著走到了方玉澤的病房里。

    方玉澤當時一看見那個輪椅第一反應,就是李曜馳腦子是不是出問題了,他擰著眉頭說:“我不坐!

    “為什么?”李曜馳問。

    “我好歹是一個集團的總裁,你讓我坐在一個輪椅上,你”

    方玉澤后面被氣的說不出來話了,他這么要強的一個人,最討厭在外人面前暴露脆弱的一面,當初就連他有心臟病的事情,都是全程保密沒有告訴過一個外人。

    現在他要是坐在輪椅上被推出去,那明天明城上上下下就能傳他方玉澤要不行了。

    更何況李司霆和他一起做的手術都能下地活動了,他要是坐個輪椅去看李司霆,保不住被李家人覺得他多虛,這還能放心李曜馳和他這個病秧子在一起嗎?

    這個輪椅肯定是不能坐。

    誰知道李曜馳說:“沒事,澤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說完李曜馳就從衣兜里拿出來一個大墨鏡,說:“你帶上這個墨鏡,再帶個口罩,我保證絕對沒人認出來你是誰!

    方玉澤擰著眉頭看著李曜馳,氣的想把他腦袋敲敲。

    “你走吧,我自己去!狈接駶蓺獾耐屏死铌遵Y一把。

    一看方玉澤真的生氣了,李曜馳抱著方玉澤這才正色的說:“澤哥,你身體不好,我怕你走路的時候累著了會不舒服!

    “我累了你不會扶著我?”方玉澤瞪著李曜馳說:“就非要把我放輪椅上?”

    方玉澤眼睛微紅,這樣一瞪著李曜馳,李曜馳立刻就不說話了,他沉默了一會,拍著方玉澤的后背說:“好,澤哥,都聽你的,別生氣!

    方玉澤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雖然是能夠走路了,但是身體虛弱,走上兩步就累的喘息不勻。

    明城已經進入了春季,外面的氣溫大約是十幾度左右,李曜馳自己都只穿了一件單衣,卻還是給方玉澤裹的很厚實。

    一件厚毛衫,外面是黑色的羊絨大衣。

    從醫院一直走到停車場,李曜馳的手一直攬在方玉澤的后腰處,幾乎是將方玉澤半抱著才走進車里。

    一進到車里方玉澤就有些氣喘了,臉色泛白,低著頭不停的喘息,李曜馳先是站在門口,彎著腰雙手將方玉澤扶著坐好。

    隨后他關上車門,三步并作兩步從繞過轎車,從另一邊開門坐進車里,皺著眉頭抬手將方玉澤抱進懷中。

    手熟練的探入方玉澤的大衣里面,撫摸在方玉澤的心口處,從上到下的給方玉澤順著氣。

    察覺到方玉澤心口起伏的劇烈,李曜馳的眉頭皺的更緊了,手從上到下的安撫著方玉澤的心臟,低聲問:“澤哥,沒事吧?”

    方玉澤呼吸有些艱難,被李曜馳安撫了之后總算是好受了很多,他依靠在李曜馳的懷里,粗喘了兩口氣說:“沒事”

    方玉澤也察覺到自己做了這場手術,身體實在是太差了,現在就連走路都需要被人攙扶著,現在從醫院到地下車庫,這才走了兩步就已經累的氣喘。

    方玉澤深吸了一口氣,隨著李曜馳按揉的力道,竭力的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不過好在,李曜馳將一切的準備措施都做的很全面,一上車就給方玉澤喂了暈車藥,就連靠著腰的墊子都是選的最合適的尺寸。

    車里的暖氣開的溫度適中,方玉澤被李曜馳抱在懷里,手一下下安撫著心臟,呼吸漸漸變得順暢,可能是因為暈車藥的藥效起來了,沒一會他就靠在李曜馳的心口處昏昏沉沉的陷入了睡夢中。

    大約是半個小時后,車子開到了李司霆所在的醫院,這個醫院位于明城的美國大使館附近,車停在醫院的門口,李曜馳低下頭望著靠在他懷里睡著的方玉澤。

    他不敢大聲的叫醒方玉澤,怕會驚到方玉澤,只是輕輕的喊了兩聲:“澤哥,澤哥”

    方玉澤緩緩的睜開了眼睛,看向了李曜馳,才睡醒的眼睛還不太清醒。

    李曜馳手指撫摸在方玉澤的臉頰,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溫度還算正常,李曜馳松了一口氣,輕聲問:“澤哥,到醫院了,你還能走下去嗎?”

    李曜馳的手指輕輕的剮蹭的方玉澤的臉頰,意識漸漸地回籠,方玉澤靠在李曜馳的肩上望向窗外。

    過了好幾秒之后,方玉澤才意識到現在已經到了李司霆所在的醫院大門口。

    方玉澤的手撐著座椅,慢慢的從李曜馳懷里坐起身,卻在直起身的時候撐到了腰里的一根筋,方玉澤面色一滯,雙手抵著座位,腰部緊繃,倒吸了一口氣。

    “嘶————”

    瞧著方玉澤瞬間蒼白的面色,李曜馳反應很快,立刻抱住方玉澤,手掌撫摸在方玉澤的細腰后面,靈巧的找到了讓方玉澤不舒服的地方,手一下下的按揉著方玉腰后抽痛的那根筋。

    那根筋緊繃,李曜馳手肘用了些力道將那根筋按揉的稍微松軟一些,擔心的問道:“沒事吧,澤哥?”

    方玉澤被剛剛那股腰疼刺激的眼睛微紅,現在腰疼緩下來一些,他靠在李曜馳的臂彎里,喉結滾動了兩下,望著窗外的醫院高樓,抿緊了唇,過了一會他理了理身上的大衣,強忍下身上的疼痛,低聲說:“沒關系,能去”

    第59章 第 59 章

    李司霆所在的醫院是由外國人開設建立, 雖然是一家私立醫院,但這家醫院在某些病癥的專項治療上卻有國際一流的水平。

    只不過這家醫院面對的群體大多是外籍富商,加上醫院并不大, 所以國內很少有人知道這家醫院。

    當初方玉澤也是因為偶然結識珍妮醫生,這才了解到這家醫院對于李司霆所患的白血病有國際頂級的專項研究。

    在方玉澤的請求之下, 珍妮醫生給他提供了在國外可以找到合適骨髓配型的門路, 而后方玉澤又輾轉托人全球找尋合適的骨髓配型, 這才千辛萬苦找到了能和李司霆配型成功的骨髓。

    也算是萬幸。

    老天也在給他這一次機會,讓他和李曜馳能夠重歸于好。

    李司霆所在病房是這家醫院的頂樓, 八樓。

    方玉澤被李曜馳扶著走進電梯里, 再出電梯的時候他卻是不再需要李曜馳的攙扶, 而是和李曜馳并排走進李司霆的病房里。

    輕敲三聲,李曜馳推開病房的大門, 李司霆和于清正坐在沙發上看一個戰爭劇,演到緊張的時候,看的目不轉睛。

    直到推門聲響起,兩個人才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門外, 一看見是方玉澤進來了, 于清立刻笑著從沙發上站起來,迎接的走上前,拉著方玉澤的手說:“玉澤, 你來了啊, 這一路辛苦不辛苦?”

    自從兩個老人知道方玉澤和李曜馳的關系之后, 對待方玉澤的態度比以前更親切了, 壓根沒有看李曜馳一眼, 拉著方玉澤就坐到了沙發上。

    方玉澤的手冰冷,于清皺起眉頭, 說:“手怎么這么涼,是不是一路上來凍著了?小馳,快點把空調開高一點!

    李曜馳手里大包小包的拎著方玉澤買給兩個老人的禮物,剛踏進屋子,東西還沒有放下來,又被老人喊著去調空調。

    他一言不發的彎下腰,將手里的東西放到地上,轉過身去拿空調遙控器。

    方玉澤坐在兩位老人身旁,笑著對于清說:“于奶奶,我不冷,這些天我身體不好,耽誤了來看李爺爺,您們兩位別見怪!

    方玉澤這句話說的客氣,于清立刻說:“不見怪,不見怪,你做的手術比他的還大,我正和你李爺爺打算過兩天就去看你,誰知道還讓小輩先來了!

    方玉澤笑的得體說:“應該的,這是我給李爺爺帶的一些補品,不知道合不合適!

    “客氣了,小澤!边@時李司霆聲音緩緩的開口說話。

    他的身體狀態看起來比之前要好很多,已經不需要帶著氧氣管天天躺在病床上,而是像個正常的老人一樣,可以隨意活動,就連說話聲都中氣十足,威嚴壓不住的往外冒。

    李司霆望著方玉澤繼續問道:“最近身體恢復的怎么樣了?”

    “恢復的不錯,謝謝李爺爺關心!狈接駶煽蜌獾恼f。

    “恩,不錯。”

    李司霆也不是一個會嘮家常的人,和方玉澤說了兩句就冷場了,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久久沒有人先說下一句話。

    還是于清親和一些,她拉著方玉澤的手關切止不住的又問道:“玉澤,你的手術做的怎么樣?我之前一直在問曜馳關于你的情況,但是你也知道曜馳這個孩子,在我們長輩面前他什么事都是藏在心里,我干脆也不問他了,我還是問你比較放心!

    方玉澤說:“我的心臟手術很成功,醫生說可以恢復到和常人無異的狀態,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于清連聲說:“你出事之后我就第一時間批評曜馳了,他和周霜林之間的事情是他沒有處理好,是他的問題,但是玉澤你放心,曜馳他對待感情很認真,和周家少爺確實沒有半點的關系,這點我是了解的。”

    這個時候李曜馳也收拾好方玉澤帶來的禮物,坐在斜對面的沙發上,望著兩個人聊天。

    突然被老人提到了感情上的事情,方玉澤有些難為情,卻又說不出別的話,他臉頰不由的泛起淡紅,沉默了幾秒才說:“我知道了,于奶奶!

    于清又說道:“你大病初愈,以后有什么做不了的事情,就讓曜馳替你干,他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使不完的一身勁兒,以后給你做頓飯,干干家務什么的,累不壞他,你別太心疼他了!

    哪有老人這樣說自家的親孫子的

    于清這話一出來,胳膊肘朝外拐的都快要拐到方玉澤的懷里去了。

    雖然心里被于清的這番話說的暖烘烘的,但是方玉澤更不好意思了,他眉眼輕垂,被于清握著的掌心有些出汗,又過了好幾秒才聲音很低的又說了一聲:“我知道了,于奶奶”

    方玉澤很難得的外人面前變得窘迫。

    如果讓他上商場談生意,無論多大的老板,多難的生意他都能從容優雅,可偏偏是在長輩面前談感情的事情

    太難了

    可能商人的心思都是一個樣,在于清和方玉澤聊到感情話題的時候,李司霆一直望著電視,明明電視里面的戰爭片已經播完了,正在播放廣告,可是他依舊看的目不轉睛,跟聽不見其他人說話似的。

    還是李曜馳適時的解圍說:“奶奶,澤哥今天來這里是探望爺爺的病情,其他的事情我們以后有時間再慢慢說!

    “哦對對對。”于清這才反應過來,笑著對方玉澤說:“玉澤,別見怪,奶奶年紀大了,就是喜歡說點家常話!

    “沒事!狈接駶尚χf。

    因為李曜馳的這一句話,才將這場談話拉回了正題,保姆張姨端來兩份果盤,于清將其中的一份放到方玉澤的手里,幾人隨意的聊了聊李司霆和方玉澤兩人的術后恢復情況。

    方玉澤禮貌的應著,在于清熱情的邀請下還用叉子叉了幾塊水果吃。

    一共也沒坐多長時間,大約四十分鐘后,探望的差不多了,這個時候護士走進病房里給李司霆例行打吊針,方玉澤和李曜馳起身就要告辭。

    于清和李司霆非要客氣的留著方玉澤在這里吃午飯,于清拉著方玉澤的手說:“玉澤,我們李家的廚子各個都有拿手的好菜,正好你今天來了,我讓張姨準備幾個菜,你和曜馳中午就留在這里吃,免得你們回去還要弄飯菜。”

    于清邀請的熱情,方玉澤也不知道怎么拒絕,還是李曜馳走上前,替方玉澤握住了于清的手說:“奶奶,這次就算了,澤哥他的身體現在還沒有完全康復,醫生囑咐過只能吃一點清淡的流食。”

    于清不甘心的還想要說什么,李曜馳壓低了聲音繼續道:“并且留人在醫院里吃飯這個意頭也不好,改天奶奶,等澤哥和爺爺身體恢復好了,我們有的是機會一起吃飯!

    一聽李曜馳這樣說,于清轉過頭面色為難的看了李司霆一眼。

    護士正在給李司霆打針,李司霆坐在沙發上,輕輕的抬了一下下巴,說:“隨他們去吧。”

    有了李司霆的這句話,于清也不好再留了,只是將兩個人送到了病房的大門口,拉著方玉澤手腕說:“玉澤,等你身體好了,我們再聚一聚,我也有好久沒見過你爺爺和奶奶,下次叫著一起。”

    “好,于奶奶,沒問題!狈接駶煽蜌獾恼f。

    “這段時間,你一定要養好身體,好好照顧自己!

    “好,謝謝于奶奶關心!

    于清是個慈祥的老人,看著方玉澤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喜歡,拽著他的手不停的囑咐,還是李曜馳看不下去了,攬住方玉澤的肩膀,很直白的說:“奶奶,時間不早了,澤哥回醫院也要打針,我們就先走了,你和爺爺多注意身體。”

    “好好好,那你們走吧!

    于清終于是松開了方玉澤的手,方玉澤笑著和于清告別,轉過身和李曜馳兩個人并肩朝外走廊的電梯處走。

    大約過五秒鐘,聽見身后病房大門合上的聲音,方玉澤臉上的笑意瞬間一僵,一手撐著墻,一手扶著腰,呼吸粗重的喘息了兩口,膝蓋打著彎的朝地上滑。

    “澤哥!”

    李曜馳反應很快,一個抬手從后面將方玉澤抱進了懷里。

    方玉澤的身體無力,隨著李曜馳的力道軟在他的懷里,醫院走廊里的光有些暗,李曜馳湊近了再仔細一看,方玉澤臉上哪里還有一點笑意,而是眉頭緊縮,面色痛苦,臉上的血色褪去了大半。

    “怎么了,澤哥?”李曜馳皺緊了眉,雙手從后面抱著方玉澤的腰,著急的問:“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喊醫生?”

    方玉澤后腦蹭在李曜馳的肩上,艱難的搖了搖頭說:“小點聲腰疼”

    一聽見是腰疼,李曜馳被吊在半空的心臟瞬間松了大半,他深吸了一口氣,手臂用力的動了兩下,調整姿勢將方玉澤扶得的舒服一些,手掌撫摸在方玉澤的腰間,一手拖著方玉澤的腰,一手給他揉著。

    即便是這樣被李曜馳抱在懷里,方玉澤也實在是站不住了,剛剛在病房里他生怕李家兩個老人看出來他身體有恙,他愣是挺著腰板坐了大半天,雖然臉上是帶笑的應著老人的問話,但是長時間的坐下來,他腰里面的那根筋跟要斷了似的,絲毫不夸張,要是再讓他多忍十分鐘,他估計下半身就能失去知覺,動都動不了。

    而現在原本的腰疼還沒有緩解,又大步走了兩步,一陣抽筋般的痛意猛地直沖天靈蓋襲來,把他痛的恨不得把自己的腰給拆了。

    眼看著方玉澤痛的厲害,站在這里給方玉澤揉也不是個辦法,李曜馳皺緊眉頭彎下腰直接將方玉澤給橫抱了起來。

    姿勢的忽然變換讓方玉澤痛哼了一聲,雙手緊緊的抱住李曜馳的脖頸,頭貼在李曜馳的脖頸處忍痛。

    不過還好,這家私立醫院的病人少,醫生更少,這一路上沒有遇見其他的人。

    司機老鄭早就將車開到了醫院的大門口,只見李曜馳黑著臉,大步的將方玉澤抱出了醫院的大門,還沒等老鄭走下車給李曜馳開車門,李曜馳就單手的打開了車門,將方玉澤放進車里。

    就連換個車門上車都來不及,李曜馳直接欠身坐在方玉澤的座位邊,彎著腰手墊在方玉澤的腰后面,摸索著方玉澤腰痛的位置。

    掌心觸碰到一根正在抽動緊繃的筋,李曜馳揉了揉,問道:“澤哥,是這里嗎?”

    方玉澤眼睛泛紅,深喘了兩口氣,紅唇顫抖著艱難說:“再往下一點”

    李曜馳的手又往下挪了挪,掌心撫摸在貼近方玉澤腰胯骨的位置,那里的腰身最細,也是腰部肌肉最疼痛的地方,方玉澤點了點頭,示意就是這里。

    一摸就是腰里面抽筋了,這種疼痛來的劇烈,想要快速緩解,只能用點力氣按揉。

    于是李曜馳眉頭緊縮,低聲對方玉澤說:“澤哥,你忍一下,馬上就好!

    下一秒,李曜馳手掌忽然用力,按在方玉澤腰部抽痛的地方,那一瞬間疼加倍襲來,像是雷劈頭頂似的。

    “啊嗯”

    方玉澤瞬間疼的腰部繃直,整個上身都從座椅上猛地朝前傾,他咬緊了牙齒,雙手抓住李曜馳的雙臂,五指陷入李曜馳的皮肉中,頭低垂的埋進李曜馳的懷里。

    李曜馳聲音低啞的安撫著他說:“澤哥,馬上就好了,忍一忍”

    即便是這樣哄著方玉澤,李曜馳手上的力道也沒有輕半分,他的手掌逆著方玉澤腰部抽筋的方向按揉,每一下都痛的方玉澤渾身戰栗,像是要暈過去。

    不過這陣痛苦來的快,去的更快。

    不足二十秒,方玉澤腰部的肌肉就被按揉的軟了下來,那陣強烈的疼痛感也如潮水般瞬間退散。

    方玉澤緊繃的身體無力的癱了下來,額發低垂,不停的喘著粗氣,抓著李曜馳雙臂的手也垂下去耷拉在座位邊,身上汗的跟從水里面撈出來似的。

    李曜馳將方玉澤抱進懷里,轉而按揉著方玉澤粗喘不停的心臟,他低下頭吻著方玉澤的滿是濕汗的額頭,給方玉澤道歉說:“澤哥,對不起,對不起”

    他一邊道歉一邊吻著方玉澤,不知道道了多少次歉,也不知道吻了多少次方玉澤,方玉澤這才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他的睫毛纖長,被眼淚給染得簇成了一小撮一小撮,又黑又亮,還掛著細小的淚珠,紅唇被咬的嬌艷欲滴,潤里透著水,頭發散在李曜馳的臂彎處,眼眸含著細閃的水光就這樣看了李曜馳好一會,抬手給了李曜馳肩膀一巴掌,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說:“你想折騰死我是不是”

    方玉澤的手沒力,更舍不得用勁,打的一點也不疼。

    李曜馳收緊了抱著方玉澤的手,撫摸著方玉澤的后背說:“對不起澤哥,我的錯”

    方玉澤被李曜馳抱的微仰著下巴,低聲罵道:“小王八蛋”-

    方玉澤病的次數多了,總是這疼那癢的,久病成良醫,他當然知道李曜馳都是為了他好。

    腰部抽筋,必須像李曜馳那樣狠下心,一下將抽筋的地方揉開,這樣才能最快速且最徹底的緩解疼痛,就和胃痙攣時候李曜馳用力的給他揉肚子是一個意思,快刀斬亂麻。

    但是李曜馳用勁兒揉的時候也是真狠心,一點都不心疼他,這才方玉澤怪他的關鍵。

    那天回去的一路上,李曜馳抱著方玉澤一會是給方玉澤暖著腰,一會是給方玉澤揉心口,好言好語的一口一個澤哥哄著叫著,方玉澤一直閉著眼睛,沒理他。

    直到路程過半,李曜馳忽然湊到了方玉澤耳邊,喊了一聲:“老婆”

    那一聲低沉又極富有磁性,忽而猶如一道電流直通方玉澤的四肢百骸。

    方玉澤渾身一抖,立刻睜開了眼睛,他臉頰滾燙,克制不住的泛著粉,先是看了一眼前方的司機。

    眼看著老鄭正在開車沒有聽見,他才眼尾微紅的瞪著李曜馳,卻又說不出一句斥責的話。

    李曜馳看見方玉澤這個樣子就喜歡的不得了,他低下頭吻了吻方玉澤的鼻尖,又吻了吻方玉澤的耳垂,笑著在方玉澤耳邊又一次低聲說:“老婆,我愛你”

    說完李曜馳就將方玉澤抱進了懷里,方玉澤被李曜馳的這句話說的心臟砰砰亂跳,手腳都是軟的,實在是沒脾氣了,過了好半響他才聲音悶悶的說了兩個字。

    “胡鬧”-

    方玉澤在醫院里又住了一個星期,最后一天進行了一次全面的體檢,確定身體各項指標都已經恢復正常后,方玉澤可以正式出院了。

    以前方玉澤每次出院的時候,吳林奇都是各種囑咐方玉澤,心力交瘁,恨不得將醫囑貼在方玉澤的腦殼上,或是讓那些醫囑變成復讀機天天給方玉澤循環播放。

    但是這次不一樣了,方玉澤身邊有了一個比吳林奇還要上心一千倍一萬倍的人,吳林奇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跟個仆人似的追在方玉澤屁股后面囑咐了,這次輪到李曜馳天天上趕著來問他。

    翻身做主人的感覺,不僅省心,而且還爽!

    于是他這次放方玉澤出院放的相當爽快,大手一揮直接說:“你沒什么問題了,走吧,再見。”

    反倒是李曜馳不肯放過吳林奇了,他一手拿著手機記著筆記,另一只手拽著吳林奇的手臂說:“吳醫生,我還有幾個問題想問你,澤哥這幾天睡覺總是夜晚驚醒怎么辦?”

    “正常。”

    “吳醫生,澤哥吃飯的之后總是會胃脹,這種情況怎么辦?”

    “正常!

    “吳醫生,澤哥有時候早起會感覺胸悶,這種情況怎么辦?”

    “正常。”

    “吳醫生,澤哥最近總是咳嗽,這種情況”

    “正常!

    “”

    最終,李曜馳在多重追問和逼問之下,不停的學習,不停地完善,總結出來一套照顧方玉澤百科大全,科學又全面。

    在Word文檔上打出來了足足二十八頁,詳細的從方玉澤每日餐食的咸淡,到生病的應急辦法,應有盡有,足夠李曜馳學習好一段的時間。

    與此同時李曜馳還搬到了方玉澤的家里,但是這一次的同居和前面兩次都不同。

    第一次是方玉澤主動邀請李曜馳住到他的家里,原因是方玉澤覺得他被一個男人睡了這件事,太丟人了,怕李曜馳出去亂說。

    第二次是方玉澤愛而不得,被李曜馳逼的走投無路,徹底發瘋,用了最下下策的方法將李曜馳強留在他的身邊。

    第三次就是現在了,李曜馳剛把方玉澤送回家,沒過半個小時又自己提著大包小包的出現在方玉澤家門外,笑著問方玉澤:“澤哥,我可以住在這里嗎?”

    方玉澤當時正站在他和年黎同居過的公寓門外,面無淡淡的看著李曜馳,也不說讓不讓進,就是身體靠在門框處,堵著門口,雙手抱胸不說話。

    “澤哥”

    雖然這個公寓方玉澤早就請人打掃干凈了,就連李曜馳的衣柜都清理的一塵不染,但是他還是拿著架子一轉頭說:“不同意!

    “為什么?”

    李曜馳拎著一個大行李箱,跟在方玉澤的身后問道。

    方玉澤才洗完澡,香檳色的真絲浴袍輕柔的垂在他的小腿處,顯得他的腳踝纖細,小腿如白玉一般細嫩白皙。

    只見他腳步的優雅的走到客廳沙發前坐下,翹著腿,腳背上青筋顯出,腳尖輕垂掛著白色的羊絨拖鞋輕輕的蕩了兩下,目光不怎么善意的望著站在他面前的李曜馳說:“如果我沒記錯,李少爺好像已經從我身邊跑走兩次了吧!

    “”

    “每一次都要了我半條命!狈接駶晌⒀鲋掳,聲音慢悠悠的說:“我可不敢讓李少爺再和我住在一起,萬一哪天李少爺心情不好,再從我身邊跑走,估計我的命就要折在李大少爺的手里了!

    當初李曜馳從方玉澤身邊不辭而別,始終是方玉澤心里的一根刺,即便是他們倆現在和好了,方玉澤還是不想輕易的松口。

    方玉澤這句話說的陰陽怪氣,一肚子的埋怨不住的往外冒,李曜馳卻低下頭笑了一聲,松開了拉著行李箱的手,繞過茶幾兩個大步走到方玉澤的身前。

    他彎下腰雙手撐著沙發,臉頰停留在距離方玉澤很近的地方,嘴角勾笑的低聲說:“方少爺怎么這么記仇?”

    方玉澤嗓子里冷笑了一聲,說:“因為我不像李少爺這么心大,睡一覺什么都能忘了!

    “我可不心大!崩铌遵Y猛地朝前傾了下身子,親了一口方玉澤的嘴唇,聲音更低的說:“我心里只有你一個”

    方玉澤望著李曜馳淺棕的瞳孔愣了幾秒,剛被親吻過的嘴唇不自覺的輕抿了一下,隨后他耳垂微紅的側過頭,說:“就會花言巧語”

    “我不是花言巧語!崩铌遵Y拿起方玉澤的手按在他的心口,正色說:“我既然來了,就不會走,澤哥,我會一輩子待在你身邊,絕對不走!

    李曜馳的心跳撲通撲通的撞擊在方玉澤的掌心,方玉澤的心臟仿佛也跟著劇烈跳動,于此同時李曜馳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臉側,讓方玉澤感覺手腳都在發燙。

    方玉澤粗喘了兩下,還是硬著聲音說:“我不信”

    李曜馳看著方玉澤,又笑了,他說:“那為了彌補我之前的錯誤,我補償你好不好?”

    方玉澤依舊側著臉,不看李曜馳,細白的脖頸扭動著凸顯出漂亮的骨絡,鎖骨緊繃的骨絡分明,凹下去又深又長的鎖骨窩,漂亮的仿佛能盛下一汪春水。

    “怎么補償”方玉澤喉結顫抖的說。

    方玉澤才洗過澡,哪哪都好香好潤。

    李曜馳眼睛愈發鋒利的望著方玉澤,帶著薄繭的手掌順著方玉澤的膝蓋朝著里面探去。

    “你想讓我怎么補償,澤哥?”

    方玉澤喉結輕輕的滾動了一下,耳垂紅的快要滴血,沒有說話。

    下一秒,李曜馳長手一揮,猛地攬住了方玉澤細瘦的腰,方玉澤的身體輕柔,被李曜馳大力一抱屁股朝前一挪,浴袍被蹭在了身后,大腿的風光露了出來。

    李曜馳將他緊抱在自己的懷里,埋頭吻到了方玉澤的脖頸,聲音低啞的說:“我好好的伺候你,夠不夠”

    李曜馳擁抱著方玉澤,房間里每一處空氣都散發著無盡愛意,方玉澤貼在李曜馳的身上,再一次意識到他好愛李曜馳

    愛到想要將一切美好的東西都給他

    他想送他禮物。

    想來想去,卻又不知道送什么。

    意識不清楚的時候,方玉澤忽然想起了他之前送給李曜馳的牛皮手環

    他記得當時李曜馳每天都好寶貝那個手環,他送給李曜馳的時候李曜馳感動的眼睛都紅了,恨不得天天都抱著睡覺,又因為手環小了一些,上面還有李曜馳親手編的編繩。

    只不過為什么后來再也沒有見到李曜馳帶過?

    是用壞了嗎?

    還是弄丟了?

    第60章 第 60 章

    這天下午李曜馳比之前都要溫柔, 他生怕方玉澤的心臟會不舒服,扶著方玉澤仰躺在沙發上。

    方玉澤的雙眼嫣紅,心口喘息的急一些, 李曜馳就會抱住方玉澤,抬手揉著方玉澤的心口, 一次次的低聲問他:“心臟難受嗎, 澤哥?”

    “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方玉澤嗓子干啞, 說不出來半句話,只能不停的搖頭點頭

    第二天早上, 方玉澤難得沒有難受, 而是被李曜馳抱在懷里, 一覺睡到了天亮,身體舒適, 神清氣爽。

    出院之后,方玉澤和李曜馳再一次進入了同居的生活,方玉澤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好,暫時做不到像是以前那樣每天上下班, 山莫集團還需要由祁方焱暫代一部分的業務, 另一部分比較重要的業務則由小秦每天早上將文件帶過來交給方玉澤,由方玉澤在家里處理。

    雖然不閑,但是也絕對算不上忙。

    反倒是李曜馳比方玉澤要忙的多, 他每天不僅需要前往李氏集團處理業務, 還需要籌備之前答應方玉澤的新聞發布會, 將他和周霜林之間的事情徹底澄清清楚。

    新聞發布會的籌備遠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從聯系媒體, 到準備流程、發言和預設各種突發事項,每一個細節都關乎著一個集團的顏面, 需要嚴格仔細的把關。

    而這些事務又需要李曜馳親自著手,一項項的檢查,有的時候李曜馳忙得甚至連中午都回不了家,方玉澤一個人在家里有時候忙完了山莫集團的事務,實在無聊,為了不讓李曜馳太累,他也開始自己學習一些簡單的做飯技巧。

    幾天后學會了幾道十分簡單的飯菜,雖然技術和李曜馳的比不了,但是也足夠給李曜馳準備夜宵了。

    不過還好,李曜馳沒有他那么金貴,好伺候的很,只要是方玉澤給他做的飯,無論是咸了淡了,都是好吃,能一粒米都不剩的全部吃完。

    每次方玉澤看見李曜馳吃著他做的飯,心里都有種說不上來的滿足,很舒服,臉上不自覺的帶著笑,對李曜馳說:“你倒是好養。”

    李曜馳放下筷子,抬手拿著餐巾擦了擦嘴,另一只手握住方玉澤放在餐桌上的手腕,將方玉澤輕輕的拽到他的身邊,方玉澤順著力道坐在他的腿上,李曜馳雙手抱著方玉澤的腰,仰頭笑著說:“是我老婆做的飯好吃,我喜歡!

    李曜馳其實生的是一張冷臉,平時不笑的時候滿身的生人勿近,尋常人看著都打怵,但是也架不住他笑起來好看,嘴角只要一勾起,眉眼間的鋒利瞬間散去大半,只剩下了年輕人的帥氣。

    尤其是他現在也不知道怎么學的,越來越會蠱人了,那些甜言蜜語不經意的就說出來,一點都不害臊的,經常弄得方玉澤忽然心跳,根本招架不住。

    方玉澤到現在還是沒太適應“老婆”這個稱呼,他臉頰微紅,從李曜馳的腿上站起身,佯做若無其事的找事做,拿起桌子上的碗筷說:“新聞發布會籌備的怎么樣?”

    李曜馳也站起身,很自然的接過方玉澤手中的碗筷說:“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初步定在下個星期!

    說著李曜馳拿著碗筷走進廚房里,打開水龍頭洗碗。

    只要是李曜馳在家所有的家務活都輪不到方玉澤來做,方玉澤站在廚房的門口,看著李曜馳忙碌的背影沉默了一會,又問:“你通知周霜林了嗎?”

    李曜馳洗碗的動作一頓,說:“通知了!

    “他怎么說?”方玉澤問。

    李曜馳低下頭繼續洗碗說:“他沒有說什么,你上次突發心臟病在宴會廳暈倒,將他嚇壞了,他不敢和我們兩家作對,同意前往發布會現場,但是他不敢當著眾多媒體發言,一切都由我來說!

    李曜馳說的和方玉澤心中預想的差不多,他見過周霜林幾次,也差不多了解周霜林的性格,雖然周霜林是喜歡李曜馳,但也懦弱又怕事,那天方玉澤暈倒在宴會上,一定是將他嚇得好多天都驚魂未定,生怕李家和方家報復他。

    如果他們倆家真的想報復,那么周家現在在明城排名第幾都沒有用,到那時候周家能不能存留在明城都是一個問題,現在李曜馳找到他只是說要開發布會,周霜林就算心里有一萬個不愿意,也一定不敢不去。

    畢竟周霜林知道方玉澤和李曜馳的手段,要是真把他們惹急了,那他可沒什么好果子吃。

    方玉澤想了想說:“他不愿意發言就算了,能夠坐在發布會現場就足夠說明他認同這場發布會的內容,其他的不重要!

    “我也是這樣想。”李曜馳洗完碗,在一旁的毛巾上擦了擦手,繼續道:“如果讓他發言,萬一說錯點什么不該說的,得不償失。”

    “恩!-

    今天李曜馳難得回家早了一些,將廚房的衛生打掃完也才是晚上八點。

    方玉澤今天一天都沒有出門,晚飯前就洗完了澡,現在坐在沙發上一邊看電視,一邊等著李曜馳洗澡。

    由于方玉澤心臟上的傷口還在恢復階段,不能激動,不能運動過大,所以就連房事都要克制,于是李曜馳和方玉澤約定,在方玉澤沒有恢復好以前,一個星期只做兩次。

    在這種頻率下,除了房事之外他們晚上更多是相依偎在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這些天方玉澤漸漸的感觸到了這種平淡幸福的美好,不需要多少錢,多貴的東西,只是兩個相愛的人,一起吃吃飯,聊聊天,隨便做什么都是滿足的。

    沒有大起大落,心里踏實又安穩。

    只不過今天方玉澤還是有點小小忐忑,因為他又給李曜馳重新定做了一個牛皮手環。

    那天他無意中想起當時他送給李曜馳的那個手環,李曜馳再也沒有帶過,這件事他雖然沒問,卻是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

    方玉澤想著那個手環畢竟是皮質的,不耐磨,可能壞了或者是怎么樣了。

    于是這次他特意定制了一個新的,更好的,更堅固的手環,并且手環的尺寸符合李曜馳的手腕,甚至連上面的花紋都是方玉澤自己親自設計。

    方玉澤的手緊緊握著牛皮手環的盒子,側過頭看了一眼浴室大門,難得有幾分緊張的等待李曜馳出來。

    李曜馳洗澡很快,大約過了十分鐘,浴室里的水聲停止,李曜馳穿著一身浴袍,單手拿著浴巾擦著頭發從浴室里走出來。

    方玉澤正目不轉睛的看電視,李曜馳走到方玉澤斜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問方玉澤:“澤哥,想吃點什么水果嗎?”

    方玉澤喉結滾動了一下,說:“還不想吃。”

    李曜馳說好,也隨著方玉澤的目光看向了電視,頭發上的水還沒干,他隨便的擦了兩下,正要起身將浴巾晾曬到陽臺,這個時候方玉澤忽然開口說:“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李曜馳側過頭看向方玉澤。

    方玉澤身上蓋著一個米白色的毛毯,手肘靠在扶手處半躺在沙發上,說話間只見他的手從毯子里抬了出來,手上還拿著一個精致的深灰色禮盒。

    方玉澤朝前傾了傾身子,將禮盒放在茶幾上,纖長的指尖朝前面輕輕的推了推,將禮盒推到李曜馳的身前。

    隨后方玉澤又靠回沙發上,目光一直緊盯著李曜馳的臉,低聲說:“打開看看。”

    李曜馳眼眸低垂,雙手將那個禮物盒打開,看見里面的東西時,他的雙眸一震,隨后眉頭緩緩的皺起,并沒有出現方玉澤預想中當初年黎看見牛皮手環時驚喜喜悅的表情。

    “怎么了?不喜歡?”方玉澤問。

    李曜馳喉結滾動了一下,雙手將那個禮盒重新放在茶幾上。

    客廳里的大燈沒開,光線昏暗,電視機忽明忽暗的光芒打在李曜馳的身上,勾勒的他鼻梁高挺,面容俊烈,李曜馳沒有看方玉澤,而是低著頭望著禮盒中的手環,沉默了一會,問:“怎么忽然想到送我手環?”

    方玉澤目光定定的望著李曜馳,實話實說:“之前我送過你一個手環,你很喜歡,這么久了我看你再也沒有帶過,想著那個手環多半是壞了,就給你買了個新的!

    方玉澤說完這句話,李曜馳又是良久沒有說話,方玉澤等待的心里憋悶,目光黯了下來。

    他送給李曜馳手環,本意是想讓李曜馳開心,最好是像當初年黎收到禮物時那樣的開心。

    可不知道為什么李曜馳看見手環之后,好像一點都不開心,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反而是陷入了一種壓抑的死寂中。

    可能是因為最近李曜馳對他太好了,處處都哄著他讓著他,讓他有些恍惚,以為回到了當初年黎在他身邊的時候,以至于他忘了,眼前的人不是一無所有的年黎,而是家財萬貫的李曜馳。

    送給年黎,可能一個牛皮手環夠,但是送給李曜馳一個不那么昂貴的牛皮手環,卻并不能配上他的身份。

    方玉澤這樣想著,心里大概明白了,他垂下眼睫有些失落的笑了一聲說:“我忘了你現在不差這些東西,要是不喜歡,我下次給你換個別的禮物,沒什么。”

    說完方玉澤抬手掀開毛毯,想要將手環拿回來,這個時候李曜馳忽然聲音很沉的問:“你知道我當初為什么喜歡那個手環嗎?”

    方玉澤直起身的動作一頓,望著李曜馳專注沉寂的目光,又緩緩地坐回了沙發上,問:“為什么?”

    兩個人對視幾秒,李曜馳薄唇動了動,說:“你知道當初那個手環里刻了一句話嗎?”

    方玉澤眉頭一點點的皺起來,目光有些茫然。

    李曜馳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就將那句意大利文流利的說了出來。

    “Dammi la persona più preziosa,這句話的意思是贈與我最珍貴的人。”

    “”

    方玉澤望著李曜馳過分沉寂的目光,眸中的暗色緩緩散去,忽然他明白了李曜馳的意思,那一刻他的手腳瞬間變得冰涼,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要說什么?

    方玉澤的大腦飛速的轉動,他是該實話實說,那個手環是別人送給他的,他壓根就不知道里面有這句話,是該撒謊說,時間太久了,他忘記了手環里有這句話,還是該很虛偽的說,你其實一直都是我最珍貴的人,即便是我當初對你并不好

    好像每一個理由都拿不出手,方玉澤望著李曜馳,雙眸的瞳孔緊縮,難得不知道該怎么應答李曜馳的話。

    他從未想到,他和李曜馳已經和好了,居然還會面對這種場景,他像是坐在監獄里的犯人,一句話都說不出口,生怕錯誤的一個字就會將他拖入萬劫不復。

    他這么膽大果斷的人,在面對來之不易的愛情時,也會變的膽小又恐懼。

    他怕他好不容易得到的關系,最后又碎開了。

    因為太怕失去李曜馳,就連坦白的承認實話都做不到。

    李曜馳清楚的看見了方玉澤臉上的不安,直接的說:“當初那個手環的事情,我什么都知道了。”

    方玉澤眼睛睜大,說:“你”

    李曜馳語氣平靜的說道:“一年前我和趙源亭在高爾夫球場發生爭執,他告訴我是他和你一起去的意大利,那個手環是一位愛慕你的意大利合作商特意為你定制,并且贈與你!

    說到這里李曜馳笑了笑繼續說:“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贈與我最珍貴的人,這句話一直都不是給我的,于是我把那個手環扔了”

    聽見李曜馳的這番話,方玉澤的身體僵硬,腦子一片空白,他聲音艱難的說:“我不知道里面有那么一句話…….我也不知道送手環的人喜歡我…….我”

    后面的話方玉澤心疼的說不下去了,他忽然就想到了當初的一幕幕,年黎第一次看見那個手環開心的沖過來抱住了他,對他說:“澤哥,這個禮物我好喜歡,你也是我最珍貴的人!”

    那個手環有點小了,年黎熬夜不睡覺,一個人默默地學習編繩子,最后笨手笨腳的將手環編好,天天不離手的帶著

    好有好多好多,這些畫面接連的組合在一起,讓曾經的方玉澤還幾分不屑的以為是年黎沒有見過世面,一個小小的奢侈品手環就能讓他高興成這樣

    原來,都是因為手環里面的那句話

    當時李曜馳對于手環的那份寶貝和珍愛,全部都源于他對方玉澤的愛。

    可是他卻做了什么

    在真相大白的那天,李曜馳痛苦又惱怒,而他卻在大庭廣眾下打了他……

    想起當時那個場景,方玉澤恨的恨不得要殺了他自己……

    他愛的后知后覺,也恨自己恨的后知后覺。

    眼淚溢出的沒有絲毫預兆,順著眼眶大顆大顆的滑落,對著李曜馳微震的目光,方玉澤顫抖的抬起手,撫摸在一年多前李曜馳被他打的那邊臉,問:“疼嗎對不起我”

    方玉澤難受的說不下去了,他的臉色一白,撫摸著李曜馳臉頰的手無力的扒在李曜馳的肩頭,身體搖搖晃晃的要朝前倒。

    李曜馳眉頭一皺,一把扶住了方玉澤的雙臂,問:“澤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方玉澤緊咬著下唇,臉色白的如紙一樣,粗喘了兩口氣說:“心臟難受”

    李曜馳反應很快,立刻半跪在地上,一手將方玉澤抱進懷里,肩膀撐著方玉澤的身體,另一只手迅速的將茶幾下面的藥盒拽出來,手指熟練的掰開藥盒翻找到里面心臟病的藥物,連水都顧不上拿就將藥丸喂到了方玉澤的嘴邊,著急的說:“澤哥,吃藥!

    方玉澤喘息艱難,低下頭將那兩粒白色的藥丸咽了下去,喉嚨艱難的滾動了一下,又嗆的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咳”

    李曜馳兩個手都要忙不過來了 ,他一手給方玉澤按揉著心臟,一手給方玉澤拍著后背,低聲哄著方玉澤說:“澤哥,我已經不計較了,我既然答應和你和好,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現在你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小事”

    李曜馳一句句安慰著方玉澤,方玉澤卻依舊無法釋懷。

    一想到當初的事情,他的心里就好難受,難受的跟刀割在心口一樣。

    他的下巴抵在李曜馳的肩膀上,身體被李曜馳按揉的不停顫抖,眼淚止不住的撲簌簌的往下掉,聲音艱難的又說了一句:“對不起”

    他對于情愛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敏感,當初那個手環對于他而言,就像是外出旅游,別人送給他的一個紀念品,他不知道對方喜歡他,只是想哄李曜馳開心,就將這份紀念品又送給了李曜馳。

    雖然這個行為不好,但是他不知道會造成這樣的后果…….

    果然,在感情里一個人如果不真心,會遭報應。

    如今他就是個例子,當初他對李曜馳的不好,現在半分沒少的全部都報應到了他的頭上。

    就連小小的一個手環都沒有放過他

    愛一個人原來真的會將對方放在高于自己的位置上,他會因為對方的痛,而更加的痛

    方玉澤的臉埋在李曜馳的肩上,肩膀顫抖著艱難的細喘。

    李曜馳的脖頸感受到方玉澤蹭在他脖頸間的濕淚,臉色陰沉都都要打結了,即便如此他還是側過頭一下下的吻著方玉澤的臉頰,低聲說:“澤哥,我不在意,真的,如果你今天不提這個手環,我早就忘記了!

    “澤哥,你還有很多對我好的事情,比如當初我失去記憶,一個人來到明城打工,一無所有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是你給了我一個容身的地方,要不是有你在,說不定我現在還沒恢復記憶,擠在哪個橋底下成流浪漢了!

    李曜馳半開著玩笑,方玉澤聽到后忍不住笑了一聲,心里好受了一些。

    李曜馳感受到方玉澤身上的緊繃感松了下來,他雙手扶著方玉澤直起身子,微仰著下巴仔細觀察著方玉澤的臉色。

    方玉澤靠在沙發上,頭發微亂,眼眶紅的跟擦了胭脂似的,眼淚克制不住的順著眼角不停的往下落,臉色依舊不太好,應該是心臟還在難受。

    李曜馳側過身將方玉澤送他的牛皮手環帶在了手上,然后將手腕遞到方玉澤的身前,哄著方玉澤說:“我覺得這個手環更好看,之前的那個深棕色顯得我黑,我早就想拿掉了,謝謝你的禮物,我很喜歡!

    方玉澤這下被李曜馳哄的噗嗤一聲,徹底的笑了。

    瞧著方玉澤心情好了些,李曜馳才收起了笑意,他半跪在方玉澤的身前,手掌覆蓋在方玉澤的心臟處,輕輕的按揉,另一只手擦著方玉澤眼角殘留的濕淚,正色的對方玉澤說:“澤哥,那些不好的事情我早就忘了,這一次我們重頭開始,不提從前!

    方玉澤被李曜馳的拇指蹭的眼角泛紅,他垂著眼眸好心疼的望著李曜馳,半響點了點頭,聲音低啞的說:“好這次我一定好好愛你”

    又是一顆眼淚落下,李曜馳捧著方玉澤的臉頰,拇指蹭過那顆眼淚,笑著說:“好,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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