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會愛你
駱溫心頭亂竄的小鹿一頭撞死在了墻上?。
駱溫：“……”他那點(diǎn)兒洶涌的感動赫然煙消云散， 瞪著雙鳳眼，半晌沒說話。
他想起了一句不知道?是誰說的，你和男人談些風(fēng)花雪月， 他卻永遠(yuǎn)只往下三路走?。
駱溫可算是體會到了這種感覺， 他悶著臉，許久沒說話。
陸明晝?nèi)嗔巳嗨哪橆a，快要將?他揉捏成鼓鼓的倉鼠臉。他起身取過茶幾?上?的餐巾紙， 給駱溫擦了擦兩條又長又直的腿。然后一拍屁股， 發(fā)出一聲清脆的聲響：“起， 等會兒還?上?課， 先把面吃了。”
駱溫眼眸睜得溜圓， 面頰赤紅，一時也忘了剛才?的情緒， 動作稍顯遲緩地?站起了身。
先前那碗面條如今已經(jīng)發(fā)脹膨大， 看著沒了賣相?， 只有兩個金黃色的雞蛋看著好些， 依舊色澤動人。
駱溫：“……別吃了吧。”他想收拾起面前的碗，卻被擋住了。
陸明晝面露不滿， 義正言辭地?說道?：“駱學(xué)長，你這可就不對了， 要知道?現(xiàn)在多?少?貧困山區(qū)的孩子還?吃不飽飯呢，這種浪費(fèi)糧食的行為， 是極度可恥的！”
駱溫面無表情地?收回手，吃吃吃， 吃死他得了， 就不該發(fā)善心的。
陸明晝怕他經(jīng)過剛才?那一遭也餓，卷了些面條， 撥到一個干凈的碗中，對著他道?：“你也吃，剛才?辛苦了。”
哪種辛苦？駱溫簡直不敢多?想，他紅著臉端起碗。
駱溫是過慣苦日子的，比這難吃百倍的東西也不是沒有嘗過，比起陸明晝艱難的吞咽，他三兩下就把碗里的面條吃了個一干二凈。
陸明晝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吃不了任何苦的大少?爺，難以置信地?望著駱溫已經(jīng)空了的碗。
駱溫嘆口氣：“……真吃不下別吃了。”他哪里不知道?對方是不想辜負(fù)自己的心意?，可對方素來過慣了好日子，也不比去受這份根本沒必要的委屈。
陸明晝出奇的執(zhí)著，也學(xué)做駱溫剛才?的樣子，大口大口地?往嘴巴塞。
好在他剛才?折騰了駱溫一陣，也是真的餓了，人餓起來生飲鮮血都不算奇特，不過半晌，碗中的面條連同兩個脆皮煎蛋都被他一掃而光。
碗中泛著锃亮的光澤。
陸明晝抽了幾?張紙擦了擦嘴巴，毫不吝嗇的夸贊：“寶貝煮的面條，是最好吃的面條。”
駱溫耳根紅得滾燙，往日里的清冷疏離不復(fù)存在，他垂下眼眸，語氣淡淡，唇角卻是微微上?翹的：“哪里這么夸張。”
見他默認(rèn)稱呼，陸明晝眼睛微微一瞇，眼中閃過一縷笑意?，他又叫：“寶貝，你廚藝這么好，怎么練出來的？”
駱溫沒想到他會提起這個，回憶著過往，唇角的笑意?稍微收斂：“沒辦法，家?里沒人會，我再不會就得挨餓，慢慢也就學(xué)會了。”
他沒有提及過往任何灰暗的往事?，只是眼中逐漸顯露出落寞和難過，縱是不說，也足夠明顯了。
陸明晝沒順著他的話再提問，而是支起腦袋，笑瞇瞇地?望著他：“過幾?天給我們家?請個常駐的阿姨，這樣誰也不用累。”
陸明晝這屋子一直是有請人打掃的，因此冰箱里也常備著新鮮的瓜果蔬菜，只是他吃飯習(xí)慣了在外下館子，也不喜歡外人經(jīng)常來到自己的房子，因此便沒有長期請個保姆。
不過現(xiàn)在就不同了，他要和駱溫一起長住，兩個人都是學(xué)生，一個忙著事?業(yè)，另一個還?在讀書要專心科研，實(shí)在沒有必要將?時間浪費(fèi)在這身上?。
駱溫知道?兩人說開之后，往后會經(jīng)常住在一起，不過習(xí)慣了自己照顧自己，也不希望他人來打擾眼前這個可能屬于自己的小屋……更何況，他真的挺喜歡下廚，然后看見陸明晝臉上?滿足的表情。
他搖了搖頭，也沒有全盤拒絕：“請人打掃就行。”
他的話雖簡短，但?陸明晝卻聽懂了他的未盡之意?，他點(diǎn)點(diǎn)頭，拉著人親了一口：“行，你做飯我就洗碗。”
看見駱溫眼露懷疑與不信任，陸明晝拍拍長腿，站起身來，語氣中透著股納悶：“我也沒四肢不勤到哪個地?步吧。”
他哼笑一聲，捏了把駱溫的臉蛋：“收拾收拾，送你去學(xué)校。”
駱溫剛才?可謂是經(jīng)歷了一場五味俱全的喜怒哀樂，又是哭又是笑，那張漂亮干凈的臉蛋此時滿是淚痕，已經(jīng)斑駁的不成樣子。
駱溫注視著鏡子中的自己，險些生出股自我懷疑，這么丑的一張臉，他陸明晝是怎么親的下嘴的。
用清水洗過臉之后，他望著自己鏡中的面孔，面頰微微泛紅，眸中眼波流轉(zhuǎn)，不明自言的情意?在瞳孔中緩緩流轉(zhuǎn)。
駱溫的手掌輕輕貼住自己的面頰，仿佛靈魂飄到了空間上?方，以一種近乎苛刻的旁觀者視角審視著自己，這還?是我嗎？
他低下脖頸，又?jǐn)Q開水龍頭洗了把臉，鏡中人還是那副好似被滋潤過后的花草，情濃意?重的模樣。
駱溫耳根赤紅，默默地走出了洗手間。
陸明晝正打完一個電話，看見他面頰酡紅，水淋淋的模樣，就連往日里待人疏離，那股仙氣十?足的味道?散了個一干二凈。
他不禁對系統(tǒng)語氣深沉道?：“我看駱溫是個戀愛腦。”
系統(tǒng)沒好氣：“做任務(wù)做到和反派睡到一起去，我看你也沒好到哪里去。”
他的統(tǒng)生還?太短暫，實(shí)在理解不了為什么只是單單的改變劇情，宿主就和反派搞在一起去了。
陸明晝一臉大師模樣：“你太年輕，不還?不懂。”
系統(tǒng)陷入沉默，心說如果不是反派的仇恨值已經(jīng)降了那么多?，我才?不搭理你。
陸明晝似乎終于意?識到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正事?，出聲問道?：“現(xiàn)在仇恨值是多?少?了？”
在看到僅剩30的仇恨值后，他很是震驚：“什么時候的事?情？”
他頓了頓，又覺得有點(diǎn)兒奇怪：“那為什么新劇情還?沒有解鎖？你不會卡bug了吧。”
能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就在你們倆抱著互啃，你儂我儂的時候。系統(tǒng)默默吐槽，想著新手統(tǒng)總該對第一任宿主多?點(diǎn)兒耐心，翻了翻劇情，開口解釋道?：“沒有解鎖新的人設(shè)卡和劇情，我想，可能是宿主之前所做的努力?發(fā)揮了作用，這個世界的劇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往后我的預(yù)測作用就小了，宿主你自己要多?多?努力?。”
陸明晝本來聽著還?有些擔(dān)心，但?轉(zhuǎn)念一想也挺好，這代表駱溫已經(jīng)偏離了原來的軌跡，而他們?nèi)缃裎ㄒ恍枰⒁?的，只有那個暗中盯著駱溫的變態(tài)組織了。
陸明晝感慨：“你要是能更有用就好了。”
他說著說，看著駱溫磨磨蹭蹭從房間里走?出來，臉蛋看著白?皙又光滑，等人走?到邊上?時，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忍不住夸了一句：“寶貝，你好香。”
駱溫想起那瓶剛才?自己在行李箱里翻箱倒柜才?找出的面霜，面頰微微泛起熱意?，牽起男人的手，不動聲色地?嗯了一聲。
看著陸明晝自然而然的簽過自己的手，他跟著走?，眉眼間有些不自然和懊惱……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陸明晝沒發(fā)現(xiàn)他的心思，等駱溫走?到車前，正低頭暗自思索著什么時，他從敞開的車子里捧出了一則嬌艷欲滴的山茶花。
在駱溫錯愕的目光下，男人捧著一束裹在禮品彩紙里，縱橫錯落的話，桃花眼亂飛，笑得特別招搖：“追你的話，怎么能沒有鮮花呢？寶貝，我覺得山茶花特別像你。”
清貴又堅韌，同時還?象征著真摯的情感。
山茶花又叫斷頭花，凋零時，整朵花便會從枝丫處整朵掉落下來，如同被劊子手?jǐn)叵骂^顱的犯人一般。
它的花語很美麗，可似乎暗中藏了一種凄美悲涼的色調(diào)。
駱溫清楚，也不迷信，所以他依舊很喜歡，他注視著抱住鮮花，笑得倍兒燦爛的男人，同那鮮花一同擁住對方，輕聲道?：“我很喜歡，真的很喜歡。”
多?多?愛我些，多?些愛，山茶花便能佇立枝頭，永不凋謝。
***雨后的天氣不冷不熱，涼得剛好，陸明晝一身白?襯衫，上?衣?lián)f還?是剛才?給駱溫買的情侶款，他寬肩窄腰，腿上?套著件黑色長褲，更顯他雙腿修長，惹人注目。 甫一站到教室門口，便吸引了不少?來來往往學(xué)生的視線。
周圍有些認(rèn)識他，也有些只聞其?名，從未見過本人。等把面前這個面貌風(fēng)流俊美的大帥哥，同傳聞中兇神惡煞的煞星對上?號，不禁扼腕嘆息：卿本帥逼，奈何為賊。
煞星站在門邊，素質(zhì)很好的為準(zhǔn)備上?課的學(xué)生讓出了條道?來，節(jié)骨分明的手指在手機(jī)屏幕上?敲擊著，不時抬眸張望著，似乎在等著什么人。
學(xué)生們大多?閑閑沒事?做，見上?課的老師還?沒到，便一同躲在旁邊小聲吃瓜。
“這哥們好像在等人。”推理派隨著他的眼神四下張望，結(jié)果是啥也沒發(fā)現(xiàn)。
“公子哥反正不上?課，哪像我們。”也有人對于陸明晝正大光明的翹課行為，羨慕嫉妒恨。
“你別酸了，沒聽隔壁信息院的院長炫耀嗎，陸明晝這些天爆了好幾?款小游戲，看著沒啥技術(shù)含量，但?一天兩百多?萬流量，月入過千萬。”
提起別的還?好，聽聞金錢的數(shù)字，大多?數(shù)憑借著父母的生活費(fèi)每月過得緊巴巴的學(xué)生們陷入的沉默。
“……我覺得，脾氣臭點(diǎn)兒也不是不能接受，起碼他長得好看啊！”
“你長得丑，想得挺美。”那人鄙夷地?望著說這話的學(xué)生一眼，隨口爆料出一個瓜，“你也不看看他男朋友是誰。”
“駱溫？我們系的駱溫？”
眾人開始小聲吃起了論壇上?的瓜，當(dāng)初論壇上?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被童昊幫忙解決了，可學(xué)生們私底下消息流傳得很快，都說駱溫是被陸明晝包養(yǎng)了，不然怎么整日豪車接送，眼見著都不那么窘迫了？
他們不覺得像陸明晝這樣的公子哥會真心和駱溫這種一窮二白?的學(xué)生談?wù)嫘膽賽郏贿^是玩玩罷了。
他們聲音小，陸明晝并沒有聽清楚，不過看這些人頻頻投向自己的目光，也知道?這伙人沒在說什么好話。
還?能堵住別人的嘴不成？陸明晝懶得理會，眼瞅著上?課鈴響，那道?身影終于姍姍來遲，轉(zhuǎn)身便進(jìn)了教室。
駱溫走?到他跟前，他剛才?去寢室放置鮮花了，不然那么一大叢花朵，捧在手上?實(shí)在惹人注目。兩人自進(jìn)校門以來，就收獲了不少?熾熱的視線。
他白?皙清麗的臉上?冒出了點(diǎn)兒汗，氣息微喘：“讓你久等了，我們坐哪？”
陸明晝看著由?于自己的到來，紛紛移出位置，往里挪的學(xué)生們，下巴微抬：“哪里都可以做。”
駱溫看著他人自覺躲避陸明晝到來的視線，微嘆口氣，隨便選了個中后排的座位。
其?實(shí)他平日里上?課多?坐在前幾?排，距離近聲音更清晰，也方便做些記錄。
不過今天他是別想了。
老師還?沒到，駱溫翻開筆記本到空白?那一頁，側(cè)眸問道?：“你今天怎么想著陪我來上?課。”
陸明晝百無聊賴，轉(zhuǎn)動著駱溫帶過來的寫字筆，筆身在他修長的指尖靈活轉(zhuǎn)動著，蘊(yùn)含著一種瀟自如的美感。
他就是駱溫上?學(xué)時最羨慕那種類型的學(xué)生，家?底優(yōu)厚，無拘無束，成績不過是他豐富多?彩的人生中很小的一筆點(diǎn)綴。
他側(cè)過臉注視著陸明晝，透過對方神采飛揚(yáng)的英俊面孔，似乎看到了多?年前張揚(yáng)奪目的少?年。
駱溫不知道?他的目光在旁人看來是有多?么的熱烈專注，那張平日里沒有什么表情，清冷疏離的面龐染上?了鮮艷生動了彩色，眉目含情，宛若春水脈脈流動般扣人心弦。
大家?知道?他生得不錯，可卻從來沒有覺得他好看到這種程度。
兩個人坐在教室里，皮相?一個賽一個的好，襯得身邊的學(xué)生都仿佛成了什么路人甲一般。
陸明晝終究成了平日里他最討厭的情侶黨，在駱溫纏綿又熾烈的目光下丟了筆，抓住他細(xì)長的手指不斷的揉捏把玩。
“你手好小喔。”他說著，一遍比劃著，手指緊緊勾著駱溫的手指，嘴角上?翹，掛著縷流氓調(diào)戲良家?男似的浪笑，“好好握。”
圍觀群眾：“……”
他們開始覺得，這么惡心又死戀愛腦的話，是“單純”的包養(yǎng)關(guān)系中絕對說不出口的話。
于是經(jīng)由?此遭過后，學(xué)校里一直流傳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有關(guān)駱溫被陸少?爺包養(yǎng)的流言自此消散。
曾經(jīng)親眼見過陸二少?流氓做派，而駱溫縱容模樣的學(xué)生們紛紛表示：他們肯定談了，私底下愛得深沉。
***陸明晝追人，套路不多?，理論知識再豐富。只是從前也沒有用過，就被系統(tǒng)拉到了這個世界里來。 還?好他劍眉星目，爹媽給了一身好皮相?，又兼之駱溫是個缺愛的，說有爸媽，實(shí)際上?根本等于沒有過，自小歷經(jīng)人情冷暖。陸明晝對他好些，他便如飛蛾撲火，一頭撞了上?去。
夜幕降臨，濃黑的墨色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侵蝕了白?日里明亮的天色。
電梯上?升，緩緩打開，有一身灰衣黑褲的修理工已經(jīng)站在了最里面，頭戴鴨舌帽，褲腳上?還?沾染著幾?個斑點(diǎn)。
他若有若無的掃了陸明晝和駱溫兩人一眼，隨著幾?個住戶的進(jìn)入，壓了壓頭上?的帽子，低下了腦袋。
陸明晝的眼神在那個看著風(fēng)塵仆仆的男人身上?一滑而過，微不可查的皺起眉頭，伸手將?駱溫拉倒身后，摟著他勁瘦的腰身往角落站去。
駱溫被他高大挺拔的身形牢牢護(hù)在懷中，一只手自然的搭在他的肩頭，兩人身軀相?貼，不覺得擁擠，淡淡的檀香縈繞鼻尖，只覺得異常安心。
他從陸明晝的懷中，艱難地?抬起頭，窺見對方緊蹙的眉頭以及思索的表情，于是扯了扯陸明晝的手腕，目光中帶著詢問與關(guān)切，用著氣音低聲問道?：“怎么了？”
陸明晝輕輕收了收手臂，微微搖頭，見那人先一步離開了電梯，便收回了視線：“沒事?。”
他明面上?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異樣，卻暗中詢問系統(tǒng)：“你有發(fā)現(xiàn)那人有什么不對嗎？”
系統(tǒng)晃了晃身體：“沒有，不過我可以幫你標(biāo)記一下他，再次出現(xiàn)或靠近，我可以及時提醒你。”
陸明晝“嗯”了一聲，電梯打開，他們所在的樓層到了，便摟著駱溫出了電梯。
兩人都是在外吃了回來的，所以今天也不用開火洗碗。
駱溫出了點(diǎn)兒汗進(jìn)了浴室去洗澡，陸明晝便抽出放在茶幾?柜子里的筆記本，處理些日常瑣事?。
“什么時候過來看看？我挑好了辦公樓的地?址。”登上?通訊軟件，童昊的消息就急不可耐地?跳了出來。
“過兩天。”他回復(fù)。兩人的合作走?上?正軌，由?于陸明晝有個哥哥做靠山，他的游戲公司班底很快就搭建了起來，只是暫時掛靠在陸氏公司下面。
陸明晝處理好所有瑣事?，瞄了眼右下角的時間，聽著浴室里面淅淅索索的水聲，有些奇怪，怎么洗個澡這么久。
別是洗暈過去了。陸明晝嘀咕著駱溫的潔癖，邁著兩條筆直的大長腿站定在浴室前面，抱著胳膊，用彎起的指節(jié)叩擊玻璃門：“……寶貝？”
駱溫正生疏地?清洗著自己的身體，往日里白?皙到蒼白?的臉頰泛起一圈又一圈的紅暈，被陸明晝猛地?一叫，險些手抖，手中的注射器都險些對不準(zhǔn)。
“……馬上?來。”他咬著牙說道?，頓時驚慌失措，面頰緋紅，哪里還?有往日里的冷淡自若。
臉上?的紅色接連著身上?，他整個人都像是一只燙熟了身子的蝦米。
陸明晝聽見他悶悶的聲音，稍稍一愣后反應(yīng)了過來，他勾著唇角，壞笑起來，抬手關(guān)了客廳的燈，只留下吊頂兩邊一盞昏黃到曖昧的燈光。
駱溫裹了件浴袍，幾?乎是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浴室的玻璃門，碎發(fā)后面的耳朵尖又紅又燙，探出頭，活像只從巢穴里冒出頭觀察著風(fēng)吹草動的兔子。
陸明晝?nèi)套⌒σ?，怕眼前這只貌美動人的兔子聽到動靜跑了，便正襟危坐，一臉正色地?朝著他招了招手。
駱溫看看他，又抬眼看看客廳昏暗的燈光，眼中流露出幾?分羞赧與不安來。
那熟悉的高大而挺拔的身軀向他靠攏，逐漸籠罩住駱溫在他的對比下格外瘦削精巧的身體。
面容漂亮的青年被他抵在墻上?，如同被蛛網(wǎng)俘獲的獵物般動彈不得。
他纖瘦細(xì)長的十?指牢牢扣住男人肌肉扎實(shí)的臂膀，指尖蜷縮又收緊。
駱溫只感覺自己的思緒幾?乎要溺斃在迎面撲來數(shù)不盡的濕吻當(dāng)中。
起先的放不開手腳與羞赧在不知不覺中消散無形，駱溫微微啟開紅潤的唇，深色的眼瞳中浸滿了水色。
陸明晝從口袋中摸出方才?對方強(qiáng)作鎮(zhèn)靜，通紅著臉在超商買回來的東西，咬在唇間，慢慢撕開。
兩人之前不是沒有過，可那次的駱溫自覺是在出賣靈魂，心頭的怨恨與不甘幾?乎淹沒他整個人，縱使合拍，也如同沒有調(diào)味劑的飯菜，總少?了幾?分酸甜苦辣，有些味同嚼蠟。
陸明晝這回總算知道?了滿漢全席是什么滋味。
喜歡與不喜歡真的很不一樣。
當(dāng)初沒感情時，駱溫對著陸明晝面上?雖不顯，但?身上?每處行為舉止都透著股疏離與厭惡。如今配合起來，那眉眼流轉(zhuǎn)的模樣，嫵媚又風(fēng)流，簡直讓人心肝顫抖。
他大約是愛極了親吻這件事?，淚眼朦朧之際，依舊用手腕勾住陸明晝的脖頸，向他索吻，用破碎的聲音呼喚著他的名字：“……陸明晝，親我。”
他想，他本來就孑然一身，一無所有。縱使飛蛾撲火，托付真心后依舊是一場空，也無所謂了，至少?，此時此刻他是快活的。
角落的燈光破碎成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光點(diǎn)，飄忽不定，駱溫的視線無法聚焦，卻能感受到一個又一個灼熱而滾燙的吻，正在慎重而珍惜的落滿自己身上?的每一處角落。
他殷紅的眼角滑過一滴滾燙的淚珠，又迅速隱沒在碎發(fā)之間。
【反派仇恨值正在下降】
【反派仇恨值已達(dá)28】
【反派仇恨值已達(dá)23】
……
幾?條系統(tǒng)提示閃了又閃，被應(yīng)當(dāng)看見的人無情擱置。
夜晚漆黑無聲，屋內(nèi)卻響起了濃重又滾燙的呼吸聲。
直至更深露重，一切混亂都?xì)w于平靜，幾?件衣服凌亂的散落在外間的沙發(fā)上?，罪魁禍?zhǔn)壮粤祟D饕餮盛宴，心滿意?足地?抹了抹嘴角，清洗完畢后，摟著蹙著眉頭，眼圈紅了一大片的青年沉沉睡去。
早上?兩人是被一陣急促的鈴聲吵醒的，陸明晝還?好，他身強(qiáng)力?壯，正是能熬夜的年紀(jì)。累了困了，睡個幾?個小時也就恢復(fù)過來了。倒苦了駱溫，昨夜被他哄著換了好幾?處地?方，等到云銷雨霽時，眼睛都睜不開了，既是累的，也是困的。
電話鈴聲和催命似的，仿佛主人不接起，就絕不會罷休。
駱溫秀氣的眉頭微蹙，拉起被子把自己裹在里面，少?見的多?了幾?分孩子氣。
陸明晝見電話鈴聲還?在執(zhí)著地?響著，伸手往床頭撈了撈，沒撈到，終于地?上?撿到了那只屬于駱溫的手機(jī)。
他看了眼手機(jī)上?面的屏幕顯示，便沒動，拿起手機(jī)戳了戳被子底下緩緩蠕動的人，見他沒動靜，又戳了戳。
駱溫被他和誓不罷休的鈴聲吵醒，雙眼迷蒙，眼尾還?帶著絲受了滋潤而自知的柔媚之意?：“……怎么了？”
陸明晝吻了吻他飽滿紅潤的面頰，見他面露茫然，還?不在狀態(tài)當(dāng)中的樣子，拿出手機(jī)在他眼前晃了晃。
駱溫被親了一口，有些回神，視線在眼前的手機(jī)屏幕上?聚焦，看著屏幕上?的來電，慢慢皺起眉頭，立刻清醒了許多?。
他接起來電：“……媽？”
對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但?今天細(xì)聽之下，還?透著股尖銳勁兒。
“你在哪呢？宿舍嗎？”
駱溫揉了揉眉心，臉上?是往日的平淡，不動聲色道?：“媽，是醫(yī)院里有事?嗎？我等會兒就過去。”
通話中的對方沉默了一瞬，應(yīng)了一聲：“那你馬上?過來吧。”
話音未落，手機(jī)另一端的通話便傳來了鼓噪的忙音，駱溫按下紅色的結(jié)束鍵，扣住手機(jī)的骨節(jié)泛白?，眼底一暗，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陸明晝沒想太多?，兩人的對話太短，只涉及了醫(yī)院這個詞匯，他便以為是駱溫的母親那邊出了什么問題，急需處理。
“別擔(dān)心。”他翻身下床穿衣服，昨夜的衣服經(jīng)歷過多?重揉搓，又臟又皺，顯然是不能再穿了。
好在陸明晝財大氣粗，昨天買了許多?不同款式的衣服，足夠兩人上?演模特秀了。
見駱溫眉頭微蹙，心事?重重的樣子，他從衣柜里取出一件中領(lǐng)的短袖T恤以及長褲丟給對方，語氣溫和而低沉，聽起來無微不至：“寶貝，我去開車，你抓緊時間。”
駱溫回過神，三兩下便收拾好了自己，他望著鏡中自己脖頸處斑斑點(diǎn)點(diǎn)的吻痕，遲疑片刻，將?衣領(lǐng)往上?攏了攏。
好在陸明晝考慮周到，衣領(lǐng)一遮，動作再小心些，別人也無法窺見。
忍著身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古怪，如果說上?一次的痛楚大過愉悅，這一次則是截然相?反。
駱溫覺得反而是后者要更加煎熬得多?。
他的腳步不同往日，有些凝滯和別扭。
陸明晝撫著額頭，沒想到醫(yī)院那邊會突然有事?，早知道?多?忍忍，就不用折騰對方了。
***車子從風(fēng)中呼嘯而過，片刻后便抵達(dá)了駱溫母親的住院部。 駱溫到的時候，醫(yī)生護(hù)士正查房結(jié)束，掩上?了門。
看見駱溫，年過半旬的醫(yī)生停下腳步：“你媽媽的病情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了，再過兩周，就能進(jìn)行手術(shù)。”
駱溫點(diǎn)點(diǎn)頭：“謝謝醫(yī)生。”
“……我先進(jìn)去了。”愁緒如同絲線般纏上?駱溫的眉眼，他還?沒想好怎么和自己的母親坦白?，更不敢想日后的事?情。昨日的一切就好像是過裹著蜜糖的鏡花水月，駱溫總覺得終有破滅的一天。
他漆黑的眼中劃過一絲無措與茫然，看了看陸明晝一眼，咬著嘴角推門進(jìn)去了。
陸明晝能夠理解，就算是現(xiàn)在同性婚姻已經(jīng)合法，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的兒子和男性相?伴一生的。
但?他回想駱溫進(jìn)門后看自己的那個眼神，總感覺自己有哪里沒想對一樣。
他支著兩條長腿，一屁股坐在了病房對面的鐵制長凳上?，戳了戳系統(tǒng)：“你說……告白?是告白?了，昨天還?好好的，可我怎么覺得我媳婦哪里怪怪的。”
系統(tǒng)鄙夷地?望著他：“你求婚了嗎？準(zhǔn)備鉆戒了嗎？房子寫他名字了嗎？你就叫人媳婦，你真夠不要臉的，臭流氓！”他來前可是接收過這個世界的時代信息，清楚地?知道?這里的人類相?愛后都會有鉆戒和房車。
陸明晝被他一連串的質(zhì)問外加辱罵砸懵了臉，森*晚*整*理本想回懟，忽然一想，沒錯，話糙理不糙，自己是什么也沒給啊。
不說他們是真心相?愛的伴侶，就算是柯天宇那種人渣，摟著玩伴高興的時候，也是揮金如土的。
駱溫跟了他之后，除了一紙合約中提及的醫(yī)療資源，其?他可是什么也沒落著。
陸明晝深感失職，立即撥通了幾?個電話，說做就做。
他的大筆資金流動一直被他哥親自盯著，片刻后，手機(jī)震動，陸景山向他發(fā)來了一個問號。
“你別管，我用我的。”他手機(jī)飛快在手機(jī)鍵盤上?敲擊，“你上?次不是說有喜歡的人帶回家?給你看看嗎？過兩天我就帶他回去。”
一切的異常都有了解釋，對面的陸景山陷入了沉默。
陸明晝關(guān)了手機(jī)，心里卻在琢磨，還?是得盡早獨(dú)立出去，不然花個錢都要被他哥管著。
他這邊計劃得天花亂墜，熱火朝天，病房內(nèi)的空氣卻陷入了凝滯，幾?近凍結(jié)。
一張張照片被人打落，有幾?張飄在空中，另外一疊則是重重扇到駱溫的面頰。
一聲清脆而響亮的聲音。
落聲后，駱溫蒼白?的面孔幾?乎是瞬間有了幾?道?鮮紅的痕跡，有的被相?紙鋒利的邊角劃破，一道?道?長痕下，立即滲出了血跡。
女人那張與駱溫有幾?分相?似的面孔陰沉著，居高臨下地?盯視著自己的親生兒子，瞳孔中充斥著扭曲的憎恨與厭惡。
“你怎么那么賤啊！”她的一字一句尖銳刺耳，宛如淬了毒的針尖一般刺入駱溫的心臟，“我生你是讓你當(dāng)兔子，給男人玩的嗎！你怎么就那么下賤骯臟！”
她歇斯底里的朝著面前的兒子辱罵不休，甚至起身撲打著他，拉扯著他的衣服。
“你去死！你去死！”她拼命捶打著駱溫，雙目赤紅，染上?了瘋狂到恐怖的色彩。
駱溫站在原處，像是麻木的尸體一般任由?她捶打著，他的眼珠子緩慢地?移動，視線最終落在散落在地?面上?的照片。
那是他和陸明晝兩人的照片，對方小心地?擁著他，而他仰著頭，回望著，眼神中是自己都不知道?藏了熱烈和情意?。
原來那么早，他對他就不同尋常了。
駱溫怔怔地?望著，血珠滾落面頰，他抬手擦了擦，面無表情地?抬起了手，擋住了即將?落在自己面頰上?的一巴掌。
大約是沒想到任由?她拳打腳踢，一向柔順聽話的兒子會作出反抗，發(fā)絲微白?，下巴尖削的女人怒目圓睜，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
女人的身影擋住了頭頂上?的白?熾燈，駱溫沁血的一半面孔引入黑暗當(dāng)中，眼下的淚痣?yún)s鮮艷欲滴，宛若泣血。另一半臉在白?得刺眼的燈光下，唇角扯起涼薄的弧度，無悲無喜。
他漆黑似墨的眼瞳鎖住了面前因為憤怒而扭曲了一張面孔的女人，譏誚又諷刺的聲音從他的口中發(fā)出：“是嗎？用我下賤骯臟的身體換來的手術(shù)名額，讓你覺得難堪又痛苦的話，你可以選擇放棄。”
他涼涼地?望著似乎嚇了一跳，連退好幾?步抵住墻角的女人，垂下眼簾，眸底的陰郁深沉幾?乎是凝成了實(shí)質(zhì)。
他說：“不想活的話，那你就去死吧。”
他的神情冷酷而殘忍，視線里沒有蘊(yùn)含著半分的情感，仿佛在看待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陌生人。女人錯愕地?望著他，瘦削到干枯的手指張開，又緩緩縮回：“……你？”
心底不再是被血脈相?連的骨肉反復(fù)搓揉又折磨的痛楚，或許是早有預(yù)料，或許是經(jīng)歷的多?了，連傷痕累累的心都已經(jīng)結(jié)上?了厚厚的繭，駱溫凝視著女人錯愕異常的臉孔。只覺得從前自己仿若討好的一舉一動，都顯得悲哀又可笑。
恍惚間鼻尖溢滿了血腥的氣息，駱溫的腳步沉重又緩慢，他不知什么時候推開門，又走?到陸明晝的跟前。
對上?陸明晝驚愕充滿心疼的眼睛，他想笑來著，扯動唇角，嘴巴卻露出了一個艱澀又難看的笑容。
陸明晝抱住駱溫顫抖而冰涼的身體，難以置信，就進(jìn)去病房短短一瞬間，怎么來的時候還?好好的，出來就成了這幅遭罪的模樣。
他的手隔著一層空氣，又怕感染傷口從而不敢去觸碰駱溫的的面頰，雙目間的疼惜和心痛幾?乎溢出眼底。
“是阿姨不同意?嗎？”手指在面頰空空落下，皮肉綻開的傷痕映入眼中，陸明晝的心臟似乎被無形的手攥住了一般，疼得發(fā)緊。
他摟住不自覺瑟縮著身體，神情麻木而無神，接近木偶人的駱溫，抬眼看了看醫(yī)院的標(biāo)識，往大廳走?去。
“沒關(guān)系，阿姨不同意?沒有關(guān)系的。”他低著嗓音，像是在哄小孩一樣的，“她不清楚我們倆之間的感情，等過幾?天，我去和她說明白?。”
陸明晝摟住他腰身的手腕收緊，挺拔落拓的身軀護(hù)著臉上?淡漠的沒有一絲表情的駱溫，沒有覺得被冷落，而是加倍的心疼酸楚。
駱溫濃郁細(xì)密的睫毛顫抖，聲音有些喑啞，用很慢的語速說道?：“…………不用去找她了，”
他垂下長睫，臉上?沒有半絲血色，蒼白?得令人心驚肉跳。
陸明晝這時候哪里還?舍得和他杠，自然是他說什么就是什么，饒是一肚子的問題和念頭，也只得暫且擱置。
在前臺大廳掛了個號，他便領(lǐng)著駱溫去處理臉上?的傷痕。
好在傷口看著嚇人，倒是不深，經(jīng)由?醫(yī)生消毒處理過后，開了幾?支美容凝膠，涂個一個星期左右就能修復(fù)。
陸明晝扭頭瞅著駱溫紅腫的臉蛋，提著的心總算是稍微安了些。
***早上?的事?情發(fā)生得猝不及防，陸明晝倒還?好，駱溫身心都已經(jīng)到達(dá)了疲倦的頂點(diǎn)。 他蜷縮在沙發(fā)一角，倦怠地?闔上?雙眼，不知不覺覺，便沉沉墜入夢境底層。
那是一雙血紅的眼眸和近乎慘白?的面龐，對方眼中彌漫著無邊無際的癲狂和絕望。
天空被血色染紅，地?面上?鋪滿了堆疊成密密麻麻的尸體，一尊巨大恐怖的血色天使站立在尸群之上?，臉上?沒有一分一毫的表情，是如同天人般的神性。
而與之形成對比的是祂腹腔內(nèi)一顆邪祟詭異的血瞳，正在流轉(zhuǎn)著瘋狂暴虐的神色。
面孔蒼白?的人類赤腳踩在血色天使的肩頭上?，白?皙到?jīng)]有半分活人氣息的雙腿慘白?，周身還?纏繞著數(shù)不盡如紅色細(xì)線般，凝成了觸手可及幾?近實(shí)體般痛苦與怨恨。
說是人類，他更像是一個披著光鮮人皮的詭異。
空氣中血色彌漫，整座城市如同被鮮血凝固，詭異那幽深黑沉的眼珠子緩緩轉(zhuǎn)動，目光逐漸落在了這血色無邊的夜空當(dāng)中的某點(diǎn)。 他抬起修長蒼白?的手指，指向某處，眸中的瘋狂痛苦像是黏稠的血液一般化不開。
“逃不掉的，駱溫。”
緩緩?fù)鲁鲆粋�名字。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駱溫，和我一樣，你逃不過命運(yùn)。”
詭異舉起手，幽紅的月光照亮他的面龐，眼下那兩顆眼簾低垂時，猶如垂淚一般的淚痣，與陷入了夢境深淵的駱溫一模一樣。
他的手指幾?乎觸碰到駱溫，刺耳尖銳的狂笑響起，眼里燃燒起比剛才?更甚百倍的瘋狂與絕望。
一人一詭，不同的衣著與神情，卻恍如隔空照鏡一般雙生一面。
在手指觸及駱溫的那一瞬間，腦海深處的記憶海洋開始震動，一種觸及靈魂本源的絕望與怨恨從海洋中泛起波紋。 駱溫顫抖著消瘦的身體，抱住自己的腦袋，半跪在地?上?，如同動物第一本能似的抗拒緩緩漾起波紋的記憶深海。
第19章 離開他
駱溫抱住腦袋， 跪倒在地面上，眸中?血色翻滾，臉上盡是?痛楚。
不……你不是?我?。
我?們也不可?能擁有共同的命運(yùn)。
他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反復(fù)。
血天使腹腔中?的碩大?血瞳眸色如同狂風(fēng)暴雨般變幻波動， 它盯著緊緊抱住自己腦袋的駱溫， 惡意與?善意交融更換，最后慢慢闔上了眼皮。
詭異隨著眼瞳的沉睡，不知何時消散無蹤。
無邊的血色在緩緩?fù)嗜ィ?駱溫波動的記憶海洋還是?轉(zhuǎn)為平靜。
血色完全褪去， 駱溫墜入了虛無的夢境深處。
再度睜開眼時， 猩紅濃稠的血色擋住了眼前的視線， 須臾之間?， 又慢慢被?替換成正常的顏色。
駱溫幾乎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大?口喘息著， 心跳保持著剛才夢中?的劇烈跳動， 似乎被?那癲狂至極的詭異和血瞳影響， 他的眸底又一抹幽幽的紅光升起， 晦澀黑暗的負(fù)面情緒在他的眼中?浮起又落下。
他的動靜不小，陸明晝翻過身， 抬手去摸索床頭的燈，黑暗的房間?一瞬間?便明亮了起來。
“怎么了？”他的手指撫過駱溫還有些打顫的脊背， 眼中?滿含關(guān)切，“做噩夢了？”
駱溫面色蒼白， 頭上的碎發(fā)因為出了冷汗大?多緊緊地貼在額前，他垂著眸， 唇瓣幾乎沒有半分血色， 看起來孱弱又可?憐：“……我?夢見了一雙血色的瞳孔。”
對上陸明晝憂心忡忡的目光，眼中?隱含著幾分癡狂的神?色隱沒在眼眸深處， 他勾起唇角，勉強(qiáng)一笑?，并沒有透露太多夢中?的詭異與?離奇。
陸明晝眉頭微皺，又是?血瞳？他不動聲色地打開系統(tǒng)的數(shù)據(jù)一看，仇恨值還是?保持著原來的數(shù)據(jù)，沒有半點(diǎn)兒?升高的跡象。
那到底是?為什么？陸明晝心頭微沉，臉上卻沒有露出半點(diǎn)兒?端倪，他手上不停，依舊在撫摸著駱溫的背部，語氣?溫柔又沉穩(wěn)：“可?能是?前些日子?案件提的多了，別怕，夢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駱溫黑沉沉的眼眸低垂，卻還是?順著陸明晝的話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不再身體?發(fā)抖，而是?輕輕拽住陸明晝胸前的衣領(lǐng)，伸出手來，宛若一條纖細(xì)而漂亮的蛇，圈住他的脖頸，又緩緩收攏自己手腕的力道，垂下眼簾，遮掩住自己眼底陰郁的神?色。
他說：“親親我?。”聲音又輕又柔，好似一條收緊了線的繩索。
陸公子?在某些時刻也稱得上神?經(jīng)大?條，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長臂一伸，攬住駱溫的肩頭，一個溫?zé)岬妮p吻在他唇間?緩緩落下。
這個吻不含半分情欲，更似一種單純而干凈的安撫與?寬慰。
駱溫的身體?依舊緊緊地貼著他，眼尾輕輕上挑，眸中?的情絲一縷一縷的逸散開來，沒有了往日的半點(diǎn)兒?冷靜與?淡漠。
“再親親我?，陸明晝……”他一字一句，用著一種含有韻律的聲調(diào)叫著對方?，尾音纏綿而勾人。
黑色的碎發(fā)落在陸明晝堅硬的胸膛輕蹭著，駱溫像是?一只?全身被?抽去骨頭的貓兒?般，握住對方?的手，鼻尖氣?息紊亂，冰涼的面頰貼在對方?的手背，似乎是?在尋找著熱度，蹭了一下又一下。
衣領(lǐng)因為有幅度的動作散落而敞開著，露出了小巧而精致的鎖骨，上面還散落昨夜的痕跡。
陸明晝并非清心寡欲的圣人，更何況懷中?的還是?自己這兩天剛落到心尖不久的對象，只?是?駱溫在這方?面到底不比開了竅便快速成長著經(jīng)驗的進(jìn)攻者。
陸明晝低頭捏住對方?尖瘦的下巴，舌尖抵住他的唇齒，輕而易舉地便撬了開來，享受其獨(dú)屬于他的美味。
駱溫的腦袋被?灼熱又纏綿的深吻親的往后微仰，耳垂到脖頸的肌膚都蔓延出濃艷如胭脂般的粉色。
腦子?被?從?未如此深入的吻攪弄的一塌糊涂，先前還沉浸在噩夢中?的痛苦和畏懼都被?拋到了腦后，銀色的絲線在唇齒之間?拉扯，駱溫如折翼蝴蝶般的睫毛微微顫抖著，在眼前的視線開始顛倒時閉上了眼睛。
睫毛漸漸被?溢出來的淚水浸濕又浸濕。
輕微的哽咽聲在黑暗中?斷斷續(xù)續(xù)，直至歸于寂靜。
……
陸明晝翻身下床，扯開窗簾，天邊已經(jīng)開始染上一層橙紅色的霞光，看著便知道今天會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赤裸著上半身，陸明晝蜜色的后背上全是?一道道被?人用指甲抓撓出來的傷痕，扯動肌肉的時候有些刺痛，不過比起幾個小時前的痛快也不算什么了。
他取出手機(jī)挑了一家自己常去關(guān)顧的店鋪，到浴室去迅速洗了個澡，換上了一身干凈的衣服。
十分鐘后，外賣送達(dá)。
陸明晝正要開門，從?昨天起就安靜如雞的系統(tǒng)突然出聲：“門外有人。”
陸明晝挑著眉頭沒說話。
果然，系統(tǒng)又很快補(bǔ)充道：“是之前你讓我?標(biāo)記的修理工。”
他來門口做什么？陸明晝瞳孔緊縮，臉色瞬間?變幻。
“別開門，有些不對勁。”系統(tǒng)提醒著陸明晝。
它不說陸明晝也不會開門，他打開可?視門鈴，物業(yè)管家手里拿著份陸明晝先前點(diǎn)的外賣，周圍并沒有其他人，看起來一切正常。
陸明晝微微瞇起眼睛，定定地望著門外上管家的身影，頓時心頭一緊。
不……不大?對勁，這管家身材又高又胖，昨天電梯上見到的那個維修工瘦而矮小。
樓道間?明亮的燈光沿著管家的頭頂直射而下，只?是?那地上的黑色影子?，是?一長一短，兩道截然不同的身影！
“嗡——”手機(jī)的震動聲在客廳響起，一聲又一聲，似乎帶著股急切，催促一般的響了又響。
陸明晝沒接，他反手撥打了邵子?陽的電話，并壓低了聲音，隨后他掛斷電話，移動家里的重物頂住了門板。
管家又在門口敲了敲門，圓胖的臉上滴落幾滴汗水。
“陸先生，我?把東西放房門口了。”貓眼后高壯的身影似乎離開了，只?剩下了一道低矮的身影。
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在拆卸門鎖。
陸明晝?nèi)N房抽出菜刀，又立即叫醒了駱溫，駱溫望著陸明晝凝重的神?色，神?色迷惑又錯愕。陸明晝來不及解釋，便簡短道：“外面有壞人，把門反鎖后別出來。”
沒顧得上他的反應(yīng)，陸明晝屏住呼吸，側(cè)身躲在角落。
皺著眉頭，他想，柯天宇那天也是?經(jīng)歷了同樣的遭遇？
咔噠一聲輕響，黑衣人似乎早有預(yù)料，門被?“砰”的一聲大?力推開，連同門后的東西都被?這巨大?的力道瞬間?移動了大?半。
陸明晝沒有想到這家伙力氣?大?到這種地步，根本不似一個正常人應(yīng)有的力量。
他不敢再猶豫，幾乎是?在黑衣人擠進(jìn)門內(nèi)的一瞬間?鞭腿掃過，幾乎是?在眨眼間?就重重砸向黑衣人的面頰。
黑衣人沒有想到資料中?只?會吃喝玩樂的花花公子?還有這招，鴨舌帽低壓下的眼珠子?閃過一縷驚愕，腿風(fēng)掃過之際，側(cè)身低頭，險之又險的避開了這一擊。
但鴨舌帽也被?陸明晝打落，露出了一張蒼白而鬼泣森森的面龐，張開唇，露出森白的牙齒的笑?容，手中?取出一把金屬匕首，閃電般刺向陸明晝。
陸明晝是?和邵子?陽那家伙學(xué)的格斗，那家伙在警校里也沒安分，和年少時的他一樣總愛惹是?生非。
不過到底是?老?手，他教給陸明晝的招式簡單又致命。
刀鋒襲來，陸明晝閃身躲過，同時膝蓋彎曲，頂住黑衣人的腹部進(jìn)行撞擊，直接打掉了對方?的匕首。
同時手中?的菜刀抬起，狠狠砸在了對方?的肩上。
黑衣人完全沒有想到一個普通人也會擁有如此狠辣敏捷的身手，痛呼溢出，捂住肩膀連退了幾步，眼睛閃過冷酷和殘忍的兇光。
只?是?他還來不及做些什么，眼睛里殘酷的神?色被?一種詭異的紅色所替代，動作一滯，眼中?取而代之的事一種癲狂的喜悅。
隱約間?外面似乎傳來陣陣急促的腳步聲，樓下的警笛聲嗚嗚拉響，黑衣人赤紅的雙目望了陸明晝一眼，不再與?陸明晝纏斗，擰開門沖向樓道之外。
陸明晝沒有再追，他注視著已經(jīng)是?一片狼藉的地面，將菜刀放回原位，想起黑衣人方?才古怪奇特的表情，若有所思。
片刻后，邵子?陽領(lǐng)著一種警員到來，他才輕輕敲了敲門：“寶貝，開門吧。”
幾乎是?在打開門的一瞬間?，陸明晝便被?人緊緊擁住了，耳邊是?駱溫發(fā)顫的氣?聲。
“沒事的，我?身上一點(diǎn)傷也沒有。”他一手緩緩回抱住懷中?人的腰身，低著嗓音，溫柔安撫。
駱溫才回過神?，從?陸明晝懷中?抬起眼睛，黑眸中?寫?滿了后怕與?擔(dān)憂，絲質(zhì)般帶有涼意的聲線微啞，手指蜷縮著，扣住男人的衣角，悶聲不吭。
陸明晝握住他似冰一般的手指，放開了懷中?的人，看向了面色沉重而難看的邵子?陽：“我?看見了他的臉。”
他的記憶力很不錯，詳細(xì)地描述了那人的體?貌特征，還提到了一點(diǎn)：“那人的力氣?很大?，我?感覺比正常男人的力量要大?個兩三倍。”
邵子?陽一一記錄在冊，又讓手下的警員去調(diào)出這棟樓的監(jiān)控，再做細(xì)致分析。
他隨后皺著眉頭，上下掃視著陸明晝，臉上愁云密布：“你真的沒事？要不要送你去醫(yī)院檢查一下。”
對上他和駱溫關(guān)切的目光，陸明晝搖頭：“不用了，哪個送外賣的管家沒什么事吧？”
“沒事，被?打暈在樓梯間?了。”邵子?陽按住警帽，他緊皺的眉頭仍舊沒有松開：“……我?勸你這段時間?回到老?宅住，那個殺手能找到這里，就說明這個地方?不再安全，而且你知道的，對方?的背后是?一個組織。”
陸明晝?nèi)嗔巳嗝夹模瑳]有回答，而是?說：“有這么詳細(xì)的數(shù)據(jù)，你們應(yīng)該能把人抓到吧？”
邵子?陽正要開口，身邊的警員已經(jīng)做好足跡掃描，低聲對他說道：“邵隊，腳印的碼數(shù)與?柯天宇別墅里留下的，相差不大?。”
猜想被?印證，在場的眾人臉色都不大?好看，警車載著兩人，一起前往了警局。
陸景山打來電話的時候，陸明晝已經(jīng)做完了筆錄，接起電話時，電話那頭的聲音是?濃濃的憂慮與?害怕。
“如果不是?子?陽告訴我?們，你還打算瞞多久？”陸景山連平日里的小名都不稱呼了，陸明晝大?致能看到電話那頭對方?那張精英臉上庫庫冒著的寒氣?。
陸明晝這回是?真的有些頭痛了，短暫之間?，他并不認(rèn)為在警方?高強(qiáng)度的關(guān)注之下，對方?會立馬再來一波襲擊。但如果這么對著陸景山說的話，大?概會迎來一頓厲害的臭罵。
他沉默半晌：“我?帶個人回去。”
“這回認(rèn)真的？”過了片刻，電話那頭陸景山的聲音傳來。
陸明晝“嗯”了一聲，掛了電話，扭頭對站在身邊一直等著自己的駱溫說道：“寶貝，計劃趕不上變化，我?們一起回去見家長。”
駱溫一怔，好懸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心臟有種跟不上節(jié)奏的沉悶感，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眸中?有愕然，也有些未戰(zhàn)先退的膽怯：“我?……”
陸明晝像是?看出他內(nèi)心的退縮，語調(diào)上揚(yáng)，微微一笑?道：“反正都是?兩個眼睛一張嘴，你人長得好看，又聰明，誰會不喜歡你？”
駱溫喜歡陸明晝，是?有擁有一朝就能快樂一朝的心情，這幾天過得很快活，但他從?未想過能和陸明晝會有未來。
他抿著唇角，腳在原地被?定住了一般，不動分毫。
陸公子?家境優(yōu)渥，自小以來便是?順風(fēng)順?biāo)X子?從?未有過被?任何事物拒絕的可?能，更不要說產(chǎn)生自卑這種情緒了。
他見過上一輩子?風(fēng)華正茂的駱溫，于是?就理所當(dāng)然的認(rèn)為，除卻兩者之間?隔著些尚未有過的經(jīng)歷，面前的駱溫與?自己從?前所見的駱溫并無差別，日后的他同樣會閃閃發(fā)光。
陸明晝剛開始沒有意識到駱溫的惶恐不安，但隨著對方?難看的臉色，他逐漸回過味來。
他說：“不用管他們的看法，只?要你愿意，他們反對也沒有用，能離開我?的只?有你自己。”
他攥住駱溫的手掌，目光深邃，言語認(rèn)真，上揚(yáng)的桃花眼里繾綣著無盡的深情。
駱溫黯淡的眼瞳因為他的話，緩慢燃起螢火般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光亮。灰暗的臉色一掃而空，他的眉眼頓時變得生動了起來，輕輕點(diǎn)頭：“嗯。”
兩人走出大?廳，邵子?陽正在等駱溫，見他走過來，眉梢一挑：“現(xiàn)在有空，順便送你回去？去老?宅嗎？”
警方?現(xiàn)在對陸明晝這位大?難不死的證人很重視，邵子?陽開著警車送兩人離開，也不算公器私用。
陸明晝知道這家伙記掛著什么，他點(diǎn)點(diǎn)頭。
邵子?陽立即喜笑?顏開，老?宅的安保很厲害，都是?陸家花了重金聘請的好手。有他們在，他們警局也不用布控太多人手去時刻保護(hù)對方?，簡直是?一舉兩得。
他催促著兩人：“快上車，回來我?還有好多事要處理。”
陸明晝很無語：“你派個人送我?們?nèi)ゲ痪托辛恕！?br />
邵子?陽拒絕：“這哪行，我?還有事情找你哥。”說著，便把兩人都塞進(jìn)了后座。
警車載著兩人一路疾馳，路上也沒有車子?擋道，片刻間?便抵達(dá)了老?宅。
一抹高大?筆直的身影已經(jīng)等在宅院門口，看見三人下車，邁著不急不緩的步子?走了過來。
沒有想象中?的為難，陸景山對待駱溫的態(tài)度很溫和，不等駱溫開口，他便先說話：“我?弟弟經(jīng)常提起你，看起來果然很優(yōu)秀。”
駱溫也沒有失禮，看起來落落大?方?的與?他問候。
陸明晝看著一切和諧的樣子?，放了心。
陸景山轉(zhuǎn)頭對他說：“你和小駱先進(jìn)去，我?和邵隊長聊聊。”
陸明晝不知兩人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皺了皺眉頭，領(lǐng)著駱溫進(jìn)了宅院。
陸老?頭不在家，駱溫默不作聲地掃過面前寬闊豪華的廳堂，心頭一種奇特的感覺滑過，這就是?對方?從?小在這長大?的地方?？
這地方?還真與?陸明晝另一個世?界沒什么兩樣，他摟著駱溫的腰，便慢慢給他介紹起來。
駱溫聽著他的介紹，恍惚間?似乎看到了一個面容可?愛，身上套著西裝的傲氣?小少爺在樓梯或是?大?廳奔跑玩鬧。
他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隨后被?陸明晝捉住下巴，深深凝視：“笑?什么呢？”
駱溫：“想你小時候的樣子?。”
陸明晝：“哦，我?樓上臥室應(yīng)該有照片？看不看？”
駱溫點(diǎn)點(diǎn)頭。
他縮在陸明晝的懷中?翻閱著一張又一張小少爺?shù)恼掌?笑?意盈盈。而陸明晝則是?低頭看著他，也在微笑?。
直至門外響起陸景山的敲門聲。
“小晝，你出來一下，爸回來了。”
駱溫抬起眼眸，陸明晝攥起眉頭，摸了摸他飽滿白皙的臉蛋：“我?去去就回。”
他略為一頓，有些吞吞吐吐的：“等會兒?說不定會吵架，你別管，我?和老?爺子?天生克星，八字不合。”
駱溫吃驚地望著他，想要說些什么，陸明晝低頭吻了吻他的唇角，已經(jīng)起身離去。
不過須臾，樓下果然傳來劇烈的聲響，一個是?駱溫所熟悉的，往日里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另一個則是?老?人怒不可?遏的咆哮。
他停下翻照片的動作，尚未起身，門外便又響起清脆的扣門聲。
“駱先生，我?有些事想和你談?wù)劇！?br />
駱溫身子?微僵，腦中?閃過許多紛雜的念頭，而陸景山進(jìn)門后所說的話，也的確同他所預(yù)料的差不多。
“明晝小時候很可?愛。”陸景山的目光落在一張張照片上，他常年掌握陸家的生意，西裝筆挺，身上的氣?勢很足，“那時候父母關(guān)系不好，也很忙，所以，明晝小時候幾乎是?被?我?帶大?的。”
“他和我?父親的關(guān)系不大?好，的確，我?父親也有許多執(zhí)拗的地方?，但……無論是?我?還是?他，我?們都珍惜明晝。”
陸景山說了很多往事，到最后放緩了語速，銳利的目光向著駱溫投射而來：“所以我?們沒有辦法眼睜睜看著他置身險境。”
駱溫衣袖下的手指蜷縮，只?是?面對陸景山鋒利如刀般的眼神?，并未退縮：“所以呢？”
陸景山?jīng)]有說話，他從?帶來的文件夾抽出幾張紙，向著駱溫遞了過去。
“你可?以自己選擇。”
駱溫抿著唇角，沉默地接過，那上面有更好的醫(yī)療機(jī)構(gòu)資源，也有出國留學(xué)的頂尖院校與?導(dǎo)師名額，紙上的一切幾乎是?以駱溫目前的身份，暫時不可?想象的。
陸景山：“他已經(jīng)為你遭遇一次危險，柯天宇的下場你看到了，難道你也想明晝最后和他一樣嗎？”
他問：“駱溫，這就是?你的喜歡？”
駱溫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當(dāng)中?。
睫毛扇動，洶涌澎湃的暗色在他眼底翻滾。
喑啞的聲音在房間?里緩緩響起。
他說：“給我?一點(diǎn)時間?。”
第20章 瘋狂
陸景山注視著眼前面色青白， 身形單薄幾乎如同游魂般的青年，將?紙張收進(jìn)文?件袋，輕輕嘆息， 沒有?再說什么刺激對方的話。
對方很好， 聰明也優(yōu)秀，看樣子也很愛他弟弟，只是不適合陸明晝。
他心里也有?些責(zé)怪弟弟， 不該招惹對方的， 現(xiàn)在倒好， 徹底是兩敗俱傷。
駱溫彎著腰， 手?撐著扶手?， 在沙發(fā)上緩緩落座，他的眼眸注視著墻壁上的一點(diǎn)， 兩眼空洞而黯淡， 看起來神?思恍惚。
片刻后， 門外響起熟悉的腳步聲， 駱溫在恍惚中感覺到自己被人輕輕擁住，對上對方關(guān)切的目光和詢問， 他神?色不變，唇角扯動， 一個淡淡的笑容出現(xiàn)在他的唇邊：“突然換了?地方，我只是有?些不習(xí)慣。”
他輕聲問道：“你沒和伯父吵吧？”
陸明晝不大在意， 甚至根本沒有?放在心上，輕描淡寫道：“沒事， 算不上什么。”
他不知道陸景山來過， 轉(zhuǎn)眼盯著駱溫，眉頭微不可查的蹙起， 隱隱察覺到對方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又主動開?口?：“要不然我們還是住回去？”
警方正在大張旗鼓的抓著人，陸明晝覺得短期內(nèi)對方忙著逃命，不大會以?身犯險。
駱溫還是顧及兇手?背后的組織，即使眷戀兩人溫馨熟悉的小窩，但在這個時候也不會拿陸明晝的生?命安全去冒險。更何況……他想在這個時候多和他在一起。
駱溫眼眸掠過一絲晦澀，忽然抬起臉，按住陸明晝的肩膀。
兩人鼻尖抵住鼻尖，吐出的氣息仿佛在瞬間交融在了?一起。
“好想你一直愛我……”他眼底的眸色陰暗而執(zhí)拗，聲音很微弱，似自言自語般，如果不是兩個人距離如此貼近，陸明晝險些將?其錯過。
他摸了?摸駱溫的耳垂，溫潤而小巧的耳垂在陸明晝的摩挲中升起熱度。
沒有?親吻，陸明晝只是用鼻尖蹭了?蹭駱溫的面頰，頓了?頓，聲音溫柔得能夠滴出水來似的，緩緩道：“……我會努力。”
陸明晝從?不認(rèn)為?喜歡一個人就要綁定一生?，他的過往，他父母之間的經(jīng)歷告訴他，再濃烈的感情也久了?也會變淡，不合適的話不如早點(diǎn)兒放手?。
可面對駱溫的執(zhí)著與赤忱，陸明晝腦中堅定不移的觀念好似被人撬動了?，面對駱溫近乎袒露所有?的內(nèi)心，他不想用輕浮的言語去回應(yīng)，而是一字一句，態(tài)度認(rèn)真而謹(jǐn)慎。
大概是覺得自己簡短的回答不夠充分，也可能會讓對方誤會，他微微吸氣，想了?想，又道：“努力用我的一輩子。”
駱溫聞言沒有?說話，或許也是不知道說什么，他四分五裂，跌入深淵的心，又好想因為?這句話迎來了?光亮，千瘡百孔的傷痕有?一瞬間的愈合，連同他黑沉的目光，也有?了?一點(diǎn)微弱的光亮。
他眼瞼微斂，攥住陸明晝的黑發(fā)，殷紅的嘴唇上移，猶如獻(xiàn)祭一般主動般吻住對方。
笨拙的長舌不得其法?，半晌都只在表面停留著，卻還是執(zhí)著地啃咬著陸明晝的唇，像是一只剛剛覓得食物的野獸，貪婪地將?對方拆骨入腹。
陸明晝的氣息變得凌亂了?些許，唇瓣被毫無章法?的親吻咬得滲出了?絲絲血跡，他微微嘆息，而后按住駱溫，俯下身去，與他交換動作。
靈活的長舌輕易便突破的柔軟的唇舌，在脆弱的口?腔里攻城略地。
黑暗中，一聲雷鳴響徹云端，銀灰色的光亮擦破夜空。兩人的身體逐漸傾倒在沙發(fā)上，窗外沿著拉開?的窗簾破入的雷光照亮了?房屋，兩人在沙發(fā)上糾纏的身影映照在潔白的墻面上，被拉出一道斜長的身影。
駱溫伸出冷色的手?臂，緊緊勾住他的脖頸，面容蒼白，唯有?兩抹淺淺的粉紅色在面頰處漸漸浮現(xiàn)。他徐徐合上眼睛，卷翹的睫毛也在煽情顫抖，鼻尖上落了?滴汗水，不時溢出一兩聲聲音。
“……陸明晝。”名字滾過舌尖，駱溫側(cè)著臉，一滴晶瑩的淚珠沿著面頰滾落，又很快滑過鬢角，隱沒在黑色的發(fā)絲之間。
雨點(diǎn)敲打?在窗戶上，滴滴答答，水汽在整座臨市氤氳。
……
第二天早上，雨聲仍未停歇，陸明晝是被一陣灼熱專注的視線下蘇醒的。
他攤開?手?掌擋住自己的森*晚*整*理眼睛，指縫里的駱溫正坐在床沿，面容秀氣而蒼白，黑眸安靜地注視著陸明晝。
陸明晝唇間溢出低笑，朝著他勾勾手?指，駱溫偏過頭，慢慢彎下腰來，他卻伸手?勾住對方的腰，叫他坐在了?自己的身上。
在他困惑的眼神?下，一個輕飄飄的吻落在他顫抖的睫毛上。
“寶貝。”他聲音略啞，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股慵懶勁，赤裸的上半身被恰好好處的肌肉所覆蓋，看起來性感又勾人，“早安。”
駱溫眼尾還殘留著昨夜的幾分紅意，唇瓣色澤瑰麗。他聞言勾住唇角，面上不似在外人面前的冷淡，反倒經(jīng)過這些日子的溫柔與纏綿，多存了些許連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的媚意。
陸明晝在床上磨蹭了會兒，被駱溫推了?推，最?后套上件衣服，伸著攬腰猶如饕足的大貓一樣慢條斯理地走下了樓。
出乎意料的是，昨日送他們回來的邵子陽竟然已經(jīng)一身警服站在了?客廳之中，正抱著臂膀，搖晃著腳步，看起來沒個正形。
如果不是身上那身正氣凜然的警服，不像公職人員，倒像是個游手?好閑的混混。
陸明晝看到他便知道有?事了?，不然陸老?頭在家的時候，兩人相看兩相厭，是絕對不會登門造訪的。
果然，在看見?兩人的那一刻，邵子陽正了?正色，表情謹(jǐn)慎：“襲擊你的人，昨晚夜里被我們的人逮到了?。”
聽聞此言，陸明晝心頭一震，還未開?口?便被邵子陽扯著手?臂：“情況緊急，我想叫你們一起去認(rèn)下人。”
邵子陽敏銳而冷厲的視線在站在陸明晝身側(cè)，始終緘默的駱溫身上停留片刻，唇角拉扯，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的神?情：“說不準(zhǔn)，你的男朋友還認(rèn)識。”
駱溫瞬間掀了?掀眼皮，他純黑的眸子對上邵子陽富有?探究意味的眼神?，并沒有?躲閃，而是唇角微翹，帶著幾縷似笑非笑的嘲諷。
在陸明晝注意到兩人之間的異樣之前，兩人同時移開?視線，仿佛那場暗中的交鋒從?未存在過一般。
把人帶到警車旁邊，邵子陽打?開?車門鉆了?進(jìn)去，陸明晝和駱溫坐在一起，發(fā)覺他自從?聽了?邵子陽的話后遍一直沉默不言，伸出手?，攥住他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輕聲道：“不要怕。”
駱溫張開?唇瓣，想說什么最?后又沒有?說，搖了?搖頭。
雨中的警車警燈閃爍，車中卻一直靜寂無聲。直至兩人到達(dá)了?警局，一個平頭警員從?里間快步走出，咬著牙根，看起來憤怒又無奈。
“邵隊，犯人說要見?到駱溫和你朋友才肯說。”警員有?些氣餒的說道：“那家伙嘴巴太硬。”
“這里交給我，他的DNA檢測結(jié)果出來了?嗎？”邵子陽拍拍警員肩頭，出聲問道。
警員點(diǎn)點(diǎn)頭：“確認(rèn)無誤，那家伙就是曹天元。”
邵子陽唇角溢出冷笑：“有?意思，死人也會跳出來，這下也算是見?鬼了?。”
陸明晝面上不動聲色，卻在暗中問系統(tǒng)：“你聽過這個名字嗎？我記得……劇情中是不是提過一嘴，駱溫的母親姓曹。”
難道曹天元和駱溫之間有?什么血緣關(guān)系？
系統(tǒng)點(diǎn)點(diǎn)頭，翻了?翻劇情：“沒錯，駱溫的母親姓曹，名靜。”
陸明晝瞳孔微顫，而隨后邵子陽所說的話更是讓他內(nèi)心悚然，震動不已，他的眸光不著痕跡的投向?身側(cè)的駱溫，發(fā)現(xiàn)他面色看似平靜，可衣袖下的手?指卻在蜷縮著。
邵子陽一錘定音：“曹天元是駱溫的親舅舅。”
猜測當(dāng)真成了?現(xiàn)實(shí)，dna檢測結(jié)果鐵證如山，無需質(zhì)疑。邵子陽掏出根煙點(diǎn)燃，深吸一口?，對等待的警員說道：“不急，先晾晾他，等會再進(jìn)去。”
他抖抖指尖的煙塵，視線落在頭頂?shù)陌谉霟羯希_?口?慢慢解釋：“我們翻過所有?相關(guān)人物的檔案，曹天元在資料上顯示死亡，所以?我們也就沒有?聯(lián)想到他。”
“曹天元和曹靜從?小父母雙亡，是靠親戚們接濟(jì)著長大，曹天元后來因為?偷盜入獄，再出獄后就靠菜市場宰魚討生?計，后來，資料說他過馬路時被大貨車碾壓，戶口?就被銷了?。而曹靜靠著勤工儉學(xué)上了?大學(xué)，再后來……嗯，你們已經(jīng)清楚了?之后的事情。”
他忽然出聲咒罵：“他奶奶的，現(xiàn)在什么牛鬼蛇神?都出來了?。”
陸明晝皺了?皺眉頭：“他想見?我們？”
邵子陽看著他和駱溫，目光尤其在后者身上多停留了?幾秒，他在桌上抿滅煙頭：“你們來之前，我和他談過話，這人有?問題。”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覺得匪夷所思：“那家伙嘴巴里嚷嚷著什么門，快瘋了?，根本說不通。”
陸明晝：“……門？”
駱溫一聲不吭，黑瞳中閃過一縷暗色，與陸明晝一同看向?了?邵子陽。
邵子陽領(lǐng)著兩人往前走：“反正滿口?胡言，神?神?叨叨的，等你們見?到了?人就知道了?。”
在審訊室門口?停住，他神?色嚴(yán)肅：“總而言之，這是個犯下了?多起血案的連環(huán)殺人案，即使有?手?銬腳銬，你們和他對話時也要小心些，保持我們要求的距離。”
見?兩人點(diǎn)頭，他才打?開?了?沉重?的鐵門，讓兩人進(jìn)去，自己則守在了?一步之遙的地方。
慘白冷色的燈光從?頭頂直射而下，身形矮小的男人被鎖在審訊椅上，聽見?動靜，緩慢地抬起了?那雙陰鷙森寒的眼珠子。
看到陸明晝時，他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直至視線落至他身后的駱溫，他嘴唇張開?，眼珠子在三白眼中轉(zhuǎn)動，露出了?一個狂熱的笑容。
沒等任何人開?口?，他先出聲：“我的……外甥。”
駱溫沒有?回應(yīng)，更不會畏懼，那雙濃黑如暗夜般的眼睛冷漠地注視這這個自稱是自己舅舅的陌生?人。
他出奇的漠視像是激怒了?男人，坐在審訊椅上的男人晃動著身體，手?腳上的鏈子叮當(dāng)叮當(dāng)，如果不是被死死禁錮住，下一刻就會如同惡鬼一樣朝著駱溫?fù)鋪恚敝帘簧圩雨柍吨骂I(lǐng)拽回了?椅子上，他惡聲惡氣：“做什么？”
曹天元憎惡地看了?眼陸明晝：“……是我大意饒了?你，可惜了?。”
陸明晝面無表情：“……”他難道還要感激一個殺人犯的大發(fā)慈悲？
曹天元沒有?再理會他，而是深深地凝視著駱溫，臉上涌現(xiàn)出一種近乎信仰的瘋狂與興奮，十分主動道：“你知道嗎？你那個風(fēng)流的爸，就是我殺的。他的頭真難割啊，我花了?十幾分鐘才處理好。”
邵子陽難掩厭惡，啐了?口?唾沫：“這家伙就是個變態(tài)。”
他輕蔑的態(tài)度激怒了?曹天元，曹天元充斥著血絲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視著他，嘶啞著聲音：“你這個庸俗的人，懂得什么。都是為?了?門！只有?痛苦，才能打?開?那扇偉大的門！”
他的語氣近乎著魔，扯著嗓子，尖利地狂笑起來。
邵子陽敲擊著警棍，也沒能阻止他的狂笑，他煩躁地嘖了?一聲：“先走吧。”
陸明晝在他發(fā)瘋之際，下意識便捂住了?駱溫的耳朵，直至笑聲停歇，兩人退出審訊室時才放下手?。
他說：“不用理會他，都是瘋子的話。”實(shí)際上，陸明晝當(dāng)初的推測在曹天元今天癲狂的話中得到了?印證。
原來這看似命運(yùn)的悲劇，背后一直有?雙充滿惡意的眼睛在默默注視。
他的眼底蘊(yùn)藏著幾絲酸澀與痛意，緩緩?fù)鲁鲆豢?氣，半晌都吐不出半個字。
駱溫見?他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停留許久也不曾移開?，臉上神?色壓抑，好像比自己還難受，他喉嚨里發(fā)出輕微細(xì)碎的低笑，手?指在陸明晝的掌心輕輕摩挲：“……沒關(guān)系。”
樓道天花板冷色慘白的燈光大約是電路不良，隱隱約約的閃爍著，駱溫在燈光下的側(cè)臉明明暗暗，在陸明晝緊緊牽住他的手?指時，冷漠得不可思議。
兩人拒絕了?邵子陽的好意相送，站定在警察局門口?。雨依舊在下，水晶簾幕般的雨滴順著屋檐成串滴落，嘈雜的雨聲遮掩住了?天地間的一切響聲。
“明晝，我想回學(xué)校。”駱溫的額頭抵住陸明晝的肩膀，垂下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膚下形成扇子般漂亮的陰影，“我想靜靜。”
最?大的連環(huán)兇案的犯人已經(jīng)被捉住，但那雙血瞳還在暗處默默注視著，陸明晝想拒絕，只是在駱溫看似柔順實(shí)則不容拒絕的執(zhí)拗下敗下陣來。
“……”陸明晝拿出手?機(jī)打?了?輛車，直至網(wǎng)約車在斑馬線旁閃爍著尾燈，他才撐開?傘，遞給駱溫，他的神?色難掩擔(dān)憂：“路上要小心，到了?再聯(lián)系。”
“……好。”他點(diǎn)點(diǎn)頭，傘面逐漸進(jìn)入了?雨中，背對過陸明晝的那一刻，他唇邊淺淡的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重?新變得面無表情，甚至在雨傘遮蔽下的半張面孔，透露著一種殘酷的冷意。
現(xiàn)在被傷害的他不會是他……因為?，曹天元和他們，希望他能夠打?開?那扇門。
鋪天的血色仿佛在眼前展開?，駱溫看著司機(jī)開?往學(xué)校，直至即將?抵達(dá)時，又開?啟了?一個全新的目的地。
“現(xiàn)金支付，我要去中心醫(yī)院。”他面無表情的說道。
……
大約十來分鐘后，陸明晝在雨中忽然頓住了?腳步，隨后轉(zhuǎn)向?警察局，拔腿飛奔。
***天色昏暗，七樓病房前安靜的長廊，響起清脆的腳步聲。 一間獨(dú)立病房的門被人打?開?，沒有?開?燈，只有?窗外對面樓層的燈光反射了?幾分光亮，一個下巴尖削的女人正在昏昏欲睡，直至一道黑影慢慢站在了?她的床前。
女人的面孔被黑色的影子覆蓋，似夢似醒地睜開?眼睛，看見?突兀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人，身體一顫，險些從?床上彈起來。
等看清楚來人的臉之后，病床上的女人面孔逐漸變得扭曲，臉上透著一股尖酸和惡毒：“你來是看我死了?沒有?嗎？小賤貨。”
駱溫半張臉沒入黑暗當(dāng)中，漆黑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女人，神?色晦澀，像是一抹永久化不開?的濃墨。
“曹天元被捕了?。”他壓住嗓音，聲線嘶啞而低沉。
病床上的女人身形停滯，抬起頭，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很快她又低下頭，冷著臉：“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
低啞的笑聲在黑暗中響起，駱溫慘白到透明的臉上帶著笑意，眼中醞釀著深沉濃重?的陰郁，甚至有?著幾分可怖的瘋狂：“你果然知道。”
他慢慢走進(jìn)女人，死寂的病房彌漫著一種接近于窒息的氣壓。
“你和他們都一樣。”駱溫開?口?的腔調(diào)緩慢又古怪，清俊漂亮的面頰逐漸染上了?病態(tài)的瘋狂，眼瞳袒露的陰毒，令整個沉悶的房間都卷起了?絲絲的涼意。
太有?意思了?。
他的名字，他的人生?，誕生?于一個騙局。
沒有?什么拋妻棄子的男人，更不會有?半分的血脈親情。
他的存在源于貪欲，就連他的親生?母親，也在算計他。
他的眸中血色浸染，無聲地注視著女人。
女人被他眼中逐漸彌漫的陰狠和晦暗所震懾，張著嘴唇，卷曲著身體，隨著他的靠近，縮在了?墻角。
女人的身體很快變得僵直，同樣的血色在她的眼底慢慢浮現(xiàn)，她掀開?被子，翻身下床。
拖著佝僂嶙峋的身體，一步一步向?著窗口?走去，然后抬起腿，踩上了?窗戶。
駱溫唇角的弧度點(diǎn)點(diǎn)擴(kuò)大，直至女人搖晃著身子，搖搖欲墜時，又緩緩落了?下去，恢復(fù)成沒有?半分表情的模樣。
突然，門被人大力推開?，他被人從?身后緊緊擁住，冰冷的身軀落入充斥著暖意的懷抱當(dāng)中，駱溫衣袖下的手?掌握緊又松開?，最?后閉上了?眼睛，縮進(jìn)身后的懷抱，下意識的汲取著暖意。
邵子陽將?已經(jīng)跨出一只腿的女人拉入病房內(nèi)，然后把對方按在地上，反手?扣上了?銀白色的手?銬。
女人眼中的血色緩慢褪去，神?色茫然地望著周圍突然出現(xiàn)的一眾警察，望向?駱溫時，神?色泛出幾縷恐懼與瑟縮。
“曹天元招了?。”邵子陽冷冷地盯著反應(yīng)過來，想要掙扎反抗的女人，“和我們一起回去。”
本來還在扭動著手?腕，想要掙脫手?銬的女人聞言一頓，立即被抽去了?所有?力氣似的，癱軟在地。
邵子陽沒再試探什么，左右的警員接手?了?女人，押送著她離開?了?病房。
“你的母親，也是同伙。”邵子陽也跟了?上去，擦身而過時，他低聲對著被陸明晝抱在懷中的駱溫說道。他內(nèi)心很同情眼前的青年，原先的懷疑與猜忌在這一刻煙消云散，甚至還有?點(diǎn)內(nèi)疚。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才能有?這樣神?經(jīng)的舅舅和母親。
他嘆息一聲，但眉宇間輕松了?許多，語氣樂觀：“總算是有?兩個犯人歸案了?，等曹靜錄好口?供，就能順藤摸瓜，將?那個組織一網(wǎng)打?盡了?。”
陸明晝點(diǎn)點(diǎn)頭。
病房內(nèi)重?新歸于平靜，駱溫在黑暗中扯動唇角，他嗓音沙啞：“好冷，陸明晝，能抱緊我嗎？”
陸明晝脫下外套，披在他身上，又從?背后環(huán)住他的腰身，收緊了?手?臂。
寒意凜冽，外面的風(fēng)雨聲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