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晚上九點, 天黑的徹底,年黎一個人坐在太平間外的走廊里。
走廊悠長,空調(diào)開得很低, 黑沉一直蔓延到深處,年黎依舊穿著那身單薄的睡衣, 手腳凍得蒼白卻似感受不到, 手里緊緊攥著奶奶的死亡證明和醫(yī)藥費賬單。
他還要等著奶奶的兒子來, 因為他不是直系親屬,無權(quán)處理亡人的后續(xù)。
不知道過了多久, 走廊前面的電梯打開, 傳來一陣極為尖利的吵鬧痛哭聲。
年黎靜靜地轉(zhuǎn)過頭看過去, 護士推著一個鐵床出電梯,上面躺了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 看著和奶奶年紀差不多,不同的是她身邊圍了大大小小十幾個人,那些人抱著親人的遺體失聲痛哭,喊著奶奶, 外婆, 媽。
哭嚷聲悲戚痛苦,甚至有兩個人哭的失態(tài),抱著老人遺體腿腳軟的跪在地上, 站都站不起來。
小護士幾分無措的看了一圈, 連安慰都安慰不過來, 這時忽然有一個四五十歲的女人哭著暈了過去, 護士又慌忙喊了幾人將她抬走。
在那一片混亂, 只有年黎拿著屬于奶奶的死亡證明,坐在角落里, 漠然地望著不遠處的混亂。
他像是在看一場電影,只有他一個局外人。
那一刻年黎切身的體會到,人就連死亡也會不同,有的人離開伴隨著撕心裂肺驚天動地,而有的人卻消失地默默無聲,仿佛這個世界上只是掉了一片落葉,不值一提。
耳邊的哭喊聲刺耳,在空蕩的走廊被放大了數(shù)倍,年黎緩緩低下頭,看著手上輕飄飄的幾張紙。
一張死亡證明,幾張醫(yī)藥費單,這就是奶奶死后唯一能證明她存在過的東西。
年黎一遍遍的看著紙上的內(nèi)容,可能是眼淚已經(jīng)流干了,年黎只覺得眼睛酸澀,流不出一滴眼淚。
“年紅玉”是奶奶的名字,奶奶不認字,唯一會寫的只有她名字的這三個字。
5432元,是醫(yī)藥費單上年黎支付的費用,老邱說奶奶半夜去找他的時候,衣兜里將自己所有的錢都揣上了,那是她攢了那么多年的錢,五塊十塊,零碎又破破爛爛,全部都是她上街去賣菜攢來的錢,一共四千五百多,已經(jīng)在奶奶進醫(yī)院的時候付過一次了。
奶奶一輩子節(jié)儉,就算是病了,也擔心會拖累了他。
年黎捧著那兩張紙看了很久,從衣兜里拿出手機,撥打了方玉澤的電話。
他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是奶奶過世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話就是見見方玉澤,他還是覺得有必要讓方玉澤知道。
電話打通后嘟聲緩慢的響了幾聲,忽然變得急速,毫無意外電話又被掛斷了。
年黎拿著手機的手緩緩落回腿上,表情平靜的沒有一絲波動。
他早就習(xí)慣了。
方玉澤就是這樣,身處高位,常年繁忙讓他只以自我為中心,如果年黎是他的合作對象,可以給他帶來利益,那么就算年黎半夜給方玉澤打電話,方玉澤也會接。
可是他不是。
所以只要方玉澤忙,只要方玉澤心煩,只要方玉澤有任何一點小事,他都會掛斷年黎的電話,讓年黎怎么都找不到他。
因為年黎是他生命里最微不足道的東西,甚至不如一只過眼的蚊子,因為蚊子還會讓方玉澤費心思的拍一下打死,可他年黎不值得。
這次和之前不一樣,年黎打了一通就不再打了,他感覺特別累,累的甚至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手機里急促的忙音一陣陣傳來,他沒有掛斷,只是閉著眼睛任由這陣忙音在走廊里回蕩。
他的思緒漫無目的飄,想起他出事后雙眼蒙蒙才睜眼,那時候他失憶了,像是第一次才認識這個世界,奶奶佝僂著身子,每天都從家里帶一份肉湯給他補身體。
天冷的時候,奶奶顫抖著雙手從灶臺下掏出烤紅薯,滿是老繭的手捧著熱騰騰的烤紅薯,顫顫巍巍的遞給他。
還有好多好多微不足道的時刻,如今想起來卻是令年黎心如刀絞。
他發(fā)覺,有時候人和人建立感情并不需要很長的時間。
他來這里不過半年,可是他就像奶奶的親孫子一樣,會因為失去親人而感到痛徹心扉。
而有的人不論是相處多久,都無法建立起來感情。
時到今日他誰也不怨,只怨自己。
這么久以來,奶奶一個人在家里忍受著病痛的時候,他卻糾結(jié)在傻逼又沒用的愛情里。
方玉澤說的一點也沒錯,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
真幼稚。
真傻逼。
胸口處悶痛的快要喘不過氣,年黎雙手緊握,后腦勺一下下的磕在墻壁上,他磕的毫不留情,自殘一般砰砰砰悶響,每一次的磕碰都引起后腦受過傷的地方劇烈刺痛,他依舊沒有停下,妄圖用這種疼痛遮蓋心臟的撕裂感。
腦袋震蕩,眼前閃過一陣陣窒息的花白,猛地天旋地轉(zhuǎn),年黎渾身一僵,雙手用力捂住太陽穴。
又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又是
陌生的聲音帶著龍卷風般毀天滅地的速度力道沖進他的腦袋。
“李曜馳,讓你去華盛頓是為了讓你跟著名師學(xué)金融知識,是為了讓你成為我李家的頂梁柱,不是讓你去花天酒地,明白嗎”
“小馳,我們李家子孫這么多人,爺爺把重望寄托在你身上,你一定不能讓爺爺失望”
“少爺,我已經(jīng)將十億元匯款到方少爺?shù)馁~戶上,這筆錢應(yīng)該可以助他渡過難關(guān)”
“堂弟,你什么時候回國啊,我可想死你了”
“Oh my god!Mr. Li, I have never seen anyone complete this project at the age of 21. You are simply a business genius”
“小馳,商場就是戰(zhàn)場,沒有感情,只有利益,不要對任何人心軟,即便是你親人……”
“曜馳,爺爺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你完成這個項目就回國吧”
“曜馳,爺爺病了,你這周就回國”
“你好李少爺,我是負責接您的司機,小泰”
眾多的聲音和畫面如同海嘯般拼命的涌入年黎的腦子,幾乎要將他的腦子擠爆,身體撕裂,他咬緊牙齒,額頭上青筋暴起,拼命地抵抗著這股力量。
又疼,又絞
他的身體在此刻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人在叫他年黎,一個人在他叫李曜馳。
他不斷的被拉扯,被撕裂,又被組合
來來回回一次又一次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女士的聲音在喚他。
“先生先生”
聲音由遠及近,年黎喘著粗氣猛地抬起頭,通紅的雙眼將小護士嚇了一跳。
“那個那個先生,您沒事吧需要上去休息一下嗎”
年黎低下頭深喘了一口氣,額上的頭發(fā)被汗浸濕貼在皮膚上,他聲音嘶啞地說:“沒事,哪里有洗手間”
“這層樓沒有,您需要去隔壁的住院樓。”
年黎點頭道了一聲謝,大步的走出走廊,住院樓距離太平間不遠,年黎走到一樓直接進了洗手間。
水龍頭里流出來的水冰涼刺骨,年黎雙手捧著涼水沒有章法的往臉上沖,直到他的呼吸變得冷靜,頭腦變得清醒才停下。
他雙手撐著洗手臺抬起頭,頭發(fā)上的水滴濕漉漉的往下落。
他半瞇著眼睛,從鏡子里看見在他身后站著一個男人,那個人有些眼熟,大約四五十歲,穿著一身高檔的藍色商務(wù)裝。
男人雙眸震驚的看了年黎一會,試探的喊了一聲:“李少”
“李少是你嗎”
年黎面無表情地垂下眼,單手按了按洗手液。
清水沖刷過他手上的泡沫,他聲音淡淡地恩了一聲-
處理亡人的后事遠比年黎想的要難,各種項目都需要預(yù)約,年黎忙得連飯都沒時間吃,每天來回在醫(yī)院和各種殯葬場所之間穿梭。
將一切都處理妥當已經(jīng)是三天后,早上六點多天剛蒙蒙亮,他將奶奶送上了公墓。
幾天內(nèi)他跑了幾百公里的路程,才挑出來的好地方,在明城郊外的榴花山上。
這里的公墓環(huán)境很好,依山傍水,晨時山中薄霧彌漫,鳥語花香。
這么好的公墓自然價格高昂,一些好點的山頭位置甚至有錢都預(yù)定不到,還需要有勢。
但對于現(xiàn)在的年黎而言,一切沒有那么難了。
他將奶奶葬在山頭視野最好的地方,住的是最寬敞的位置,碑還沒有立,年黎跪在墳前祭典了很久,最后放下了一束鮮花。
將這一切處理完,回到城里已經(jīng)是上午九點,上下班的時間路上人流攢動,年黎又在附近吃了一頓早餐,一直等到上午十點半,路上的人流逐漸回歸平息才回到家里。
正值上班的時間,然而令他意外的是打開房門居然看見了方玉澤。
客廳里彌漫著淡淡的煙味,落地窗的雙層窗簾拉的密不透風。
這種深色的窗簾遮陽性極好,即便是外面陽光刺眼,屋子里卻像是深夜,透不進一點光。
方玉澤穿著一身寬松的真絲睡衣,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單手撐著頭按揉著太陽穴,另一只手垂落在腹部,身前的煙灰缸點滿了煙灰,似是很疲憊。
房間暗的不辨日夜,只有沙發(fā)邊那盞落地臺燈亮著,燈光形成暗黃色光圈將方玉澤映在其中,連他身上香檳色的睡衣都散發(fā)著暖光。
聽見房門的響動聲,方玉澤緩緩抬起頭,目光觸及到年黎的那瞬他先是一怔,眼里的光瞬間變得清醒。
“你這幾天去哪了?為什么不接電話?”
一開口就是毫不留情的質(zhì)問,年黎垂眼換鞋,沒有說話。
方玉澤望著年黎的背影,目光一點點變得鋒利:“我在問你話!”
年黎早已經(jīng)精疲力盡,不想多說話:“手機沒電了。”
“沒電了不會充電?”方玉澤壓著聲音繼續(xù)問。
年黎換完鞋,抬起頭時雙眸冰冷,他反問方玉澤:“那你呢方玉澤?我給你打電話,你為什么不接?你手機有電卻不接我電話,你有什么權(quán)利質(zhì)問我?”
年黎的聲音并不大,甚至沒有明顯的情緒起伏,卻字字清晰地回蕩在房間里。
方玉澤愣住了,這么久以來年黎從來沒有直呼過他的名字,更沒有這樣反抗過他,他感覺自己受到了挑釁,那種感覺很令人氣憤,就像是他養(yǎng)了一只對他搖頭晃腦的狗,忽然有一天這個狗咬了他一口。
是那種自己地位和權(quán)威被撼動的憤怒。
他瞇著眼睛雙手撐著扶手站起身,真絲睡衣垂在白潔的小腿處,赤腳踩在羊絨毛毯上,他步步緩慢地走到年黎身前,黑棕的眼眸深的看不見底。
這是方玉澤發(fā)怒的前兆,他走到距離年黎很近的位置,微仰起下巴與年黎雙眸對視。
“所以你是在報復(fù)我?”
年黎沒有說話。
方玉澤卻盯著他,句句逼問:“就因為我不喜歡你?”
年黎心累的無以復(fù)加,他閉了閉眼睛說:“既然方先生不喜歡我,就不要管我那么多”
這種不耐煩的語氣和言語,令方玉澤因為聯(lián)系不上年黎積攢的怒火徹底爆發(fā),他被氣的喉結(jié)顫抖,眼睛泛紅。
深黑的眼眸看了年黎一會,方玉澤忽然冷笑了一聲,抬手從玄關(guān)的柜子上拿起錢包,抽出一張支票,食指和中指夾著那張支票在年黎眼前,笑著殘忍說:“看來你還是覺得我給你的不夠多”
下一秒方玉澤猛地反手一甩,支票甩在年黎的臉上,紙張擊打在臉上發(fā)出一聲彈響,隨后飄飄然的落在地上。
方玉澤眼中狠得冒火,指尖點了點地面,語言刻薄的說:“看看這些錢,滿意了嗎?夠你認清自己了嗎?現(xiàn)在再看看你,和我談感情,你配嗎年黎?”
“我給你錢,你伺候我,這就是我們之間唯一的感情,什么真心真情,也就逗逗小孩子,當真就沒意思了。”
最后方玉澤指著年黎,聲音冰涼地說:“我最討厭不聽話的人,如果你以后還敢這樣,就給我滾。”
一番傷人的言語之后方玉澤胸口的怒氣消了大半,他轉(zhuǎn)身進房間換衣服,不多時換上一身體面的西裝,又變成了那個在眾人面前高高在上的方總。
年黎卻依舊垂著頭站在玄關(guān)處沒動。
看見年黎這種失魂落魄的反應(yīng),方玉澤心里緩緩升起一種快感,那種感覺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像是撒氣,像是報復(fù),又像是在印證年黎在乎他。
怒氣煙消云散,方玉澤面無表情地理了理領(lǐng)結(jié)繞過年黎開門離開。
大門砰的一聲合上,年黎一個人站在原地,垂眸望著地上那張孤零零的支票,不多時他彎下腰將支票撿起來放在柜子上撫平。
指腹緩緩蹭過支票上高昂的數(shù)字,年黎眸色平寂,聲音很低說:“我們不會有以后了。”-
方玉澤再次回到這間房子是一個星期后。
他厭惡年黎對他的不恭順,厭惡年黎對他的反抗,這些天他想了想覺得應(yīng)該是因為他對年黎太好了,給的東西太多了,才導(dǎo)致年黎得寸進尺。
或許他從一開始就不應(yīng)該許諾年黎什么狗屁戀人的名分,這樣年黎就不會越要越多,居然還想出來什么方玉澤不接他電話,他也不接方玉澤電話的荒唐事。
方玉澤這一個星期沒有回來,就是想冷落年黎幾天,讓他長長教訓(xùn)。
今晚方玉澤喝了點酒,像是曾經(jīng)一樣,他一喝多了酒就想讓年黎伺候伺候他。
晚上十點多他回到這里,打開房間的大門時,房內(nèi)卻是一片黑暗。
已經(jīng)是深冬,不似以往進屋時暖氣撲面,光芒溫和,而是一陣久未住人的寒意襲來,將方玉澤渾身的酒意吹散了大半。
他走進房間,打開大燈,環(huán)顧了一圈四周。
房間里的一切和他那天離開時沒什么區(qū)別,方玉澤呼吸一滯,快步走到客廳里。
茶幾上他上次留在這里煙灰缸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
方玉澤喝了酒,腦子不太清醒,他沒有細思這個發(fā)現(xiàn)意味著什么,卻是莫名的松了一口氣。
他走進臥室里洗了一個澡,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臨睡前他給年黎打了一通電話,沒人接,方玉澤惱怒地將手機狠狠一砸,手機在床上彈了兩下,也不知道彈到哪里了發(fā)出砰的一聲脆響。
這種情況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與上次高爾夫球場事情如出一轍。
那次方玉澤也是和年黎大吵了一架,幾天沒有回家,等到三天后他喝醉酒回家,正好碰見年黎不在家里,他給年黎打電話卻也打不通。
那是他第一次聯(lián)系不上年黎,有一種很難言說的滋味,他說不上來那是種什么情緒,也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只是令他心里很難受,很焦灼,讓他坐立不安,什么事情都干不到心里。
方玉澤很討厭這種情緒。
還好這種情況持續(xù)的并不久,第二天早上年黎就回來了。
這一次應(yīng)該也和上次一樣。
方玉澤睡前想著,估計是因為上次高爾夫球的鬧劇讓年黎丟了工作,他不知道又從哪里找了個亂七八糟的工作,還需要上夜班了。
下次他要和年黎說說這個問題,要想留在他身邊,不許再去做那些上不得臺面的工作
這樣想著,沒多大一會方玉澤就陷入了昏睡中。
半夜里方玉澤又猛地從夢里驚醒,胃里一陣陣的絞痛。
這陣疼痛來的突然,胃里面像是揣了一個絞肉機,在他肚子里翻滾著亂絞,將他胃腹里細嫩柔軟的臟器都攪合的粉碎。
“嗯,嘶”
方玉澤疼得渾身顫抖,側(cè)過身雙手按著肚子,卻依舊按不住肚子里的蹦跳,那個東西好像馬上就要從他肚子里蹦出來了。
身體在被子里蜷縮成了一個蝦米,他疼得緊咬嘴唇,不停的翻滾,身上的冷汗一直往外冒,將床單都暈濕了。
心臟也在疼,疼的快要死了
方玉澤難受的要命,像以往一樣,艱難的抬起手打碎了床頭柜上的杯子。
杯子砸在地上,發(fā)出砰的一聲的巨響,可是這次卻遲遲沒有人跑到他的身邊抱住他。
方玉澤疼得說不出來話,嗓子里艱難的發(fā)出另一個字:“年,嘶”
另一個字被痛哼聲代替,疼得連說都說不出來了。
方玉澤手腳冰涼,捂著肚子的時候就像是一個鐵塊壓在肚子上,疼痛不光沒有緩解,反而愈演愈烈。
后來不知道他是疼得昏了過去,還是胃絞痛散了以后又睡著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天色大亮,昨晚睡覺前臥室窗簾沒有拉上,刺眼的光漫進來,方玉澤被刺得的眼睛生疼,艱難的睜開眼睛。
睡醒后方玉澤依舊很不舒服,昨天晚上他不知道怎么翻騰的將被子都壓在了身下,房間里暖氣沒開,手腳凍的冰涼,唯有額頭燒的滾燙。
胃里也好難受,又脹又墜,方玉澤剛從床上坐起來忽然一陣惡心感襲來。
“唔”
嗓子里控制不住的發(fā)出一聲嘔,方玉澤連忙捂住嘴,手忙腳亂的往洗手間跑,卻在下床的那一瞬間腿腳軟的壓根站不住,撲通一聲摔在地上。
手腳摔得生疼方玉澤也顧不上,從旁邊隨便拽來一個垃圾桶,低下頭就開始嘔。
“嘔咳咳咳”
一陣陣嗆口的酒液伴隨著胃酸的溢上喉頭,他又是嘔又是咳嗽,雙手緊緊握著垃圾桶的邊緣,細瘦的肩膀不停顫抖。
嗓子里被嗆的火辣辣的疼,方玉澤咳的臉色通紅,好不容易緩過一陣,剛直起身喘一口氣,忽然又是一陣劇烈的惡心感,他喉頭猛地一滾,身體一僵頭再次埋進了垃圾桶里。
“嘔————”-
沒人伺候的感覺很不好,晚上睡覺的時候沒有人暖著手腳,吐得時候沒有人拍背,胃疼的時候沒有人揉肚子,就連吐完后連一杯熱水都喝不到。
方玉澤坐在冰冷的地上,手腳癱軟,因為沒有人給他揉肚子拍背,這次他吐得很艱難,像是將全身的心血都吐了出來。
他幾乎虛脫,冷汗一陣陣的往外冒,濕漉漉的碎發(fā)垂在額前,他低著頭閉著眼強忍著低血糖來臨的眩暈感,心里惱怒地想著等著年黎回來了,他一定要讓年黎把這個鬼工作給辭了。
連他都照顧不好,那他給的那些錢也別要了。
方玉澤坐在地上緩了好一會才手撐著床頭柜艱難的站起身,剛剛摔得手腳生疼,他握著手腕擰動了動手腕骨,走出客廳。
以往方玉澤不論什么時候起床,客廳里都會擺著熱騰騰的早餐,有西餐有中餐,還有各種各樣的粥,方玉澤有時候都懷疑年黎是不是在他身上安裝了什么監(jiān)控儀,不然為什么每次不論他是早上六點起來還是早上十點起來,餐食永遠都是剛剛好的熱度。
而現(xiàn)在客廳里生冷寂靜,餐桌上空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方玉澤在餐桌前坐了一會,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他餓了,胃里的東西都吐光了,空落落的燒的難受,他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想要從里面找點吃的。
雙開門的冰箱打開,里面放著滿滿當當?shù)臇|西,和他自己一個人住時截然不同,如果是方玉澤一個人住,那這偌大的冰箱里最多會放幾瓶冰水,但是和年黎在一起以后年黎慢慢的將冰箱里填滿,放置著為方玉澤準備的各種各樣的食品,并且還收拾的井井有條。
每次方玉澤一打開冰箱,都有種回家的感覺,這令方玉澤很滿意。
方玉澤從冷藏一層里拿出來兩塊面包,打算隨便烤個面包就去上班,卻在將面包放進烤面包機前發(fā)現(xiàn)面包上長了一些深色的霉菌。
方玉澤皺起眉頭,立刻翻看面包的包裝袋,上面顯示這個面包的保質(zhì)期只有三天,然而生產(chǎn)日期卻是在十二天前。
方玉澤皺起眉頭,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因為他的腸胃脆弱,吃什么食物都必須是最新鮮最好的,年黎很細心,從來不會將過期的食物放在家里,
至于這個面包,是十二天前,那么就意味著這么多天年黎一直沒有回過家
方玉澤意識到這一點,將面包扔在臺子上轉(zhuǎn)身出廚房,他走到了客廳里仰頭看著墻上的掛鐘。
如果他沒有記錯,上一次年黎回來的時間是十點半,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一點了
什么夜班也上不了這么久
方玉澤眸色一點點變得黑沉,他再次拿出手機給年黎撥通了一個電話,依舊是打不通的忙音。
方玉澤深吸了一口氣,又走到了年黎的衣櫥前。
衣櫥的門打開,里面依舊放的滿滿當當,年黎的衣物一件沒動。
方玉澤躁動的心莫名的安分了一些,他扶著柜門長舒了一口氣,卻在抬頭時猛地感覺到一陣劇烈的天旋地轉(zhuǎn)。
扶著柜門的手瞬間失力,方玉澤身體沉沉的向后倒去-
吳林奇趕來的很及時,對方玉澤一通檢查,最后得出結(jié)論,方玉澤是因為最近休息不好精神衰弱,有些體虛,昨天喝了酒沒怎么吃東西,早上又都吐了,胃里面有炎癥,加上心情不好導(dǎo)致的低血糖,這才暈倒了。
還好助理發(fā)現(xiàn)的及時,沒什么大礙。
此時方玉澤臉色蒼白坐在床上,被子蓋在胸口處,纖細的手背扎著點滴,睡衣的領(lǐng)口下鎖骨清晰,更顯得他單薄又脆弱。
方玉澤頭疼的發(fā)昏,只想清靜一點,吳林奇說的那些老生常談的話他是一句都不想聽。
“沒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方玉澤說。
“你這個藥還沒扎完呢,我回去了誰管你啊。”吳林奇一邊調(diào)試著點滴一邊說。
隨后他四周望了一圈,忽然意識到少了點什么,問:“哎?你那個小男朋友呢?怎么不見了?”
方玉澤想到這里就心煩,不想談?wù)撨@個問題說:“不知道。”
吳林奇目光打量的看了方玉澤一會,說:“你不會把人家趕走了吧”
“沒,不過就是說了他幾句。”
吳林奇問:“你說人家什么了?”
方玉澤煩不勝煩,說:“和你無關(guān)。”
吳林奇切了一聲說:“咱倆認識這么多年我還能不知道你說話有多毒,你肯定是傷人家自尊了唄。”
“”
吳林奇看見方玉澤臉色不好,又立刻換了個說法道:“不過估計問題不大,那小子肯定就是氣不過離家出走,過不了幾天就會回來的。”
方玉澤黑沉的目光望向吳林奇,等著他繼續(xù)說。
吳林奇立刻解釋說:“大哥!那天我又不是沒看見他多喜歡你,大雪天半夜跑出去給你買藥,就憑他這么喜歡一個人,怎么可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更何況他喜歡的對象還是你,方大少!有名有財有貌,明城多少人都追著趕著,他能入你的眼也算是他撈著了,并且你不是還給他錢了嗎就憑你出手的這個闊綽,一給就是幾百萬幾千萬,明城哪個人有你大方,他離開你沒了錢,不遲早還是會回來的,再者說你要是給我砸個幾百萬幾千萬,你想怎么罵我都可以,再不順心抽我一頓也成。”
方玉澤聽到這里冷笑了一聲,沒搭理他,但是臉色已經(jīng)好了很多。
吳林奇說的這番話雖然半是開玩笑,但也很有道理。
年黎那么愛錢,為了錢連掃廁所的事情都愿意干,就算退一萬步來說,年黎離得開方玉澤,也離不開他的錢。
畢竟整個明城,沒人會比他方玉澤給的多了。
更何況行李什么都沒收拾,肯定是那天方玉澤說了他兩句狠話,置氣跑了,過不了兩天還會回來的。
然而過了一個兩天,兩個兩天,三個兩天
就這樣過了半個月,兩個人住的公寓里落了一層厚厚的灰,年黎依舊沒回來,方玉澤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讓助理在各大警局和醫(yī)院里尋找年黎的下落。
直到那天,方玉澤喝了酒,又回到那間公寓,半夜時候他胃病犯了,找不到止疼藥,無意中打開了床頭柜最底層的抽屜。
當抽屜里面的物品完全展示在方玉澤眼前時,他握著柜門的手猛地一緊
方玉澤在抽屜里看見了他給年黎的銀行卡,支票,錢,以及各種貴重物品。
那些物品擺放整齊,不少一分一毫。
方玉澤給他的時候是什么樣子,現(xiàn)在就是什么樣子。
抽屜里面甚至還有過生日時他送給方玉澤卻被拒絕的那塊表。
以及這個公寓的鑰匙
只要是方玉澤給他的東西,哪怕小到一張米其林餐廳的充值卡,全部都在。
那一刻方玉澤呆立在原地,身上忽然起了一陣寒意,雞皮疙瘩一層層的往外冒。
他拿起手機,點開了年黎和自己的消息界面,上一次的消息停留在了一個月前。
方玉澤忽然意識到,這么多天他總覺得手機空蕩蕩的,時不時會拿起手機看一下,是因為他再也沒有收到過年黎的消息。
那些噓寒問暖,問他回不回家吃飯的消息。
方玉澤沉默了許久,給年黎打了一個電話。
還是沒有打通。
但與以往不同的是,那邊不再是忙音了,而是————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三個月后,明城機場。
方玉澤帶著墨鏡,穿著一身深棕色地羊絨大衣從法國國際航班走下來,步履款款,一路上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大家紛紛議論,這是不是哪個大明星來機場了。
“方總,今天下午沒有什么事情,您可以先回家休整下,晚上七點我們和周元企業(yè)的周董事長約了晚飯,一起共同商議UMIO超市供貨問題。”助理跟在方玉澤身后匯報今天的行程。
方玉澤恩了一聲,腳步未停上了轎車。
山莫集團打算在法國開一家分公司,這兩個月方玉澤一直在法國主持分公司的事情,每天起的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忙得好像生活里只剩下了工作。
助理看見他這么拼命工作都害怕,好幾次都勸方玉澤別那么拼命了,工作的事情可以慢慢來,不過方玉澤連方奎隆的話都不聽,這個世界上也沒誰能讓他聽話。
不過好在法國分公司的事情進展順利,終于在這個月的月初正式敲定。
飛機上方玉澤沒有休息好,腰酸背痛,下午他回到家休整了幾個小時,晚上繼續(xù)會面周元企業(yè)的周董事長。
周元集團是明城最大的食品產(chǎn)業(yè),主要項目是蔬果和肉類的引進,以及各種食品的加工和生產(chǎn)。
這兩個月方玉澤打算在明城開幾家大型連鎖超市,名叫UMIO,這種超市里食品的供貨是大頭,周元集團想要成為UMIO超市的供貨商,這才有了今天的會面。
為了和方玉澤約上一頓飯,周董事長等了方玉澤一個多月,好不容易等到方玉澤從法國回來了,他將這次晚宴定在了明城最昂貴的中餐廳,福樓聚。
雙方帶的人并不多,方玉澤帶了助理和一位市場經(jīng)營的高管。
周董事長那邊也帶了三個人。
一共不足十人,圓大的紅木轉(zhuǎn)桌坐的松松散散。
之前方玉澤在食品這塊涉足并不多,所以和周董之間也僅限于互相知道,但是并不認識,今天是第一次一起吃飯。
周董事長比方玉澤要大了二十多歲,已經(jīng)是頭發(fā)花白的年紀,卻依舊對方玉澤很客氣,席間又是倒酒又是敬酒。
轉(zhuǎn)桌上擺滿了各種精致高檔的中式美食,來的人并不多,周董事長卻幾乎把半本餐單都點了進去,他舉著杯很客氣的對方玉澤說:“方總,聽說你在法國呆了幾個月,我怕你回國一下不習(xí)慣,本來是想請你吃西餐,但是我轉(zhuǎn)念一想,你在法國那邊肯定沒吃過這么好的中餐,萬一就饞這口呢,想了想還是帶你來了福樓聚,不知道這里的菜是否和你的口味?”
其實對于方玉澤而言,吃什么都沒差別,即便如此他還是舉杯對周董事長說:“周董事長考慮的周到,很和我的口味,謝謝款待。”
雙方都很客氣,交談的也很愉快,周董事長比方玉澤想的更有誠意,給出了周元集團有史以來的最低價位,并且保證一旦簽署合同UMIO超市將會是他們的超一類客戶,他們會將每天最好最新鮮的蔬菜肉類首選供貨給UMIO超市。
周董事長給出的條件方玉澤很滿意,于是他也提出只要周元集團產(chǎn)品優(yōu)秀,他可以再為周元集團開出兩條新的供貨產(chǎn)線。
這一提議可謂是雙贏,兩個人在酒桌上商議的十分愉快,雙方助理將條件都記下來,就等著下次合同一出將一切都定下了。
正事談完,雙方的心情都不錯,周董事長這次可以憑借和山莫集團的合作大賺一筆,笑得眼睛里褶子都出來了,直接邀請方玉澤明天去參加他兒子的生日宴。
方玉澤喝水的動作一頓,問:“哦?周少爺明天生日?”
“是啊,明天是他二十五歲的生日,今天本來我是想帶著他一起來見一見方總,正好也長長見識,跟你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但是他還要忙著明天生日宴會的事情,沒辦法,就沒帶他來。”
方玉澤笑了笑說:“沒事,以后有機會。”
“那方總明日愿意賞臉來小兒的生日宴會嗎?”沒等方玉澤回答,周董事長連忙接著道:“明日宴會,我宴請了許多商界人士,各個在我們業(yè)內(nèi)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不過這種宴會方總肯定見的多了哎!對了,有一個人我不知道方總有沒有見過,就是李家新上任的掌舵人,李曜馳——”
方玉澤這兩個月壓根沒回國,怎么可能見過,他如實說道:“沒有。”
“那方總明天可一定要見見他啊!”周董事長連連說道:“李家的這個少爺可不好請,這三個月以來他忙于李家事業(yè),一般的宴會都不參加,這次能把他請過來還是因為他和我兒子在美國留學(xué)時是好友。”
方玉澤隨口應(yīng)著了一句:“李家少爺才上位,忙點是正常的。”
“方總,你明天可一定要來。”周董事長又將這句話說了一遍,繼續(xù)道:“這個李曜馳可不簡單,容貌能力都是上上層,不愧是李老當年欽點的繼承人,這不,才上位了三個月,把李家那堆爛攤子給治理的妥妥帖帖,一眨眼李家比之前還輝煌了,并且他今年才二十三歲,比我家那個還小兩歲,真是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周董連說了好幾個后生可畏,言語之間滿是羨慕。
方玉澤雖然沒見過李曜馳,但也聽過他的事情,三個月前李家少爺被找回,以雷霆之勢即位,將李家那一大爛攤子收拾干凈,并且處理了不少人,其中包括不少他李家的親人。
短短三個月就讓李家重新在明城站穩(wěn)腳跟,才二十三歲,手段果斷,出手利落,連自家人都下得去手。
這幾個因素全部都聚集在他李曜馳一個人的身上,是個狠人。
可不就是后生可畏。
上個月方玉澤和方奎隆視頻談山莫集團分公司的事情,說完正事后方奎隆也提起了這個李家小子,連連說了好幾句這個小子了不起,有點當年方玉澤那個氣勢,有了他李家最起碼后五十年站穩(wěn)了。
當時方玉澤聽見方奎隆那番話,沉默著沒說話,方奎隆很少會夸人,就連方玉澤和祁方焱他都沒夸過,這次能說李曜馳這么多,證明他真的很了不起。
其實方玉澤早就知道,能在李家那種財閥大家族里殺出來的人,必定不會是善輩。
他確實想見一見。
于是方玉澤沖著周董事長舉了舉杯說:“謝謝周董的邀請,明天我一定準時到。”
第23章 第 23 章
晚飯結(jié)束后, 周董事長一路將方玉澤送上了轎車。
在車門外他很客氣的和方玉澤握手,一再的說:“方總我們明天再見。”
方玉澤點頭說:“好,請周董事長將地址和時間告知我助理, 我一定準時參加。”
周董事長又說:“那超市供貨的事情還請方總多費心了。”
方玉澤淡笑著說:“周董事長客氣了,這件事你們很有誠意, 我一定上心, 爭取這個月敲定。”
“好好好。”周董事長激動的握著方玉澤的手不放, 忙不遂的說:“方總謝謝,謝謝。”
“好, 那我先走了, 周董事長再會。”方玉澤嘴角帶笑, 將手從周董事長手里抽出來,又朝周董事長點了點頭, 關(guān)上了車門。
一切做的優(yōu)雅又得體。
深色的車玻璃外,周董事長還在揮手朝方玉澤送別。
轎車大燈亮起,緩緩的起步離開。
周董事長一直站在原地揮手,目送著方玉澤離開, 直到轎車消失在他看不見的街道他才將手放下, 望著方玉澤離開的方向,感慨的說:“看來傳言很對,方總能做到今天這個位置, 確實是厲害啊。”
旁邊的助理問:“周董, 什么意思?我剛剛看見方總很客氣很好說話啊, 他不是還說要給我們再開兩條供貨線。”
周董事長說:“你懂什么, 那是因為我已經(jīng)將價位壓到最低, 整個明城還能有誰比我的價位低,再開兩條供貨線, 他不賺嗎?”
助理一聽,越覺得有道理的點了點頭。
周董事長搖了搖頭,低聲說:“我進一步,他進十步,我退一步,他也能退十步,說白了我們都是方總的打工人,方總精明啊。”
助理多嘴又問了一句:“那您覺得方總和李曜馳,誰更厲害?”
這個問題倒是難到周董事長了,他想了一會,說了四個字。
“勢均力敵。”-
方玉澤上了車之后,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他半閉著眼睛靠在座位上,深吸了一口氣,將手攤開在助理的身前,聲音低啞的說:“濕巾”
助理立刻低頭翻動手里的包,拿出來一張酒精濕巾放到方玉澤手上。
方玉澤拿出酒精濕巾將手仔仔細細的擦了一遍,就連手指縫都沒放過,恨不得將別人握著他手的痕跡全部都擦去。
又用了兩張濕巾,方玉澤才覺得手上干凈了一些,將濕巾扔在一旁,助理忙著收拾好,抬眼再看向方玉澤時,他已經(jīng)靠在座位上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車窗外的燈光飛馳而過,閃動的光影將方玉澤五官的耀眼放大了數(shù)倍,猶如一座精心雕刻的雕像,精美又脆弱。
方玉澤是方家的繼承人,聽起來好像和明城那些繼承家業(yè)的公子哥差不多,含著金湯匙出生,拿了家族的紅利才能站到高位上。
但只有懂行的商界人才知道,方玉澤和那些普通的公子哥是天壤之別,方家能夠走到今天,百分三十是依靠著他的爺爺方奎隆,而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全部是靠著方玉澤。
要怎么去形容這兩者的關(guān)系,假設(shè)將方家是一棟高樓大廈,方奎隆是筑基者,而方玉澤才是那個讓萬丈高樓平地起的蓋樓人。
所以方玉澤有傲的資本。
可是這兩個月以來,方玉澤雖然在外面依舊風光,但是助理卻覺得他似乎沒有以前那么堅不可摧了,可能是因為最近工作太累了,方玉澤的身體總是出問題,沒怎么去醫(yī)院看,也不肯好好休息,總是大半夜的不睡覺,一個人辦公室里看方案。
方玉澤實在是太累了,即便是這么昏暗的光線依舊可以看見他眼下憔悴的青紫色。
別說是親人了,連助理看著都心疼。
助理望著方玉澤蒼白的睡顏猶豫了很久,最后還是咬緊了嘴唇,壯著膽子輕聲的喊了喊:“方總方總”
方玉澤睫毛顫了顫,緩緩睜開眼睛看向他。
一瞬間對上那么好看的一雙眼睛,助理有些語塞,他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說:“方總,您該吃藥了”
方玉澤蹙起眉頭,表情有些不耐煩,助理立刻說道:“方總,別的藥可以不吃,但是這幾瓶藥一定要吃的啊,這是吳醫(yī)生特意囑咐的每天一定要按時吃”
助理一邊說著一邊從包里面拿出來大大小小三四瓶藥,遞到了方玉澤面前。
方玉澤看見那些藥就想吐,他現(xiàn)在每天都要吃五六種藥,吃藥都吃飽了,根本不用吃飯。
喉頭不斷泛出苦水,方玉澤閉上眼睛不想吃。
助理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方總,您還是把藥吃了吧要是再犯病就不好了”
方玉澤揉著眉頭嘆了口氣,抬起手,說:“拿來吧。”
助理連忙將藥分好放在方玉澤的掌心,棕色白色綠色,各種各樣的藥丸都有,方玉澤壓根沒力氣去分辨到底是什么,直接一口將藥丸全部吞了下去。
藥丸的量大,劃過敏感的嗓子又引起方玉澤一陣的嗆咳。
“咳咳咳咳咳”
方玉澤咳得厲害,手背上青筋暴起,身體前傾,一手捂著嘴巴,另一只手緊握著椅子扶手,身體似蝴蝶翅膀般脆弱的顫動。
助理在一旁看的手足無措,又不敢碰方玉澤,只能手忙腳亂的從保溫杯倒一杯熱水,雙手捧著遞到方玉澤身前。
嗓子里抓癢難忍,方玉澤咳嗽的心口刺痛,這陣刺痛來的忽然,方玉澤瞬間頭皮發(fā)麻,立刻捂住了胸口,閉上眼睛不停的吞咽,妄圖這樣將嗓子里的嗆咳感咽下去。
就這樣忍忍咳咳,大約過了十分鐘,這陣鋪天蓋地的咳意總算是壓了下來。
方玉澤緊繃的身體一點點的松了下來,猶如綿軟的綢緞緩緩地靠在椅背上,緊捂著心臟的五指松開,手臂無力的垂在扶手上,胸口那一塊的襯衣被他抓的濕軟褶皺。
助理小心翼翼的將水遞了上前,說:“方總,您”
話還沒說完就被方玉澤無力的抬手推開。
方玉澤只要身體不舒服心情也會很差,助理立刻收起水杯,不敢再多說話了-
周董事長兒子的生日宴會定在了晚上七點,位置是明城的臨湖莊園,在明城的郊外,是一個很豪華的野外度假場所。
顧名思義,臨湖莊園,是鄰著明城最有名的青雀湖而建,青雀湖是全國乃至全球都有名的景點,每年一到假期經(jīng)常有全球各地的游客來這邊度假參觀,但由于臨湖莊園里面的房間和餐食都極其昂貴,一間普通的房間一晚上都要上萬元,一般人住不起。
周董事長這次請了近一百人來參加這次宴會,并且給每個人都定了一間房,宴會結(jié)束后賓客可以自行選擇離開還是住一晚上,這一套流程下來可是花了大價錢。
臨湖莊園距離明城市區(qū)不近,開車需要兩個小時,方玉澤不喜歡長時間的車程,提前就吃好的暈車藥,到了下午四點半,助理走進辦公室告訴方玉澤時間到了可以出發(fā)了。
方玉澤手里的方案還沒有看完,恩了一聲,又等了二十分鐘,將方案看完這才出發(fā)。
市內(nèi)有些堵車,方玉澤坐在車上百無聊賴,從車座位旁的口袋里抽出請柬把玩。
黑白灰色調(diào)的請柬,低調(diào)奢華,上面的味道很好聞,是木質(zhì)的香調(diào),在方玉澤纖長白皙的指尖來回擺弄,指尖也留下了這種香味。
請柬上的名字寫著“周霜林”。
周霜林就是周董事長的兒子,此時助理正坐在方玉澤旁邊向他介紹周霜林的基本信息:“周霜林,二十五歲,本科學(xué)歷,畢業(yè)于美國華盛頓大學(xué),二十一歲前往美國”
助理將周霜林的情況大概介紹了一遍,方玉澤靠在位置上隨意的聽著,畢竟今天他是來參加人家的生日宴會,沒見過壽星本人就算了,要是連人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那就太說不過去。
隨便了解一下就不用再聽,方玉澤揮手打斷了助理的介紹,問:“禮物準備好了嗎?”
“已經(jīng)準備好了方總,就在我包里。“助理說道。
方玉澤恩了一聲,半闔上眼睛閉目養(yǎng)神-
到達臨湖莊園時已經(jīng)是晚上六點五十,距離宴會開始僅有十分鐘,大部分的賓客都到了,方玉澤已經(jīng)算是姍姍來遲。
臨湖莊園的外圍僅有一層圍墻,進入莊園后繼續(xù)向里面走可以看見一片寬闊的山丘草坪,以及一望無際的青雀湖。
這次宴會的舉辦地點就在這片臨湖的草坪上。
周董事長和他兒子周霜林一早就站在鐵門處迎接賓客到來,方玉澤的車停在莊園外面,助理帶著禮物跟著他一起下了車。
四月份的夜晚依舊寒冷,尤其是臨湖的地方,溫度更是降低了好幾度,方玉澤畏寒,在西裝外面披上了一件純黑色的羊絨大衣扶著車門從車上走了下來。
還沒等走到鐵門處,前方忽然響起一個開朗的男聲音:“澤哥!澤哥!”
方玉澤順著聲音看了過去,一輛邁巴赫停在他的車后面,隨后李敞從駕駛座上走了下來。
李敞為人熱情,一邊關(guān)車門,一邊朝著方玉澤揮手走來。
一直到李敞走到方玉澤面前了,方玉澤還在看向他的那輛邁巴赫。
“看什么呢,澤哥?”李敞也隨著他向后看了一眼,問道。
“就你一個人來?”方玉澤問他。
李敞不明所以說:“對啊,不然還要誰來?祁方焱嗎?”
方玉澤皺起眉頭,說:“你們李家的掌事人呢?”
“我們李家的掌事人哦!你是說我弟李曜馳啊,他今晚是要來,但是他沒和我一起,今天下午他要參加一個政府的城市發(fā)展會議,散會的時間晚,估計要晚點才能到了。”
聽見李曜馳能來,方玉澤眉頭才舒展開,恩了一聲。
明城的商界人士方玉澤早就見了一個遍,唯一值得他花上兩個小時車程來見一面的,也就只有李家的這個人了。
李曜馳今天要是不來,那這趟算是虧了。
不過令方玉澤沒想到的是,為了李曜馳來參加宴會的還不止他一個人,僅僅是從停車場走到大門的短短兩百米,不少人走過來要么是直接問李敞李曜馳怎么沒來,要么是不停朝李敞身后看。
后來李敞已經(jīng)被問出經(jīng)驗了,只要一有人來和他招呼,他就直接說:“李曜馳還在開會,等會才能到。”
好不容易等到一撥人散去,李敞自顧自的對方玉澤說:“之前我來參加宴會,壓根就沒人來搭理我,我就是個混吃混喝的,我說今天我怎么行情這么火爆了,敢情是都來問我堂弟的!我還是個混吃混喝的!”
方玉澤慢聲說:“現(xiàn)在李少爺是明城炙手可熱的商業(yè)新秀,很多人都想來見見。”
“也包括你啊澤哥。”李敞看了方玉澤一眼,笑著半開玩笑的說:“我堂弟了不起啊,居然還能入澤哥的眼,我回去得表揚表揚他,哈哈哈哈哈。”
李敞笑了兩聲又和方玉澤說:“不過說真的澤哥,現(xiàn)在我們李家被他治理的確實不錯,他一回來也是拯救了我,我現(xiàn)在可自在了,他要不是我弟,我都想認他當義父了!他簡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并且我是真不懂你們這些人怎么這么愛工作,反正我是只要一上班就想死,只要別讓我去李氏集團那個大樓,讓我抗水泥袋都行!”
這話不用李敞說,剛剛李敞從車里一出來方玉澤就看出來了他最近活的有多快活了。
之前每次見李敞,他都垂眉耷眼地,要么是求人幫他看項目,要么是一邊喝酒一邊哀嚎不想活了,而今天一來那叫個眉開眼笑,容光煥發(fā)。
李敞話多,一路上咋咋呼呼跟在方玉澤旁邊走到鐵門處,周董事長帶著周霜林站在這里一早就看見他們倆了。
“方總,李少爺,歡迎歡迎啊。”周董事長挨個打了聲招呼,又將自己兒子推了出來,介紹說:“這位是犬子,周霜林,周霜林還不叫人。”
“方總,李少爺。”周霜林立刻跟著周董事長叫了聲。
方玉澤目光打量了一圈周霜林,恩了一聲。
周家的這個少爺和方玉澤預(yù)想的不一樣,方玉澤以為能夠和李曜馳做朋友的人必定不簡單,周霜林最起碼也應(yīng)該性格果斷利落,能夠在商場上獨當一面。
可是今天一見周霜林,明顯不是。
他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身材白瘦,長相雖是不錯,但是過于秀氣,缺少了壓制于人的盛氣。
并且在自己是主人公的大場面里卻是拘謹?shù)恼驹诟赣H的身邊,就連叫方玉澤時也是眉眼低垂,不敢看人,像是一株嬌滴滴地梔子花。
簡單來說,他入不了方玉澤的眼。
于是方玉澤不再多看他一眼,和周董事長客氣了兩句,走進了莊園。
進了莊園后便能看見宴會的燈火輝煌,在臨湖的草坪上早已經(jīng)擺放沙發(fā)椅子,穿著華麗的男女舉著酒杯在燈火搖曳處談笑共飲,湖中的粼粼波光映著岸上的燈光猶如碎鉆落湖,美輪美奐。
方玉澤走到宴會場中心隨便找了安靜點的沙發(fā)坐下,李敞也跟著坐在了方玉澤身邊的位置。
誰知道李敞剛剛落座,忽然有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李少爺,方少爺,你們好啊。”
方玉澤一聽見這個聲音不用回頭就知道是誰。
他皺起眉頭,厭煩的表情溢于言表,五秒鐘后趙源亭拿著香檳杯走到了二人的身前,李敞禮貌的站起來和趙源亭打招呼:“你好,趙少爺。”
兩個人輕輕碰杯,趙源亭手里拿著香檳杯又看向了方玉澤。
方玉澤依舊翹著腿坐在沙發(fā)上,羊絨大衣披在肩頭,食指捏著細長的香檳杯放于膝上,在宴會燈光的照耀下那模樣矜貴又傲氣。
趙源亭又看的鬼迷心竅,強行忘記之前兩個人的過節(jié),他喉結(jié)滾動了兩下,笑著沖方玉澤舉了舉杯,說:“方總,好久不見,你好。”
方玉澤目光未動,壓根連一個余光都沒有分給趙源亭。
在周圍人的圍觀下,趙源亭沒面子極了,嘴角抽了抽又不好發(fā)作,還是李敞解圍著說:“我澤哥累了,這杯我替他喝了。”
李敞給了他一個臺階,趙源亭臉色好了不少,轉(zhuǎn)而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和李敞說:“李少,我今天到底能不能見到你家李總,你給我說個實話。”
“你說我堂弟啊。”李敞問:“你見他干什么?”
“還不是我家那個項目的事情,想請你們李家?guī)蛶兔Α?br />
說到這里趙源亭又朝著李敞走近了兩步,壓低了聲音套近乎說:“之前李總還沒有上位的時候,我已經(jīng)和你小叔李前銳商量好了這個項目,就差簽合同了,誰知道他沒能繼承李氏集團,現(xiàn)在李總一回來好多事情不就變了,我們家的那個項目也不知道哪里令他不滿意了,合同一直沒簽,我這個月連著跑你們李氏集團五六趟了,也沒見到他,這不想今天借這個機會和他聊聊,他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我們還可以改,都好商量啊”
李敞一聽就明白了,連連說:“沒問題沒問題,他今天晚上肯定來,就是開會耽誤了,到時候他來了我替你引薦一下,我堂弟不難相處,只要你們的項目沒問題,合同應(yīng)該能簽。”
李敞這樣一說,趙源亭立刻放心了大半,緊緊握著李敞的手說:“謝謝謝謝,合同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我們也能改,我們趙家想在明城扎根少不了你們李家的幫助,以后還請多多指教”
李敞拍了拍趙源亭的肩膀,大包大攬地說:“放心吧放心吧。”
趙源亭急著想見李曜馳,即便是李敞保證的全乎他還是不放心,于是找了個距離李敞不遠的位置坐下,只等李曜馳一來他第一時間就能看見。
趙源亭走了之后,李敞坐在方玉澤的身邊,笑嘻嘻地說:“澤哥,我之前一直聽人說這趙家少爺是個紈绔,今天一見沒想到他人還怪好的嘞!”
“”
方玉澤沉默著,面無表情的側(cè)過頭看了李敞一會,說:“李家小輩里有李曜馳,真的萬幸。”
李敞傻的分不清好賴話,樂呵呵的說:“那是那是!我也這樣覺得,謝謝澤哥夸獎。”
“”-
七點多宴會正式開始,先是一個小時的用餐交際時間。
李敞拿了一大盤子的蛋糕放在桌子上吃,一邊吃還問方玉澤要不要。
方玉澤看見這些油膩的東西就惡心,他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
沒多時周霜林默不作聲地走到李敞身前,小聲的問他:“李敞,他怎么還沒來啊”
李敞應(yīng)該和周霜林挺熟悉的,他塞了一口蛋糕,說:“你問李曜馳啊。”
李敞一向是個大嗓子,說話的聲音不懂掩飾,周霜林瞬間臉色通紅,食指狠狠的噓了兩下,說:“你小點聲!”
一抬眼的時候,周霜林又對上了方玉澤的目光,他立刻垂下頭臉色更紅了。
李敞看著周霜林這個反應(yīng),笑著逗他說:“怎么了,你想我堂弟了?”
“我沒有”周霜林羞得連頭都抬不起來。
李敞壞的很,搖頭擺尾的還在逗人,說:“你要是想他,你就給他打個電話催他來唄,問我干什么,你說話肯定比我管用。”
“你!”周霜林被他氣的又怒又羞,轉(zhuǎn)過身走了。
留下李敞跟個傻子一樣嘿嘿直笑,嘴里塞了一個蛋糕看向方玉澤,他朝周霜林離開的方向努了一下頭,半開玩笑說:“這是我未來的弟媳婦。”
“哦?”方玉澤挑了下眉說:“他和李曜馳是情侶?”
李敞艱難的將嘴里的蛋糕吞下去,說:“情不情侶我不知道,我堂弟也不會和我說這些,但是他倆青梅竹馬,據(jù)說在美國的時候我堂弟特別照顧他,日久生情了也說不定。”
方玉澤手里輕晃著香檳酒,也不知道對人家的感情要作何評價,最后他想了想說了一句:“日久生情挺好的,祝他們幸福。”-
到了晚上八點多,賓客基本上結(jié)束了用餐,周董事長帶著周霜林挨個給賓客們敬酒,而賓客會將給周少爺準備的生日禮物送上。
這個過程有些慢,方玉澤坐在位置上吃了些東西,又應(yīng)付了七八個過來和他交際的商人,周董事長和周霜林才按照座位順序走到他身前。
“方總,李少爺。”周董事長帶著周霜林給兩位敬酒。
香檳的度數(shù)不高,這種交際敬酒也就是象征性的抿一口,周霜林卻已經(jīng)喝得臉色微紅,有些微醺了。
他雙手拿著酒杯跟在他父親的身后朝二位敬酒,李敞先和他碰了一杯,將自己的禮物送了上前。
李敞送的一尊玉觀音,觀音并不大,大概是手掌的大小,玉質(zhì)翠綠通透,雖說玉無價,但是那塊玉依照行價要上百萬。
李敞的這個禮物引起了周圍小聲的議論,雖然能在這里的都是富人,但也很少有人隨便參加個宴會就送出上百萬的,大家紛紛說著李家人出手就是大氣。
周董事長也感激的連連對李敞道謝。
李敞送完禮物到了方玉澤,方玉澤朝后面揮了一下手,助理立刻走上前從衣兜里拿出來一個盒子。
盒子很小,放在掌心都綽綽有余,看起來黑乎乎的很粗糙,周圍的賓客都有意無意的直起身子朝這邊看。
“這么小的盒子啊”
“這能送什么”
方玉澤是這場宴會里的重要人物,更何況有李敞的豪華禮物在前,眾人更好奇方玉澤這個小盒子里到底裝了什么東西,價值多少。
總不能送的比李敞這個公子哥還要便宜吧。
一半的人是好奇,而更多人是等著看方玉澤的笑話,畢竟這么小的盒子里,就算是裝了一個寶石,也值不了多少錢。
在眾人的目光下,助理將盒子緩緩打開,里面放了一把很普通簡陋的黑色鑰匙。
眾人看見這把鑰匙都不明所以,就連周董事長都愣在原地,不知道方玉澤什么意思。
方玉澤單手拿著香檳,朝那個鑰匙抬了抬下巴,對周霜說:“前些日子我在云江別苑買了一棟臨江別墅,環(huán)境不錯,送你了。”
這一句話瞬間引起軒然大波,要知道云江別苑是明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別墅群,里面一套最小的別墅也要兩千萬起步,更何況是臨江的別墅。
那最起碼五千萬
周董事長臉色漲的通紅,連連將鑰匙朝方玉澤的方向推說:“這不能收,這不能收方總,這太貴重了,不能收”
方玉澤纖長的手擋住了鑰匙盒的另一端,說:“周董事長收著吧,這個禮物不光祝周少爺生日快樂,也祝我們合作愉快。”
這句話一說,周董事長再也無法推脫,他朝方玉澤道了聲謝,立刻一把拽過周霜林說:“還不謝謝方總。”
周霜林抿著嘴巴看了方玉澤一眼,聲音很小地說:“謝謝方總”
“不用謝。”方玉澤側(cè)過身抿了一口香檳。
這個時候不知道是誰忽然喊了一聲:“哎?那個人是誰?怎么才來?”
眾人的目光紛紛被吸引了過去。
鐵門處燈光昏暗,只見從那里走過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那人肩寬腿長身姿挺拔,穿著一身很簡單的黑西裝,卻依舊蓋不住他身上出眾的氣質(zhì)。
長腿一邁,步履款款。
方玉澤有些近視,看不清來的人是誰,只是覺得這個人身材有些眼熟。
還是周霜林最先反應(yīng)過來,他激動地喊了一聲曜馳,連給方玉澤道謝都顧不上了,立刻穿過人群跑向了那人。
這時候其他人也知道來人是誰了,人聲瞬間鼎沸起來,李敞在一旁也笑著說:“澤哥,那個就是我堂弟李曜馳,你看他一來給周霜林激動的。”
周圍人要么是在議論,要么是殷勤的走上去給李曜馳打招呼,仿佛李曜馳才是這場宴會的主角。
然而在眾人嘈雜的聲音里,只有方玉澤微皺著眉頭,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李曜馳的方向。
隨著李曜馳一步步的走近,他的面龐也從朦朧模糊一點點變得清晰。
直到李曜馳走到了宴會場地前,燈光打在他的臉上,那張英俊的面容完全展露在方玉澤的身前
轟的一聲巨響。
那一刻仿佛一擊巨雷炸在方玉澤的耳邊,方玉澤渾身巨震,心臟猛地一緊,呆立在原地。
全身的血液被抽空般手腳冰涼,方玉澤趔趄了一下,扶著身旁的桌子,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么。
那是一張和年黎長得一模一樣的臉
方玉澤瞪大了雙眼,瞪的眼睛里充上了紅血絲,仔細的分辨又分辨,甚至以為自己是不是出現(xiàn)了幻覺
直到身旁的助理也震驚的發(fā)出了一聲臥槽,方玉澤才知道這一切不是他在做夢。
那個人真的和年黎長得一樣————
他站在眾人中間,眾星捧月一般光芒耀眼,與那個一身窮味在餐廳里刷盤子的年黎,天壤之別。
還是李敞朝著李曜馳那邊高喊了一聲:“曜馳!”
李曜馳才朝著這邊看了過來,可是他的目光無波無瀾,只是朝著李敞點了下頭,依舊沒有看方玉澤一眼。
這也和年黎不一樣
以前不論方玉澤在哪里,年黎那雙帶著愛意的眼睛都會像是瞄準機一樣,一眼便能在人群中鎖定在方玉澤的存在,再也不會離開
“這是李曜馳”方玉澤嘶啞的聲音在李敞身后響起,李敞說:“對啊,澤哥你不是想認識他嗎,要不現(xiàn)在我?guī)闳ソ榻B一下。”
李敞說著回過頭卻看見方玉澤臉色蒼白,手艱難的撐著桌子,似是快要暈倒了。
他連忙扶著方玉澤坐在沙發(fā)上,說:“澤哥,怎么了?要不要我先送你去休息。”
方玉澤沒做回應(yīng),目光依舊緊盯在李曜馳身上。
他看著李曜馳站在人群的中心,手拿著香檳杯應(yīng)對著各方的商業(yè)人士,笑容得體,與眾人疏離又不使分寸。
周霜林就站在他身邊,微仰著下巴一直看著他。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笑著喊了一聲:“李總,我們的禮物都送完了,你送給周少爺?shù)亩Y物呢?不會沒帶吧。”
隨后周圍人立刻開始起哄開了。
“是啊李總,我們可一直等著你呢。”
“李總新任李氏集團總裁,那不得準備個大禮!”
“李總,你可不能讓小周少爺失望啊!”
也不怪大家質(zhì)疑調(diào)侃,每個人來的時候都是帶著禮物,只有李曜馳來的時候兩手空空,甚至連助理都沒帶。
哪里有什么禮物?
一聽到旁人這樣問,周霜林也揚起小臉看向了李曜馳,他臉頰微紅,睫毛顫抖,那雙波光閃動的眼睛里又是期待又是忐忑。
周圍人的起哄質(zhì)疑聲愈演愈烈,李曜馳卻是面不改色,他單手插在衣兜里,垂眼看了眼表,低聲說了一句:“到了。”
“什么到了啊?”周霜林不明所以的問,四處看了一圈。
夜色黑沉,李曜馳向前走了兩步,彎下腰在周霜林面前打了一個響指,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朝天上一指。
周霜林也隨著看向了天空。
依舊是黑夜,卻忽見一道孤零零的金色彩光由湖邊滑向天際,在眾人沒有反應(yīng)過來之際,彩光炸裂成數(shù)萬道星星。
剎那間猶如轟天戰(zhàn)鼓,漫天星如雨,華光溢彩又翩然下墜,于湖中的倒影相接,美的猶如置身畫卷之中。
那一刻四周一片寂靜,只能聽見花海炸開的聲音,實在是太美了,所有人都看呆了眼。
不知道是誰先尖叫了一聲,接著響起了不間斷的驚呼聲拍手聲叫嚷聲拍照聲。
所有聲音交雜在一起,李敞坐在方玉澤的身旁快要將嗓子喊破了。
有人回過神來,討論著這場煙花要耗費多少錢,怕是全城的煙花都被李少搬空了,只為博佳人一笑。
只有李曜馳雙手插兜,站在煙花之前,他微仰的下巴,沒有旁人的震動和欣喜,眸色淺淡,空中碎閃落在他的身上,不需言語便在宣告,這是他為周霜林親自建造的夢中繁華海市蜃樓。
上億的煙花秀,轉(zhuǎn)眼被揮灑一空。
他才是這場夢的主人。
煙花太美,看的人心震動,所有人都沉浸其中,李曜馳卻垂眸點燃了一支煙,煙氣入喉,他面無表情的望著周霜林,說:“周霜林,祝你生日快樂,禮物喜歡嗎?”
那一刻就連身后的萬千煙花都蓋不住李曜馳的光,令人心動的就連木頭都會掏出心給他,誰不為他發(fā)瘋?
周霜林激動的失去理智,眼眶通紅沖上前一把抱住了李曜馳,蹦著說:“喜歡喜歡!我喜歡死了!”
空中煙花浪漫依舊,人聲再次沸騰到爆炸。
李敞激動的直接蹦起來了,叫喊著起哄:“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起哄聲愈演愈烈,四周嘈雜鼎沸,只有方玉澤目光沉冷的盯著人群中的兩個人,手中的香檳杯被他捏的咯吱咯吱作響,手腕顫抖,手指節(jié)蒼白,幾乎要捏成碎末。
他清晰的記得在數(shù)月前,曾有個男生在圣誕節(jié)站在冰天雪地里等他回家,一直到深夜。
即便是這樣男生依舊不會生氣,雙眸虔誠對他說:“澤哥,圣誕節(jié)快樂,我們放煙花吧,我特意準備的”
“就一下就一下澤哥,我就放一個最大的,你坐在這里看就行,你陪我看一下好不好,我喜歡煙花”
“澤哥,你別急,馬上就好了馬上就好”
“澤哥,你看!好不好看!”
當時那單薄弱小的煙花,漸漸地化作眼前這場磅礴浩瀚的煙花秀。
不得不說,即便是方玉澤也從未見過這樣絢爛的煙花,更遑論擁有。
他的占有欲在這一秒達到了頂峰,因為煙花,更因為煙花中正與別人相擁的那個人。
方玉澤恨的雙眸滴血,心中刻骨般一字一字的印下那個人的名字。
李、曜、馳————
第24章 第 24 章
這場煙花秀炸響了整個明城的樂曲, 一直到結(jié)束還被人津津樂道,不少人圍在李曜馳身邊遲遲不肯離開。
周霜林抱完李曜馳才意識到自己激動地出格了,他低垂著頭, 發(fā)絲里露出來的耳朵尖通紅,雙臂像是被水燙著一般, 左邊右邊搓搓, 很小聲的給李曜馳道了一聲歉。
只是周圍人來找李曜馳的人太多了, 轉(zhuǎn)眼就將李曜馳圍在中心,也不知道李曜馳聽見沒有。
李敞起哄起的嗓子疼, 低下頭將杯子里的香檳酒一飲而盡,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 一抹嘴巴頗為豪爽地對著前面大喊了一聲:“趙總,你不是要找李曜馳嗎, 走!我?guī)闳ァ!?br />
趙源亭被李曜馳的出現(xiàn)也震驚的不輕。
他坐在位置上,脊背僵直,手里的香檳杯不知道什么時候滑落在的地上,整場絢爛的煙花秀他甚至沒有抬頭看一眼, 而是雙眼死死的緊盯著宴會中心的那個人。
旁邊有人給他敬酒他沒反應(yīng), 就連李敞喊他都沒聽見,坐在位置上如同石雕一樣一動不動。
“哎?怎么回事,聽不見我說話了。”李敞低聲牢騷了一句, 站起身從沙發(fā)前面擠了出去, 兩大步走到趙源亭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趙源亭, 怎么回事, 我剛剛喊你半天, 你沒聽見啊。”
趙源亭回過頭,望著李敞時雙目恍惚, 臉色跟鬼一樣慘白,不知所以的啊了一聲。
他那臉色給李敞嚇了一跳,李敞蹦起來罵了一聲臥槽說:“你涂的什么粉底液,也太難看了。”
“啊”趙源亭還是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樣。
“啊什么啊,快去啊,你不是一直找他嗎!”李敞是個急性子,沒工夫在這里和趙源亭說話,他一把拽住趙源亭的胳膊說:“走啊,我?guī)е闳ヒ娝!?br />
看著李敞要將他往李曜馳那里拽,趙源亭瞬間回過神來,臉色漲紅,連連揮手說:“不了不了!”
李敞哪里懂這里面的彎彎繞繞,他只以為是趙源亭看見李曜馳身邊的人多不好意思過去,于是他將趙源亭拽的更緊了,一瞪眼睛說:“什么不了不了!你還不快點去,你知道等著找他的人有多少嗎!他晚上還有事,等會就走了,你到時候又找不到他了!現(xiàn)在是最好的時機!”
“不不不!”
“你是不是怕他啊,你別怕,我?guī)闳ィ 崩畛ㄒ幌驂蛘塘x,不由趙源亭拒絕一邊拽著趙源亭一邊朝前方高喊了一聲:“曜馳!你先別聊了,趙家少爺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談!”
李敞那個破鑼鼓嗓子聲音獨特,在空曠嘈雜的宴會場穿透力極強,一時間宴會里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李敞以及他身后的趙源亭。
在眾人的矚目下,趙源亭渾身的皮肉一點點變得通紅,他四周看了一圈,頭低的更狠了,恨不得將臉埋進土里,別讓李曜馳認出來他。
既然是李敞帶著人來,其他人就算是再想找李曜馳也會識趣的讓開,讓李敞先來。
慢慢的周圍人朝旁邊涌動著,自覺的給趙源亭和李敞讓出來一個通道。
而李曜馳就站在人群簇擁的中心,單手拿著香檳杯,靜靜的看著他們。
這下趙源亭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李敞又撞了他一下,說:“走啊!他都看著你呢。”
在眾目睽睽之下,趙源亭猶如鉆出土面的地鼠,實在是無路可退了,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一狠心還是跟著李敞走到了李曜馳身前。
“曜馳,這位是趙氏集團的總裁,趙源亭。趙源亭,這位是我們李氏集團的總裁,李曜馳。”李敞介紹著說。
李曜馳淡淡的恩了一聲,對趙源亭說:“你好。”
趙源亭卻遲遲沒有回應(yīng),李敞側(cè)過頭看了趙源亭一眼,擠眉弄眼地示意趙源亭說話。
趙源亭卻依舊低著頭,不敢看李曜馳,那副模樣實在是拿不上臺面,完全沒有之前他在宴會里如魚得水談笑風生的大少爺模樣。
李敞瞪著眼睛又撞了他一下,壓低了聲音說:“你怎么回事!說話啊”
李曜馳也望著趙源亭,問:“趙總有什么事?”
李曜馳的聲音客氣生疏,似是不記得之前發(fā)生的事情了。
趙源亭的大腦一片混沌,也不清楚眼前是什么情況,為什么當初那個窮酸的年黎會和李家的繼承人長得一模一樣。
但是在當下的這種情況,他也沒有別的退路了,腦子里震驚的余震稍稍減緩,他清醒了一些,還是決定賭一把。
于是趙源亭深吸了一口氣,讓身旁的助理將合同拿了上來,臉上笑得比哭還難看的雙手將合同遞給李曜馳。
“那個李總,就還是明佳彎那個項目的事情”
趙源亭雙手顫顫的舉著合同,眼睛無比忐忑的望著李曜馳。
李曜馳看了他幾秒,最后抬手將合同拿了過來。
手中東西被拿走的那瞬間,趙源亭瞬間松了一口氣,他是真的怕李曜馳不接他手里的東西,那他今天在這么多人面前可真是臉都丟盡了。
而現(xiàn)在李曜馳看起來對他并沒有什么其他的反應(yīng),就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一樣客氣,這讓趙源亭忽然有了些底氣。
他甚至想著眼前的李曜馳可能只是和年黎長得很像而已。
畢竟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更何況李曜馳和年黎之間,除了容貌一樣,其他的簡直是天壤之別。
當初的年黎又窮又卑微,在他趙源亭手下做事的時候,穿著最廉價的衣服,一件羽絨服破了都不舍得換新的,誰都可以對他呼來喝去,年黎也從不惱怒,脾氣又面又糯,永遠都是埋頭苦干,即便是讓他負責大廳里的衛(wèi)生,許諾給他每個月加五百塊,他也是感激的不停謝謝經(jīng)理。
不僅窮還傻,請一個清潔工一個月最起碼要五六千的工資,而讓他打掃衛(wèi)生只用付五百。
趙源亭曾經(jīng)有一次陪客戶打高爾夫,在上洗手間碰見了年黎,年黎當時正在弓著身子拖洗手間的地,穿著一身清潔工的深藍套裝,累的滿頭大汗,衣服都汗?jié)窳耍惺艿接腥藦南词珠g里出來了,他立刻垂著頭讓開身子,那種低眉順眼的模樣卑微的讓人厭煩。
趙源亭當時就明白方玉澤為什么連一個情人的關(guān)系都不肯承認他,這種人即便長得再帥又有什么用?
一身洗不去的窮酸氣,確實拿不出手。
再反觀近在眼前的李曜馳,明城最尊貴的百年名門世家里身價最高的大少爺,站在光芒最耀眼的宴會中心,穿著一身頂奢定制西裝,望著任何人時都眸色冷淡。
就連他胸口處別著的那根銀色鑲鉆胸針,貴的都能將這小半個莊園買下來了。
即便是周圍人對他笑臉相迎阿諛討好,也無法換得他半點笑,這樣的李曜馳好像周身都閃著光,就連頭發(fā)絲都散發(fā)旁人高攀不起的尊貴。
從頭到腳無處不透露兩字——“冷傲”。
這種氣質(zhì)不是后天能培養(yǎng)的,也不是用錢能包裝出來,是要從小就生在權(quán)勢的頂端,俯視眾人,才能與生俱來這種氣場。
他趙源亭沒有這種氣場,周霜林沒有,李敞也沒有,這場宴會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沒有。
人都是趨炎附勢的,即便是李曜馳站在這里一句話也不說,可還是有一堆人蜂擁而至的熱臉貼冷屁股,費勁心力的討好。
趙源亭就是這種人,比如現(xiàn)在李曜馳壓根沒有正眼看他,他還是笑得嘴角都僵了,忐忑的搓了搓手,壓低了聲音的對李曜馳說:“那個李總合同里有什么不滿意的,我們都可以商量”
李曜馳靠在香檳桌前,手指隨便翻動了兩下合同,說:“這份合同我看過了,沒什么問題。”
趙源亭心里大喜,激動地說:“那李總,我們是不是可以找個時間簽一下合同。”
李敞也立刻跟在旁邊幫腔說:“是啊,既然沒有什么問題”
“但是這份合同我不會簽。”李曜馳打斷了李敞的話,將合同啪的一聲扔在身后的桌子上,聲音平淡的繼續(xù)道:“并且,關(guān)于趙氏集團的所有合同,我都不會簽,李氏集團未來也不會和趙氏集團有任何合作”
這一聲脆響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cè)目,所有人都看向李曜馳和他身前的趙源亭。
李敞不明白其中的原因,連忙問:“為什么啊曜馳?你剛剛不是說合同沒什么問題嗎?”
李曜馳側(cè)過頭在桌子上拿了一杯香檳,恩了一聲,聲音淺淡卻字字清晰地說:“合同沒問題,但人有問題。”
趙源亭對上李曜馳深無波瀾的眼睛,驟然間猶如晴天霹靂,他預(yù)想中最糟糕的事情好像要到來了,他笑意僵硬在臉上,身上一陣陣的發(fā)寒,嗓子如同噎了一團棉花,什么都說不出。
“人有問題?”李敞側(cè)過頭看了趙源亭一眼,皺起眉頭問李曜馳:“人有什么問題啊?你不是第一次見趙總嗎?”
李曜馳的身高比趙源亭要高大半頭,即便是這樣靠在桌子上,依舊是垂眼俯視著趙源亭。
食指壓在高腳杯上晃了晃,李曜馳垂眸拿起高腳杯,舉到趙源亭身前,輕輕抬了一下高腳杯,杯中酒液澄澈蕩漾,他對趙源亭說:“趙總,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這句話一出來,趙源亭更是渾身一陣發(fā)寒,五臟六腑都蜷縮在一起,擰的他胸口發(fā)麻窒息,他立刻垂下了眼睛,雙手緊緊的握拳,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四周賓客的說話聲此刻在他耳朵里都變成了議論他詆毀他的聲音,李曜馳的氣勢在前,他就像是一只在油鍋里反復(fù)煎熬的螞蟻,燙的跳腳卻又不敢動。
偏偏李敞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還在問李曜馳:“你們見過啊,什么時候啊?我怎么不知道啊?”
李曜馳抿了一口香檳酒,說:“當初失去記憶,有幸在趙總手下打工。”
“啊,是這樣啊,那你們應(yīng)該很熟悉啊,怎么了?是不是趙總對你不好?”李敞是個直性子,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絲毫不動避諱,有什么就問什么。
“一個打工人,能有什么好不好,不過是被趙總教育了幾句,受益匪淺。”
李曜馳說著話的時候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當初在高爾夫球場所有的羞辱全部都被他淡淡的化為教育了幾句,可是宴會里其他的人卻是嘴巴微張,三五成群的議論聲越來越大,目光像是掃射燈一樣不停地打量著趙源亭。
雖說教育幾句聽起來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也要看教育的那個人是誰,對面的人可是李曜馳,從小到大他都是站在李家頂尖上的人,整個明城能教育他的人怕是只有現(xiàn)在躺在病房里的李家老爺子,就連李家父輩的人都沒人夠格教育他。
更何況一個從外地來的紈绔公子。
并且說是教育幾句,難道是真的就是教育幾句那么簡單?
在場的人都是大老板,心知肚明。
利弊權(quán)衡之下,就連站在趙源亭旁邊的人都朝旁邊走了兩步,生怕站的太近和趙源亭扯上了關(guān)系,成了李曜馳的眼中釘。
李敞也老實了,不再瞎起哄了,他看了一眼趙源亭又看向了李曜馳,緊咬著下唇,為難的要命,這畢竟是他攛掇出來的局,今天這難看的局面也有他一份子。
“那個”李敞艱難的發(fā)聲,想要圓一下局面,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最后還是李曜馳夠體面,他將桌子上的合同拿起來,遞到趙源亭的面前,說了句客套話:“趙總,感謝你對李氏集團的信任,抱歉幫不到你,另尋他人吧。”
趙源亭早就煎熬的渾身滾燙,恨不得直接從地縫里鉆出去,他慌不擇路的接過合同,就連一句體面話都說不出來,攥著合同急急忙忙的朝外面走,又因為腳步不穩(wěn)撞到了香檳桌上。
桌子邊上了好幾杯香檳稀里嘩啦的碎在地上,又引起周圍更強烈的議論聲,甚至還有幾聲不知道是誰發(fā)出來的嗤笑。
服務(wù)生慌忙的護住桌子,彎腰想將趙源亭扶起來,趙源亭更是羞惱至極,甩手就從人群中沖了出去。
李敞看著趙源亭慌亂而去的背影,也有些難為情,他皺著眉頭抱歉的對李曜馳說:“堂弟,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們之間”
李曜馳垂眼晃著香檳,說:“不是你的問題。”-
這場鬧劇結(jié)束后,沒過多久宴會也結(jié)束了。
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半,時間不早了,大部分的宴會賓客都選擇住在臨湖莊園,于是眾多人都朝著莊園內(nèi)部走,只有零零散散幾人朝大門處走。
李敞今天晚上也要住在這里和他的幾個少爺朋友玩一夜,不回去了,李曜馳便一個人朝大門走,然而沒走兩步周霜林就跟了上來,輕聲喊了一句:“曜馳。”
李曜馳側(cè)過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說:“生日快樂。”
“謝謝那個,你今晚不在這里住嗎?”
與剛剛在煙花中心抱住李曜馳的周霜林不同,現(xiàn)在的周霜林又恢復(fù)了以往的拘束和羞怯。
李曜馳說:“不了,我晚上還有事情要處理。”
“哦”周霜林有些失落。
然后兩個人就陷入了沉默,周霜林想了想低著頭說:“我剛剛太激動了,沒經(jīng)過你允許抱了你”
李曜馳依舊平淡的說:“可以理解。”
“那個”周霜林猶豫了一下,臉色一點點泛起微紅問:“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歡煙花的啊,你是問了誰嗎”
李曜馳緩緩頓住腳,看向周霜林,說:“我沒問過其他人,我喜歡煙花,才想著煙花當成禮物送給你。”
“啊,啊,哦,好”聽見李曜馳這樣說,反倒顯得他自作多情,周霜林更難為情了,連著支支吾吾了好幾聲,才說:“還是謝謝你的生日禮物,我很喜歡而且大家也可以一起看,這樣很好”
李曜馳說:“喜歡就好。”
“恩”
兩個人又是一路無言走到了鐵門外的停車場,李曜馳才想起來問:“你不是應(yīng)該去莊園酒店嗎?怎么出來了?”
周霜林站在原地,咬了咬唇說:“我們一年多沒見了,我想送送你”
李曜馳嘴巴動了下,剛想開口說話,這時候后方忽然傳來一聲巨大的鳴笛聲,隨后一輛黑色的轎車亮著大燈從停車位里駛了出來,停在距離兩個人不遠處的位置,又是一聲巨大的鳴笛聲。
嘀————
這一系列動靜鬧得大,周霜林愣在原地,不知道是什么情況,李曜馳卻是望著那輛車的車牌號皺起了眉頭,他目光未動,低聲對周霜林說了一句:“你回去吧。”
“啊”周霜林不明白,這時候前方轎車的司機十分利落的走下車,打開了車后座的門。
亮面的黑皮鞋踩了出來,而后從車里緩緩走出來一個男人。
路燈下,他穿著一身黑色羊絨大衣,身材高挑纖瘦,衣著矜貴,站在黑色的轎車旁,眸色生冷的望著前方兩人。
是方玉澤。
周霜林對上方玉澤目光時,氣勢沒由來的弱了一截。
他立刻低下頭,對李曜馳說了一句:“那你們聊,我先回去了。”便轉(zhuǎn)過身走了。
不多時,四周一片寂靜。
停車場內(nèi)只有方玉澤和李曜馳兩個人遙遙相立,昏黃的燈光將兩人的倒影拉的很長,一陣寒風吹過,頭頂上樹葉搖擺著嘩嘩作響。
方玉澤站在原地,眸色不動的望了李曜馳好久,忽然他笑了,笑的眼眸彎彎,笑的垂下了頭,他抬起雙手拍了兩下,啪啪的聲音伴隨著他的腳步,一步步朝李曜馳走來。
“想不到啊,居然是李大少爺,我說呢,李少爺怎么忽然就消失了,原來是我那座小廟容不下李少爺。”
李曜馳站在原地,眸色黑沉沒有說話。
直到方玉澤走到了他的身前,微仰起下巴,望著他說:“李少爺,這些日子過得怎么樣?”
方玉澤身上的氣勢依舊不改,即便是臉上帶笑,可卻笑意不達眼底,眸中的冷光凌冽逼人,面對年黎時他是這樣,面對李曜馳時他也半分不減,依舊如此。
李曜馳淡聲說:“很好。”
方玉澤點了點頭,臉上笑意更深了,說:“可不好嗎,短短三個月就抱得美人歸,想必李少爺一恢復(fù)記憶,就立刻從我身邊跑走了,看來只有年黎會喜歡我,李大少爺可不會。”
方玉澤的話語諷刺,李曜馳卻不動聲色,順著方玉澤的話說:“是,只有年黎會喜歡你,李少爺不會。”
方玉澤臉上的笑意僵了一下,他愣了許久,低下頭發(fā)出了一聲刺耳的冷笑:“我就說這世上怎么會有不愛錢的人?之前李大少爺身無分文的時候,是我收留了你,給了你房子住,那時候我給你錢你都不要,只說要我多看你一眼就夠了,現(xiàn)在呢?一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看來你的喜歡也是會跟著錢走的,也沒什么特別的。”
方玉澤的言語愈發(fā)的難聽,李曜馳卻是笑了,他說:“我能有什么特別,商人本來就是跟著錢走,不然還能跟著感情走嗎?那也太傻了。”
“”
方玉澤望著李曜馳,臉上的笑意緩緩沉了下來。
明明是他用來嘲諷李曜馳的話,卻不知道為什么聽見李曜馳承認后,他心里反倒好難受。
從年黎離開他的那一刻,他也曾想過原因,可能是他打了年黎一巴掌,可能是他說話難聽,可能是他不愿意承認戀人的身份,他甚至還讓助理去警局和醫(yī)院找人,想會不會是年黎出事了,所以才回不來。
可沒有想到,離開的原因僅僅是因為年黎不是年黎了,而搖身一變成了李家的掌舵人,李曜馳。
路燈的暗光下,李曜馳的面龐冷淡,雙眸清冽,他不再畏懼方玉澤刻薄的話語,不再順著方玉澤的壞脾氣,眼里也再沒有以往對方玉澤的柔順和忍讓,就連說出來的話也是和方玉澤尖利相對,如刀一般刺人。
望著李曜馳那雙無波無瀾的眼睛,在那一刻,方玉澤忽然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
很嚴重的欺騙。
那種感覺就像是他養(yǎng)了一只每天傻呵呵的跟著他的大狗,大狗對他很好,好的五體投地,恨不得把心肝都掏給他,于是他很放心這個狗是他的,永遠都不走,結(jié)果忽然發(fā)現(xiàn)那個狗變成了狼,他無法掌控的狼。
這不光是欺騙,還有背叛。
一個說走就走,說不喜歡就不喜歡的人的背叛。
這種感覺很難受,讓方玉澤說不出一句話。
他被氣的胸口粗喘,雙眼利的能殺人,兩個人四目對視,眼中的氣勢鋒芒畢露誰也不輸誰。
過了片刻,李曜馳雙眸冷冽,薄唇輕動,將曾經(jīng)方玉澤說了千百遍的話還給了方玉澤。
“方總,感情是最沒用的東西,這個道理我從小也學(xué)過。”
說完他向后退了一步,面無表情的朝著方玉澤輕點了一下頭,就像是對待一個陌生人那樣禮貌疏遠,說:“方總,再會。”
隨后李曜馳轉(zhuǎn)過身大步的朝著遠處走去,他的步履瀟灑,沒有絲毫留戀。
方玉澤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卻是雙手緊握成拳,心口悶痛的想殺人。
第25章 第 25 章
打開車門, 方玉澤剛上車,就再也撐不住了,他艱難的坐在位置上, 雙手抱在腹間,喘息|粗重的彎下身子。
肚子疼
被李曜馳氣的, 像是有一個人用拳頭一拳拳的打在他肚子上, 連著小腹那一塊扯著疼, 跟把他的腸子也一把扯出來似的。
方玉澤疼得直想吐,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頭幾乎埋在膝蓋上, 脊背粗重的起伏, 他牙齒都要咬碎了,雙手也用力的快要將肚子給按透, 壓制著疼痛的雙臂甚至用力的顫抖。
方玉澤這一陣疼來的突然,助理坐在旁邊嚇得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又是給方玉澤倒熱水,又是彎著腰問方玉澤:“方總, 你沒事吧!用不用去醫(yī)院啊?”
方玉澤疼得說不出來的話, 腸子被撐的又漲又墜,像是快斷了,心臟也跟著一陣陣的悶痛, 憋悶的窒息感襲來, 方玉澤難受的粗喘了聲, 一只手緊緊的按住心臟。
心臟的蹦跳有些急促, 他依照經(jīng)驗竭力的深呼吸調(diào)整身體里的狀況, 助理一看不對勁,立刻扒著前面的座位對司機, 急著喊說:“老鄭,去醫(yī)院!去醫(yī)院!”
司機打了一把反向盤,跳轉(zhuǎn)車頭,朝著另一條路上開去,車速飛快。
大約是過了十分鐘,肚子里海嘯般的疼痛又猶如潮退一般緩緩?fù)巳ィ接駶删忂^來一些,他渾身的虛汗,喘息了一口氣靠在座位上,鼻尖上細汗晶瑩,啞著聲音說:“不用回家”
助理轉(zhuǎn)過頭看向方玉澤,看見方玉澤好了些他松了一口,可下一秒臉又皺成了一團說:“方總,可是您的身體”
方玉澤靠在位置上粗喘不停,雙手依舊按在腹部,消薄的身體包裹在大衣,猶如一塊紗般起起伏伏,又說了一句:“老毛病了,回家”
方玉澤的嘴唇被咬的血紅,濕潤的微張著唇粗喘,臉上的冷汗在窗外的光照映下濕漉漉的泛著碎光,明明虛弱的連喘息都困難,卻非要逞強回家。
司機也沒辦法,只能聽方玉澤的話回家,又調(diào)轉(zhuǎn)方向回家。
方玉澤抬起手,對助理說:“止疼藥”
助理哦了一聲,立刻開始翻包,忽然他的動作停頓了一秒,擰起眉頭,表情十分為難的對方玉澤說:“方總上次吳醫(yī)生說了,止疼藥不能多吃對心臟不好”
方玉澤沉沉的閉上了眼睛,不耐煩的表情溢于言表。
助理又在包里翻了翻,最后找出來一個黃色的藥瓶,小心翼翼的遞到了方玉澤身邊,說:“方總,今天晚上治療心臟的藥還沒吃這個藥是必須要吃的”
方玉澤閉著眼睛沒有說話。
助理繼續(xù)說:“吳醫(yī)生說了,您最近情緒不穩(wěn)定,心臟也不好這個要不光可以保護心臟,還可以幫您穩(wěn)定情緒”
助理的話沒有說完,手里的藥就被方玉澤拿了過來,倒出來兩粒放入口中。
瞧著方玉澤喉結(jié)艱難的滾動一下,將藥給咽了下去,助理瞬間如釋重負。
吳醫(yī)生交給他每天監(jiān)督方玉澤吃藥的任務(wù),誰知道比讓他自己吃藥都難,每天他跟個太監(jiān)在勸皇上似的,頭懸在褲腰帶上勸方玉澤吃藥。
這三個月以來,他真的是越發(fā)的懷念年黎在方玉澤身邊的時候了。
至少那時,方玉澤不會這么喜怒無常,勸他吃藥的這種事情也不會落在他一個小助理身上。
方玉澤有先天性心臟病,在他五歲那年方奎隆找到國外最好的醫(yī)生給他做了心臟手術(shù),手術(shù)很成功,能夠和常人無異,也不用再吃任何心臟病有關(guān)的藥物了,方奎隆很高興,大手一揮成立了心臟病救助基金會,專門致力于救助貧困山區(qū)的兒童,這件事情還被電視臺報道過,人人稱贊。
但是即便如此,卻很少人知道方玉澤有心臟病。
原因很簡單,方玉澤是方家的頂梁柱,在商界里一旦暴露弱點就會成為有心人攻擊的對象,他必須強大到堅不可摧,能力上是這樣,身體上也是這樣。
所以除了方家人,幾乎沒人知道方玉澤這個致命的缺點,就連助理也是這三個月才知道的。
最近三個月,方玉澤心情不穩(wěn)定,連帶著心臟狀況也不太好,經(jīng)常心悸,心絞痛,甚至還有一次直接昏了過去,這才要重新開始吃藥,吳林奇千叮嚀萬囑咐,讓助理看著他一定要按時吃藥,并且心情不能再大起大伏,助理每天跟在方玉澤身邊,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從來沒有覺得日子如此艱難過。
藥吃下去后,方玉澤胸口一陣陣的憋悶感緩緩散去,呼吸也順暢了不少,那個藥還有一定助眠的效果,困意來襲,方玉澤靠在位置上,身心俱疲的半闔著眼。
助理望著他,猶豫了一下,低聲問:“那方總這年黎,我們還找嗎”
方玉澤靠在座位上,蒼白的臉上勾起了一絲笑,聲音低啞的說:“呵,還找什么,人家在李家享福呢”
“是,方總,那不找了。”助理生怕觸到了方玉澤,立刻應(yīng)著。
“不找了,但是要查。”方玉澤接著說。
“方總,查什么?”助理立刻彎著身子問,從包里拿出本子記錄。
“查,李曜馳查他當初是不是真的失憶了,查他什么時候恢復(fù)的記憶,查他有沒有從我身邊得到什么機密文件”伴隨著這幾句話,方玉澤的眸光也越來越利,最后方玉澤壓低了聲音,放在扶手上的手緩緩緊握成拳,眸中的寒光盡顯說:“還查,李曜馳和周霜林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助理蒼白著臉,記筆記的時候手指都不自覺的抖。
他之前見過年黎,今天看見李曜馳后,他也是震驚的五臟六腑都在顫,現(xiàn)在想到李曜馳那張臉都跟做夢一樣,而方玉澤讓他查的這幾個問題,更是句句都讓他后背生寒。
李家和方家雖然不是明面上的對家,但是在明城實力頂尖的集團也就那么三四個,難免會出現(xiàn)資源爭奪的事情。
每當這個時候就連兩個集團的普通員工都不允許交往過密,更何況是方玉澤這種,直接將對方的首腦養(yǎng)在了家里,朝夕相處數(shù)月。
實乃大忌。
但凡李曜馳在方玉澤身邊時有那么一點點的歪心思,那么他將會給山莫集團造成不可預(yù)估的損失。
助理深吸了一口氣,垂下頭對方玉澤說:“方總,我一定盡快查。”-
生日宴會之后,周董事長本以為一切會進展很順利,馬上就可以和方玉澤簽訂UMIO超市的供貨合同,可是沒想到方玉澤這邊沒有了下文。
周董事長不明白原因,給方玉澤打電話,方玉澤多半是在忙,好幾次來山莫集團找方玉澤,也壓根找不到方玉澤的人。
他又問山莫集團市場經(jīng)營部的經(jīng)理,人家給出來的回復(fù)也很客觀,只說:“周董事長,抱歉,我不能給您一個準確的回復(fù),目前UMIO超市還在籌備階段,超市的供貨問題是一件大事,我們不能輕易的下決定,還需要再多一些的市場評估,請您耐心等待。”
方玉澤這邊不著急,可是周氏集團急啊。
雖說做買賣是個你情我愿的事情,沒簽合同之前雙方就算談的天花亂墜依舊是空話,畢竟商人的嘴最會騙人,酒桌上的漂亮話比談戀愛時的海誓山盟還假,這個道理周董事長比任何人都懂,但是如今的周氏集團已經(jīng)比不上從前了。
去年周董事長投資失敗,集團內(nèi)部損失了小百億,直接導(dǎo)致現(xiàn)在周氏集團資金短缺,急需要一筆款項來周轉(zhuǎn)運營,這次的供貨合作對于周氏集團而言那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甚至可以說是救他們集團生死存亡的關(guān)鍵,所以即便方玉澤不想見他,他還是找個各種關(guān)系拼命的想要見方玉澤一面。
直到周五的這一天,周董事長終于拜托他的一個老朋友見到了方總。
這天下午方玉澤剛從一個工地現(xiàn)場視察回來,回到辦公室已經(jīng)累得腰酸背痛,助理走進來對方玉澤說:“方總,今天晚上金陽集團的錢總邀請您晚上在明陽樓共進晚餐,請問您是否前往?”
方玉澤喝了口熱水,問:“他什么事?”
“錢總沒有明說,但我們集團和他們的合作合同快要到期了,可能是要商談是否續(xù)簽的問題。”助理猜測道。
方玉澤想了想,山莫集團和金陽集團的合同還有大半年才到期,完全不需要這么早就談續(xù)簽的問題,但是無論是不是要談這個問題,金陽集團是他們多年的合作伙伴,吃一頓晚飯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方玉澤疲憊的深吸了一口氣,說:“回復(fù)錢總,晚上我會赴約。”
“是,方總。”
晚上七點方玉澤按照約定來到了明陽樓,錢總早早就站在酒樓門口迎接。老遠看見方玉澤就揮手,高聲喊著:“方總方總,你好你好!最近怎么樣啊?”
錢總是個北方人,身材高胖,聲音渾厚,為人豪爽,握著方玉澤手時,厚重的手掌又熱情的朝方玉澤的后背重重拍了兩下,那兩下恨不得直接給方玉澤拍吐了。
方玉澤輕咳了兩聲,不動聲色的從錢總手里抽出手,說:“錢總,你好。”
錢總訂的是明陽樓最大的包廂,位置比他們雙方來的人要多,方玉澤看了一圈,被邀請落在上席,服務(wù)員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的上前菜,錢總在席間張羅著客氣了幾句,這個時候包廂的大門打開,從外面走進四人。
周董事長,周霜林,以及兩名跟著他們的周氏集團高管。
包廂里的人基本都落座了,此時目光都聚焦在來人身上。
山莫集團的人都沒有想到周董事長會在此時到來,紛紛有些詫異,身旁的助理也立刻轉(zhuǎn)頭看向方玉澤,不明情況的說:“方總,這”
方玉澤的表情卻很平靜,似乎周家父子的到來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手指一下下輕點著桌子,目光很淡的在二人身上停留了數(shù)秒,又轉(zhuǎn)而看向了錢總,問:“錢總,今晚這頓晚餐的由頭是什么?”
錢總將周董事長請進來落座,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微躬著身對方玉澤說:“是這樣啊方總,這周董是我一個老大哥,人非常不錯,他跟我說想找方總談一個合作案,但是時間不巧總是約不到方總,這不今天我就做東攢了這個局,一是想幫幫我這個老大哥,二是也希望我們幾個集團之間能夠強強聯(lián)合,方總的生意能越來越好,希望方總原諒我的自作主張。”
方玉澤在商場多年,這種事情見的多了,他也點頭意思了一下,表示理解說:“錢總客氣了,既然是錢總的面子,那我肯定要給。”
“謝謝方總,謝謝方總。”錢總連連笑著道謝。
沒一會熱菜陸陸續(xù)續(xù)上來了,錢總張羅著眾人一起共同喝了一杯,又說了幾句客氣話,這場飯局算是正式開始。
方玉澤坐在上席,臉上沒什么表情,夾菜吃飯,除了旁人敬酒,其余的時間一言不發(fā)。
還是周董事長先忍不住了,他雙手端起酒杯,側(cè)過身喊了一聲:“方總。”
方玉澤這才放下手中筷子,側(cè)過頭望向他。
周董事長雙手端著那杯白酒,望著方玉澤時笑容里滿是討好,他抬了抬手里的酒杯,說:“這杯酒我敬您。”
說完便將小酒杯里的白酒一飲而盡,方玉澤也拿起身前的酒杯,回敬著將里面的白酒一飲而盡。
辛辣的酒液劃過喉嚨,方玉澤眼睛有些紅了,他用舌尖抵在上顎,強壓下這種嗆口的感覺,再開口時神情依舊的對周董事長說:“周董,客氣了。”
開場酒已經(jīng)喝了,周董事長就直接進入正題,他笑著對方玉澤說:“方總,UMIO超市的那個供貨合作,您還記得嗎”
方玉澤點頭,轉(zhuǎn)過身重新拿起筷子,很直接的說:“恩,記得。”
周董事長臉上的笑意更大了,說:“方總,我們上次不是談的很好嗎,也說好了這個月就能簽訂供貨合同,只是我最近不知道為什么,沒能收到方總的消息。”
方玉澤沒有說話,而是夾起了一個開背蝦肉,筷子頭放在蝦肉的兩邊一擰,很熟練的將蝦殼剝離。
“方總,如果您要是覺得合同有什么不合適的地方,我們還可以改還可以談啊。”周董事長滿臉堆笑的繼續(xù)說。
方玉澤將口中的蝦仁嚼碎咽了下去,優(yōu)雅的拿起桌子上的餐巾擦了擦嘴,這才靠在座位上,望著周董事長不緊不慢的說:“山莫集團想找供貨商有很多的選擇,不止是周董您一家,我為了集團考慮,自然是要貨比三家。”
這句話方玉澤雖然是說的客氣,但是里面居高臨下的意味,誰都能聽得出來。
但是也是實話,山莫集團是甲方,能給山莫集團供貨是一塊大肥肉,眾多企業(yè)都搶著要,不止他周氏集團一家。
之前方玉澤愿意給他們這個合作,無非是看在周氏集團夠誠意的份上,但如果別的集團比周氏集團還有誠意的話,那方玉澤也可以選擇換人。
在這場合作中,不是山莫集團非他們周氏集團不可,而是他們周氏集團該求著方玉澤才對。
這些道理周董事長自然明白,他臉色泛紅,雙手合十,又是拜又是笑的對方玉澤說:“方總我明白我明白您問問錢總,我們集團和錢總合作過多次了,一直沒有出過問題,我們周氏集團是老廠牌了,您和我們合作肯定最放心,這點我給您保證!”
錢總立刻接著話說:“是啊方總,我們金陽集團也做連鎖超市多年了,我實話實說,這明城還真沒有比周氏集團更合適的供貨企業(yè)了。”
周圍人都在給周氏集團當說客,方玉澤卻是目光淡淡的坐在餐桌前,不發(fā)表意見,也不說話。
周董事長見狀,心一橫站起身端起了桌前大杯的分酒器,高舉著對方玉澤說:“方總,您放心,我們能給您的一定是最好的!這杯我干了,以表誠意!”
眾人甚至都來不及阻止,周董事長已經(jīng)喝空了一整個杯子,隨后反倒起杯子,以示杯子里已經(jīng)干干凈凈,沒有酒了。
瞬間桌子間一片寂靜,都在看方玉澤的反應(yīng)。
周董事長這個舉動看似在表誠意,但實則也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將方玉澤架在這里。
方玉澤目光幽深,緩緩的靠在椅子上,他看著周董事長漲紅的臉,又轉(zhuǎn)而看向坐在周董事長身邊的周霜林,忽然他笑了,抬手向下壓了壓,對周董事長說:“周董,請坐,我們在商言商,不用這樣。”
周董事長也意識到自己有些沖動,酒意燒的臉通紅,他隨著方玉澤的意思坐在位置上,又前傾著身子喊了一聲:“方總”
“我知道最近周氏集團遇到了一點小麻煩,但也不一定需要這個供貨項目才能度過難關(guān)”方玉澤打斷了他的話,目光卻依舊望著周霜林,聲音朗朗的說:“我才知道周家和李家的關(guān)系很好,就算沒有我?guī)湍悖罴乙矇驌巫∧銈兌冗^這個難關(guān)。”
周董事長愣了兩秒,笑著說:“方總,您說笑了,李家和我們不過是之前有些商業(yè)往來,不足以支持我這個小集團。”
方玉澤挑眉,語氣不明的說:“是嗎?我看周少爺?shù)纳昭缟希钌倏墒谦I上了滿城煙花,一般人應(yīng)該不會讓李少爺動這么大的陣仗。”
周董事長臉色僵了一下,立刻解釋說:“方總,這是個天大的誤會,犬子和李公子不過是從小在一起玩過兩年,后來李少爺出國之后也沒了聯(lián)系,前年二人在美國碰巧又遇上了,就是很普通的朋友關(guān)系,那場煙花不過是李少爺大氣,沒有什么別的意思,畢竟李少爺從小在美國長大,就是喜歡這些華麗的東西,想來那天如果是別人生日,李少爺也會送上這樣的煙花秀,再說我們周家人哪敢高攀李家少爺。”
周董事長這番話解釋的啰里啰嗦,卻聽得方玉澤心情非常不錯。
方玉澤不動神色點了點頭,手撐著下巴,眼睛望向一直坐在一旁,從頭到尾都沒說一句話,拘謹?shù)莫q如透明人的周小少爺。
忽然他聲音慢慢的問:“是這樣嗎,周少爺?”
方玉澤的聲音平淡,卻在這個空蕩的包間里格外的清晰,周霜林忽然被方玉澤叫到,身體一震,有些被嚇到了,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就像是被老師點了名字沒注意聽課的小孩,臉色瞬間變得通紅,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是是這樣的”
方玉澤挑了挑眉,笑了。
已經(jīng)二十五歲的年紀,在這種局上卻怯怯懦懦的連一句漂亮話都不會說,一直躲在長輩的身后,當年他方玉澤二十歲就跟著方奎隆入局,如果是他們山莫集團想要一個項目,那么剛剛站起來連干幾杯酒的人會是他方玉澤。
“原來是這樣啊”方玉澤笑著慢慢地舉起一杯酒,也敬了周董事一下,說:“這件事情我會認真考慮,周董回家等消息吧。”
“謝謝方總,謝謝方總!”周董事長又是點頭哈腰的連連道謝。
這頓飯吃完雖然供貨問題還是沒有徹底的敲定,但效果也算不錯,方玉澤對周氏集團的態(tài)度有所緩解,錢總也在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三個總裁一起走出明陽樓,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多了,外面在下雨,司機去開車還沒有回來,幾人便站在酒樓門口等車。
雨水淅淅瀝瀝,順著房檐落在地上。
方玉澤從衣兜里拿出來煙盒,纖長的手指從里面抽出來一支煙,另一只手摸了摸衣兜,卻找不到打火機了。
周董事長見狀很有眼力見的撞了一下周霜林,隨后將自己的打火機遞給了周霜林。
在這種情況下,周董事長比方玉澤大了近三十歲,給方玉澤點煙有點不合適,周霜林是最合適的。
周霜林明白他父親的意思,幾分為難的接過煙,低著頭走到了方玉澤身前。
周霜林一看就是沒點過煙,手很笨拙,在靠近方玉澤煙頭的時候方玉澤甚至能清晰的看見他的手在抖,也不敢看方玉澤。
火苗隨著他手上的顫抖晃動不止,方玉澤瞇著眼睛看了他幾秒,才將煙頭放在火苗上。
火星閃爍了一下,煙點燃了之后周霜林立刻挪開了手,低下了頭。
淡淡的煙草氣順著方玉澤的指尖流動,他吸了口煙,對周董事長說:“周董事長,以后就讓周霜林來負責UMIO超市供貨項目的對接。”
周霜林瞬間抬起頭,雙眸震動的望著方玉澤。
周董事長也詫異的啊了一聲,連忙說:“方總,他還是個小孩,什么都不懂,負責不了這個項目。”
方玉澤垂眸彈了彈煙灰,笑著說:“二十五了,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以后周氏集團要留給誰繼承呢?”
周董事長一聽有些窘迫的低下頭,也不再多說話了。
方玉澤畢竟是甲方,還不是他說什么就是什么,最后周董事長只能答應(yīng),說:“那以后犬子有什么做的不好地方,方總麻煩多擔待。”
方玉澤淡聲說:“商場上的事情容不得擔待,是需要周董事長教他,不要讓他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第26章 第 26 章
方玉澤工作忙, UMIO超市供貨項目的事情沒時間跟進,就把這件事情交給了市場部經(jīng)理,由市場部經(jīng)理和周霜林對接, 并且每周有什么進展向助理小秦說明,再由助理向方玉澤匯報。
結(jié)果方玉澤一連好幾次助理那里得到的反饋是, 進展并不順利。
倒不是周氏集團的問題, 而是負責對接的周霜林對業(yè)務(wù)太不熟悉, 甚至不能稱為不熟悉了,可以說是一無所知。
有時候市場部經(jīng)理問他一個很簡單的商品價位問題, 周霜林便像個無頭蒼蠅一樣, 找不到答案, 各種詢問,得到回復(fù)后往往已經(jīng)是幾天以后, 并且這個答案還不一定準確。
于是項目的推進極其緩慢。
這周助理又將這件事匯報給了方玉澤,最后他猶豫的問:“方總,要不然我們換個對接的人吧”
方玉澤翻動著手里的方案,目光未動問:“為什么?”
助理嘆了口氣說:“市場部經(jīng)理說周霜林實在是一竅不通, 溝通的效率低下, 照這樣的速度估計一年都無法將這個合同敲定”
方玉澤說:“那就不敲定,UMIO超市還需要一年才正式啟動,我們不急, 他們能做就做, 不能做就換企業(yè)。”
助理明白了方玉澤的意思, 他想了想小聲的說:“方總, 要是換了供貨企業(yè), 周董事長肯定又要纏著您不放,他們還指望著這個項目讓周氏集團起死回生呢”
方玉澤笑了一聲說:“有這樣的繼承人, 沒人能救周氏集團。”
助理沉默了幾秒說:“我明白了方總,我等會告訴市場部經(jīng)理,讓他不要著急,我們緩著來。”
“恩。”
這件事說完,助理又說到了另一件事:“方總,趙源亭回凡城了,并且趙氏集團所有的企業(yè)都從明城撤離了,我們之前有一塊地租給趙氏集團使用,要不要提前收回。”
趙氏集團從明城撤離的事情方玉澤早幾天就聽說了,因為趙源亭得罪了李家又得罪了方家,基本上將明城的龍頭企業(yè)得罪完了,項目難以開展,只能灰溜溜的走了,并且因為他們前期在明城投入過多,還虧本了十幾個億。
因此他父親對他很失望,打算廢了他的總裁職位。
并且據(jù)說他父親還有個私生子,正打算培養(yǎng)私生子上位,趙源亭算是徹底沒勢了,再也囂張不起來了。
方玉澤聽后說:“地塊提前收回可以,讓他們賠付違約金,一分都不能少。”
“是,方總。”
助理將這件事情記了下來,又匯報了幾件商業(yè)上的事情,方玉澤一邊看著手里的方案一邊聽助理的匯報,連頭都沒抬,幾句話就將所有的問題都完美化解了,最后方案看完了,問題也都處理完了。
最后助理臨走之前,從文件里拿出了一張邀請函和一張參會人名單,放在方玉澤的辦公桌前,說:“還有一件事方總,下周有一個玉瀾國際的開發(fā)會,您是否是要參加?”
方玉澤將那兩張紙拿起來看了看。
玉瀾國際是一個國際商業(yè)組織,近期要在明城建一家國際知名的連鎖游樂場,需要一家本地的開發(fā)商參與設(shè)計和建設(shè),一旦游樂場建成,玉瀾國際將會每年給開發(fā)商這家游樂場百分之五的分紅。
這個項目是在是太美了,不光建造的利潤可觀,就連每年的分紅都是一筆不小的資金,甚至比多數(shù)明城的中小企業(yè)年收入還要多,很多集團都擠破頭的想要拿到,但其實大家都知道這個項目基本上已經(jīng)是李氏集團的囊中之物了。
因為在眾多競爭的集團里在項目設(shè)計和開發(fā)上沒有哪個比李氏集團更加有優(yōu)勢。
李氏集團內(nèi)部建造資源豐富,可以滿足游樂場各種不同的建筑材料需求,而且李氏集團資金鏈充足,能給玉瀾國際最優(yōu)的價位。
換言之,這個項目太大,就算普通的集團想吞也吞不下來,容易撐死,就是需要像李氏集團這種大蟒,才能一口吞下。
而唯一能與李氏集團之相提并論的山莫集團,也因為方玉澤最近又是投資連鎖超市,又是在開分公司,精力難以支撐這個項目,而缺少了競爭力。
即便是李氏集團已經(jīng)勢在必得,但是該有流程還是要有,過幾日玉瀾國際將召開項目介紹大會,將游樂場建設(shè)所需要的條件和預(yù)設(shè)全部攤在明面上,供各家集團競爭。
由于需要了解的項目眾多,這個會議將持續(xù)一天,也就意味著一整天的時間都要在酒店的會議廳里開會。
方玉澤想想就覺得累,他的腰不好,很難坐這么長時間,加之時間寶貴,他沒想爭這個項目,本來是不想去。
但是當他一打開參會名單上映入眼簾的第一位就是李曜馳的名字,隔了幾個名字之后他又看見了周霜林。
方玉澤狹長的眼睛瞇了起來,眸子里閃爍著意味不明的情緒,過了一會,他拉開抽屜將名單和邀請函放了進去,對助理說:“將周五那天的事情推掉,我會去參加玉瀾國際的會議。”
助理沒想到方玉澤會參加,有些詫異,隨后他明白過來,連連好了兩聲,將這件事情記錄在了行程表上。
等到助理轉(zhuǎn)過身打算走了,方玉澤卻又叫了他一聲。
“小秦。”
助理立刻回過身問:“怎么了,方總?”
“上次讓你查的事情,查到了嗎?”
雖然方玉澤沒有明確說是什么事情,但是助理瞬間就想到了,畢竟能讓方玉澤這么上心的事情沒有幾件。
助理低下頭說:“抱歉方總,我還在查,但李曜馳不同于尋常人,他的信息被李家封閉的很嚴,目前還沒有什么線索。”
方玉澤想到了這一點,他疲憊的撐著額頭,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揮了揮示意助理可以走了-
周五那天,早上九點,方玉澤準時到達了酒店的會議場。
前山酒店,最高檔的五星級酒店,處于明城繁華的市中心,這個酒店既可以舉辦會議,也可以舉辦宴會和酒席,明城有點上檔次的會議多半都是在這里召開。
方玉澤已經(jīng)不知道來這個酒店多少次了,從車上下來后他輕車熟路的來到了前山酒店十五樓的會議室。
很寬大的會議室,階梯式的排位,上下兩層,深棕色的軟綿座位,座位寬敞,可以容納上千人。
方玉澤來的時間不算早,會議室里已經(jīng)到了很多賓客,下層的位置坐上了大半的人。
這個會議來的人比方玉澤預(yù)想的要多,基本上明城能叫的上名的企業(yè)家百分之九十都到了。
有的是來長長見識,有的是不死心還想來試試。
座位的靠背上用紅色的標簽貼上了各位受邀者的名字,座位順序依照受邀人名下的資產(chǎn)和企業(yè)實力,方玉澤的名字自然是在第一排中間。
四周的人有的看見方玉澤來了,站起來點頭哈腰的給方玉澤打招呼,方玉澤輕點了下頭,徑直朝著第一排走去。
第一排最中間坐著的是幾位玉瀾國際的高管,其中有幾位是金色發(fā)色的外國人,而坐在最邊上的是玉瀾國際中國分公司執(zhí)行總裁張士林。
方玉澤之前和張士林打過交道,兩個人也算相熟,于是當他走到第一排時張士林率先站起來,跟方玉澤握手打招呼。
“方總,好久不見,你好。”
“張總,你好。”
兩個人的手握了兩下,又分開,張士林又做了個手勢,開始介紹身旁幾位玉瀾國際的高管。
“方總,很榮幸能邀請你今日到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玉瀾國際的游樂場規(guī)劃經(jīng)理,Addison,這位是玉瀾國際中國經(jīng)銷區(qū)總代理,Colbert,這位是玉瀾國際總公司規(guī)劃部經(jīng)理,F(xiàn)rancis ”
張士林一連將玉瀾國際的幾位高管都介紹了一遍,那些外國人基本都能用中文溝通,對方玉澤字正腔圓的說著你好。
方玉澤一一點頭,笑著回應(yīng)。
最后張士林將所有人都介紹完,四周看一圈,忽然看見坐在他身旁的李曜馳,說:“哎對了,方總,這位先生您見過嗎?”
方玉澤早就看見李曜馳了。
很巧,他的位置就在張士林的旁邊,距離方玉澤一米開外的地方。
他穿著一身西裝,修長的腿閑適地翹起坐著。
方玉澤走到他身邊時他也沒什么反應(yīng),依舊在低頭翻看手中玉瀾國際游樂場的規(guī)劃手冊,似是壓根沒看見方玉澤的到來,又或是并不在意。
直到張士林的手放在李曜馳的肩膀上,說:“這位是李氏集團的總裁,李曜馳,前幾個月才剛剛從國外回來的商界新秀,不知道方總聽說過沒。”
李曜馳這才將手里的冊子合起來,緩緩的站起身,雙手插在衣兜里,面無表情的望著方玉澤。
方玉澤也面無表情的回望著他。
張士林依舊在說:“我和李總之前在美國就認識,李總年輕有為,是難得一見的商業(yè)大才,我才想介紹給方總認識認識,以后在商業(yè)上大家還可以互相幫助。”
張士林這句話說完,笑著站在一旁等著。
按照商界正常的流程,中間人介紹完后,雙方就要互相握手問好了,而現(xiàn)在卻遲遲沒有人先伸出手,也沒有人先說話。
張士林疑惑的看了他們一眼,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的兩人互相望著,臉上沒有半點客套笑意,相反的,兩個人的目光一個比一個冷。
幾秒的沉默后,張士林有些尷尬了,想著兩人之間是不是有什么過節(jié),于是他壓低了聲音對李曜馳說:“那個李總,這位是山莫集團的方總,不知道你們之前認識嗎?”
“不認識。”李曜馳聲音淡淡的回應(yīng),這才從衣兜里緩緩的伸出手,遞到了方玉澤身前,說:“方總,你好。”
這句“不認識”讓張士林松了一口氣,卻也讓方玉澤眼里的光更利了,他看了李曜馳兩秒,嘴角勾起笑,說:“確實,我也不認識李少爺。”
“李少爺”三個字被他咬著牙,用重音說出,而后他伸出手,雙手相握,說:“你好,李少爺。”
兩個人維持著表面的體面,卻連雙手相握的時候也在較量。
兩秒的客套時間后,方玉澤立刻從李曜馳的掌心抽出了手,力道快的似是不愿意再多碰李曜馳一秒。
隨后他笑著朝張士林點了一下頭,禮貌的轉(zhuǎn)身離開,卻在轉(zhuǎn)過身后笑臉瞬間沉了下來,臉色冷的如寒冰一般-
早上九點,會議正式開始,李曜馳坐在玉瀾國際幾人的右邊,方玉澤則坐在玉瀾國際幾人的左邊,兩個中間相隔了六七個人的距離。
至于周霜林,則在第二排靠近李曜馳的后面坐著。
高臺上大屏幕播放著玉瀾國際即將在明城建造的游樂場3D設(shè)計視頻,并由一位棕色皮膚的外國女士為眾人講解。
設(shè)計視頻做的很精美,猶如電影大片一般,身臨其境的將在場的個人都帶入了游樂場中,先是感受了游樂場里粉色的公主世界,繼而是城堡童話王國,鏡頭緩緩移動進入了一個機械世界。
講解員在臺上用熟練的中文講著:“這是我們游樂園中最特別的部分,我們打算打造一個全新的板塊,名為機械戰(zhàn)神,在這個世界里我們將滿足所有孩子心中的機械夢,這里面將會有未來世界的高科技機械戰(zhàn)甲,也會有能與孩子溝通的機器人”
伴隨著講解員的聲音,大屏幕上面出現(xiàn)了未來科技的設(shè)計畫面,畫面里機器人高大雄厚,機械精密漂亮,臺下的人看的贊不絕口,議論紛紛。
“這個好啊現(xiàn)在的小孩就喜歡這些機械的東西”
“是啊,我家的孩子今年十歲了,特別喜歡什么機械車,機械槍,機械戰(zhàn)甲,只要是他覺得酷的東西,都要買回家”
“這個游樂園要是建成了,別說是明城了,估計全國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到時候我們明城的經(jīng)濟又能再創(chuàng)新高了”
臺下的人都沉浸在對即將的游樂園的討論和分析中,只有方玉澤一個人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fā)。
大屏幕上的畫面精彩紛呈,他卻半分沒有看進去,腦海里一直響著李曜馳剛才聲音淡淡的三個字。
————“不認識”。
我和方總,不認識。
是屬于年黎的那張英俊開朗的臉,說出的這三個字,是曾經(jīng)望著他薄光熠熠的那雙眼睛,說出的這三個字。
不認識。
什么叫不認識?數(shù)月的朝夕相處,他年黎當時窮的就剩一張皮!住著他的房子抱著他親著他睡著他的時候不說不認識,現(xiàn)在成了萬人追捧的李曜馳,反倒是不認識了。
多可笑。
方玉澤目光不動的望著大屏幕,十指相合的雙手卻是快要捏斷了。
他又惱又悔。
惱是惱李曜馳的不認識。
悔是悔當初是年黎不告而別,再次相逢時輕飄飄的先說出這“不認識”三個字的人,應(yīng)該是他方玉澤!
憑什么是李曜馳先說出的這句話,憑什么是李曜馳用一句不認識就抹去了他們這幾個月來朝夕相處的回憶。
憤怒,不甘,這些情緒全部充斥在方玉澤的心里,想起當初年黎走的時候,他一度萎靡不振,高燒一場,那段時間他連喝水都吐,甚至還讓助理去找李曜馳,懷疑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而現(xiàn)在想想,當初在他忙著找年黎的時候,人家已經(jīng)坐在李家變成了高高在上大少爺,并且將方玉澤這個人從他光彩耀眼的人生中抹掉了。
回想及此,方玉澤的心臟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刺痛。
扶手處準備的有一瓶礦泉水,如果是平時方玉澤不會喝冷水,但是現(xiàn)在他心臟憋悶的喘不過來氣,方玉澤手指顫抖的將水瓶擰開。
兩大口冷水灌下去,頭腦冷靜了很多,胸口的悶脹感瞬間平復(fù)了不少。
方玉澤身體無力,仰頭靠在座位上,閉上眼睛深舒了一口氣。
中午十二點,上午的會議議程結(jié)束,玉瀾集團組織參會的各位賓客在酒店的大廳里用自助餐,并且給每位賓客準備了房間,供中午午休。
方玉澤完全沒有胃口吃飯,直接回到房間里,助理給他從餐廳里打包了一份清淡的海鮮粥。
方玉澤不想吃,將海鮮粥推到了一邊,助理的眉頭又皺起來了,頂著一張苦瓜臉對方玉澤說:“方總,中午必須要吃點東西啊”
“不想吃,拿走。”方玉澤胃里一陣陣的悶痛,別說是吃東西了,聞見這個味道都不舒服。
助理又說:“但是中午要吃藥啊,那種藥好像不能空腹吃”
方玉澤靠坐在房間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疲憊的閉著眼睛,沒理他。
助理猶豫了一會又說:“那要不我?guī)Т螂娫拞枂枀轻t(yī)生,看看那個藥能不能空腹吃”
說著助理就從衣兜里拿出了手機,方玉澤睜開眼睛,不耐煩的對助理說:“把粥拿來吧。”
現(xiàn)在大中午的,喝兩口粥就能解決的問題,他不想再聽吳林奇啰嗦。
助理立刻將粥碗推到了方玉澤身前,方玉澤手指蒼白,捏著湯勺舀了兩下粥,忽然開口問:“剛剛你在餐廳看見李曜馳了嗎?”
自從助理知道年黎是李曜馳之后,不需要方玉澤主動說,他也很留意李曜馳的動向,于是他沒有思考就說:“沒見到,他沒有去吃午飯,據(jù)說會議一結(jié)束他就和玉瀾國際的張總一起去小會議室里談公事了。”
方玉澤舀粥的手一頓,又問:“周霜林呢?”
助理知道方玉澤想聽什么,直接道:“他倒是在餐廳里吃飯,吃完就回自己的房間了,沒有和李曜馳一起。”
方玉澤這才滿意的低下頭,喝了一口粥。
本來就是一小碗的粥,平常人連塞牙縫都不夠,方玉澤卻連這一點都沒喝完,只喝了一小半。
助理看見方玉澤剩的粥,臉又皺巴起來了,但也不敢多說什么,只等看著方玉澤將藥吃完,他把東西收拾好就離開了。
酒店的窗簾拉上,方玉澤躺在躺椅上卻怎么都睡不著。
一個人在黑暗的環(huán)境里,很容易產(chǎn)生不好的情緒。
如果是以前方玉澤聽別人這樣說,只會覺得這種人矯情。
天黑了就睡覺,睡不著就工作,忙都忙不過來,能有什么忍受不了的情緒?
可是沒想到這三個月來,這種矯情的事情也降臨都到了他的身上。
他經(jīng)常晚上睡不著,尤其是深夜,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在房間里,手腳冰涼,如果沒有喝酒,那么他只能工作,努力讓工作填滿他的大腦,這樣他才不會去想那些讓他難受的事情。
比如年黎憑什么先走了?他方玉澤都沒有不要他個窮光蛋,他還有臉先走?
他走的這么干脆當初對他的感情是真的嗎?是不是都是在說屁話?還是他喜歡上了別人?
很多很多亂七八糟的問題,雖然羞于啟齒,但是他也會想,并且一旦想的習(xí)慣了,就總是在想。
或許是他爭強好勝,出于不甘心,又或許是出于巨大的落差感,又或是其他原因
方玉澤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了,年黎在他身邊的時候,他不想,反而人走了開始想了。
而現(xiàn)在他一個人在房間里,又開始想李曜馳上午的那三個字“不認識”。
方玉澤因為這三個字已經(jīng)惱了一上午了,現(xiàn)在想起來心臟還在疼,他不愿意再想了,于是站起身打算去酒店里隨便走走散散心。
這間酒店他很熟悉,在十五樓有一個天臺,可以看著外面的景色,透透氣。
于是方玉澤坐電梯下到了十五樓,沿著走廊一路向前走。
忽然他停住腳步,看見不遠處的周霜林站在前臺處,雙肘撐在臺子上,在和服務(wù)員說什么。
兩個人交談了兩句,服務(wù)員從身后的柜子里拿了一個淺棕色的毛毯給他。
周霜林接過后,道了聲謝,立刻轉(zhuǎn)過身朝另一邊走去。
周霜林行色匆匆,沒有看見方玉澤,方玉澤卻認得他走的那個方向,是十五樓的小會議室。
也是剛剛助理小秦所說,李曜馳和張總談事情所在的地方。
方玉澤望著周霜林的背影兩秒,心中忽然燒起一股不好預(yù)感,他抬起腳快步跟著周霜林,走到了小會議室前。
中午大家都在休息,十五樓是待客樓層,幾乎沒有人會來。
小會議室的門沒有關(guān)緊,敞了一條約十厘米的縫隙,方玉澤站在門外可以清楚看見里面發(fā)生的一切。
小會議室并不大卻設(shè)計的尊貴奢華,五六十平方米,金黃色的吊燈,地上鋪著新中式羊毛地毯,十張軟皮沙發(fā)相對而放。
張總已經(jīng)走了,只剩下李曜馳一個人在小會議室,他應(yīng)該是很累,手里還拿著一本方案,卻坐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李曜馳的長相其實是冷淡系,鼻梁高挺,劍眉薄唇,即便是現(xiàn)在閉著眼睛,額頭微垂,依舊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寒氣。
可能是之前年黎對方玉澤太好了,每次望著方玉澤的時候眉眼都帶笑,方玉澤居然從來都沒有察覺過這一點。
房間開著空調(diào),溫度有些冷,周霜林坐在李曜馳身旁的位置,動作很輕的抖開了毛毯,然后慢手慢腳將毛毯蓋到了李曜馳的身上。
然而當他把毛毯蓋好后,卻沒有立刻直起身,而是依舊保持著這種過密的距離,傾著身子望著李曜馳。
方玉澤緩緩的瞇起眼睛。
從這個角度他能夠很清晰地看見周霜林是怎樣的望著李曜馳,他的那雙眼睛就似一雙手,一寸寸癡迷的摩挲著李曜馳的臉。
從眼睛,到鼻子,到嘴巴
而后停留在嘴巴上。
周霜林臉頰微紅,輕輕的閉上了眼睛,朝李曜馳的臉慢慢的靠近
第27章 第 27 章
會議室里四周寂靜的落針可聞, 周霜林雙手撐在沙發(fā)上,這樣望著李曜馳的睡顏,心臟蹦跳的厲害。
他從來沒有這么近距離的望著李曜馳, 之前遙遙的看著李曜馳時他已經(jīng)英俊的令人心動,可沒想到這種近距離的望著李曜馳, 卻是更加的好看。
李曜馳的皮膚很好, 臉上沒有一點的瑕疵, 細絨的汗毛在燈光下泛著金光,眉眼鋒利, 鼻梁猶如山脈般高挺, 還有嘴唇
很好看的唇形, 很好看的顏色
在這樣的距離下,周霜林看的心臟發(fā)麻, 意亂情迷,像是被扎上了一劑強效麻醉劑,那種酥麻隨著他的血液流向四肢百骸,還散發(fā)著勾人的癢意。
周霜林喉結(jié)輕輕滾動了一下, 臉頰滾燙發(fā)燒, 他小心的屏住呼吸,不由自主的朝著李曜馳靠近。
眼看著李曜馳的嘴唇越來越近,即將要觸碰到一起, 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砰!
此時身后卻忽然傳來了一聲巨大的玻璃碎地聲, 驟然間周霜林嚇的心臟緊縮成一團, 直接從李曜馳身邊蹦了起來, 連連后退了好幾步, 又撞在了茶幾邊緣上,險些摔倒在地上。
他喘息|粗重, 一身冷汗,許久不敢朝身后看去,直到半分鐘之后,他才一點點的回頭看去。
而在對上身后人的目光時,他渾身又是劇烈一抖
他打死也不敢想,居然是方玉澤站在門口
地面上一個茶杯被砸的粉碎,而方玉澤就站在被砸的粉碎的玻璃前,眼睛微紅,雙眸尖銳,臉色冷的猶如閻摩羅王一般望著周霜林。
周霜林臉上最后一層血色也褪的干凈,嚇得有些站不穩(wěn)了,他聲音顫抖的喊了聲:“方方少爺”
這時李曜馳的睫毛動了動,也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他臉上睡意未散,先是看見站在他身邊的周霜林,愣了幾秒,聲音低啞的問:“你怎么在這里?”
而后再一抬眼,又看見方玉澤神情冷冽的站在門口,李曜馳皺起眉頭,又是幾秒的沉默。
方玉澤身前是碎了一地的玻璃片,空氣中氣氛冷的仿佛凝結(jié)成冰,眼前的兩個人都沒有看他,而是互相對視,方玉澤身上氣勢風雨欲來,恨不得要將周霜林壓死。
李曜馳很了解方玉澤,這種表現(xiàn)說明他發(fā)怒了。
李曜馳單手撐著沙發(fā)坐起身子,手按著眉角緩了緩睡意,聲音低沉的問周霜林:“發(fā)生了什么事?”
周霜林哪里敢說啊,他甚至心虛的都不敢對上李曜馳的眼睛,于是他低著頭朝后退了兩步,一言不發(fā)。
李曜馳又轉(zhuǎn)而看向了方玉澤。
方玉澤目光冰冷,也沒有應(yīng)李曜馳的話,而是走到一旁的備茶桌上給自己泡了一杯新的熱茶,又走到李曜馳正對面的沙發(fā)坐下。
茶杯放在茶幾上,發(fā)出砰的一聲脆響。
方玉澤慢條斯理的靠坐在沙發(fā)上,雙手垂在沙發(fā)扶手處,眸色不明的直視著李曜馳說:“沒什么事,就是我來的不巧,打擾了你們。”
李曜馳皺起眉頭問他:“你什么意思?”
方玉澤沒回答李曜馳的話,反是問道:“你們兩個人是什么關(guān)系?”
李曜馳說:“這應(yīng)該和方先生沒關(guān)系吧。”
方玉澤勾起嘴角冷笑了一聲。
李曜馳一聽就知道方玉澤來者不善,他不想和方玉澤再糾結(jié)這種問題,客氣了一句說:“如果方總沒什么別的事情,我們就先走了。”
說完李曜馳站起身朝外面走,周霜林也連忙小步的跟在李曜馳身后,想要快點逃離這個是非之地,然而等到兩個人快要走出大門時,方玉澤卻忽然淡淡的開口說:“本來我來這里是想找周少爺談一談合作案的事情,看來周少爺是不想和我談了。”
方玉澤身子未動,依舊靠坐在沙發(fā)上,甚至連頭都沒回一下,清冷的聲音卻傳遍了整個會議室。
周霜林腳步頓時定在原地,后背僵直,不敢再往前走一步了。
方玉澤又說了一聲:“回來,坐這里。”
周霜林喉結(jié)顫抖,一點點的回過身,望著方玉澤時他的心都在顫,即便是有十萬個不想走到方玉澤身邊,可是方玉澤一提到那個供貨項目,周霜林就像是被拽住后脖頸的小雞仔,半句話都不敢說,只能乖乖的聽話。
他雙手緊握著身前,手指用力,掌心全是虛汗,小步小步的走到了方玉澤對面的沙發(fā),臨坐下之前,他目光無助的看了李曜馳一眼。
李曜馳皺起眉頭問方玉澤:“方玉澤,你要做什么?”
方玉澤笑了一聲,說:“李總沒聽見嗎?談合作案,我和周家的合作事情,李總也要旁聽嗎?”
李曜馳目光沉沉的看著方玉澤,卻也無可奈何,周家和方家商業(yè)合作上的事情,他畢竟是個局外人,插不得話。
李曜馳沉默了幾秒,不再多說話,轉(zhuǎn)身走出了會議室-
會議室的門重新關(guān)上,里面只剩下方玉澤和周霜林。
雖說他們兩個人見過幾次面,但這卻是第一次他們面對面的單獨相處。
方玉澤拿起身前的茶杯,垂眸小口小口的品著茶,他的動作優(yōu)雅閑適,也遲遲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卻另周霜林更加的煎熬了,他雙手放在膝蓋上不停的搓動,一遍遍的將手上的汗蹭在衣服上。
其實周霜林有點怕方玉澤,并不是因為方玉澤做過什么傷害他的事情,只是他生性怯懦,而方玉澤太出眾太耀眼了,容貌好看,身材好看,能力也很好,好看到有些利。
他不像李曜馳,李曜馳是冷,但是其實認識了以后并沒有那么難相處,可方玉澤是利,像是一把刀,鋒芒尖銳,讓所有靠近他的人都不由的畏懼。
周霜林并不清楚方玉澤和李曜馳之間的關(guān)系,只以為最多是認識。
剛剛想要偷親李曜馳的窘迫和恐懼緩過來一些,他瞧著方玉澤剛剛沒有打算告訴李曜馳,叫了他進來之后又沒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微微放下了一點心,聲音很低的喊了一聲:“方總”
方玉澤依舊沒有抬頭,他吹了吹手中發(fā)燙的茶水,說:“想親他?你喜歡他?”
沒想到方玉澤一開口就這么直白,周霜林一愣,臉上頓時紅一道白一道的,他又立刻低下了頭,不知所措的支支吾吾:“我我沒有”
方玉澤看見周霜林的反應(yīng)就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
他沉著聲音又問:“那李曜馳呢?喜歡你嗎?”
這個問題周霜林就回答不上來了,他猶猶豫豫的說:“我不知道”
方玉澤握著茶杯的手一點點收緊,雙眼緊盯著周霜林的反應(yīng),又換了一種問法:“李曜馳知不知道你喜歡他?”
周霜林低著頭,臉紅的像是熟透的柿子,從耳根一直紅到了脖頸,基本上只要沒被衣服包裹的位置全部都變成了深紅色。
他說:“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方玉澤望了周霜林足足十秒鐘,換了個坐姿說:“你喜歡李曜馳什么?和我說說。”
周霜林怯生生的抬頭看了一眼方玉澤說:“這些應(yīng)該和合作案沒有關(guān)系吧”
方玉澤沒什么耐心,只說了一個字:“說。”
周霜林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還是如實說了:“他對我很好”
方玉澤瞇起眼睛問:“他對你怎么好了?”
周霜林雙手緊緊攪著衣角,聲音很小的說:“之前我們在美國一起留學(xué),有一次我急性闌尾炎疼的動不了,那時候是大暴雪車子走不了,路也封了,我在美國沒有朋友,也找不到人幫我實在沒辦法了,就給他打了電話,當時是他背著我一路到了醫(yī)院,又陪了我一個晚上,直到我家里的人來”
方玉澤聽見周霜林的話,脊背緩緩的靠到了椅背上,他目光定定的看了周霜林一會,忽然低下頭笑了,說:“原來李少爺對誰都那么好”
原本說的要商量合作案的事情,到頭來方玉澤是一句都沒問。
會議室的鐘表指到了兩點,發(fā)出了低沉的鐘鳴。
下午的會議即將開始了,方玉澤又在座位上坐了一會才緩緩的站起身,走出會議室的時候,他側(cè)過頭對周霜林說:“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一次,不然你知道后果。”
會議室的門沉沉打開,又再次合上。
周霜林坐在位置,后背的汗一層層的冒,過了好久他才深喘了一口氣,將臉深深的埋進雙手中-
下午開會的時候,方玉澤心情不好。
如果說上午李曜馳的那一句不認識,讓他耿耿于懷,那么中午的這件事,可以說令他又疼又惱。
周霜林靠近李曜馳的那個畫面,反復(fù)的在他的腦海里回放,伴隨著周霜林話語中描述的李曜馳對他好的那個場景。
大雪天、急性闌尾炎、疼的動不了、他打了電話給李曜馳、李曜馳背著他在雪地里走、送他到醫(yī)院、陪了一夜
方玉澤回想到他生病的那一天,胃疼的快要死了,又是吐又是疼,年黎也是大晚上的守著他抱著他,就是因為吳林奇少帶了一瓶藥,年黎便在深夜冒著大雪沒有絲毫怨言去給他買藥
這些場景其實還有很多,雷電交加的暴雨天年黎去給他買藥,大雪天每天給他送午餐和晚餐,以及冰天雪地深夜站在樓下等著他只為給他放一場煙花
這些曾經(jīng)方玉澤以為年黎只會對他好的事情,卻沒想到李曜馳也會對別人這么好。
可能因為李曜馳他本身就是個很好的人,但是方玉澤的占有欲極強,又是一個極度的利己主義者,他不能理解也不甘心李曜馳的好為什么能分享給這么多人。
那么當這個好也給了其他人時,方玉澤只能理解成兩個原因。
一,李曜馳他也喜歡周霜林。
二、他方玉澤對于李曜馳而言,并沒有什么特別的-
晚上六點多玉瀾國際的會議結(jié)束,并在酒店里定了一層樓的VIP包廂,宴請來參加會議的所有賓客。
賓客的桌次安排依舊是按照會議座位的順序,方玉澤,李曜馳,以及玉瀾國際的幾位高管坐在一個大包廂里。
由于這個包廂是整個酒店里最大的,可以容納二十多人,于是第二排的幾位也分到了這個包廂,其中就有周霜林。
酒桌上無非就是你敬我我敬你的客套話。
方玉澤的位置和李曜馳之間隔了玉瀾國際的幾個人,就和開會時一樣。
這兩個位置很妙,只要方玉澤不回頭就看不見李曜馳,李曜馳也同樣。
于是他們兩個人就猶如陌生人一般,不說話,甚至連多一眼的目光都沒有看對方。
雖說餐廳的包廂是按照各位企業(yè)家的實力排名,還是在這個包廂里還是有很多人難以高攀方玉澤和李曜馳,一時之間來對他們兩個人敬酒的人絡(luò)繹不絕。
到了后來,甚至還有很多其他包廂的人也借著熱鬧跑了過來,非要給方玉澤和李曜馳敬一杯酒。
來的人實在多了,李曜馳也會對敬到面前的酒推脫兩句,可是方玉澤卻是來者不拒。
到了后來張士林都笑著勸說:“方總,少喝一點啊,他們這些人一喝起酒來就沒譜,方總您這么體面的人,今天可別被他們給灌醉了,不用喝的酒推掉就好了。”
方玉澤當時拿著酒杯,已經(jīng)喝得雙眼迷離,他笑著說:“沒事張總,今天高興。”
張士林問:“哦?方總有什么值得高興的事情啊?說出來讓我也高興高興。”
方玉澤嘴巴動了動,剛想說話,這時又有人在餐桌上喊了一聲方總,隨后那人站起來雙手舉著杯子說:“方總,之前我給您提過的項目還希望您能夠多多考慮考慮。”
方玉澤也朝他舉了下杯,說:“客氣了劉總,有結(jié)果后我會讓助理通知你。”
“好好好,謝謝方總謝謝方總。”
又是一杯烈酒一飲而盡,方玉澤垂著頭,艱難的壓制著喉頭往上反的辛辣,這時候李曜馳忽然站起身,對身旁的張士林說:“張總,我有點事情,先出去打個電話,你們慢吃。”
“好好好,李總請。”
李曜馳走了以后,方玉澤臉上的笑意瞬間散去了大半,他將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子上,靠在座位上,雙眸沉冷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大約過了五分鐘他也隨便找了個理由,站起身出去了。
餐桌上的人喝得半醉,沒人留心到他們倆人先后離開,只有周霜林看見方玉澤跟著李曜馳走了之后,急的也欠了一下身子,卻又想到中午方玉澤說的話,愣是咬著牙又生生的坐了回去,不敢再跟上去一步。
方玉澤找到李曜馳的時候,李曜馳正站在天臺上吸煙。
天氣已經(jīng)逐漸轉(zhuǎn)暖,夜晚的風從寒涼變成了涼爽,十五樓的天臺廣闊,映著明城市中心最繁華的燈火通明。
李曜馳單手插兜,另一只手夾著煙,正站在這燈火闌珊間,西裝將他的背影襯托的肩寬腰細,一舉一動無不透露著英氣。
方玉澤走到他身旁,也垂眼點了一支煙。
李曜馳知道他來,卻沒有什么反應(yīng),連頭都沒動一下,直到他將手里的煙吸完,煙頭掐滅在房檐處,才朝方玉澤點了下頭,喊了一聲:“方總。”
而后李曜馳轉(zhuǎn)身離開,那淡漠的模樣仿佛他和方玉澤之間第一次見面。
方玉澤將煙含在嘴里,又吸了一口,白色的煙氣氤氳著從口鼻中散出,他才緩緩開口說:“李曜馳,你如果現(xiàn)在走,我立刻取消和周氏集團的供貨項目,我會讓他家破產(chǎn)。”
天臺廣闊,方玉澤的聲音遙遙傳來,李曜馳停下了離開的腳步,轉(zhuǎn)過身問方玉澤:“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玉澤垂著眼睛,將煙頭一下下的捻滅在石臺上,淡聲說:“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問你幾個問題,你回答了,我就走。”
李曜馳站在原地不動了。
煙頭徹底捻滅,方玉澤雙手插進衣兜里,轉(zhuǎn)過身朝著李曜馳走來,他一直走到了距離李曜馳很近的位置,微仰著下巴問李曜馳:“周霜林喜歡你,你知道嗎?”
方玉澤喝了酒,眼睛有些紅,卻是眸色深黑,很用力的望著李曜馳的眼睛。
李曜馳的眼里卻沒什么情緒,他沉默了幾秒,回應(yīng)方玉澤:“這重要嗎?”
這句話另方玉澤一愣,他恍惚的想到,在數(shù)月之前他好像經(jīng)歷過同樣的對話。
那時天氣還很冷,年黎在高爾夫球場和趙源亭打了一架,他在大庭廣眾之下不問緣由的狠狠扇了年黎一個耳光。
其實他不是不知道年黎受了天大的委屈,趙源亭是什么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不過當時在年黎和他即將唾手可得的項目之間,他選擇了項目。
那天晚上他很晚回到家,年黎卻還是坐在電視機靜靜的在等他,當時在那片寂靜中,這就是年黎問他的第一句話————“你知道他喜歡你嗎?”
而他當時的回應(yīng)是:“重要嗎?”
現(xiàn)在風水輪流轉(zhuǎn),居然輪到他方玉澤問出這句話了。
方玉澤低下頭,噗嗤一聲笑了,他忽略了李曜馳話里的敷衍,點了點頭說:“看來你知道,既然你知道他喜歡你,還留著他在你身邊,那你喜歡他嗎?”
李曜馳微皺起眉頭望著方玉澤,沒有說話。
又是良久的沉默,等到方玉澤愈發(fā)煩躁。
他喝了酒,情緒上頭,將這些沉默全部默認為猶豫和遲疑。
原本就濃烈的占有欲現(xiàn)在更是急速的膨脹,猶如一根樹在他的心里生根發(fā)芽,扎入他的血肉,吸收他的心血,瞬間變成了遮天蔽日的蒼天大樹,狠狠的堵在他的心口。
方玉澤感覺胸口憋悶難耐,他抬手扯了扯領(lǐng)結(jié),朝著李曜馳逼近了兩步,仰起那雙泛紅的眼睛一寸寸的打量過李曜馳的臉頰,忽然他眸子一狠,壓著聲音繼續(xù)問:“他有我好看嗎?有我有錢有勢嗎?有我能給你的多嗎?!你看上了他什么?!”
方玉澤的下巴仰起,蒼白漂亮的脖頸上青筋凸起,隨著他用力過度而蹦跳。
一個男人三十歲是最好的時光,他成熟英俊漂亮。
方玉澤就是這樣,他從小就是明城中出了名的少爺,漂亮,聰明,精明,既有指點江山的氣勢,又有朗闊江河的本事,無人可比。
無數(shù)人愛慕,卻都不配他垂眼看一眼。
幾個月李曜馳還是年黎的時候,方玉澤就是站在金字塔尖的人,他仰視著方玉澤,而現(xiàn)在他是李曜馳,方玉澤依舊是傲的讓所有人都避之不及的存在。
李曜馳看了方玉澤良久,卻笑了一聲說:“方玉澤,你的眼里只有錢勢嗎?他比你有情有義,就憑這一點,夠嗎?”
這一句話說的方玉澤心臟抽痛,他望著李曜馳,雙手用力的成拳,過了一會他發(fā)著狠說:“那你呢李曜馳?說走就走,你又有多有情有義?”
方玉澤句句逼人,李曜馳雙眼沉寂,低聲反問:“我為什么不能走?”
“”
“方玉澤,你是很厲害,是有很多人愛,但那并不代表每一個人你都可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也不代表你不需要我的時候,可以將我棄為玩物,當你需要我的時候,我就要像個狗一樣搖搖尾巴過來,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是誰?我沒那么賤,方少爺,找狗另尋他人吧。”
話畢李曜馳轉(zhuǎn)過身就走,不愿意在這種令人窒息的氛圍里多停留一秒,可還沒有走出兩步,方玉澤的聲音卻在他背后的響起,音量不高,伴隨著一陣風聲,天臺上的簾子被吹得沙沙作響,李曜馳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腳步瞬間定在原地,轉(zhuǎn)過身問方玉澤:“你說什么?”
方玉澤站在天臺的中間,風聲將他的發(fā)絲吹得飛揚,一身的黑衣映著身后絢爛的萬家燈火,那燈光更是照的他臉色如雪般蒼白,唯有眼睛和唇紅的艷麗。
他緩緩的朝著李曜馳走近,直到他走到了李曜馳身前,微踮起腳,揚起頭,在兩個人鼻尖將觸的位置,他目不轉(zhuǎn)睛的望著李曜馳,用氣音字字清晰的對李曜馳說。
“可我就想讓你當我狗。”
第28章 第 28 章
方玉澤這句話清淡低沉, 輕輕吐口而出的那一瞬間,卻是撕破了他和李曜馳之間最后的這層虛偽體面。
回聲仿佛還激蕩在空氣里,李曜馳一點點瞇起眼睛, 眼里閃著壓制怒火的寒光。
方玉澤也目光未動回望著他。
兩相對視之間,方玉澤墊起的雙腳緩緩落回實處, 面色也恢復(fù)了往日那般一切握于掌中的冷靜, 他聲音慢慢的說:“周家快倒臺了吧, 最近幾年房地產(chǎn)縮水,去年周董事長投資不善, 入不敷出, 周家的資金鏈已經(jīng)快斷了, 所以他為了回資,才那么著急的求著我簽約超市的供貨合同。”
李曜馳冷眼說:“方總和周家的事情不用告訴我, 如果方總想用周家的事情威脅我,更是不用,只要我想,我們李家也有足夠的資本助他們度過難關(guān)。”
李曜馳轉(zhuǎn)過身又要走, 方玉澤卻點了點頭, 笑著說:“你當然是有,但如果我也能扳倒你呢?”
天臺上的風一陣又起,似是暴雨將來, 聲音鋒利。
李曜馳一點點的回過頭, 眸色生利問:“方玉澤, 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方玉澤微仰著下巴, 說:“李曜馳, 你才上位李家,但掌舵人的位置應(yīng)該還沒坐穩(wěn)吧, 在美國這么多年,雖然你能力很強,但身邊能有幾個親信,就連你李家的親人都對你沒什么感情,唯一讓你上位的李老爺子現(xiàn)在病重,無法再管理李氏集團,其實李家根本沒幾個人想讓你坐上繼承人的位置,不然當初你也不會出了車禍這么久,還沒有人找到你,因為他們都不是真心想找到你,現(xiàn)在你一上位,李家數(shù)百雙眼睛都盯著你,只要你出一點差錯應(yīng)該就會被拉下馬吧。”
方玉澤說的話句句為真,卻又句句戳心,李曜馳眸色黯了下來,沉著聲音說:“方玉澤,你有話直說”
方玉澤看見李曜馳這樣,反倒是面色輕松了,他笑了笑:“如果我沒有猜錯,前兩個月美國Function集團用很優(yōu)惠的價格出售了一批八年前的特質(zhì)鋼材,這種鋼材靈活性強卻堅固性不足,在工程上的用途很少,卻正好可以用作游樂園機械區(qū)的外觀建造,而你對這個游樂園項目勢在必得,應(yīng)該已經(jīng)從國外將這一批特質(zhì)鋼材全部買回來了吧。”
“”
“鋼材成本,人工成本,運輸成本,這些費用都不少,如果你拿不到這個項目,李家最起碼有三十個億打水漂。”
“”
“那么如果我介入你和玉瀾集團的這個合作案,用更低的報價搶到和玉瀾的合作,到那個時候你覺得你會不會被李家人趕下馬?
“”
方玉澤這番話說完,又是良久是沉默,兩個人相對而立,天臺上只能聽見風帶動簾帳的抖動聲。
方玉澤字字謀算,句句不曾行差踏錯,不虧是商界奇才,只要他敢說出口,那么他每一個猜測都是對的。
知人知彼,膽大果斷,而現(xiàn)在居然連李曜馳也在不知不覺間被他謀算在其中。
李曜馳雙眸黑沉,說:“我們李氏集團有明城最大的建材場,所以我能給玉瀾國際的游樂場造價已經(jīng)是最低,比我還低就是虧損,并且山莫集團正在開分公司,你怎么可能拿出來資金。”
方玉澤笑了,聲音平淡地說:“大不了這個分公司我不開了。”
李曜馳像是看瘋子一樣看著方玉澤,說:“方玉澤,你瘋了?這樣做對你有什么好處?
方玉澤笑了一聲,揚了揚下巴說:“沒有好處,只不過我方家繼承人的位置沒人和我搶,我就比你玩得起。”
說著說著方玉澤臉上的笑意一點點沉了下來,他壓著聲音說:“李曜馳,沒有人敢騙過我,你騙我,就該付出點代價。”
李曜馳朝著方玉澤逼近了兩步,他咬著牙說:“方玉澤,你真惡劣”
“是啊,你才知道嗎?”方玉澤仰頭看著李曜馳,比李曜馳更狠的說:“我想要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也沒人能搶的走,誰敢攔著,我就除了他,就算是只狗!那也只能是我的。”
李曜馳望著方玉澤良久,忽然他低下頭笑了,他笑得出了聲,笑著點了點頭,等他抬起頭的時候目光陡然一利,一把掐住方玉澤的脖頸,將方玉澤拽到他的身前。
這個動作來的猝不及防,方玉澤身體纖瘦,被李曜馳掐著脖子的瞬間,身體猶如羽毛般無法反抗地被李曜馳拽到身前。
手掌的力道將方玉澤掐的幾乎窒息,憋悶陣陣襲來,方玉澤被迫揚起下巴,難受的一下就紅了眼睛,可是他卻忍著痛,依舊面不改色抬著眼睛嘴角勾笑的看著李曜馳。
他的眼睛赤紅,李曜馳也沒比他好到哪里去,臉上的肌肉緊繃,連額上的青筋都在跳。
李曜馳垂下頭緩緩的靠近方玉澤的臉頰,在呼吸交融的距離里,李曜馳的嘴角動了動,笑得殘忍對方玉澤說:“我會成為你的例外。”
說完李曜馳松開手,轉(zhuǎn)過身大步的離開了天臺,不再回頭。
眼看著李曜馳走出了天臺,徹底看不見身影,方玉澤這才撐著桌子爆發(fā)了一陣驚天動地咳嗽的。
“咳咳咳咳”
他咳嗽的眼睛通紅,腿腳發(fā)軟,漂亮的眼睛里嗆出了晶瑩的眼淚,單手撐著身旁的石臺才勉強穩(wěn)住了身子,心里將李曜馳罵的家都沒了。
緩了好久,方玉澤才緩過這陣滔天的咳嗽,等他回到包廂時,包廂里的人已經(jīng)走的走醉的醉,沒剩下幾個人了。
意料之中的,李曜馳已經(jīng)走到了,周霜林也走了。
方玉澤徑直走到包廂的窗臺前,垂著眼睛往下看,正好看見李曜馳站在酒店的大門口等車,而周霜林站在距離他兩步的位置,正在和他說些什么。
這時候張士林走到方玉澤的身邊,他也喝多了,靠在窗臺上對方玉澤說:“方總抱歉啊,大家實在是都喝高了,沒等您回來,這個局就散了大半了”
方玉澤沒有回應(yīng)他,目光依舊望著窗臺下面,張士林不知道方玉澤在看什么,也隨著方玉澤的目光一起看向了窗外。
外面夜色深,加上樓層不低,張士林看了半天才看見下面的李曜馳和周霜林,他笑了一聲,饒有興致的說:“是李總和周少爺,他們兩個人好像之前認識,剛剛李總從外面打完電話回來,一句話沒說就走了,周少爺也立刻跟上了,可能是有什么話要和李總說”
“哎,方總,你的司機到了嗎?需不需要我將你送回去?”張士林繼續(xù)問,方玉澤卻是望著窗外依舊沒有應(yīng)聲。
樓下李曜馳在等車的時候又點燃了一根煙,周霜林站在李曜馳旁邊,仰頭望著他,他察覺到李曜馳從外面回來后狀態(tài)就不太對,所以他也不太敢說話,只是一路跟著。
李曜馳也沒有看他,而是一直望著手指上的煙頭出神。
煙頭的火星一點點的向后燃燒,李曜馳閉了閉眼睛,抬頭看向了前方。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事情會變成今天這樣。
他見過太多次方玉澤高高在上,淡漠冷靜的面容,他以為他和方玉澤分開的平淡,方玉澤對他也沒什么感情,再見面的時候他們也至少會保持著彼此的體面,更有甚者,方玉澤可能根本不在意他,也壓根不在意他到底是年黎還是李曜馳。
因為在方玉澤的身邊,他一直只是一個玩具,喜歡了就玩玩,玩膩了就丟開,方玉澤又怎么會在意這個玩具是塑料的還是鋼鐵的。
所以他又怎么會想到,再次重逢的時候,他和方玉澤會鬧成這樣,你死我活,難看至極。
司機將車開了過來,李曜馳將煙頭扔在地上踩滅,側(cè)過頭向周霜林點頭告別,上了車后座。
樓上,方玉澤一直站在窗邊望著,直到他看見李曜馳和周霜林一前一后上了兩輛車,他這才沉沉的收回了目光,隨意的應(yīng)了一聲張士林的話:“張總,客氣了。”-
那天晚上司機將方玉澤送回家里,路上經(jīng)過了他曾經(jīng)和年黎一起住過的公寓樓。
方玉澤晚上喝了酒,暈車暈的厲害,拿著個黑塑料彎著腰好幾次想吐又吐不出來,難受的眼眶通紅,正好在公寓大門口遇見了一個紅綠燈,司機將車停在了路口,好心問了方玉澤一句:“方總,要不今天回這里?”
方玉澤靠在座位上,側(cè)過頭望向了窗外,眼里含著因為干嘔而未散的淚,被夜光照的水波粼粼。
窗外是他曾經(jīng)走過千百次的路,方玉澤的房產(chǎn)眾多,經(jīng)常會在各處居住,又每一處都住不長,就連方家老宅他一個月也回不了兩次,然而在數(shù)月前,這里曾是他回來的次數(shù)最多的地方,因為不管他什么時候回家,家里永遠會有一盞亮著的暖光燈,有他喜歡吃的熱飯菜,以及不論什么時候都對他笑臉相對的那個人。
后來
后來自從年黎離開后,他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回到這個公寓了,久到他都快忘記這條路上有幾個紅綠燈,有幾個交叉路。
前一段時間他知道年黎是李曜馳,甚至一度氣的想把這個公寓給賣了,后來想了想,還是沒有賣。
方玉澤想到這里,閉上了眼睛,聲音低啞的說:“不,回別墅。”
司機從倒車鏡里看了方玉澤一眼,輕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不再多說話了。
不聽勸的后果就是司機又多開了半個多小時回家,方玉澤到家后連衣服都顧不上換,惡心的趴在洗手池邊,又是干嘔又是咳嗽,最后他將嗓子都嘔啞了,才稀稀拉拉的將晚上吃的那點東西給吐出來。
吐完之后,方玉澤渾身都被冷汗浸濕,白襯衣濕漉漉的貼在身上,更顯的他腰身纖瘦,像是易斷的枝丫那般倚在洗手臺上,就連直都難以直起來。
方玉澤這么愛干凈的人,甚至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了,扶著墻走到臥室里,直接倒在床上,吐過之后胃不舒服,心臟也不舒服。
他胡亂的揉著心臟的位置,雙眼朦朧的望著天花板,又是晚上了,又是他一個人在家,耳邊安靜的只能聽見他一個人的呼吸聲。
這是他最討厭的場景,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再次一寸寸的糾纏在他的身上。
這次方玉澤沒有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問題了。
而是耳邊不斷的回蕩著李曜馳今天對他說的那番話。
“方玉澤,你的眼里只有錢勢嗎?他比你有情有義,就憑這一點,夠嗎”
“方玉澤,你是很厲害,是有很多人愛,但那并不代表每一個人你都可以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也不代表你不需要我的時候,可以將我棄為玩物,當你需要我的時候,我就要像個狗一樣搖搖尾巴過來,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是誰?我沒那么賤,方少爺,找狗另尋他人吧”
那些獨屬于李曜馳的聲音,像是按下了復(fù)讀機的按鍵,一次次的重復(fù),充斥滿這間房門緊閉的臥室,猶如牽扯著玩偶的絲線,捆綁住方玉澤的手腳,摁住他的喉嚨,將他逼迫的胸口喘息困難,手腳僵硬冰涼。
最后方玉澤緊按著心臟側(cè)過身,將被子包裹在身上,閉上眼睛冷笑了一聲。
有情有義?
傻逼-
那一天晚上過后方玉澤發(fā)起了低燒,體溫一直維持在三十七度五到三十八度之間。
這種長時間的低燒很難治療,退也退不下去,也找不到導(dǎo)致低燒的原因,體溫總是反反復(fù)復(fù),吃了藥就好些,藥效過了又燒起來了。
方玉澤不停的咳嗽,什么東西都吃不進去,后來就連站的時間久了都會頭暈眼花,短短的半個月,他被消磨的又瘦了一圈,可即便是這樣他還是每天都在公司里加班。
原因很簡單,因為情況有變,原本山莫集團是沒有打算爭玉瀾國際這個游樂場的項目,但是眾人也不知道方玉澤從那場會議回來以后,到底是發(fā)現(xiàn)了這個項目什么樣的閃光點,決定去競選這個項目,并且態(tài)度堅決。
為此集團上下多位高管反對,因為李氏集團已經(jīng)將游樂場的建造價位拉到了最低,山莫集團再去競選沒有絲毫的優(yōu)勢,除非虧損,更何況山莫集團還有別的項目,精力上也顧不上。
就連助理都在冒著被辭退的風險勸方玉澤說:“方總,反對的人太多了,要不您還是考慮考慮集團內(nèi)部的項目已經(jīng)飽和了,更何況這個游樂場項目我們想要拿下來,至少要虧損百分之二的建造費用,這樣不劃算啊”
“不會虧。”
已經(jīng)是二十多度的天氣,對于尋常人而言有些熱,方玉澤西裝外面卻披了一件厚重的深棕大衣,他的嗓子微啞,輕咳了兩聲說:“只要拿下游樂園的工程,每年可以有百分之五的分紅,不出兩年就可以回本。”
“但是即便是這樣,相比起我們暫停法國分公司的業(yè)務(wù)還是不劃算啊”助理低聲的說。
方玉澤抬起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是這一眼卻讓助理心里一抖,立刻低下頭,心里暗罵自己又多嘴了。
下一秒方玉澤又側(cè)過頭咳嗽了,助理連忙給方玉澤倒了一杯熱水,不敢再多說一句話-
玉瀾國際的項目競選會定在了下周三,然而就在競選會的前一天,方玉澤暈倒了。
送到醫(yī)院的時候,吳林奇一通的檢查,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是方玉澤胃里面有炎癥,導(dǎo)致的低燒不退,加上最近方玉澤最近作息不規(guī)律,每天也不好好吃飯,低血糖暈倒了。
將這些說完,吳林奇將手中記錄的夾子合上,對方玉澤說:“方總,不是我說,你這個身體太脆了,工作這些事情都要先放一放,有什么能比身體健康更重要的。”
方玉澤穿著一身淡藍色的病號服,半坐在病床上,點滴順著藥管滴進身體里,他的臉色蒼白,閉著眼睛靠在床頭,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吳林奇說話,沒有回應(yīng)一句。
吳林奇又說:“在我這里住幾天院,打幾天吊針,燒應(yīng)該能退下來。”
說著吳林奇拿起筆又在夾子上寫了幾下,這個時候方玉澤才聲音低啞的說:“住不了”
“為什么住不了?”吳林奇問。
“明天有個項目競選會,我需要去發(fā)言,咳咳咳咳咳”
“我的哥,你還要去發(fā)言啊,你也不聽聽你的嗓子,你這嗓子啞的,你這咳得,你還能去發(fā)什么言?在場的人都聽你咳嗽算了!”
方玉澤又沒理他。
吳林奇作為醫(yī)生,最痛恨方玉澤這種不把身體當回事的病人,他氣的對方玉澤說:“天天都是工作工作!方家有你真的是造福全家了!不行!你必須住院!天大的工作也要給我放一邊去,我不能放你走!”
方玉澤這才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對吳林奇說:“是和李氏集團的競選會”
吳林奇一聽李氏集團,愣了愣,話音頓時短了半截,他沉默了幾秒問:“是李曜馳的李氏集團?”
方玉澤虛弱的說不出來話,只是點頭。
吳林奇微皺起眉頭,又問:“是年黎那小子?”
方玉澤這次連點頭都不想點了,他沉沉的閉上了眼睛,靠在床頭,一句話都不想再多說。
吳林奇站在原地,望著方玉澤也良久都沒有說話。
他也是才知道年黎就是李曜馳。
大約是兩周前,他在電視新聞上看見了李氏集團的慈善新聞。
當時李氏集團還邀請不少當紅頂流明星參加宣傳,電視屏幕里的人很多,鏡頭一晃而過,可是吳林奇還是一眼就看見了站在眾人中的李曜馳。
當時給吳林奇正在醫(yī)院食堂吃飯,驚的手里鐵勺子都摔在了地上,啪嗒一聲響,引得和他一起吃飯的兩個醫(yī)生都不明所以,問他:“怎么了?”
吳林奇卻壓根沒有聽見他們的聲音,張著大嘴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仰著頭一步步的走到食堂的壁掛電視機前,恨不得趴在屏幕上面看。
直到鏡頭再一次照到李曜馳,這回他看清了,李曜馳站在一群明星的中間,卻是比明星還耀眼。
他的身高比周圍的男明星還高一些,只穿了一件黑西裝,沒有浮夸的配飾,沒有亂七八糟的發(fā)色。
然而就是這樣一身低調(diào)的裝束,卻讓他在一眾的潮流明星中,獨獨顯出了高人一等的貴氣,和當初那個平易近人的年黎截然相反。
吳林奇當時以為自己是瞎了眼,又不敢去問方玉澤,直到上次方玉澤的助理來替他拿藥,吳林奇問了幾句,這才確定了李曜馳就是年黎。
多么令人震驚的劇情。
吳林奇想到年黎消失的那三個月,方玉澤直接暈倒的那次,也不敢在方玉澤面前深談李曜馳。
于是他嘆了口氣,妥協(xié)道:“行吧,我知道你是想去見他,既然這樣明天你就去吧,但是回來了之后一定要積極治療”
吳林奇的話還沒說完,方玉澤忽然輕笑了一聲,打斷了吳林奇后面的話,反問道:“我為什么想見他?”
吳林奇皺起眉頭說:“不想見他,你去干什么?”
“競選會,明白嗎?”方玉澤緩緩的睜開眼睛,一字字的對吳林奇說:“我是要他的項目,要他的錢。”
“”
說完這句話方玉澤又閉上了眼睛,他微仰起下巴,后腦勺抵在墻面上,蒼白的唇輕動了動,聲音低啞的說:“三個月這三個月他恢復(fù)了記憶,就從我身邊一言不發(fā)的走,吃好的喝好的也該付出點代價”
吳林奇倒吸了一口冷氣,看了方玉澤半響,實在說不出什么話了,最后他朝著方玉澤豎起個大拇指,連連后退。
等他將要出門的時候,方玉澤又忽然開口說:“別忘了明天給我開一盒阿斯美。”
阿斯美是強效的止咳藥,吳林奇關(guān)門的手一頓,忍了又忍,還是皺著眉頭又走進病房里,說:“那玩意很傷胃,你胃不想要了啊,你是真不怕明天疼暈在臺上!”
“不會。”
窗外的光漫進來,方玉澤穿著一身的病號服,臉色蒼白,脖頸纖細,一直以來身上銳利逼人的氣勢此時也只剩下疲憊和脆弱。
他聲音平淡的說:“再吃止疼藥就好了。”
第29章 第 29 章
那天晚上方玉澤直接住在醫(yī)院里, 打了一整晚的吊針。
雖說是單人單間的VIP病房,但是醫(yī)院里總歸比不過家里安靜。
門外護士和醫(yī)生時不時的走動,還有時不時響起的說話聲, 經(jīng)常將方玉澤從睡夢中吵醒,但是出乎意料的是, 方玉澤居然覺得這里比在家里睡的要好。
最起碼他能感受到周圍有人氣, 而不是一個人躺在冰涼的棺材里。
這一晚上他沒有做那些亂七八糟的夢, 早上起來的時候精神狀態(tài)好了許多,燒也退到了三十七度三, 雖然沒有完全恢復(fù)到健康時候的狀態(tài), 但是也不至于連站起來都困難。
助理早上來的時候給方玉澤帶來了一份早飯, 依舊是很清淡的小包子和海鮮粥。
方玉澤幾乎每天都在吃這些東西,吃的都快吐了, 他望著那些餐食皺了皺眉,沒什么胃口,久久沒有動筷。
助理站在一旁小聲的問:“方總,怎么了?是不合口味嗎?要不我再換一家買, 您想吃什么啊”
方玉澤沉默幾秒, 還是拿起筷子夾起了一個小籠包,味同嚼蠟的塞進嘴里,說:“不用。”
他沒有想吃的東西, 加上自從年黎離開之后他清楚的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會做飯, 更不是每個人都能一點點的研究他的口味, 不厭其煩的嘗試, 只為了做出合他口味的飯菜。
現(xiàn)在對于方玉澤而言, 什么都是將就著吃,他沒那么挑剔, 總歸都是為了活命。
助理買了一籠的小籠包,一共八個,方玉澤也就吃了三個,粥喝了半碗,和以前一樣的水平。
收拾東西的時候,助理一觀察著方玉澤的臉色,看見方玉澤今天狀態(tài)還可以,除了臉色差了一點,還有點輕微的咳嗽,其他的也看不出什么大問題,這才稍稍放下心。
方玉澤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從餐桌前站起身,聲音平淡的說:“我沒事,今天的競選會能拿下來。”
助理立刻收回目光,說:“是,方總。”
既然方玉澤都說了能拿下來,這場競選會就一定沒有問題。
競選會是上午九點半開始,在玉瀾國際旗下的一家歐式書館舉行,距離醫(yī)院的車程并不遠,大概半個小時左右。
早上八點半,方玉澤換好了西裝,將吳林奇給他準備的藥都吃了下去,和助理一起走出醫(yī)院。
這次方玉澤還帶了兩位規(guī)劃部的高管一起參加這次會議,那兩人將會直接前往歐式書館。
明城的雨季,天氣總是陰晴不定,前一秒還出著大太陽,下一秒烏云就出來了,就連天氣預(yù)報都不管用。
今天明城的天氣不太好,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風也很大,將樹木吹得嘩嘩作響。
方玉澤不過是站在醫(yī)院門口等了一分鐘的車,就喝了冷風,又開始咳嗽了。
“咳咳咳咳”
“咳咳咳”
一路上他咳嗽的斷斷續(xù)續(xù),連助理遞給他的熱水喝了也不管用,眼看著目的地越來越近,方玉澤朝著助理攤出手,說:“拿來,咳咳咳”
助理下意識的捂住了包,裝不明白的說:“拿來什么啊,方總?”
“藥,止咳藥”
助理擰著眉頭不想拿來,被方玉澤側(cè)過頭的利眼一掃,立刻就變成了苦瓜臉:“不行啊方總吳醫(yī)生說了,這個藥傷胃”
“快點!”
助理耷拉個眼睛真的快哭了,卻還是迫于方玉澤的威懾,磨磨唧唧的將阿斯美從包里拿了出來。
方玉澤又吞下兩片藥,過了五分鐘藥效起來,胸口間翻江倒海的咳意消散了不少,與此同時目的地也到了。
玉瀾國際的這家歐式書館建設(shè)在明城一條歐式長街上。
歐式長街,正如名字一樣,進入這條街就像是走進了英國的古建筑群,灰色的石壁建筑,歐式的圓頂建造形狀,就連路燈都是英倫風的鳥籠型路燈。
玉瀾的書館在這條長街的盡頭,同時也是這條長街里占地面積最大的建筑,五層的古堡風設(shè)計,外圍包裹著綠藤蔓延的歐式廊亭院子。
書館第一層是開放的讀書區(qū),里面放置著各種中外書籍,供大家隨意借閱,二樓以上都是玉瀾國際的私人區(qū)域,用作談事,外交,等各種交際事務(wù)。
今天是工作日,書館里沒什么人,方玉澤到來時張士林已經(jīng)站在書館的門口迎接著。
方玉澤一進院子他就走上前客氣的握手,說:“方總,這半個月沒見,不知道您準備的怎么樣了?”
方玉澤客氣回應(yīng)說:“應(yīng)該能讓張總滿意。”
張士林開朗的笑了兩聲,說:“方總要是這樣說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希望方總別讓我失望了啊!”
方玉澤說:“不會。”
“行!那我們就快點走吧,李總他們都到了,就等著你們呢。”
這次會議舉辦的地方是在歐式書館的三樓,一個可以容納十幾個人的小會議室,與昨天吳林奇想的不同,這種水準極高的小型競選會根本不需要高臺演講那種東西,只需要一個U型的會議桌,各家的競選者坐在會議桌的兩邊,最后做決斷的張士林和玉瀾的一位國外總裁坐在最前方的主位上。
相比起那種浮夸高調(diào)的演講競選,他們更像是在平和的商談一件事。
方玉澤走進會議室時李曜馳已經(jīng)入座了,張士林做著請的手勢將方玉澤邀請到李曜馳正對面的位置坐著。
從方玉澤走進來到落座,李曜馳都在低頭看他的方案,沒有抬頭,也沒有看方玉澤一眼。
直到會議正式開始,張士林站在主位上說:“很榮幸邀請各位來參加這次我們玉瀾國際游樂園項目的競選會,今天有四家集團參與了此次的競選,分別是奇緣集團的總裁,池必,池總。”
張士林話音到這里停頓了幾秒,池總從位置上站了起來,向各位笑著點頭打招呼。
張士林繼續(xù)說:“告學(xué)集團總裁,邢麗娜,邢總。”
一位打扮干練的女士從位置上站起來,同樣的微笑點頭打招呼。
“李氏集團的總裁,李曜馳,李總。”
張士林喊到了李曜馳的名字,李曜馳這才從座位上站起身,表情淡淡朝四周的人點頭示意。
最后張士林又繼續(xù)說:“山莫集團的總裁,方玉澤,方總。”
方玉澤雙手撐著會議桌,有些艱難的從位置上站起來,在眾人的目光下他依舊維持著面色從容。
李曜馳也抬眼看向了方玉澤,只是這一眼卻令他目光一頓,雙眸停在了方玉澤的臉上,眉頭緩緩的皺起。
方玉澤強忍著難受,坐下后克制不住的輕咳了兩聲。
“咳咳咳”
張士林立刻側(cè)過身問:“方總怎么了?需要倒杯熱水嗎?”
方玉澤喉結(jié)滾動了兩下,艱難的壓制住咳意,聲音微啞的說:“沒事,就是有點感冒了”
張士林聽見方玉澤問題不大,就不再多問。
雖然游樂園的這個項目是一塊大肥肉,但由于項目較大,其他的企業(yè)就算有心也無力,于是整個明城只有在座的四個企業(yè)符合要求。
會議的流程開始,這次競選會的規(guī)則是先由集團的負責人介紹他們的游樂場規(guī)劃方案,然后由主位的兩位玉瀾高管對規(guī)劃案提出問題,在座的各位也可以隨意提問,最后由負責人進行解答。
奇緣集團的總裁用二十分鐘將這個規(guī)劃案講述完畢,先由張士林提出了兩個問題,接著在場的幾乎每個人都指出了規(guī)劃案中的缺點。
大家都是競爭對手,問出來的問題十分犀利,池總被幾人問的直冒汗,有幾個問題他和他帶來的人都無法解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接著是告學(xué)集團總裁,邢麗娜。
告學(xué)集團的方案做的比奇緣集團要好了許多,但是依舊存在漏洞,所以一到提問的環(huán)節(jié)眾人也是絲毫都不客氣,將問題全部都指了出來。
前面兩位都講完了,輪到了李曜馳。
李曜馳的助理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漂亮女人,她穿著一身西裝裙制服,抱著一摞彩頁規(guī)劃冊,挨個的分發(fā)給大家。
一切安排妥當,李曜馳低沉的聲音響起,沒任何起伏的講解李氏集團設(shè)計的游樂園規(guī)劃方案。
“李氏集團為玉瀾國際游樂場做的規(guī)劃手冊已經(jīng)發(fā)到諸位的手上,請大家翻閱觀看,我們此次規(guī)劃主要采用了簡約設(shè)計,在公主城堡的部分,運用了”
起初方玉澤還聽得很專注,可是漸漸的他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胃有些不舒服
一開始只是胃里一跳跳的墜著疼,但還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圍內(nèi),于是方玉澤雙手抱胸,在沒有人留意的地方手掌緊緊的按著肚子,想著忍忍就過去了。
可是他的手完全壓制不了胃里面的痛意,肚子不舒服,后腰處也冒著寒意,只是短短五分鐘胃里的墜痛不斷加重,變成了脹痛。
方玉澤能夠清晰的感受到手掌下的胃一點點的鼓起來,像是一個慢慢充滿氣的氣球,逐漸變得飽滿,變得鼓脹,變得快要炸了
方玉澤越來越難受,他朝前傾了傾身子,雙手用力的按著肚子,額頭上冒出了晶瑩的細汗。
應(yīng)該是早上吃過量阿斯美的副作用。
胃里不僅是脹就算了,還又疼又惡心,早上吃的那點東西在胃里面像是移山倒海一般的鬧騰,一次次的翻滾到方玉澤的喉頭。
方玉澤垂著頭緊咬著嘴唇,強忍著一次次的將著這種惡心感忍了下去,桌子下的手掌不斷的揉著肚子,想讓自己能好一點。
可是他的胃就是不爭氣,又是一陣劇烈的反胃感,胃里面的東西直接溢上喉嚨,酸水都冒了出來。
“唔”方玉澤克制不住的發(fā)出聲,捂住嘴咳嗽了起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李曜馳正在說話的聲音立刻停了下來,抬頭看向方玉澤。
于此同時會議室里所有人都看向了方玉澤,方玉澤的嗓子被嗆的又辣又癢,咳嗽的止不住,又激起了胃里更為劇烈的反胃感。
“咳咳咳咳咳咳抱歉”方玉澤實在忍不住了,壓著聲音對會議桌上的眾人說了一聲抱歉,捂著嘴快步的走出了會議室。
會議室里一陣寂靜,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還是張士林最先反應(yīng)過來,打著圓場說:“方總感冒了,應(yīng)該是出去休息一下,李總您繼續(xù)吧。”
說著張士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李曜馳繼續(xù)。
李曜馳卻是遲遲沒有應(yīng)聲。
他目光依舊望著對面,方玉澤空了的位置上,握著規(guī)劃冊的手指的骨節(jié)突起,將手冊捏出了層層褶皺。
張士林等了半天,看見李曜馳沒有反應(yīng),他又喊了一聲:“李總?李總?”
張士林聲音大了些,李曜馳這才側(cè)過頭望向他。
張士林指了指規(guī)劃冊說:“可以繼續(xù)了。”
李曜馳沉默了幾秒,說:“還是等方總回來吧。”
說完李曜馳就垂著頭一言不發(fā)的翻動冊子,沒有繼續(xù)開口的意思。
張士林嘴巴動了動,也不好再多說什么,畢竟這個競選案里每個人都是主角,尤其是山莫集團和李氏集團,他們才是這場戰(zhàn)的關(guān)鍵雙方,現(xiàn)在方玉澤走了,依照公平而言確實應(yīng)該等著他。
可是這誰知道方玉澤要多久才能回來
于是眾人開始了不知多久的等待,會議室里安靜的只能聽見空調(diào)的出氣聲,然而不出一分鐘,李曜馳忽然出聲:“方總這么久不回來,你們不需要去看看嗎?”
與此同時,他翻動冊子的手停住,抬起頭看向了對面幾個山莫集團的人。
助理也正坐立不安,猶豫著要不要去,于是他擰著眉頭,實話實話對李曜馳說:“我們不敢啊,方總不喜歡我們干涉他的事情”
李曜馳將手里冊子不輕不重的放在桌子上,目光深黑,一動不動的望著助理。
小助理被李曜馳的那雙眼睛看的心臟發(fā)顫,立刻站起身說:“我這就去看,這就去看!”
說著他站起身,一步都不敢停的跑出了會議室。
十分鐘后,會議室的人等的有些急躁了,開始交頭接耳,李曜馳沒有說話,而是拿起身前水杯里的水喝了一口。
水有些涼了,他抬手招來了會議室的服務(wù)人員說:“請加點熱水。”
服務(wù)員立刻走到一旁的備水桌拿起熱水壺,又走到李曜馳的身旁為他倒水。
李曜馳接過水杯后禮貌的道謝,又手掌朝上朝周圍轉(zhuǎn)了一圈,示意服務(wù)員給每一個人都加上熱水。
服務(wù)員點頭照做,給每位的水杯里都加上了熱水。
大約又過了兩分鐘,方玉澤回來了,助理也粗喘著氣跟在他的身后。
會議室里的人一看方玉澤回來了,焦灼死寂的氣氛瞬間緩和了許多,張士林從位置上站起來,關(guān)心的詢問:“方總,沒事吧。”
方玉澤已經(jīng)吐完了,在洗手間里將自己收拾的得體才走出來,除了臉色蒼白了一些,額前的發(fā)有些濕潤,其他看不出什么差別。
他嗓子有些啞,說:“沒事,抱歉耽誤大家時間”
“沒事,快請坐請坐。”
方玉澤坐在位置上,拿起身前的水杯喝了一口,嘴唇觸到水的那一刻,意外的發(fā)現(xiàn)水溫剛剛好。
微燙,入口瞬間剛好撫平他從嗓子到胃部的躁動,很舒服。
他捧著熱氣騰騰的水杯,給冰涼的手里外暖著,垂眸又抿了兩口,抬起頭的時候正好撞上了李曜馳的目光。
李曜馳那雙淺棕的眼睛此時卻是深沉,他應(yīng)該是一直在看著方玉澤,即便是對上了方玉澤回望的目光也沒有躲避。
方玉澤喝水的動作頓了一秒。
這個時候張士林對李曜馳說:“李總,現(xiàn)在可以繼續(xù)了吧。”
李曜馳這才從方玉澤臉上收回目光,繼續(xù)開始講解。
方玉澤靠在座位上,一只手有一下沒一下的翻動著冊子,另一只手握著水杯,狀似隨意的將杯子放在自己腹間,其實是暖著胃腹間冰涼的陣痛。
他剛剛將胃里的東西都吐完了,連帶著將那些折磨他胃的藥物也都吐了,現(xiàn)在胃里的反胃感平息下來,只剩下一陣陣的絞痛,好在還算是可以忍受。
唯一不好的就是止咳的藥吐了,他又斷斷續(xù)續(xù)的開始咳嗽。
伴隨著李曜馳的說話聲,他時不時捂著嘴輕咳兩下:“咳咳咳”
李曜馳沒有受到影響,語氣平靜的將整個規(guī)劃案說完。
張士林聽完后很贊許的點了點頭,對眾人說:“在場的各位對李氏集團的方案有什么疑問嗎?現(xiàn)在可以提出來。”
臺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先說話。
實話實說,李曜馳的這個方案確實做的不錯,不光是在游樂園的場景規(guī)劃上別出心裁,建筑材料的耗費上也都將成本壓到了最低,可謂是物美價廉,看的出來他為了這個游樂園項目耗費了很多的心思。
就連玉瀾國際的兩個高管都對這個方案很滿意,覺得沒什么問題。
張士林四周看了一圈,剛開口說:“既然這樣,那就”
“我有問題,咳咳咳”方玉澤卻在這個時候打斷了張士林的話。
霎時間會議室里所有人都望著他。
方玉澤閉上眼睛,喉結(jié)滾動努力的壓制著咳意,再開口的時候,他的眼睛泛紅,卻含著銳氣望向李曜馳,說:“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現(xiàn)在新能源車盛行,對充電樁的需求量很大,并且有傳聞?wù)f即將出臺新規(guī),對公共停車場內(nèi)充電樁的數(shù)量有明確的要求,咳咳咳我預(yù)測將會在占比百分十五左右,可是李總的方案里,停車場的充電樁明顯不夠用,咳咳咳”
方玉澤一邊咳嗽,一邊艱難的將他的問題說出來,李曜馳眉頭輕皺看著方玉澤,沒有回答。
還是李曜馳帶來的一個高管接著說:“方總,這個新規(guī)也只是您的預(yù)測,目前還沒有實施,所以應(yīng)該不算問題。”
“就算沒有實施,電車也將會是以后的大勢所趨咳咳咳你覺得你們的規(guī)劃合理嗎”
即使是在咳嗽,方玉澤說出來的話依舊咄咄逼人,那位高管求助似的看向了李曜馳,卻見李曜馳抿著嘴巴沒有說話,于是他也噎了噎喉,不再說話了。
“第二個問題你們游樂園機械區(qū)所用的鋼材,是價格實惠,且靈活性強,但是堅固性不夠,只能用作普通外觀欣賞咳咳咳”
方玉澤這番話沒有說完,又開始咳嗽了。
那高管又不甘心的回應(yīng):“可是我們建造的就是機械區(qū)的外觀,這些鋼材沒有承重的作用,不需要高強度的堅固性。”
“如果是遇到極端天氣呢?”方玉澤望著他反問:“比如臺風,一旦發(fā)生十六級以上的臺風,那么這些鋼材會斷裂,并且你們設(shè)計這些鋼材糾纏在一起,必定會引發(fā)連鎖反應(yīng),到那時候不光修復(fù)會耗費大筆費用,而且還會造成人員傷亡”
高管又說:“可是明城已經(jīng)二十多年都沒有發(fā)生過十六級以上的臺風了。”
“你!咳咳咳咳”方玉澤一激動咳嗽的又厲害了。
高管覺得不服氣,還想繼續(xù)補充兩句,這個時候李曜馳忽然開口說:“方總說的對。”
高管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李曜馳。
只見李曜馳那雙眼睛直直的望著方玉澤,側(cè)顏凌厲,聲音低沉的說:“這件事情是我們欠考慮了。”-
李氏集團的方案完畢就輪到了方玉澤。
方玉澤講話之前喝了口熱水潤了潤嗓子,雖然是聲音低啞,時不時的咳嗽,但是也算是平穩(wěn)的將山莫集團的規(guī)劃案講完了。
等到他講完之后,會議室一片寂靜。
很明顯張士林和那位玉瀾國際的高管對方玉澤的方案更加的滿意。
山莫集團的方案在設(shè)計上也十分精美獨特,雖然總體上建造價位上比李氏集團的要高了一些,但是用材都是以堅固為主,并且充電樁預(yù)備充裕,不存在剛剛李氏集團的那兩個問題。
并且換算下來,山莫集團建造這個游樂園已經(jīng)給出了最低價,可能還會有虧損。
價位高是有價位高的原因的,大家都不是傻子。
張士林眉開眼笑的問了一圈四周有沒有問題,大家都沒有問題,最后他問到了李曜馳說:“您呢,李總?”
方玉澤也隨之看向了李曜馳,即便是病了,可是眼里的氣勢卻依舊不讓。
李曜馳靠在椅背上,手里拿著一桿筆,轉(zhuǎn)了兩下。
他能看的出來,方玉澤說到做到,是真的要報復(fù)他,山莫集團的這個方案吃力不討好,就是用虧本戰(zhàn)的打法來壓制他。
如此大費周章,只是為了將他從李氏集團總裁的位置上拉下來。
李曜馳轉(zhuǎn)筆的動作緩緩?fù)O拢瑢⒐P放在桌子上,發(fā)出了砰的一聲脆響,他說:“我沒有問題。”
張士林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
自此,勝負已定。
散會的時候,張士林笑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握著方玉澤的手一直在說感謝的話,看那架勢如果不是現(xiàn)在沒時間擬定合同,他恐怕要直接將合同拿給方玉澤簽字了。
最后張士林還是對著眾人客氣了一下,說:“大家的方案都非常好,我們還需要回去商議一下,請大家回去等通知。”
隨后他又一路將眾人送下了樓。
外面下了小雨,張士林將眾人送到了書館大樓的門口,車子沒法進書館的院子里,需要走出院子才能坐車。
大部分人的車都停在書館后門處,于是都朝著后門走。
只有方玉澤的車停在前面,助理替方玉澤撐著傘朝著前門處走,方玉澤走的步子很慢,捂著嘴時不時咳嗽兩聲,細瘦的肩膀都在顫抖。
“方總。”這個時候身后忽然響起李曜馳的聲音。
方玉澤站住腳,緩緩回過頭。
最近是雨季,又是小雨,莊園里外都是黑灰色調(diào),連天都是灰蒙蒙的,李曜馳打著一把黑傘,身旁是綠藤蔓延的廊亭,他單手插兜,面色平淡的對方玉澤說:“方總,我不喜歡有人壓制我。”
這是今天他第一次主動和方玉澤說話。
方玉澤望了他一會,忽而垂眸輕笑,他笑的很漂亮,抬起眉眼說:“那就要看你有沒有本事了。”
雨水沿著傘邊簌簌而落,李曜馳依舊是面無表情,他就這樣望了方玉澤幾秒,一言不發(fā)轉(zhuǎn)過身走了-
那天從競選會回來后,方玉澤已經(jīng)穩(wěn)操勝券,松了一大口氣,又被吳林奇強制在家休息了好幾天,低燒退了,身體也好了些。
等他休息結(jié)束后,張士林立刻親自登門送上了游樂場的項目合同,雙方順利簽署合作,皆大歡喜。
方玉澤手里拿著合同,心中更是一塊大石落地。
能夠讓李曜馳付出代價,也不枉他這半個月將心血都快熬盡,又是賠錢又是賠力才做出這份規(guī)劃案。
同時他委派助理小秦去觀察李家那邊的動靜,李曜馳弄丟了這么一個大項目,李家那邊必定會出事,如果嚴重一點李曜馳肯定連總裁之位都保不住了。
誰知道周四的那天下午,助理急匆匆的跑了回來,慌得連氣都沒喘勻就沖進了他的辦公室。
“方總方總!”
方玉澤正在審批文件,看了他一眼,垂眸繼續(xù)簽字,很平靜的問:“李家那邊出事了?”
“是!”
和他預(yù)料的一樣,方玉澤聲音淡淡的又問:“李曜馳被降級了?”
“是!唉不不不不,不是!”助理連忙改口,說:“不是李家出事了,是李氏集團!”
“李氏集團怎么了?”方玉澤停下手上的動作,皺眉問。
“李氏集團剛剛宣布參與余市政府的天文館建造!我們以為沒用的那批進口鋼材將會全部都用于天文館內(nèi)部的機械裝修建造!李氏集團這次不僅一炮打響了余市的市場,而且還沒有虧損一分錢!預(yù)估可能還會賺十幾個億”
這一番話震得方玉澤指尖一顫,手里的筆險些滑落在地上,他抬起眼,雙眸一動不動的望了助理很久,才啞著聲音,問:“確定屬實?”
“屬實!他們合同都簽了,剛剛電視新聞都報道了。”
方玉澤垂下頭,沉沉的閉上眼睛,又問:“什么時候的事”
“什么?”
“李曜馳開始籌備天文館項目是什么時候的事?!”
助理也是臉色煞白,嘴唇顫抖的說:“保守估計,最起碼兩個月前”
第30章 第 30 章
助理說著從包里拿出來一份A4紙大小的冊子, 小心翼翼的放在方玉澤的辦公桌上。
方玉澤立刻拿起那份冊子翻看了起來,當他把冊子里的那幾頁紙看完,即便是再不相信也要相信了。
那是李氏集團今天新發(fā)布的天文館宣傳冊, 上面不僅有這個天文館的設(shè)計概念圖,甚至還將天文館從頭到尾的設(shè)計理念都寫成了傳記一般的文字, 記錄在宣傳冊上。
宣傳冊的最后, 是李曜馳帶領(lǐng)著李氏集團的高管和余市政府領(lǐng)導(dǎo)握手的合影, 而合影的時間正是在方玉澤在公司埋頭苦干,沒日沒夜的做游樂場規(guī)劃案的時候。
李氏集團拿下的這個天文館項目, 不同于尋常的天文館。
這個天文館的占地面積巨大, 分為幾十個場館, 里面有目前國內(nèi)最大的9D電影院,還有天文過山車體驗館, 以及各種高新技術(shù)下的體驗和游樂項目。
換一種說法,這個天文館就是個更高級的游樂場,不僅可以玩樂,還可以讓人體會到天文的樂趣, 受眾群體從幾歲的孩子到五六十歲的老人不等, 都可以前往體驗。
余市是國內(nèi)的超一線城市,這是國家要在余市要建造一個全球首屈一指的天文游樂場。
而光從這些設(shè)計圖紙,建造的規(guī)劃來看, 李氏集團最起碼兩個月之前就開始籌備, 甚至準備的比游樂場項目還要完美。
而李曜馳一早從美國進口的鋼材, 本來就做了兩手準備
他早就有準備了
方玉澤看著那些規(guī)劃圖, 雙手握著冊子緩緩的放在桌子上, 他沉默了很久,忽然低下頭噗嗤一聲笑了。
李曜馳早就有準備了
果然, 李曜馳從不打無準備的仗,做事滴水不漏,任何事情都準備了Plan B。
可萬一,游樂場項目才是那個Plan B呢?
而李曜馳真正想要的項目一直被他緊緊的捂在懷里,所有的消息都保密進行,誰也不知道。
余市的這個天文館項目盈利和口碑雙贏,這才是李曜馳的真正目標。
即便如此,當方玉澤放言要搶下游樂場項目的時候,李曜馳依舊沉得住氣,不動聲色的一路將游樂場的項目進行到底。
直到他眼睜睜的看著方玉澤簽下了這個賠錢又賠力的項目,大局已定,才將一切公之于眾。
不愧是李曜馳,不愧是當年李老爺子一眼就看中的繼承人,不愧是連方奎隆都贊不絕口的天才。
這一把商戰(zhàn),他贏得漂亮,贏得一舉三得。
不僅拿下了余市的項目,還在李家繼承人的位置上站穩(wěn)了腳,最后還狠狠的重創(chuàng)了山莫集團,讓方玉澤在未來的一年都無法再與他抗衡。
有勇有謀,做事滴水不漏,精于算計。
是個做商人的好手。
之前是他方玉澤小瞧他了。
今天方玉澤也徹底領(lǐng)教了李曜馳的厲害。
助理看見方玉澤的這個反應(yīng),心中也是五味雜陳,低下頭不敢說話。
他跟著方玉澤至少有四五年了,在這么多年里,他所見的方玉澤一直是在商場里所向披靡。
想要的項目沒有拿不到的,想要做的事情沒有完不成的,方玉澤步步為營,這么多年來從來沒有摔過一次跟頭。
以至于到后來,明城的那些企業(yè)家們都怕方玉澤,怕他哪天心情不好搶了自己手上的項目,盯上了自己的集團,將自己手里的事業(yè)給整垮了。
甚至還有人在背后戲稱方玉澤是統(tǒng)治明城的“商界暴君”。
即便是如此,那些人當面還是討好著方玉澤,想要和方玉澤合作,眼巴巴的想從方玉澤手里分的一杯羹。
而這是第一次,方玉澤被狠狠的擺了一道子,還是一個比他小了快十歲的小子。
助理很清楚方玉澤這半個月為這個項目付出了多少,也知道方玉澤這么累的想要拿到游樂場的項目為了什么。
無非就是不甘心,想要出了那憋了三個月的一口氣。
沒想到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還被李曜馳用力的插了一刀。
方玉澤這么精明的人,哪里摔過這么大的跟頭
當真是感情讓人盲目,就連方玉澤都避免不了啊。
當然這些話助理也只敢自己默默的想一想,他低著頭在方玉澤身前站了很久都不敢說話,又生怕方玉澤這次給氣壞了,時不時抬眼看一眼。
最后辦公室里實在寂靜的太久了,他忍不住的低聲問了一句:“方總,那我還用繼續(xù)盯著李總嗎”
方玉澤靠坐在位置上,手撐著太陽穴的位置,頭微微的低垂,臉陷在陰影里,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半響,他聲音低沉的說:“盯我倒要看看他李曜馳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這次的事情之后,方玉澤的心情不好,身體的狀況又有些反反復(fù)復(fù)。
雖然他在商界這么多年,也經(jīng)歷過大大小小的事情,更明白商界里面的爾虞我詐。
勝敗乃兵家常事,他不至于被這點事情打倒,也不在意損失的那些錢,但是這件原本不值得讓他掛心的事情只要沾上了李曜馳這個人,總會是讓他不甘心。
很不甘心。
不甘心到每天晚上,他閉上眼睛躺在床上,都會在腦子里回溯這件事情。
當初年黎恢復(fù)記憶從他身邊離開,這是欺騙他第一次。
而如今李曜馳將一切都準備妥當,以旁觀者的姿態(tài)冷眼看著他入局,這是欺騙他第二次。
饒是經(jīng)歷過這么多的方玉澤,依舊無法保持平和的心態(tài)去接受這件事情。
短短一周的時間,他雖然身體上沒有出大的差錯,但是精神狀態(tài)很不好,每天晚上都要依靠著助眠的藥物才能入睡。
那些藥物總是會讓他偏頭疼,好幾次他疼的眼睛花白,將胃里的東西吐個干凈才算完。
直到月中的一天,到了李敞的生日。
李敞這個人雖說是李家的一個紈绔公子,在商業(yè)上沒什么大本事,但是他畢竟是李老爺子的親孫子,加上李敞性格好,人緣也好,所以在明城還是有一定的影響力的。
李敞是個張揚咋呼的性格,每年的生日都是大辦,恨不得將明城里所有的公子哥大小姐都請過來。
這次也是一樣,他二十八歲的生日,提前一個月就開始在整個明城預(yù)熱了,請柬發(fā)往了明城各大中小企業(yè),搞得比人家辦婚禮的都隆重 。
方玉澤自然也收到了請柬,助理在周一的早上詢問方玉澤是否要前往。
方玉澤問了一句:“在哪里舉辦?”
助理立刻低頭翻閱平板,最后查到了李敞發(fā)給他的信息,說:“在李家的老宅舉辦,幾乎大半明城的企業(yè)家都會參加。”
方玉澤垂眸想了想說:“好,回復(fù)李敞,我會準時參加。”-
李敞生日宴會的那天天氣不錯,方玉澤下午六點準時從家里出發(fā),大約到李家老宅是七點左右。
李家老宅在距離方家老宅不遠的別墅區(qū),李家老爺子和方奎隆的關(guān)系不錯,所以從小祁方焱和李敞就總是廝混在一起,一路從小學(xué)到高中,越玩越鐵。
是周六,大家都不用上班,所以參加宴會的人也多。
基本上只要是李敞發(fā)請柬的人都來參加了,這其中李敞人緣好是一個方面,還有個最重要的方面是因為李曜馳。
現(xiàn)在整個明城誰不知道李曜馳的實力,以至于夸張到只要有能見到李曜馳的機會,只要有能和李家攀上關(guān)系的機會,來參加的人都會成倍的增加。
方玉澤到的時候,正是人來的高峰期,李家門外停車場的車輛都趕在了一起停車,有些擁堵。
方玉澤最受不了車輛在擁堵時停停走走,只會讓他更加的暈車。
于是他提前從車上下來,走著到了李家大院。
老遠就看見李敞穿著一身極為招搖的白色西裝,在鐵門處招呼客人,加上他最新染得一頭紅發(fā),那模樣遠遠看著跟一個剛烤熟的火雞似的。
剛剛招呼完一個客人進去,李敞一抬眼就看見了方玉澤,立刻揮著手走上前說:“澤哥,你來了啊!”
“恩,生日快樂。”
“謝謝澤哥,哎,祁方焱才進去,我還以為你們倆一起來呢,剛剛問了他才知道你們沒有一起。”李敞嗓門很大的說。
“是,我們分開來的。”方玉澤說。
李敞朝里面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說:“快進去吧澤哥,里面吃的喝的都準備好了。”
方玉澤點了點頭,走進了院子。
李家老宅很大,一層占地至少六百平方米,一共是五層的別墅建筑,上面三層都是私人臥房,一二樓是復(fù)式客廳,也是這次舉辦宴會的地點。
方玉澤剛一進門,甚至連酒杯都沒有拿到手里,就被里面的客人給團團圍住了。
還是和以前一樣,又是各種遞名片,又是各種自我介紹。
李敞這次連鄰市的企業(yè)家都請來了不少,那些人平時難得有機會見到方玉澤,這次好不容易見到了更是熱情非凡。
相比之下,才從東城回來的祁方焱以及他的好兄弟聞南赫身邊就清凈了很多。
兩個兄弟翹著腿悠閑的坐在李家的大長沙發(fā)上,望著前面的繁華景象,二人自己碰著杯先喝上了。
聞南赫抿了一口酒,對祁方焱說:“祁哥,你哥是真牛逼,這么多年行情一直都這么火爆,從我十六歲參加宴會他就是咱明城最香的香餑餑,每次一到這種宴會啊,想和他說一句話都要排號,今年我都二十八了,他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這么香啊!”
祁方焱靠在沙發(fā)上,望著不遠處的方玉澤思考了片刻,說:“今年最香的香餑餑,可能不是他了。”
這話一說完聞南赫立刻回頭看他。
祁方焱身邊空空蕩蕩,只有他們兩個人在這里極為安詳?shù)淖勀虾沼洲D(zhuǎn)而看了一眼方玉澤身前的爆滿擁擠。
兩相對比之下,差距相當明顯,聞南赫嘖了一聲,癟了癟嘴對祁方焱說:“最香的不是你哥還能是你啊,嫉妒!”
話音剛落,前方喧鬧的人群忽然寂靜了兩秒。
聞南赫回過頭,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去,只見從李家的旋轉(zhuǎn)扶梯處走下來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的身材高大,面容帥氣,沒有像其他參加宴會的人一樣穿著高檔精致的西裝,不過是穿著一身黑灰色的休閑裝,更顯得他雙腿修長,單手插在衣兜里從樓上走下來。
頭發(fā)連發(fā)膠都沒有打,柔順的垂著額間,低調(diào)又隨意,這種裝扮下男人一看就年紀不大,不像是商界里的人,反倒像是剛從大學(xué)畢業(yè)的青春男大學(xué)生。
唯一不同是他身上帶著尋常的大學(xué)生沒有的冷淡氣場。
只見男人面無表情的踏下最后一節(jié)臺階,那一刻方玉澤身邊圍著的一大半人立刻像是蜜蜂聞見了蜂蜜似的,立刻蜂擁的圍到了男人身邊。
那男人也是見過大世面,面對這種場景依舊面色平平,很自然的應(yīng)對眾人。
看樣子這人的行情確實可以和方玉澤相媲美,甚至比方玉澤還要更勝一籌。
聞南赫已經(jīng)很久沒有從東城回來了,自然沒有見過這個男人,他目光沒動,臉往祁方焱那邊湊了湊問:“這是誰家的孩子?這么帥,我怎么之前沒見過?”
祁方焱也看著那人,淡聲說:“李敞家的。”
“李敞?!”聞南赫的聲音提高了八度,猛地轉(zhuǎn)過頭望向祁方焱不相信的說:“不可能,李敞家的誰我沒見過,況且李敞他家哪有這么年輕的大學(xué)生?”
祁方焱沖著那個男人挑了下下巴,說了三個字:“李曜馳。”
聞南赫的眼睛瞬間瞪大了,壓低了聲音說:“他他!他就是那個消失了幾個月的那什么天才繼承人?”
祁方焱點了點頭,恩了一聲。
“他就是現(xiàn)在和你哥搶項目搶的你死我活的那個李曜馳?!”
祁方焱點了點頭,又恩了一聲。
“我靠”聞南赫不敢置信的回過頭,低聲說:“這么年輕,我要是在街上碰見他,肯定以為是哪個大學(xué)的校草呢,居然是李曜馳”-
到了晚上七點多,賓客已經(jīng)差不多到齊,李敞也從外面走了進來,宴會正式開始。
這次李敞邀請的人太多,沒有像上次周霜林的生日會一樣,賓客挨個送上自己的生日禮物,而是提前都已經(jīng)將禮物送到了。
于是這場宴會更加自由,無非就是拿著酒杯子說說笑笑。
早在宴會開始之前想找方玉澤和李曜馳的人都已經(jīng)找的差不多了,兩個人身前也安靜了許多。
李曜馳站在客廳的茶幾前,剛應(yīng)對完一個人,手里的酒杯還沒來得及放下,就聽見身后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李總,晚上好。”
李曜馳回過頭,看見方玉澤穿著一身細絨的黑西裝從前方緩緩的走來。
方玉澤今天很好看,黑色的西裝在燈光下閃著淡淡的碎光,領(lǐng)口處夾著一個羽毛鉆石胸針,裝扮低調(diào)優(yōu)雅,頭發(fā)梳于腦后,漂亮的臉龐毫無遮掩的展露出來,又美又利。
于李曜馳一身的休閑裝相比,倒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李曜馳彎腰,從身旁的茶幾上拿起一杯新的香檳,舉杯對方玉澤說:“晚上好,方總。”
方玉澤站在距離李曜馳兩步的位置,倚在身旁的沙發(fā)靠背上,閑聊一般的說:“上次和李總見面應(yīng)該還是在玉瀾的競選會上吧。”
“是。”
方玉澤笑了笑,纖細的手指握著香檳杯的細腳處,輕晃了晃,他垂眸望著杯中晶瑩的酒液,聲音依舊帶著笑意:“李總真厲害,一手握著游樂場項目,還能一手握著余市政府的項目,之前是我小瞧你了。”
雖然是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暗中帶刺。
李曜馳也笑了一下,說:“方總也很厲害,說要哪個項目,就能從我手里搶走哪個項目,我只是僥幸。”
兩個說話聲音都很客氣,在旁人眼里這只是一場尋常的交際,但是對于他們兩個人而言卻是暗中刀劍相加。
方玉澤望著李曜馳臉上的笑意沉了幾秒,半響他低下頭笑了一聲,再抬起頭時眼中的光利了許多,更直白問道:“余市的那個項目李總應(yīng)該至少從兩個月前就開始對接了吧,保密工作做的真不錯,不會就是在防我吧。”
李曜馳說:“方總說笑了,都是余市政府領(lǐng)導(dǎo)的意思。”
“哦”方玉澤點了點頭,臉上笑意更大了說:“那是真巧,我這邊剛和玉瀾簽完合同,李氏集團那邊就公布了消息,只可惜,現(xiàn)在李總不比從前了,說的話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信。”
李曜馳也低下頭笑了一聲,他沒有回答方玉澤的問題,而是朝著方玉澤走近了一步說:“方總,你拿到了你想要的項目,我拿到了我想要的,這個結(jié)局應(yīng)該皆大歡喜,方總你不高興嗎?”
方玉澤仰頭望著李曜馳,臉上雖然是一直帶笑,但是眼里虛偽的笑意卻是一點點的冷了下來。
李曜馳也目光生冷的回望著他,薄唇輕動,壓低了聲音繼續(xù)說:“還是說,方總是因為沒把我拉下馬,才不高興的”
方玉澤死死的盯著李曜馳,嘴角慢慢勾起了一個笑意,他咬著牙說:“我當然高興。”
“那就好。”
李曜馳緩緩直起身子,客氣的對著方玉澤點頭,抬了抬杯子,方玉澤也微笑著抬起了香檳杯。
砰的一聲脆響,玻璃杯相碰,結(jié)束了這場“相談甚歡”的談話。
兩個人禮貌的互相告別,離開,只留坐在沙發(fā)上的李敞嘴巴張大,看傻眼了。
好一會他才狠狠的搓了搓臉,又晃了晃腦袋,轉(zhuǎn)過頭看向了坐在長沙發(fā)上他的兩個好兄弟。
祁方焱和聞南赫也目睹了這場談話的全程,表情也沒比李敞好到哪里去,保持著微震驚的狀態(tài)。
“不是,你們商界精英都這樣吵架嗎?”李敞指著剛才兩人站著的位置,問祁方焱和聞南赫。
聞南赫立刻說:“我可不這樣說話。”
“我也不這樣。”祁方焱也說道。
李敞眉頭擰的老緊了說:“怪不得你倆站不到人家倆的位置上。”
“嘖,你這什么話!”聞南赫反駁道,隨后他又正色的指了指李敞和祁方焱說:“對了,我可聽說了,最近你們倆家是不是打起來?”
“恩。”祁方焱拿起身前的瓜子嗑了兩個,很淡定的說:“還不是因為感情的那點事。”
“你咋知道!”李敞一聽就激動了,說:“你去調(diào)查你哥了?他和我弟有啥關(guān)系?”
“不用調(diào)查,一看眼神就知道。”祁方焱頭也沒抬說道。
另外兩個人一對視,決定相信祁方焱,畢竟這方面他有經(jīng)驗。
李敞想了一下,說:“他們鬧就鬧唄,他們倆個大佬打架,管我們什么事,別影響兄弟的感情,來喝酒喝酒。”
三個人又拿著酒杯子碰了一下。
聞南赫喝了兩口,說:“不過還真別說啊祁哥,你哥可比你瘋多了,為了個李曜馳還真舍本啊,據(jù)說他為了拿下游樂場的那個項目虧本了幾個億。”
祁方焱又嗑了一個瓜子說:“恩,我外公就在家等著他,估計他一回家就要被打殘。”
李敞說:“哈哈哈哈哈,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人瘋才能做大事,不然為什么人家澤哥是方家繼承人,而不是咱們祁哥,你說對不對祁哥?”
哪壺不開提哪壺,祁方焱側(cè)過頭目光冰冷的看了李敞一眼。
聞南赫又補充了一句說:“那可不,你再看看人家宋總,當年也不是這么瘋,也是這樣對付我們祁總,現(xiàn)在人家可是手握家中重權(quán),是不是祁哥?”
又哪壺不開提哪壺,祁方焱又側(cè)過頭目光冰冷的看了聞南赫一眼。
最后聞南赫頗為同情的扒拉住了祁方焱的肩膀說:“祁哥,要說苦還是你苦,先是你老婆要搞垮你的公司,后是你哥要搞垮你家公司,你這是招誰惹誰了……”
祁方焱晃了晃手里的酒杯,低聲了三個字:“造孽了”
說完他剛想將手里的酒一飲而盡,然而這杯酒還沒有碰到嘴邊,他的手機就響了。
一看手機屏幕上兩個大字——“老婆”,祁方焱立刻把手里的酒杯放下了,接起電話。
電話里的人不知道說了什么,祁方焱立刻就從沙發(fā)上站起身,說:“哪里不舒服寧寧?好,我現(xiàn)在就回去。”
說著他連招呼都沒打,就拿起外套往外面走。
“祁方焱,你這就走了啊!”李敞在他身后喊了一嗓子。
祁方焱沒回頭,朝著他揮了揮手。
李敞看著他的背影,嘖嘖嘖了好幾聲,指著祁方焱的背影嫌棄的對聞南赫說:“千萬別當這種人,妻管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