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反派雄蟲翻臉無情25
雖說雄父在生命結束前幾個月與蟲皇幾乎是劍拔弩張的狀態,次次爭吵次次不歡而散,與昔日摯友即將要成為仇敵,兩只蟲那些日子來往的通訊幾乎可以制作成一本《帝星辯論語錄》。
但說實在的,塞夫納前期對西維亞的支持也不是作假,他排除萬難鼎力援助了雄父所有的研究,在耗資巨大的雄蟲精神力研究方面甚至拿自己的私產無償贈與,或許也是想要這只橫空出世的天才雄蟲能夠做出一番偉績。
他的真心誠摯,可只能抒發七分,剩下三分就是與西維亞的徹底決裂,沈緣相信他們之間前期的情感,相信蟲皇曾經是認真地待他像親生雄子一般,相信他笑吟吟地給西維亞的孩子的茶水里加果糖的時候說,希望以后能夠看見他與洛戈林締結婚姻的那份真心。
蟲皇沒有雄子,如果那時候繼承了雄父所有天賦的他真的能夠與洛戈林結婚,走到與雄父相同的高度,那么他將自然而然地成為下一位蟲皇。
但沈緣同樣相信塞夫納謀殺雄父時的堅定決心,他或許擔心西維亞的影響力太大又不知收斂,終究會招來殺身之禍,所以他代表貴族代表那些駁斥雄父的高官,做了第一個動手的蟲,成功達到了他最初的目的,也因此徹底點燃了這場仇恨的火種。
如果塞夫納在死前因對摯友的愧疚懺悔而對這場復仇不加以反抗,那么他完全有可能留給他能夠活下去的訊息——“去看看雄父”。
去看看西維亞。
沈緣覆在雌蟲肩膀上的手緊緊蜷縮起來,這個想法是完全沒理頭的靈光一現,但與其讓西里安拿著他的血液樣本去進行漫無目的的研究,不如嘗試一下,去試一試死去的塞夫納到底有沒有給他摯友的孩子留活路。
“怎么了?”阿萊特斯沒有再繼續動作,只是用手臂攬著愣住的維爾拉,他能感覺得到雄蟲身體間忽然的變化,也能看到他眼眸深處的情緒:“雄主,發生什么事了嗎?”
沈緣回過神來推了他一把,身體一翻就要從床上下去,也不管自己還是只軀體間被畫上了小紅花的裸蟲,可他未曾料到這一場激烈的情事會讓他全身的力氣所剩無幾,白皙腳尖剛觸碰到地毯,雄蟲膝蓋一軟差點兒臉朝地跌下去。
“小心!”
“嘶,好麻……”阿萊特斯及時接住了他,將雄蟲重新攏入懷中,沈緣蜷縮起腳指頭,仰頭靠在雌蟲的懷里細細地喘氣:“腿要沒知覺了……阿萊特斯,都怪你。”
“是你把我搞成這個樣子。”
阿萊特斯側眸咬住維爾拉淡紅的耳尖,看著懷里雄蟲身體禁不住顫抖的模樣,金眸最中央深處劃過一絲裂隙淡光:“抱歉,雄主,您想要去哪里嗎?”
沈緣想了想,決定暫時還是不要將他的想法告訴阿萊特斯比較好,萬一判斷失誤就完球了,畢竟這只蟲真的瘋起來他這樣的小身板絕對受不住,很有可能徹底散架,新一任蟲皇暈死在床上這件事未免比他在那么多蟲的面前露出觸角還要更加丟人。
“你,”沈緣的聲音頓了頓,問他:“我剛才說,如果沒能制作出解藥,你就陪我一起死,對于這個……你有什么看法?”
阿萊特斯的指尖輕輕劃過雄蟲腰身,神色淡漠,唯有滾燙的軀體溫度可以昭示他并不平靜的情緒:“遵命。”
沈緣蹙起眉心:“這不是命令。”
阿萊特斯垂眸看他:“我的榮幸。”
“這也不是……”沈緣忍不住抬起手比劃了兩下,卻終究在雌蟲不似開玩笑的目光下敗陣,他把自己的腰往后靠了靠,貼在了雌蟲的掌心里,一邊感受著全自動按摩儀,一邊又道:“我的意思是,我當然知道你愿意陪我去死,但是……你完全不打算給自己尋找一個生存的機會嗎?”
“比如,和我的哥哥一起去實驗室。”沈緣說完這句話覺得不大對,轉而又猶豫著對雌蟲道:“你好像一點兒也不擔心我的病情,只是想我和你永不分離,就算切斷自己漫長的生命也在所不惜,但是……”
救命,這些話怎么像撒嬌一樣?
沈緣住了嘴。
阿萊特斯等雄蟲徹底說完,又靜默片刻,他的金瞳和他的性情一樣淡漠,像千里冰層覆蓋,是帝星中最嚴苛最正經,也最能夠嚇退所有雄蟲的那一種,可這一刻,他的瞳孔里只有面前的維爾拉,于是堅固冰層也慢慢融化。
“我……”
雌蟲這道聲音低啞無比,沈緣輕輕怔住,他能夠感覺到兩蟲相貼合的肌膚間阿萊特斯的微妙變化,那只揉捏著他腰身的指尖在發抖,其實不止是手指……阿萊特斯的心臟跳動的頻率也急劇加快了。
阿萊特斯深深吐出一口氣,低聲道:“我恐懼這些……一位軍雌不應當對任何事情產生恐懼的情緒,但是真的,我害怕您的離開。”
生離,死別。
他并不想知道到底哪一個才更加痛苦。
沈緣開始明白過來:“所以你害怕嗎?”
“不,”阿萊特斯看著他:“我擔心您會害怕,關于這些……我并沒有打算告訴您,我隱瞞了一些真相,這是作為雌君的失職。”
他說:“我已經試過了。”
沈緣下意識問:“試過什么?”
阿萊特斯沒有回答。
沈緣看見面前的雌蟲慢慢地將那件褶皺白襯衫的袖口卷至骨關節處,順著堅實的肌肉和暴起的青筋向上,呈現在沈緣面前的,是阿萊特斯臂間無數條被粗糙縫合起來的傷口,其間的血漬早已經干涸,可那些深刻入骨的傷口依舊沒有愈合,這對于一只自愈能力強大的雌蟲來說是有些怪異的。
“這是……?”
“最初,我用一些雌蟲的身體研究了那些破壞精神力的藥劑,”阿萊特斯低聲道:“大概十多只……與您的癥狀不同,他們全部被誘發了精神力暴-亂,最終僵化而死,解剖的結果也并不樂觀,因為血管萎縮的緣故,儀器無法追蹤到根本誘因。”
沈緣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你,你用了死刑犯雌蟲做了研究嗎?還是說……”
現殺?
阿萊特斯依舊沒有回答,他低垂著金眸,神色略有些冷漠,動作間卻溫柔地將小雄蟲抱進懷里,輕輕拍著他的肩膀安撫著。
“后來我想,可能是等級的緣故,所以再次尋找了A級以上的雌蟲注射藥劑,可結果和最初沒有什么不同,因為始終無法找到根本誘因,我把藥劑注射給了自己,”阿萊特斯沉默一瞬,繼續道:“剖解組織的結果依舊一樣,后面嘗試了很多次,還是沒能成功。”
沈緣呼吸一滯,心臟間響起驚雷,他想到了阿萊特斯有可能會私底下去尋找解藥,但卻未曾預料到他會殺死那么多的雌蟲,甚至拿自己來做實驗,精神力暴-亂對于一只雌蟲來說絕不是開玩笑,真的會死蟲的!
阿萊特斯用自己的嘴唇貼住小雄蟲的臉頰,手心撫過他的脊背安撫著維爾拉的恐懼,隨即繼續說道:“最后我找到了一只雄蟲,他注射過后沒有出現任何癥狀,血液提取出來的物質,也完全沒有異常,所以我猜想,那種藥劑或許只針對于西維亞閣下的基因。”
“……”
傷害雄蟲……這是死刑。
沈緣半天沒說出話來,他嗓子里像堵進去一團棉花,只能發出短促的氣音,沉默在房間里蔓延,空氣中尚還夾雜著情-欲的味道,與這陣冰冷的沉寂交織在一起,像一把鐮刀,瞬間就能收割去他的性命。
“抱歉,對不起。”阿萊特斯縮緊了手臂,低聲道:“我努力過了。”
“對不起,維爾拉。”
雌蟲緊緊地擁抱著他,像溺斃之前伸出河面那只手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樣,沈緣沉默片刻,隨后抬起頭來輕輕地吻了吻阿萊特斯的下巴:“好吧,原諒你。”
“但是親親我,長官。”沈緣瞇起眼眸輕哼一聲:“你嚇到我了。”
……
……
沈緣的第六感的確很強,雖然挖雄父的墳墓這件事有些不道德,但是他相信雄父在天有靈不會因為這么一個小問題而責怪他,非常幸運的是,他的確尋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暫且先不論明顯是蟲皇筆記的那封漆印信,但是雄父的墳墓中刨出來的盒子里面,到底為什么會有一本嶄新新的高數書啊?!
倒也不是完全嶄新,里頭是劃了一些重點的,但憑筆記來看,這堂課雄父顯然夢會周公去了,沈緣神色復雜地翻開最后一頁,發現上面寫著許多龍飛鳳舞的話——
“沒有其他可以用的紙,只能先寫這本書上面了,以下劃重點(說三遍):在異世的短短十多年,我像所有穿越者一樣都想要留下深刻的痕跡,我打贏過A級雌蟲,上過戰場,辯論氣暈過那個垮批臉的行政官,在藥學實驗方面也頗有建樹,實際上,我能想象到自己的結局。”
這一行畫了個鬼臉,骷髏那種。
“任何想要打破穩定的人最終都會在歷史的長河里徹底湮滅,寫這些之前,我結束了與塞夫納最后一場爭吵,我們之間確實有一些無法溝通的隔閡,但我不得不承認,作為一個并不熟知社會結構的異世穿越者,塞夫納對我所有的勸誡都十分有道理。”
“我感謝他。”
下劃線處引出來一個箭頭末尾有一行小字,沈緣湊近了去看——“但他確實是個傻B,討厭他!”
“But,我有錯。至于錯在哪兒,不詳細說了,我不知道這些話到底是會被小安看到還是小緣看到,應該是小緣吧……他看著像是會和我一樣刨親爹墳的。”
“兩句話留給你我親愛的的寶貝,雄父非常非常愛你,希望你開心快樂,還有……對不起小緣,因為我的緣故,這條路已經是死胡同了,他們會針對同樣有天賦的你,這是必然的,所以我留了一手。”
沈緣掃向下面一行。
“我在你的精神海中提前加了一些東西,用來與精神力摧毀藥物反應,導致你會進階失敗等級跌落,基因完全損毀,塞夫納可能會拿我給他的解毒藥方威脅你,我不知道他會不會良心發現給你活下去的機會,但是不要害怕,那玩意兒是假的。” ?什么
沈緣看向手中那封信,單手把它拆開,里面確實是蟲皇的筆跡,紙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復雜的化學式,看起來十分有格調,但是……沒一個對的,塞夫納可能也沒想到他居然會被西維亞陰謀陽謀玩了一把,帝星大概不會有蟲能看得懂西維亞這些東西的。
他的目光繼續落回書上——“實際上維爾拉,你并不需要第二次進階,相信我,雄父讓你,一次封頂。”
“解毒的方式也很簡單,按照我所寫的步驟來做:1.洗個澡泡杯茶做好準備 2.找兩只及以上S極雌蟲同時進入你的精神海,讓他們互相配合一下把藥劑殘留物吸取出來就ok了。”
“?”
不是……什么?!
沈緣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遍。
第102章 反派雄蟲翻臉無情26
雖然對雄父張揚不羈的性情早有預料,但沈緣依舊被這個“很容易”解毒的方法雷得里焦外嫩,作為西維亞親生的孩子,他完全可以讀懂這些潦草的字里行間隱藏的潛在含義,雄父的意思是——最好是S級雌蟲,不然配不上他的雄子,而且……越多越好。
出于某種負責任的特殊緣故,沈緣自認為他的等級低下并不足以安撫一只S級雌蟲,精神海交融這件事對他來說沒有什么利益可取,最重要的是不想搞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孩子來牽制他的任務,所以在很多情況下,他的精神海都是關閉狀態。
關閉已經崩潰的精神海這件事無異于是把一堆垃圾放進小閣樓里加九層關卡徹底鎖起來。
ABO世界標記要咬脖子后面的腺體,血族之間產生鏈接要搞什么初擁,蟲族之間達成精神締約要使精神海相互交融,不得不說現在的任務世界是真的豐富多彩,但凡少上一點網都摸不清楚設定。
不過,同時?配合?
怎么同時?怎么配合?雄父完全沒有寫啊。
沈緣把刨西維亞的墳墓掏出來的濕潤泥土徒手堆回去,對著他親愛的父親俯身拜了三拜,又順便把蟲皇那封信給埋在了地底下,卷著那本高數書轉身去坐了公共列車回了趟帝國軍校圖書館。
可能是因為頁紙篇幅有限,所以雄父才在這個地方戛然而止,沒有告訴他具體的操作過程,但蟲族社會存在了上萬年,只要是太陽底下的事兒發生就肯定會有記錄,或許在那本厚得能當磚頭用的社會歷史書上能找到操作過程。
沈緣用西里安的身份信息成功進入了保密級三等的圖書館,在經過兩個星時翻閱了無數本記錄書后,他把手里那本生理知識集錦覆蓋在臉上,靠著放書的架子像一只在墻壁上爬行的壁虎一樣,緩慢地滑坐了下去。
關于這個的記錄倒是有,而且還不少,但就像某些答案冊里那個刺眼的“略”字一樣,除了精神海交融的作用和意義,以及如何讓雄蟲在精神海交融之中產生更強烈的愉悅感這種服務性過程,沒有其他任何可用的操作信息。
“難道這種操作是雌蟲的本能天賦?”
沈緣把那本在他臉上的書扒拉下來,登上自己的星網賬號搜索——“多只雌蟲同時進入雄蟲的精神海配合操作。”。
叮咚。
藍屏上瞬間彈出來一大串花里胡哨的標題,看起來是一些蟲在嘗試過多蟲精神海交融后的實事記錄,沈緣興致高昂地點開,激動地等待雄父所出題目的答案,十星分后……他面無表情地退了出去,把星網的賬號狠狠地登出。
網絡凈化的風難道沒有吹到蟲族嗎?
為什么那些看起來是實事記錄的東西,正文寫得卻像是一些非法傳播的小黃文?!
他通過通訊器去問同樣身為雄蟲的蘇希,得到的答案只有短短兩句話——“維爾拉想要嘗試嗎?在醫療所未制出解毒藥劑前,請您注意身體。”
沈緣不死心,問蘇希:“這種……具體怎么操作?一些詳細的過程,我得了解一下,除了打開精神海,還有什么?需要引導他們配合什么嗎?”
蘇希很快回答:雌蟲都會。
沈緣:“?”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系統,你懂嗎?
系統:【有描寫這個的huang文,宿主要看一看嗎?】
“蟲主怎么在這里?”
沈緣正在絕望之中,膝蓋上抱著那本書仰頭閉眼無聲哀嚎,忽然之間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到他的耳邊,他還沒睜開眼睛,一只手輕巧地把他膝蓋上的理論書拎了起來。
“梅霍爾德?”沈緣愣了一下,見面前的雌蟲已經拿著他翻開的那一頁看,隨即立刻反應過來想伸手去奪,卻不料梅霍爾德一目十行,沒等他的手觸碰到書的頁腳,雌蟲“啪”地一聲已經把書合上了。
“多只雌蟲同時進入精神海相關理論?”梅霍爾德朝雄蟲伸出手,把地上坐著的維爾拉拽起來,隨后順勢摟著他的肩膀把小雄蟲抱進了懷里,這樣安靜的環境加之如此親密的距離,梅霍爾德可以很輕易地感受到雄蟲明顯加快的心跳。
“您想嘗試一下嗎?”梅霍爾德低下頭問:“對于蟲主來說,這或許太刺激了,雌蟲是一種欲望很強的生物……您這樣的雄蟲,會被搞壞的。”
沈緣緩了口氣,盡量不往其他方面想,他告訴雌蟲:“雄父為我留下了一個或許能夠解毒的方法……雖然是這樣,但我并不明白多只雌蟲如何互相配合,所以回圖書館來翻閱一下。”
梅霍爾德挑了挑眉:“這個方式還真是……別出心裁,不愧是西維亞閣下那樣的雄蟲,如果可以解您身上的毒素,我很樂意成為這其中的一員,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問蟲主一個問題。”
沈緣隨口道:“你問。”
梅霍爾德瞇起紅眸:“蟲主知道我為什么會來帝國軍校嗎?”
沈緣:“……我怎么知……?你不會又是潛入進來的吧?軍校和皇宮之中的防御機制是同一等級,你小心被攻擊成灰,況且你的名字依舊在通緝令上面,這段時間正是戰后,軍官都在忙碌,等……”
“這不重要。”梅霍爾德道:“我發現了一些秘密的事情,是某只雌蟲……大概是雌蟲吧,他對我隱瞞了真相,很多年,我有點生氣。”
沈緣心頭一跳——他怎么忘了這一茬!
“請蟲主告訴我,”梅霍爾德的手指在雄蟲的腰后慢慢收緊,用整個手心覆蓋了雄蟲柔軟的腰窩,將面前的維爾拉用力按入自己懷中:“請你告訴我。”
“為什么這只曾經以我為目標想要打敗我的雌蟲,現在卻把他的目標訓成了一只狗……為什么?”
“汪,告訴我。”
這大概會是一個十分讓蟲絕望的夜晚,沈緣回家面對他所熟知的三只雌蟲,閉著眼睛低頭完整復述了西維亞留下的訊息后,便被自己親愛的哥哥溫柔地趕回了臥室里。
三只S級雌蟲在門外談論,時不時地從門縫里傳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巨響,而沈緣作為當事蟲,卻完全被屏蔽在了這場辯論之外,未知的恐慌在他的心中升起來,像熾烤得發紅的羊肉串鐵架,挨在他的心口處燒起十分滾燙的熱意。
“咔嚓。”
臥室的門被推開,西里安走進來俯身捧住維爾拉的臉頰,輕輕貼了貼弟弟的額心,隨即低聲囑咐道:“雄父留下的解毒方法存在一定意義上的合理性,不管怎樣,我們需要嘗試一下,剛才的談論中他們已經達成了合意,維爾拉,你要打開你的精神海才行。”
“……”
“不要怕,這都是為了你好。”
“哥哥……”
沈緣忽然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他的眼睛上被覆蓋了一條交疊卷起來的長絲帶,把所有的光亮阻隔,在失去一感的狀況下,周圍細碎的聲音無比清晰,他聽見了開門又關門的聲響,隨后“咔嚓”一聲,臥室的門被反鎖了,雜亂的細微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了他的面前。
“雄主。”
這是阿萊特斯的聲音,沈緣下意識地想要尋求一個黑暗中的依靠,于是他伸出了手想要進入阿萊特斯的懷中,卻出乎意料地摸到了一個冰涼的東西,一只手攥緊了他的手腕,將他的手心貼在了自己的臉頰上,沈緣摸索著指尖,忽然反應過來這是梅霍爾德那只被摘除眼球之中替代視力的儀器。
“你……等等!”
沈緣未曾反應過來,連房間之中現在到底有幾只蟲都不知道,皮膚卻先感受到了一陣涼意,隨即熾熱的溫度覆蓋在了他的脊背間,一只手臂將他用力地圈禁在了懷里,阿萊特斯附在他耳邊,輕聲道:“雄主,請您打開精神海。”
“好……”沈緣呼吸顫抖,他對著雌蟲敞開了自己原本蘊含著無限精神力的地方,像是褪下了最后一件可以包裹軀體的衣服,有什么東西從他的心口間探入,觸碰到了那片藍色的大海,片刻后他忍不住仰起了頭,覆蓋在絲帶下的紫色寶石隨之融出眼淚。
等等……等等!
不行!
梅霍爾德的指尖惡意地探入雄蟲張開的唇間攪弄,輕輕捏著他的舌尖拉扯著,像是在玩一個彈簧,雌蟲強大的精神力迸發出來,卷起房間內未能及時壓好的書頁,忽起的風將細碎的紙張吹得嘩啦嘩啦作響。
精神海交融這件事對于雌蟲來說是完全有利的,只有這樣,雌蟲天生的暴動基因才會得到壓制,同樣的……雄蟲也會從這個過程之中得到無上的滿足,但是這樣的交融對于還未能恢復精神力等級的維爾拉來說,實在是有點超出這只小雄蟲的限度了。
“別哭,別哭。”阿萊特斯將小雄蟲摟入懷中低聲安撫著,卻依舊不能制止維爾拉恍惚之間無法控制的劇烈顫抖,不得不說,任何一只雌蟲面對這種模樣的雄主,都不可能維持那僅剩的一點理智。
誰都不能。
雄蟲白皙的臉頰間被眼淚浸潤,阿萊特斯幾乎可以透過這層濕透了的絲帶看見維爾拉哭紅的紫色眼睛,這像兩條清澈的河流,帶著岸邊的花香緩緩地進入他心底的溝壑之中——他的模樣同樣被梅霍爾德這只雌蟲看見了。
但是沒關系,梅霍爾德只是為小維爾拉解毒的一個工具罷了,等雄主恢復精神力,他會把梅霍爾德送到蟲神的懷里安息。
轟——
沈緣唇間晶瑩的水漬順著下巴的弧度淌進胸口,濕透的絲帶纏著他黑色的長發,隨著它一起吹在肩膀處,巨大的爆破聲音在他的心間響起,梅霍爾德的聲音在恍惚之間斷斷續續地回蕩在他的耳邊。
“這是……真的要弄壞了。”
第103章 反派雄蟲翻臉無情27
臥室內暖光壁燈在雪白的地毯上映出幾個細小的光圈,潮濕灼熱的氣息氤氳滿床,窗簾緊閉,幾乎完全隔絕了外面的清寒月光,其上只搖搖晃晃地投射下一片凌亂破碎的剪影,此時一切聲音都顯得太過于雜亂了。
“乖維爾拉……”阿萊特斯自后攬著雄蟲搖搖欲墜的腰身,將他完全按入自己的胸口間輕撫著他肋骨處薄薄的皮肉安撫:“乖一點兒,您要徹底打開精神海才能容納多種力量進入,現在這樣……還不夠。”
第二次進階失敗后的維爾拉早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的精神力,如果剛才那么短短一次能夠產生作用的話,那么他現在應當處在無法控制自己過剩精神力的狀況里,像所有高等級雄蟲那樣,對雌蟲產生無形的壓迫,甚至可能會將這棟房子擊垮。
可現如今,維爾拉依舊很顯然地只能任由許多只手擺弄,搞得幾乎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像一只毛絨絨的小動物那樣把自己縮了起來,待在自以為安全的地方趴著喘氣休息,面對拽住了他腳腕的手,想要掙脫卻依舊無能為力。
“乖,”阿萊特斯哄著他:“我得救您。”
沈緣張了張口:“不。”
他將腦袋靠在雌蟲寬厚的肩膀上,眼睛在黑暗之中逐漸失去感知,就像變成了一個真正的瞎子那樣,對于周圍其余的一切動作和聲音都十分敏感,卻永遠無法重見天日。
西里安向他解釋過了,這么做的目的是盡力讓他能夠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精神海那一塊地方,用心口所有流動的血液去感知,讓那扇生銹腐朽閉合多年的大門徹底敞開,把風和雨灌入進去,才能真正地澆灌到其中枯黃的草木。
但是不要……
雄蟲輕聲道:“不要。”
阿萊特斯摸了摸小雄蟲的頭發,沒有再繼續勸導,雌蟲有些粗糙的手心嚴絲合縫地與維爾拉的腰窩貼在一起,就像是冬日嚴寒時一個巨大的暖爐,把他燒得暖烘烘的。
沈緣往他的懷里縮緊了一些,剛才那次嘗試實在是讓他有點恐懼了,深入到精神海里的交融沒有那么簡單,況且阿萊特斯和梅霍爾德這兩只蟲都已經進入了精神力暴-亂中期階段,不論嘴上說得有多么好聽,真要上陣,他們一個比一個兇殘。
“別……別碰我,梅霍爾德!”沈緣嚇得提高了聲音,他縮了縮腳,卻無力掙脫那只已經完全將他禁錮住的手,一股大力拉扯著他的小腿,手指順著腿前的骨頭摸到他的膝蓋向外撥開。
沈緣瞬間清醒了一點兒,他推開阿萊特斯,漫無目的地扯了床單蓋在肩膀上就要逃離這片大海,卻不料腳尖還沒碰到地毯,一只手已經將他重新拖了回去,灼熱的氣息覆蓋上來,把他再次溺死在了海水中央。
“正好,”梅霍爾德輕笑一聲,促狹戲謔的音色里夾雜著一絲激昂的情緒,他將床單徒手撕裂出一串并不結實的布條,在逃跑的雄蟲腕間并起來打了一個蝴蝶結:“這樣就能很好地觀察了,如果蟲主精神力恢復,這東西很容易被掙脫。”
“梅霍爾德,不要做多余的事情。”阿萊特斯低聲警告道:“如果失敗,西里安拿著槍在等你。”
梅霍爾德挑眉:“我說得不對?”
“我們都是為了小維爾拉好啊。”
阿萊特斯:“你最好是。”
梅霍爾德一邊挑著小雄蟲的下巴,把他臉頰上的淚漬擦拭干凈,一邊又問道:“說起來這個,如果失敗的話,西里安當然會動用自己的權力去找別的雌蟲繼續嘗試,但是如果成功了呢?”
阿萊特斯摸了摸維爾拉腕間布條的松緊,隨即對著面前的雌蟲道:“你是通緝犯,梅霍爾德,這個事實即使帝星改換蟲皇也不會變。”
“懂了,”梅霍爾德瞇起眸子:“可私下殺了無數只蟲只為攬權的你,又是什么好東西呢?我們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想解決的到底是一只通緝犯蟲,還是……”
“維爾拉身邊的雌蟲?”
阿萊特斯金眸沉下,他將小雄蟲從梅霍爾德的手里奪回來,抱著已經恐懼到發抖的維爾拉安慰著,動作間細致溫柔,卻沒有為他解開手腕間的束縛,只是任由那只很規整的蝴蝶結在空氣中打顫。
“現在說這些沒有作用,”阿萊特斯道:“維爾拉最重要,我們需要相互配合進入他的精神海,平復精神力暴-亂的同時,將他的心海表面附著的毒素吸取出來。”
梅霍爾德低笑一聲:“他害怕。”
阿萊特斯的聲音毫無感情:“是你恐嚇他,梅霍爾德,你最好祈求今晚我能將維爾拉哄好。”
“嗯哼,”紅眸雌蟲慢慢靠近,他的指尖觸碰到柔軟的地方,像捏橡皮泥那樣輕輕揉捏著:“維爾拉,蟲主。”
“呃……!”沈緣牙關發顫,良久后才再次回過神來,聽見梅霍爾德帶著調笑意味的低緩聲音:“您看,不會弄壞。”
“好好的呢,剛才是騙你的。”
他這句話沒說完,躺在阿萊特斯懷里的雄蟲忽然痛苦地發出一聲哀叫,他仰頭屈起雙腿,薄唇中央的氣息越來越急促,片刻之后,有一道細微的紫光從紗布之內透出來,像昭示著一個新的厄運輪回……
“開了……維爾拉!”阿萊特斯只愣神一瞬,他立刻抱緊了雄蟲,低聲哄道:“乖,乖……雄主,還是不夠,得再開一點兒……您的精神海很久未開啟,需要處理的時間很長。”
沈緣輕聲道:“……我開了。”
梅霍爾德道:“還不夠維爾拉。”
“需要我再幫您一下嗎?”
“不,”沈緣咬著牙:“你……你不要碰我,我……!等一下,我不可以……!”
“哼,”梅霍爾德的手指覆蓋上來,他輕輕哼笑一聲,似乎忍俊不禁地把那陣嘲笑咽在了喉嚨里:“怎么回事啊,小維爾拉,做狗上癮的不是我嗎?”
“怎么您現在反倒像條小狗一樣了?”
沈緣并不知道這些到底是什么時候結束的,也不清楚他眼睛上覆蓋著的絲帶被扯開時是什么時間,迷迷糊糊的困倦之中,他感覺到一雙手把柔軟的毯子覆在了他的身上,將他完全包裹起來用臂膀托進了懷里。
耳邊的聲音斷斷續續,似乎從千里之外的幻境之中傳來,三種不同的音色交替響起,他只能隱約判斷出抱著他的蟲是西里安,解毒成功逸散而出的精神力在房間之內形成一些小小的颶風,在無形之中給了所有蟲天生的壓迫感。
西里安的手臂忽然縮緊了一些,身形微微晃了一下,他忍不住悶哼一聲,卻依舊緊緊抱著毯子里神思恍惚的毛絨小貓走進了浴室里,外頭那兩只雌蟲斗得再狠都和他沒有任何關系,現如今最重要的,是要用溫水把弟弟身上的痕跡清理干凈。
這場戰爭對于一只這樣的小雄蟲來說,未免太激烈了,可硝煙散去之后,無盡廢墟重建高樓,藍色大海上的島嶼已經升起了勝利的旗幟,在半空中飛舞成雄蟲眸間濕潤的絲綢。
迷迷糊糊昏睡著的小維爾拉很乖,沐浴露的泡沫在水面上覆蓋,完全遮住了他的軀體,少年輕闔著眼眸,手臂自浴缸邊上垂下來,一副再也無法應付任何雜事的勞累模樣,卻依舊無比信任般地,乖巧地將全身的力氣都靠在了他的臂間。
“哥哥。”沈緣被絨毯包裹成了一顆蛋的形狀,西里安一言不發地將他擱在自己膝間坐到了浴室外的小客廳沙發上,那雙總是無時無刻監視著弟弟一舉一動的紫色眼睛中,罕見地透露出一絲迷茫。
“哥哥……”
弟弟叫他了。
西里安回過神來,抱著他的手臂收緊了一些,開口時的聲音把他自己嚇了一跳,嘶啞得可怕:“怎么了……?”
沈緣窸窸窣窣地把兩只手臂從毯子里掏出來,攀住西里安的脖頸靠進了他的懷里,耳朵貼在了雌蟲心口間:“我想睡覺,哥哥。”
西里安拍了拍雄蟲的肩膀:“睡吧,哥哥看著你睡,待會兒送你回房間里去,維爾拉餓不餓?想吃點夜宵嗎?”
雄蟲晃了晃腦袋:“我成功了。”
西里安:“嗯。”
維爾拉仰頭看他:“阿萊特斯和梅霍爾德去哪里了?”
西里安回答道:“他們有一些私事要解決,或許明天能回來,或許后天,今晚降溫,外面在下雨,明天要穿的衣服,哥哥給你準備好了。”
“早餐想吃什么?”
沈緣沒有回答,他重新靠回哥哥懷里,聽到了西里安如雷鳴般震響的心跳聲透過那層皮肉傳到他的耳邊,沉默在昏暗之中蔓延,那陣完全沒有規律的心跳卻打起了細碎的鼓點。
“維爾拉,”西里安等待著,他維持著那個并不舒適的姿勢,緊緊抱著懷里已經疲累閉上眼睛的小雄蟲,等待著弟弟的呼吸聲逐漸變平穩,徹底進入深度睡眠之中,才終于再次開口說話,他低垂著眼眸,輕聲說:“對不起,維爾拉。”
一滴晶瑩滲入絨毯中,帶著滾燙的熱意。
曾經在戰場上弒殺的天才軍雌,如今是在政界只手遮天的執政長官,這些年里西里安走過刀山火海,經歷過兩難的境地,一直被打壓到無能為力,都從來沒有掉過一滴眼淚,明明此刻所有的悔恨愧疚都已經挽回,可他卻并沒有感到釋懷。
“對不起,我總是控制監視你,不允許你吃自己想吃的東西,禁止你和其他的雄蟲玩耍,不準你做出自己的決定,無法接受你不在我的身邊,甚至……動用私權查詢你所有的星網賬號,要求你每天報備自己的行程,衣食住行,都在我的操縱之下……”
西里安在黑暗之中懺悔著,他下意識摸到了制服口袋中那盒煙葉,卻又反應過來弟弟還在他的懷里睡著,于是拿出一些來,不點燃,只將煙草咬在舌尖。
“所有的一切,都是哥哥的錯。”
“……”
“不是的,”一個有些輕軟的聲音響起:“我知道哥哥那樣做是……害怕我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大概可以完結這篇了
第104章 終章
西里安的性情和這個家庭中的任何一只蟲都不太相像,他不張揚卻也不過分內斂,情緒外放的次數屈指可數。
在很多時候,乃至于到了最危險的境地,這只雌蟲都是十分冷靜溫和的,他可以游刃有余地在圓桌上做一針強效中和劑,把完全對立的陣營打散,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廝殺,搏斗,看著他們為了自己的立場爭論不休,到最終啞口無言,西里安依舊平靜,他的性格沉穩到像激不起一點漣漪的湖水。
但他的平靜在今晚被弟弟打破了。
小雄蟲靠在他懷里,在昏暗之中輕聲回復了他那長長一串懺悔的言論,他說:“我知道哥哥是怕我離開,所以才那么做的。”
西里安的手臂下意識緊了緊,他不愿讓維爾拉注意到他那滴代表著軟弱的眼淚,于是手掌順著雄蟲脊背上移,將他的腦袋扣起來,啞聲問道:“怎么還沒睡?”
沈緣探出手臂擁抱住他:“只是哥哥以為我睡了而已,我剛才嘗試了一下用精神力屏蔽氣息,你沒有察覺到。”
西里安將自己喉嚨中的酸澀壓下去,又把小雄蟲帶著痕跡的手臂塞回絨毯中,讓弟弟再次成為一個被包裹的蛋:“很晚了維爾拉,你該睡覺了,你答應哥哥不會熬夜的,換睡衣回房間睡吧,哥哥去給你拿,白色的好嗎?明天早餐吃……”
迎著維爾拉抬起眼睛看向他的目光,西里安驟然回神,他的瞳孔在黑暗之中緊縮了一下,堵在胸口處的那股氣流從嗓子里涌了上來,遏止住他剩下半句話。
“……”
西里安沉默片刻:“抱歉。”
“哥哥忘記維爾拉已經恢復了,應該……不再需要我這樣,監視控制著你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我……”
“好。”沈緣輕聲道。
西里安指節間動了動:“什么?”
沈緣仰起頭,輕輕地貼了貼雌蟲冰冷的臉頰:“我說好,哥哥,我要穿白色的睡衣,明天要吃哥哥做的早餐,還有……但是我現在不困,這件事不好。”
西里安輕聲道:“做你自己想做的,維爾拉,我只是習慣了這樣對待你,以后會改正的。”
沈緣輕哼一聲:“那我現在不要睡覺。”
西里安沉默片刻:“好。”
雄蟲再次貼上哥哥的側臉,用自己溫熱的頰肉蹭上去,像小時候為數不多的溫情記憶里那樣,在雌蟲的身上掛著鬧脾氣,他得寸進尺繼續要求道:“就算我現在已經恢復了等級,哥哥也不許不管我,你要繼續保護我才可以,你答應我的。”
西里安捧住他的臉頰:“是,哥哥答應過你,就算往后你有了雌君,哥哥也會保護你。”
沈緣問他:“那你有了雄主呢?”
西里安低聲道:“不會。”
“我不會去尋找一只雄蟲來做我的雄主,我為我親愛的小維爾拉而活著,其余的任何蟲都不會越過你,哥哥即將湮滅之前,會為你準備好一切的。”
一只雌蟲這樣的誓言可以超越生死,直到海枯石爛都不會消散,如果維爾拉真的希望西里安將來好好地活著,那么他應該勸說自己的哥哥去尋找一只足以與他的等級匹配的雄蟲締結婚姻,從而打破蟲神對雌蟲降下的精神力暴-亂詛咒。
但是……
但是他不想要另一只蟲來分享自己唯一親蟲的愛,這對本就該以雄主為第一尊位的雌蟲西里安不公平,對他假想的哥哥的未來雄主也不公平,西里安是他最后的避難所,是這世上唯一與他血脈相連的親屬,他不想把這段血緣割舍去一半。
“我想雄父雌父。”沈緣把自己的臉頰滑下去,像一團軟軟的水晶泥一樣癱在了西里安的膝蓋上,雄蟲的腳尖從毯子里墜下去,露出那只被兩只雌蟲過分把玩過,還泛著熱意的纖細腳腕。
“我也是。”西里安道,他把雄蟲的腳腕重新塞回來,不厭其煩地再次將他裹緊,目光不動聲色地掃過弟弟小腿間未消的曖昧痕跡。
雄蟲的聲音有些喪氣下去:“如果雄父雌父還在的話,那我就可以很理所當然地勸導哥哥去尋找一只雄蟲了,所有的雌蟲都要有雄主才可以……說不定我還能和哥哥的雄主成為一起玩游戲的好朋友,我現在都還沒有雄蟲朋友呢……好吧蘇希算一個。”
“但他玩游戲太菜了,每次都要讓他的雌君代打。”
西里安靜靜地聽完了他這段發牢騷的話,迎著昏暗的熱意,他慢慢低下頭告訴懷里的雄蟲:“我也希望雄父雌父還在我們的身邊,但哥哥不是這么想的。”
沈緣抓著他的領子從一灘泥重新變回一只蟲:“那你怎么想?其實如果沒有這些事的話,哥哥做軍雌應該可以很快升到統帥的位置,正好可以接雌父的手,追求自己的信仰也好呀。”
“我是想,”西里安輕聲道:“我想如果雄父雌父還在,我想如果沒有這些事的話,維爾拉就可以得到更多的愛了,不會只有哥哥一只蟲。”
他說:“我自以為是,把你圈禁在身邊,忽略了維爾拉的想法和意愿,我控制欲太強,總是干擾你的選擇,我自大無能,只會事后補救,將禁錮在你身上的繩索拉得越來越緊……因為那件事,哥哥一直在后悔。”
“維爾拉本來可以不受到傷害的,這些都是我的疏忽,在你打那些延續生命的藥劑時,我假裝冷靜,和你說著平常的話,裝作不在意你的疼痛,其實……”
沈緣接過他的話:“其實哥哥最心疼我。”
西里安隔著一層黑暗看著自己的弟弟,心臟處有什么東西要穿破皮肉噴涌而出,再冷靜,再平和,那么多場面練就的沉穩虛偽,維爾拉一句話就能戳破。
雄蟲的聲音很軟,輕巧地抓緊了他的心臟:“哥哥最愛我了。”
“咔嚓。”
兩只蟲正緊緊擁抱在一起,互相說著小時候的事,外面還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窗簾偶爾輕輕晃動一下,在這樣的氛圍下的確適合秉燭夜談,但在這個時候,外客廳門被打開的聲音忽然響起,金發雌蟲摘下軍帽,帶進來一陣涼意。
“阿萊特斯?”沈緣轉過身,坐在了西里安的膝蓋上,他看著雌蟲滿身濕潤血跡和雨水混雜,忍不住問他:“你和梅霍爾德去做什么了?”
“沒什么。”
阿萊特斯的目光落在小雄蟲一雙細嫩的腳尖上,不合時宜地想起數個星時前在維爾拉房間里發生的那通有些混亂不堪的情事,被維爾拉這樣的雄蟲吸引是很正常的事情,那時候他和梅霍爾德幾乎都已經失去了理智,把雄蟲翻來覆去弄成了凌亂不堪的模樣。
這具掩藏在毯子底下的軀體,幾乎處處都被玩弄出了無比刺眼的痕跡,梅霍爾德那只雌蟲咬著小雄蟲胸口的時候,阿萊特斯看見了維爾拉緊緊蜷縮起來的,已經被磨紅了的腳心。
不會有哪只雌蟲愿意分享自己的雄主的,兩只雌蟲之間最簡單的爭奪方式就是交戰,阿萊特斯秉承著逮捕罪犯的名義,在雨中和梅霍爾德交了一次手。
“沒什么是什么意思?”雄蟲皺起眉心問。
阿萊特斯道:“我們交談了片刻。”
確實是,交談。
【我現在可以翻譯一下,男主的意思是交手和互罵,因為剛才他的黑化值明顯上升了一點兒,可能沒罵過梅霍爾德】
沈緣和系統閑談:“阿萊特斯嘴皮子上的功夫不如梅霍爾德,但是看樣子是打過了,至于打服了沒有,不知道。”
梅霍爾德這只蟲的性格他十分了解,畢竟他們當過一段時間的同學,對于他這種越打越來勁的雌蟲來說,戰敗不是恥辱,而是激勵他更加強大的興奮劑。
他失去了一只眼睛,又受過傷根基的刑訊,就算同等級打不過阿萊特斯也很正常,不過僅靠嘴上功夫,大概就能把不善言辭的阿萊特斯氣紅溫,沈緣倒是挺好奇梅霍爾德說了什么的。
現在把時間拉回到兩個星時前。
“出來。”阿萊特斯按住了瞇起紅眸正起伏著腰身的雌蟲的肩膀,聲音一沉再沉:“不要再繼續,維爾拉已經恢復了,他需要休息。”
梅霍爾德看向他:“你忍心打斷小維爾拉嗎?你看,他即將要陷入下一場海浪里了,這時候停止,他會不舒服的。”
他說得沒有錯,雄蟲的身體本來就敏感,這么多次嘗試已經叫維爾拉徹底癱軟成了水,每一次海浪襲來都能叫他短暫昏厥,一直到現在他恢復了等級,在梅霍爾德的動作之下,雄蟲皺緊的眉心舒展開了。
他嘴唇微微張開,濕潤的舌尖從薄唇間滑出來一點粉紅的顏色,整只蟲都繃緊了,脖頸處的骨頭揚起一道十分漂亮的弧度,平靜的海面即將要迎來高達數十米的浪潮。
阿萊特斯咬緊了牙:“你最好快一點。”
他焦心等待著這場浪潮徹底落下,上前去托起依舊在顫抖的雄蟲的肩膀,用指節擦了擦維爾拉唇間水漬,然后毫不留情地把支著下巴正笑吟吟看著維爾拉的梅霍爾德拖了出去。
這場小雨完全不會影響雌蟲的作戰能力,短短兩星分,一場熱身的搏斗已經暫停,兩只雌蟲隔著雨幕相互對視著,身上所散發的排斥和敵意根本無法掩藏。
梅霍爾德在口袋里掏了掏,隨手摸出一盒煙草來,想要繼續保持以前為戰友送葬的習慣,在一只蟲的生命臨終之際把煙霧送上天空,但不幸的是,剛才那兩分鐘搏斗,已經徹底沾濕了他的衣服,連帶著這盒煙葉也已經被毀掉了。
“真是不好的預兆。”雌蟲輕笑道:“但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參與這一場戰斗了,我敬佩你的實力,阿萊特斯,我想知道皇室培養出來的鐵血戰士,和我這樣半途叛逃的野路子到底有什么區別。”
阿萊特斯站在他面前:“不會有什么區別,雌蟲的等級決定了實力的下限,是否經歷過正規訓練,決定了你的上限。”
梅霍爾德的眼眸輕壓下去:“哎呀,別太自信……做過皇室的狗是什么很光榮的事嗎?難不成軍考的時候可以加分?”
“……”
“我就不一樣了,”梅霍爾德聲音帶笑,他挑釁似地抬了抬手指:“我從一開始就決定做了維爾拉的狗,至少比你……早那么一天兩天吧?你知不知道,假如你再裝模作樣為了你那什么混蛋信仰堅守的話,維爾拉唯一的選擇就會是我?”
阿萊特斯呼吸停頓一瞬:“挑選一只狗的方式很多,維爾拉絕不會缺你這么一只蟲來守護。”
……
“可你拒絕過他,”梅霍爾德道:“你讓他傷心過阿萊特斯,我從來沒有,其實我曾經差點兒以為自己背叛了他,但是一直到現在才發現,即使過去那么多年,我還是只為他一只蟲心動。”
“這是很難得的事情,大概是緣分也說不定。”
阿萊特斯沉下眸:“曾經?”
“我們曾經,”梅霍爾德笑了笑:“睡過同一張床,我吃過他碗里的飯,給他洗過床單,而且……在他還小的時候,我們互相撫慰過,那時候我以為他是一只身材嬌小的雌蟲,因此懊惱了很長一段時間。”
“我叛出帝國,也是因為他。”梅霍爾德輕輕揚起下巴:“你呢?在他身陷囹圄痛苦的時候,你又為他做了什么呢?僅僅是喜歡他愛他,想要守護維爾拉這種程度,多少有點不夠看了。”
阿萊特斯道:“我們締結過婚姻。”
“……?”
梅霍爾德挑起眉尾:“你癔癥了?”
他甩了甩腕子,將右眼處的電子儀器收緊了一些,讓那枚鉤子幾乎陷入了他的眼眶之中,隨即朝著面前的雌蟲伸出手:“來吧阿萊特斯,雌蟲從來都崇尚實力,這一場戰斗來讓我們做一個了結。”
“當然,如果你沒有徹底弄死我,”梅霍爾德勾起唇角:“我永遠不會放棄的。”
……
……
“哦,那你們戰斗的結果是……?”沈緣傾了傾身子,坐在西里安膝上讓身后的雌蟲將他的頭發攏起來,頸側發絲被梳理成一個低馬尾,顯得雄蟲的臉更加嬌小,他搖晃著小腿問:“梅霍爾德去哪里了?”
阿萊特斯:“雄主關心他嗎?”
沈緣拍了拍西里安的手臂,示意他把自己的頭發扎松一些,隨即反問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阿萊特斯沒有回答,他翻手拿出一個東西給雄蟲看,那只電子儀器已經被折斷,只剩下沾著血漬的殘骸,顯而易見的,梅霍爾德被他打敗了,但贏了這場戰斗,阿萊特斯看起來并沒有很高興。
雌蟲堅韌似鐵的身軀彎折下來,屈膝跪在了雄蟲面前,像之前在皇宮的廢墟之中那樣,他雙膝跪地,從口袋里摸出一個精致的盒子打開:“維爾拉,我之前……錯過了很多事,因為某些原因,你所知道的一些我們之間的秘密,我在宴會上拒絕過你,你的痛苦我并不知曉,所以被迫視而不見。”
沈緣打斷他:“你為什么突然說這么多話?”
說實在的一只淡漠的雌蟲忽然這么傾訴衷腸,像一只被馴服了的乖狗一樣滿心滿眼都是他,又行了這么大一個禮跪在他面前,好像下一秒他就會做出什么驚天動地的事來一樣——但沈緣早已經猜到了。
阿萊特斯是在向他求婚。
可求婚從來沒有雙膝跪地的,他這種姿態,更像是懇求,說難聽一點,像乞討——真的太掉b格了,阿萊特斯的性格決定了他不會像梅霍爾德一樣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狂妄到把生死當做游戲,他的脾性承襲了皇室一貫的謹慎作風,收斂之中又夾雜著一絲瘋狂。
相比于洛戈林,阿萊特斯更適合做蟲皇的親生雌子,帝國的火在哪只蟲的手里都會閃耀,但像阿萊特斯這樣的輔佐之臣實在不可或缺,如果他最后沒有選擇反叛……沈緣能夠想到自己的結局。
阿萊特斯沉默片刻,道:“我在懺悔。”
沈緣挑起眉:“你也懺悔?”
西里安懺悔就算了,阿萊特斯懺悔什么?他完全可以想象到梅霍爾德的嘴到底把他刺得有多難受,簡直像橫在心里的一把刀,但相比較一下……梅霍爾德這只蟲就算做錯了什么,也不會有這種后悔心態的。
阿萊特斯道:“我做了一個決定。”
沈緣俯下身問他:“什么決定?”
阿萊特斯抬起眼眸:“我想向您的雄父雌父求娶他們唯一的雄子,這枚戒指是用我的骨翼之中的軟骨制作而成,代表一種契約。”
沈緣現在越來越聽不懂這只雌蟲說話了,他真的很好奇,梅霍爾德到底說了些什么東西把阿萊特斯刺激到截了自己的骨翼只為來達成一個什么虛無縹緲的契約——更何況他是無神論者。
生病的時候求老天爺,老天爺理過他嗎?……就算求老天奶,老天奶也不會搭理他的。
“我決定發出一道召令,效仿艾爾羅伊長官,打敗我的雌蟲才可以做您的雌君,”阿萊特斯道:“如果我不夠強大,無法凌駕于其他雌蟲之上,那么我就不配擁有陪伴在您身邊的機會。”
沈緣:“……”
啊?
效仿雌父的做法?
他正發愣,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阿萊特斯這一番剖白,身后握著他的手腕查看他指甲的西里安抬起眼眸忽然道:“可以。”
“那么我先來與你交手。”
作者有話要說:
結束。
(我發誓絕不再寫淡漠沉穩受!)
第105章 番外一《其樂融融大家庭》
長達四個星時的授勛儀式終于在熱烈的掌聲中落下帷幕,沉重莊嚴的氣氛慢慢地重新活絡起來,肩上掛了新的榮譽綬帶的雌蟲西里安起身向全場致意感謝,禮貌回絕了一些雌蟲想要拉他去慶祝的邀請,和自己的雌父艾爾羅伊一同走出了會議室。
某種焦灼的喜悅情緒在心中燒起,讓他想要立刻將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在軍校上課的弟弟,西里安開啟私蟲通訊器輕車熟路地點開和維爾拉的對話框,心頭剛點燃起的那簇火苗卻被一盆冷水“唰”地澆滅。
“怎么……?”
一直以來和他分享軍校的訓練,抱怨永遠都學不會的生理課,甚至路上看見一叢漂亮的野花,或者吃到了午餐里咬不動的星獸肉都要和他嘰里呱啦一大堆的弟弟,在這四個星時之內居然連一個可愛的小表情都沒有回復他,顯示上午的那條消息依舊孤零零地躺在界面上。
不高興了嗎?
西里安低眸滑動指尖,向上翻看著自己這幾天發送給弟弟的信息,一字一句地研究到底是哪句話哪個字發得不對,是哪里惹得維爾拉鬧了脾氣,雌蟲沉浸得像是在看一份軍密報告,完全沒有聽見前方艾爾羅伊叫他名字的聲音。
“西里安?”
……
“西里安。”艾爾羅伊聲音加重,臉色很明顯地沉了下去,他伸手用力按過西里安執行秘密任務時肩膀上不慎落下的刀傷,動作之間毫不留情,幾乎要將他的傷口再次壓裂:“你在發什么愣?”
“抱歉雌父。”西里安回過神來,他垂眸將通訊器關閉,朝著面前的雌蟲微微俯下肩膀致歉道:“對不起,我走神了。”
艾爾羅伊用那雙冷青色眼眸掃視過自己現如今已經足夠優秀的雌子,目光在看見西里安那雙與雄主十分相似的紫眸時溫和了下來,他問:“你在看消息嗎?”
西里安:“是。”
艾爾羅伊:“小維爾拉的?”
西里安輕怔一瞬:“是。”
艾爾羅伊的神色徹底松軟下去,他點了點頭:“給你兩分鐘,先回復維爾拉的消息,問問他今天晚上想吃什么,稍后有些話我飛行器上和你說。”
西里安停頓在原地半晌,他看著空蕩蕩的對話界面沉默許久,手指微動把今天授勛儀式所得的獎金全部發給了弟弟,猶豫片刻又附上一則問候的消息。
“西里安,”艾爾羅伊走上飛行器坐在他的對面:“你從今天開始已經是一位少將了,從尉官到拿到將級軍銜,你用了多長時間?”
西里安心里算了算日子:“一年零四個月,雌父。”
這個成就對于任何一只雌蟲來說都足夠優秀,西里安繼承了艾爾羅伊的等級基因,他的起點比其余的雌蟲都要更高,再加之訓練刻苦又肯拼殺,橫跨五個等級,取得優異的成績于他而言并不算特別困難。
“不夠。”
艾爾羅伊并不滿意這個結果,他看向窗外的云霧,輕輕摩挲著依舊帶著過去舊傷痕跡的手指骨節,思索片刻后才低聲命令道:“從少將到上將,我最多給你半年時間,如果你做不到,我會向陛下申請派遣你去和洛戈林一起駐守邊緣星系。”
“……雌父?”西里安猛地抬起頭,他下意識想要起身細細詢問,理智卻強壓著他的肩膀,讓他穩穩地坐在飛行器艙內蜷縮起指節:“我會做到的。”
“我并非強迫你,”艾爾羅伊看了他一會兒,忽然道:“西里安,你弟弟還有兩年就要從軍校畢業,他的意愿是想要進入軍部,我想你不會不知道。”
“我們無法阻止維爾拉的意志,所以必須要守護著他不斷向前,未來如果他選擇了文職無可厚非,但如果你弟弟想要上戰場呢?如果他想要獲得功勛呢?如果某天他的作戰計劃與其他的雌蟲產生了分歧,你又該怎么辦?”
“……”
“少將的軍銜算得上極其優秀,首先恭喜你升職,你做得很好西里安,但還不夠,你守護著維爾拉看著他長大,對他的情感深厚。”
“但是話說回來,”艾爾羅伊道:“少將軍銜,還不足以為他遮風擋雨,你知道你因為私下濫用職權被某位中將寫報告彈劾了嗎?”
西里安心頭一跳:“我沒有收到彈劾書。”
“因為我替你攔下了,”艾爾羅伊轉過頭去,雙膝交疊在一起看著自己左手無名指間那枚紫寶石的婚戒:“你在軍校濫用職權為維爾拉做的那些事,我不再追究,我的意思是……你必須走到我的位置,才能完全守護維爾拉。”
“就像三天前那紙彈劾書一樣。”
“雌父不可能永遠留在軍部,終有一天我和雄主會先你們一步而去,死亡這件事很尋常,但我希望,如果真的到那一天,你那時已經擁有了保護維爾拉的能力。”
“我,明白了。”
西里安所期待的消息提示音依舊沒有響起,他聽著雌父這番囑咐,指節深深地陷入了手掌之中,心中的焦灼讓他忍不住看向窗外有些模糊的云霧。
他知道弟弟的軍校坐落在城中哪一點,知道他從學校回來所有的班車路線,也摸清了維爾拉從學校到家里所需要的大致時間,這時候他大約已經進了家門,或許連衣服都換好了,若說只是對弟弟的安全上心,他未免做得有些太過分,像監視一樣。
但他只有這一個弟弟。
……
……
維爾拉最近有些反常。
西維亞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在他的雌君和雌子從授勛儀式上回來的時候,他召開了一次嚴肅的家庭會議,具體討論了維爾拉近一段時間的反常情況,在經過長達兩個星時的談論之后,西維亞猜測自己的小雄子或許是進入了某種叛逆的青春期時間。
“青春期是什么?”西里安問。
西維亞思索片刻,道:“今天維爾拉回來的時候把自己的背包甩下就回了房間,根本沒有搭理任何蟲,應該也沒有回復你的消息,早上你給他扎的丸子頭,他可能一進學校就散下來了,對于這些,你有什么看法?”
西里安認真地想了想:“或許是因為我最近太忙碌沒能及時回復他的消息,小緣鬧脾氣了,發型方面……晚上我學一個別的樣式,明天給維爾拉扎。”
“不是……”
西維亞用手心捂住眼睛低頭沉默,他其實早該知道所有的雌蟲都是一根筋的生物,除了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在家庭關系上他們也是十分地簡單粗暴,維爾拉是艾爾羅伊唯一的雄子,也是西里安唯一的弟弟,所以在日常生活方面,家里的蟲對他的縱容確實過分。
但對于一只突然迎來青春叛逆期的小雄蟲來說,這些可能是束縛和禁錮,青春期的一大特點就是:和家里蟲對著干,不讓做的偏要做,勸說他去做的他絕對不會碰一下,就像是那個極其平常的發型一樣。
明明扎好了的一只可可愛愛的小丸子,維爾拉偏要賭氣散下來,任由他過長的黑發披在肩膀上搖晃,回來冷著一張小臉,“啪”地一下把背包甩到沙發上,回臥室反鎖了門自己一只蟲待著不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學校過得不開心。
“算了,”西維亞揉著太陽穴抬眸:“青春期的孩子最不好管教了,你們讓我再好好想想該怎么做。”
艾爾羅伊起身接替了雄主的手指,為他按摩著太陽穴,聞言輕聲道:“不如給小緣請幾天假,讓他出去玩一玩,軍校訓練強度很大,可能是累了。”
“不行,”西維亞立刻否決:“你敢讓他一只蟲出去玩,他就敢玩離家出走消失不見,萬一真出了什么事怎么辦?到時候你把帝星掀了,我怎么給塞夫納交代?”
艾爾羅伊“嗯”了一聲,道:“有道理,我的存款的確足夠賠償帝星三年的資金流動,但萬一維爾拉一聲不吭跑到外星系,那就有點難找了。”
“這樣,”西維亞朝著面前的西里安招了招手:“你過來,聽我說。”
西里安靠過去:“怎么?”
西維亞低聲道:“維爾拉現在應該還沒睡,你把熱奶昔端給他去看一看,旁敲側擊問一問他最近是不是有了喜歡的蟲,有沒有和別的蟲鬧矛盾,是不是在學校過得不開心之類,最重要的是……你哄一哄小緣。”
“好。”
“你們從小關系好,維爾拉之前可愿意和你待一塊兒了,晚上都要抱著毯子去找你一起睡,我和你雌父去問他肯定不愿意開口,你們還算得上是同齡蟲,比較方便一些。”
西里安點了點頭:“是。”
“還有一點,”西維亞豎起一根手指:“假如他真看上哪只雌蟲,務必問出來那只蟲的姓名和背景,如果是被欺負了……”
“我就去找塞夫納算賬。”
那家伙開的軍校,親侄子在自己的地盤兒還能讓別的蟲欺負了?
……
……
沈緣完全不知道客廳里有關他的這場會議已經結束,他握著通訊器翻了個身,看著屏幕上記錄的那些晦澀難懂的知識點,在心里默背著,準備明天的理論考試,指腹滑動著藍屏,時不時地將頂上那些接連不斷申請好友的通知信息滑上去。
“咚咚。”
雄蟲看向門口,猜測著應該是剛回來的雌父過來看他,于是微微提高了些聲音:“雌父,我已經要睡覺了,請不要打擾我。”
“是哥哥。”
西里安端著盤子站在門前:“乖維爾拉,你今晚忘記喝奶昔了,我給你送過來,哥哥可以進去嗎?”
沈緣微微愣了一下,上身剛起來一點兒,又支撐不住似得徹底癱下去不發一言,通訊器上的消息提示音依舊在響,握在手里發出接連幾段震動,他看著房間里的昏暗沉默片刻,再次撐著臂肘爬起來:“我不喝。”
他頓了頓,又道:“你進來吧。”
西里安走進來側身把門關閉,將盤子里那杯熱奶昔放到桌子上,俯下身去看著面前冷著臉縮在被子里不說話的弟弟,聲音一輕再輕:“今天小緣好像沒有給哥哥分享日常,是不是訓練太累了?哥哥幫你去和校方導師協調一下,讓你多休息幾天,好不好?”
“過段時間我申請休假,哥哥帶你出去玩,維爾拉想去哪個星系?”
沈緣看了西里安一會兒,忽然像被哪句話戳了心口刺激到了一樣,氣得他把被子團吧團吧轉了個長邊,然后用力遮住了自己的臉拒絕交流:“出去。”
被子里傳出來的聲音又軟又悶,像憋著一口氣在喉嚨里堵著,帶著些鬧脾氣的啞意,西里安微怔一瞬,連忙屈膝半跪在地毯上,伸手去拉蓋在弟弟臉上的絨被:“別這樣蓋著,會喘不過氣來,是不是哥哥說錯話了?”
“別生氣,維爾拉。”
雄蟲的力氣終究抵不過雌蟲,當小雄蟲蓋在臉上的被子落下來的時候,西里安那雙與弟弟相似的紫色眼睛中央忽地緊縮起來,呈現在他眼前的這幅景象讓他的心頭剎那間塌陷下去一塊,隨及便是一陣陣的酸澀涌上喉間。
“怎么了……?”
雄蟲那雙明亮的眼睛里覆上去一層水霧,珍珠似的眼淚從他泛紅的眼角倏然滑落下來,浸潤了他后腦下墊的軟枕,微微卷曲起來的長睫沾了水漬,在他的眼睛上方輕輕閃著,好似受了滔天的委屈。
西里安難得的有些手足無措,他伸出手臂將雄蟲摟入懷里,手心撫上他只穿了睡衣的脊背輕輕拍著:“對不起對不起,是哥哥的錯,維爾拉可以懲罰我,好嗎?”
沈緣低頭把眼淚糊到他的軍裝胸口上,偏硬質的布料把他的臉頰蹭得泛紅,西里安一手攏住弟弟的臉頰輕輕揉搓著,一面又低聲詢問道:“是不喜歡今天哥哥給你扎的丸子嗎?”
沈緣道:“不喜歡。”
西里安耐心地哄著他:“那哥哥明天給你扎別的樣式,你來挑選,好不好?”
沈緣賭氣道:“不好。”
西里安沉默片刻:“那是……”
雄蟲道:“我不要理你。”
西里安心頭那塊剛塌陷下去的地方徹底空了,他呼吸間緊了緊,用腕骨將懷里小雄蟲臉上的淚漬擦干凈,又給他捂了捂有些發紅的眼睛,道:“那哥哥不惹你生氣,看著你喝了奶昔就走,好不好?”
雄蟲的嘴唇動了動,似乎說了什么,西里安沒能聽見,他低頭靠近了一些,問:“小緣說什么?”
“……”
“不要走……”
西里安聽見這句幾近于撒嬌的話,幾乎是瞬間反應了過來,維爾拉的種種表現都好像在告訴他——他的弟弟在軍校受欺負了,很可能這對維爾拉來說只是一件有些煩惱的小事,不至于給家里蟲說,所以弟弟才緘口不言,但對于他來說,有關于維爾拉的所有,都不會是小事。
他抱著雄蟲打開自己的通訊器找到了校方聯系方式,正準備打一則通訊過去問一問是什么情況,卻忽然感覺到自己的腰身緊了緊,雄蟲把自己身上的力氣完全傾瀉下來,用手臂緊緊地摟住了他。
“哥哥。”
西里安將他有些凌亂蹭到腰間的淺藍色碎花睡衣拉到小腿處,遮蓋住那片白皙的肌膚,隨即側身將這只小蟲完全抱進懷里,靠在了床頭上讓弟弟趴得更舒服一些:“維爾拉?”
沈緣沉默許久,才慢慢道:“我好像從來沒有憑自己做成過什么,即使是一件小事,我也需要找哥哥和雄父雌父幫忙,那時候不喜歡和別的蟲住一起調換單獨宿舍,訓練強度太大吃得飯不好又要回家住……生理課總是不及格,是哥哥幫我寫的測題。”
“這些,有什么問題?”西里安眼眸垂下,實在是沒有想明白弟弟為什么會因為這樣的事難過:“哥哥很慶幸能夠幫到我的小維爾拉,雄父雌父也是。”
沈緣道:“可我解決不了。”
“雄父也是雄蟲,雄父那時候上軍校就可以適應,但是我不能,我不想和別的蟲住在一起,不想吃那里的飯,不想上生理課,也不想參加對戰,那些雌蟲總是……”他忽然停住。
“那些雌蟲?”西里安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他捂了捂雄蟲柔軟的側頰,讓他貼在自己的胸口處,其實在門外的時候他就聽見了,雌蟲的聽力很好,就算是細微的消息通知鈴聲,隔著一堵墻他也能聽得清清楚楚,通過弟弟這些話,他大概能夠猜出來發生了什么:“維爾拉,告訴哥哥,是他們通過通訊器騷擾了你嗎?”
雄蟲又不說話了。
西里安溫柔地問他:“是有蟲把你的號碼散布出去了嗎?他們在添加你的通訊,對嗎?”
沈緣縮進他的手臂中:“這只是一件小事,作為西維亞的雄子,我應該自己解決,雄父當初面對那么多困難……”
“這不是小事。”西里安打斷他:“雄父是雄父,維爾拉是維爾拉,小緣,你不能要求自己像雄父一樣強大到面對所有的麻煩,你決定進入軍校,將來要走進軍部之中,這已經很棒了。”
“我的維爾拉,”西里安貼了貼他的臉頰,用手指將他的碎花裙子攏起來蓋在腿間:“你已經很厲害了,但是你有哥哥在,所以應該要走一條不那么危險的坦途。”
“雄父也不是被苦難塑造的,平坦的大道同樣可以造就另一只優秀的雄蟲,你看,當你選擇進入軍校的時候,我們都沒有阻止,雄父給你準備了比他們都好的武器,雌父教你槍法,哥哥為你準備好生活上的一切,我們都希望你前進的方向能夠順利。”
沈緣抬起眼睛:“雄父說讓我做我自己。”
西里安輕笑道:“是這個意思。”
“所以這件事,哥哥來為你解決。”
沈緣摟住他的脖頸:“那我會越來越嬌氣的,之前訓練的時候我不小心劃傷了手指,都想要立刻回家找你,但是我忍住了,現在已經長好了,那時候特別難過,為什么哥哥那么忙碌,都會看我發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消息呢?”
“不是亂七八糟的……”西里安輕嘆一口氣,道:“因為你是哥哥的寶貝,雄父雌父還有我,我們都愛你。”
溫情在房間內慢慢流淌著,帶著晶瑩剔透光芒的河流順著溝壑蔓延上去,從深不見底的昏暗之中溢出平面,觸碰到了沈緣的指尖。
“那我……”
西里安:“嗯?”
雄蟲道:“我明天還要扎丸子頭。”
作者有話要說:
青春期就是很容易想多哈哈哈,小寶你不能和雄父比較哇
第106章 番外二《臨時室友》
發現自己對那只等級不詳長相普通的雌蟲室友心動的時候,梅霍爾德正在訓練室屈膝坐著目視前方發呆,雌蟲指尖處夾著一支剛點燃的香煙,縹緲而上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視線,攪擾了他的訓練進程,卻無法將他腦海里不斷閃現的那只小雌蟲的模樣趕出去。
滾燙的火星觸碰到了他的指節,把他表層的皮膚燒焦,梅霍爾德回過神來,他就著已經被灼傷的指關節,用力地將依舊燃燒著的煙蒂塞進了舌根處,如同自虐一般,又拾起地上的尖刀在胸口處狠狠地劃了一下,血液瞬間浸染了單薄的衣裳,可痛意沒有讓他清醒,反而叫他再次墜入了無底的深淵。
這是深淵。
沈緣。
“沈緣。”
梅霍爾德念著這個極其拗口的名字,手心覆蓋在自己胸口間,透過濕潤黏膩的血跡,他感覺到有一陣強烈的鼓點在他的心頭敲擊著。
幾乎是與此同時,那只雌蟲的相貌聲音,再次印刻在了他的腦海之中,掌心處的鼓點越來越快,越來越激烈,像是即將要沖破這一層皮肉,將那塊跳動的肉送到他的手上,讓他好好地看清楚這一切發生的緣由。
瘋了吧……?
在不知不覺之間,他居然喜歡上了自己的室友——那只總是單獨地做著一切,平靜面對敗局,性格孤僻淡漠,相貌平常普通,每天和他的交流不過兩三句話,卻又在射擊方面有著超高天賦的……小雌蟲。
瘋了,瘋了。
他怎么會喜歡上一只雌蟲?
梅霍爾德回想著那些再普通不過的日常,心底里居然升起了一陣酥酥麻麻的暖意,就像是沈緣那席黑色長發將他的心臟完全包裹住了一樣,胸腔處充斥著一種紫羅蘭的淡淡香氣,這大約是他回憶里沈緣所用的沐浴露的味道,在那只雌蟲攥著濕漉漉的長發低頭自樓梯經過他身邊時,他的衣服也沾上了一股這樣的香氣。
因為某些特殊緣故,這只連跳兩級被破格錄入五年級的雌蟲成為了他的臨時室友,為期大概三個月,梅霍爾德并不在意這樣一個小小的變化,也不覺得他會和這只曾經的手下敗將雌蟲產生什么過多的交集。
但浴室里偶爾沒有完全清除的黑色長發,鏡子上模糊的水霧,桌子上面規整放置的課業書,卷起來掛在鉤子上的腰帶,以及沙發上那件帶著精致小繡花的內衫,無不彰顯著這短短半個月,沈緣已經完全進入了他原本孤獨的生活。
心動這個信號,大約是從他覺得沈緣有些可愛的時候開始發出警報的,用這個詞來形容一只雌蟲未免有些不妥當,對于雄蟲來講,這是夸贊的意思,但這對于崇尚力量的雌蟲來說幾乎無異于一種侮辱。
可梅霍爾德找不到更好的詞來描繪那只雌蟲的某些小動作——他觀察到沈緣早餐有喝奶昔的習慣,是那種在軍校里并不暢銷的袋裝奶昔,大多時候他嘴里銜著的都是草莓味,偶爾失手拿到藍莓的,他會輕輕地皺一下眉,然后迅速地像喝苦藥水一樣將他喝光。
他喜歡戴一枚紫寶石的耳釘,時不時地做小動作要摸一下看看它還在不在,然后在遠處自言自語地說著什么話,從來沒有蟲聽清過他說話的內容,梅霍爾德猜想那大約是他重要的蟲贈予的禮物,所以才那么珍視。
他不喜歡吃星獸制作出來的烤肉,大多時候,他的那只碗里只會出現一些綠色的葉子和某些素食,但即使這樣,那碗飯依舊不會見底,扔掉剩飯的時候,他的臉上會出現心虛的表情。
他的家境看起來很優渥,吃穿用度方面從不吝嗇,校方給了他許多優待,例如縮減訓練時間,可他從來沒有逃過集體強訓,比其他的雌蟲還要更加努力。
……
還有很多很多,一時不能詳盡。
梅霍爾德摩挲著被燒破了的指節,灼熱的疼痛感無法把他的思緒拉扯回來,其實一直到現在后知后覺,他才終于發現這一切。
他發現了自己心底暗生的情愫慢慢生長,成為堅固的藤蔓纏繞而上,而頂端早就綻放出了那朵紫羅蘭花,直到如今才不緊不慢地將他陰暗的心思公布出來,穿透皮肉,把那灘血送進他的掌心里,讓他在光潔的墻壁上烙刻下這一瞬心動的痕跡。
“我喜歡他。”梅霍爾德低聲道:“我喜歡上了一只雌蟲,這是心動的感覺……”
他了解自己的性格,一時的興趣并不會讓他的心臟跳動得這樣激烈,即使贏得一場比賽,亦或者是獲得了什么至高無上的成就,也不能激蕩起他心中的浪潮,一直以來能夠讓他興奮的狀況并不多,讓他感興趣的蟲更是少之又少。
但現在,僅僅是沈緣的名字在他的心頭滑過,像羽毛輕輕掃著,就可以輕易地做到這一切,把他的心臟沉溺在河水中央,它依舊跳動著,讓原本平靜的河面泛起微浪漣漪。
梅霍爾德現在要去確定最后一件事。
……
……
夜色融化成濃墨,在烏云之中散開,遮蔽了半天如銀月光,只打在沈緣路過廣場時那條中心路矗立的帝國旗幟之上,略有些燥熱的夏天里蟲聲鳴叫,他回到公寓時里面黑蒙蒙一片,沒有開燈。
“……沈緣。”
一道低啞的聲音在黑暗中憑空響起,沈緣的腳步停滯住,伸手去開啟智能燈光機關的手也頓住了,眼睛逐漸適應黑夜,他在沙發的地毯上模模糊糊地看見了那位室友的影子。
沈緣問:“怎么了?”
雌蟲沉默許久,久到他以為對方或許是在外面喝醉了已經酣睡之時,那道聲音再次響起,帶著極其詭異的沙啞:“你能……幫幫我嗎?”
“抱歉,但是幫什么?”
沈緣靠近兩步,將他裝了課本的背包放下,站在了距離那只雌蟲僅有幾步之遠的地方,低頭看著癱坐在毯子上俯身幾乎遮住了全部容貌的灰發雌蟲:“你的精神力暴-亂期提前了嗎?……抑制劑在哪里?我去幫你拿。”
“……”
雌蟲似乎說了什么話,但聲音又低又含糊,沈緣沒能聽清,于是他再次上前兩步,雙腳踩到了沙發旁邊鋪的那層絨毯,又微微俯下身子:“梅霍爾德?”
他靜靜地等待著這只雌蟲的答復,幾乎已經要屏住所有氣息,可卻不料一只手忽然自下而上握住了他垂下的手腕,用力一拽將他拉到了柔軟的地毯上,沈緣一時不防,直直地跌進了雌蟲的懷里:“……你!”
“怎么會……”梅霍爾德握著那只瘦弱的腕子,在黑暗之中看著這只雌蟲普通平常的相貌,那顆心臟卻劇烈跳動著,即將要沖破他的胸腔,將他滿腔情意傾瀉而出:“怎么會這么可愛?”
很平常的衣裳,很普通的淡茶色眼睛,孤僻冷漠的氣質,不算優秀的能力,如果說有什么獨特的地方,大概是他那一席并不常見的黑發最吸引蟲的目光,這是一種來自東方古國的強大基因,流傳到現在依舊被蟲所追求,甚至有蟲會定期染成這種高貴的黑色。
但是好可愛。
即使他的頭發不是黑色的,即使他沒有這一項獨特的基因,梅霍爾德用極短的時間想象了一下,他想象著或許這只雌蟲有一頭金黃色的長發,亦或者是普通的栗色……依舊可愛。
他沒有對這只雌蟲的氣息感到排斥。
一點兒也沒有。
甚至有些……心向往之。
梅霍爾德心里大約有了數,他攥緊那只手腕,將這只小雌蟲拉進他的懷中擁抱著,隨及附在他耳邊低聲道:“幫幫我吧,沈緣?”
“至少我是你的室友,你不能見死不救吧?下一次比賽讓你贏,我把獎牌給你,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不遺余力地幫助你,好嗎?”
沈緣愣了愣,掙扎著想從他的懷里爬起來:“這是,什么意思?”
“我要幫你什么?怎么幫你?還有……我不需要任何蟲讓我,我們只是臨時室友而已,還有兩個月,我會搬出去的……等一下!你脫我的衣服做什么!”
梅霍爾德擁著他的腰身,不動聲色地用手指解開了小雌蟲外衣的扣子,成功看見了他內里襯衫領口間精致無比的金線繡花,他低下頭喟嘆一聲,心底里冒起灼熱蒸汽:“雌蟲之間做這些很正常的,沈同學。”
“我先來示范給你看。”
……
沈緣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坐在沙發上微仰著頭,指節深深地陷入軟墊之間,將它壓出了明顯的痕跡,而他的室友——那只總是笑著對所有蟲都似乎不屑一顧的紅眸雌蟲,正屈膝跪在他的身前,用手掌握著他暴露在空氣中,卻并未將褲子完全褪下的腳腕。
“怎么樣?”梅霍爾德屈肘靠在一旁,眼眸掃過了小雌蟲光潔的胸口,那里并未有蟲紋顯現,反而透著一層淡淡的紅色,他抬起眼眸,看著沈緣復雜的神色,忍不住笑出了聲,再次強調道:“雌蟲做這樣的事很正常。”
但是梅霍爾德這樣做不正常。
沈緣默不作聲地側過頭,心想:如果他真的是一只雌蟲就算了,可面前這位室友,這只屢次輕松打敗他強大到無法勘測的雌蟲,根本不知道他真實的性別,但其實如果他真的是一只雌蟲就好了,哥哥就不需要那樣走在險境里,替他安排這一切超越職權的東西。
梅霍爾德抬眸看著雌蟲:“我已經示范過了,現在,是不是該你了?”
沈緣沉聲道:“我不要。”
梅霍爾德指尖劃過他的腰側:“不要什么?”
沈緣低眸:“你和很多雌蟲做過這樣的事嗎?所以你覺得這些很正常,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應該去找他……或者他們。”
“誰?”梅霍爾德輕笑一聲:“我只是看見過而已,又不是真的嘗試過……沈緣,我也是第一次這樣做,禮尚往來,該你了。”
沈緣下意識蹙眉:“不。”
“……太臟了。”
梅霍爾德笑出了聲,他指了指自己的喉嚨,輕聲道:“我也沒有嫌棄你啊,好了,知道你愛干凈又不懂這些,用一種別的方式吧,我來就好。”
有些狹窄的沙發上兩只蟲相對坐著,潮濕的溫熱氣息從中溢散出來,在半空升騰起薄薄云霧,沈緣靠在沙發靠背上用手背用力地捂住了嘴唇,克制著自己喘息的聲音,那件帶著繡花的襯衫的紐扣只被解開了下半部分,露出了少年纖細帶著薄肌的勁瘦腰身。
“……好了嗎?”沈緣啞著嗓子問。
梅霍爾德問道:“你小時候是不是身體不好?看起來沒有得到完全精心的撫育。”
沈緣反問他:“為什么這么說?”
梅霍爾德指尖微動著,沒有將他的自尊戳破,只是像聊閑天一樣說道:“孤兒雌蟲有很多瘦弱的,大概是叫做先天不足,所以等級也不會很高,你看到的一些,是皇室精心挑選的天才,至于其余的,下場可能是自生自滅。但你的天賦很好,只是體術不行,應該不屬于這一類。”
沈緣沉默片刻:“我的雄父雌父……在我很小的時候死在了戰場上,所以一直是我的哥哥養育我,你也是孤兒雌蟲嗎?”
梅霍爾德道:“不算是。”
“只是雌父不要我而已,他更關注自己的雄主,因此圍著他喜歡的雄蟲打轉,荒廢了自己的事業,對我是放養狀態,這很正常,所以我從另一個星系來到了帝星。”
“如果某天我能在軍部得到一個不錯的軍銜,他大概能夠再關注我一下吧,但是誰知道呢?我從十三歲起就沒見過他了,親情不重要,自由才是我想要的東西。”
沈緣輕輕喘著氣想去推他的手,卻被梅霍爾德輕易地拽住了兩只手腕牢牢禁錮,雌蟲靠近他,手指間的動作依舊不停,他問:“你呢?”
“你也想進入軍部嗎?”
沈緣顫抖著肩膀,瞳孔間流出一串淚珠,他捂住自己的臉,聲音從手掌心里傳出來,悶悶啞啞:“我想去……我提交了申請,大概一年后,會去烏吉塔星系找一位朋友,他在那里駐戰。”
“哦……”梅霍爾德沉默了,他的聲音停止時,更加凸顯出了沈緣喉間的喘動聲響,雌蟲手掌的動作加快,片刻后,一陣灼熱的氣息迸發出來。
“那我跟隨你。”他說
梅霍爾德的手指覆蓋住雌蟲那截沾了黏膩液體的腰身,將它用力地握住,看著白皙皮膚表層的痕跡微微出神,在那具瘦弱的身軀倒向他時,他下意識地感覺到了肩膀上無比熟悉的微弱氣息,梅霍爾德驟然之間從睡夢中醒過來了。
這里是沈緣曾經想要去往的烏吉塔星系,一個荒涼的,根本沒有蟲在這里駐戰的地方,那只雌蟲對他撒謊了,夜空中的星光黯淡,風聲也肅緊,沙礫在屋外吹起響動,這一場隔世經年的記憶成為了攥刻在他心底的烙印,讓他在臨死之際都細細品味著。
如果他能明白,如果他能預知,假如有那么一個機會,讓他能夠超越生死,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取那最后一分鐘,讓他能夠將這段記憶留存在血肉間,銘刻在石碑上,讓他心愛的雄蟲知曉他曾經無比熾熱的愛意,那么梅霍爾德什么都愿意。
“戰敗了,也沒關系。”
梅霍爾德抱著懷里安睡的雄蟲低聲道:“我親愛的同學,我的臨時室友,我的蟲主,我依舊跟隨你。”
“……汪。”
風吹散了剩余的所有痕跡。
作者有話要說:
梅霍爾德的番外over了
還剩一個關于雄父和阿萊特斯的就結束
第107章 番外三《最后一顆行星》
這是他意識殘存的最后一個星時。
阿萊特斯最終停留在了一顆荒廢的偏遠星球上,這里空氣稀薄無比,到處都是浮沉的細小沙礫,未成形的小型颶風在地表之間纏繞著,蔓延過他已經逐漸僵化的指尖,似乎在迎接他的首次到訪。
“這里,已經是星系邊界了。”
西里安臨死之前迅速轉移了弟弟的位置,而后決絕地自殺,懷揣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他死在了帝國旗幟升起飄揚的前夕,那些尚有殘余的反叛軍最終被四方駐戰軍雌截殺殆盡,與此同時,這場反叛中最重要的那只小雄蟲,卻失去了所有的蹤跡。
阿萊特斯不知道自己尋找了多久,他駕駛著飛行器在星云之中穿梭,勘測著任何一個或許有蟲能夠生存的星球,金色瞳孔掃視著每一個角落,他在一望無際的大海里尋找那一顆紫色寶石,卻縱然將海水徹底抽干,也依舊一無所獲。
這是第幾年……?
阿萊特斯有些記不清了。
數次精神力暴-亂已經讓他堅硬似鐵的身軀僵化大半,最初失去知覺的,是他與那只小雄蟲締結婚姻時佩戴戒指的那根無名指,他用另一只手將戒指取下來,用繩子穿過戴在了脖頸上,將他細心地壓在胸口間,那顆原本冰涼的寶石被他的體溫熨燙,燒起灼熱的火苗。
可又一次精神力暴-亂的到來打破了他最初想要將這枚戒指呵護在懷中的計劃,在整只左臂僵化之前,他扯著繩子用力將它咬斷,然后把那枚婚戒含在了舌尖處,一直到如今,他體內的很多處器官已經失去應有的機能,那枚戒指依然在他的舌尖處咬著。
抑制劑不再起與以往相同的作用,也無法再浸潤僵化的血管,每只雌蟲都必須平靜地接受這種死亡的到來,他同意與自己心愛的小雄蟲離婚的那一刻,死亡的沙漏注定要開始倒扣。
阿萊特斯并不懼怕死亡,或許在失去維爾拉的那一瞬,他就始終在等待著這一刻的到來,但小雄蟲的失蹤打破了他原本被拋棄,被遺忘,平靜死去的計劃,西里安的戰敗并不意味著維爾拉也要受到牽連,作為被他選中過的雌蟲,他有能力也有責任去照看他。
但這一切的前提都是,找到他的蹤跡。
“不會再有機會了……”此刻距離他的死亡僅剩下短短三十星分,阿萊特斯的聲音開始變得粗啞,他知道這顆氣候惡劣的星球上不可能容得下一只小雄蟲生存,也清楚地明白或許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已經徹底失去了維爾拉,所以他們爭吵,互相冷漠,錯過,最終得到那樣的結局。
幸福的日子是短暫的。
阿萊特斯艱難行走在沙塵之中,朝著遠處的微光而去,他的腦海里開始回憶那些甜蜜的時光,水流養育著枯枝敗葉,穿過他枯槁的骨骼,讓他在臨死之際有了那么一點點溫暖的感覺。
維爾拉喜歡吃什么?
阿萊特斯低聲道:“他愛吃草莓味的蛋糕,喜歡喝草莓味的奶昔,但是不喜歡吃草莓。”
他的發帶是什么顏色?
“亮色居多,在某些莊嚴的場合,他會選擇黑色,但發帶上會墜一些閃亮亮的寶石,燈光映照下去,他的頭發在發光。”
他喜歡做什么?
“他沒有很要好的雄蟲朋友,大多時候,他會把自己團成一只毛絨球,窩在單蟲沙發上看星網的直播,并且給那些亞雌一些打賞……我很嫉妒,那些,我也可以做。”
他睡覺的時候通常是什么姿勢?
阿萊特斯想了一會兒,繼續自問自答低聲笑道:“夏天熱的時候,他會把我趕下去,自己占據一整張床,把兩只手臂攤開,如果冷一些……他會趴在我的身上,把被子團成亂糟糟的樣子,蓋住他的腦袋,我喜歡冬天。”
他在你的心里是什么位置?
阿萊特斯道:“首位。”
那你呢?
阿萊特斯:“無所謂。”
能夠在他的心里就已經很好了。
既然這樣,那你為什么沒能救得了他?
阿萊特斯的腳步頓住了,沙土打在他的靴子上,在地表形成一個深深的凹印,他看著前方混沌的迷霧,忽然感覺到心里凝固起了萬里冰層。
救?救什么?
腦海里的聲音停頓住,他自問自答把自己問成了一只愚蠢的蟲,阿萊特斯的指節已經不能再彎曲,他的小腿處如同支著堅固的架子,迫使他徹底跌倒下去,阿萊特斯知道,這大約是最后三星分了,蟲神賦予他最后的,能對自己心中雄蟲說話的最后一個機會。
“其實我,后悔了。”
阿萊特斯輕聲道:“在簽下姓名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槍里只有五顆子彈,所以您向我打了五槍,其實那些傷口并沒有多么疼痛,真正讓我妥協的,是您那雙冷漠的眼睛。”
“我想我應該像所有雌蟲那樣,以雄主的話為第一命令,遵從您的意愿,讓您能夠開心,我自以為是我的意志打敗了天生的占有欲,讓我能夠真正地方手,但其實……是您打敗了我。”
阿萊特斯的呼吸忽然停滯住,他的眼前逐漸模糊,軀體的僵化已經讓他在死亡的邊緣盤旋數次,而到現在,他那根最初僵化的無名指,居然開始有了細微的知覺。
那是什么?
他用僅剩最后一絲力氣都臂膀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抬眼向不遠處看去,被小型颶風吹起的沙塵底下,似乎掩埋著一個閃亮亮的東西,像是金屬,或許是某種珠寶。
這種地方,難道是有蟲存在的嗎?
阿萊特斯的意識漸漸渙散,又是一陣冷風吹過,掩藏在沙土底下的金屬物露出了它原本的模樣,在那顆紫色的寶石經過風沙洗滌,徹底暴露在他的面前時,阿萊特斯早已經喪失了最后一絲力氣。
“是那枚……戒指。”
我們的婚戒。
是維爾拉戴在指尖的那一個。
他用力地探出手臂,撐著最后一口不肯斷絕的氣息想要夠到那枚戒指,雌蟲腦海中的記憶狠狠地纏繞在了一起,逐漸模糊了所有的時間線,讓他再也無法感知世界,或許在臨死之際,他唯一能夠記著的,是那場盛大的婚禮。
阿萊特斯只記得這樣一件事。
他與維爾拉締結了婚姻,將那枚戒指互相戴在了彼此的指尖,他的那一枚含在他的舌尖處,而另一枚卻驚奇地出現在了這顆荒涼的星球上——在他生命的最后一秒。
再給我一點時間。
再給我……
“砰。”
一寸之遙,雌蟲的指尖徹底陷入了沙土之中。
……
……
“境。”
耀目星空之下羅盤旋在天空之中,金色的文字在那之上漸漸發生變化,穿著黑色長風衣的少年站立著,風吹起他的衣角,像塑造了一雙深色的翅膀,身后空靈的聲音響起,境沒有回頭,只是依舊平靜地看著那只象征著歷史痕跡的羅盤。
“現在這個結局,你滿意了嗎?”
“境。”
少年側眸看過去:“這是我的疏忽,既然是我的錯誤,那么就由我來承擔這一切代價,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在泥土之上壓出車轍,但這一切不是無法改變的。”
他說:“他們活下去,我就滿意了。”
身后的人低聲道:“但你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就當吃一回教訓吧,不是每個穿梭時空亂流的人都能像你一樣平安地活下來。”
“為了那兩只……蟲,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更何況其中那一只,還是另一個世界而來的,你當初計算過,他大概來自十九世紀到二十二世紀之間,在這個基礎上……他的靈魂不會湮滅。”
境轉身再次看向那只羅盤。
沖破歷史,穿越時空,亦或者是那些想要改變時代軌跡的人,終究會在那個世界里消失,他的確太過于自信,他想要將強大的基因流傳下去,以此來改變萬年之中雄蟲始終被動的現實,但歷史就是歷史,它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斷流。
所以本不該出現的西里安死去了。
死在他為弟弟所掙扎的叛亂之中。
所以他疼愛的維爾拉也死去了,死在了塞夫納和高官貴族的掌控之下,死在陰謀詭計里,他們作為歷史多余的那一部分而被剔除,以此來維持世界的平衡。
但那是他的孩子。
他們不是自己改變歷史的試驗品。
西維亞在看見最終的結局時,他獨自靜默了很久,在漫天璀璨星光之中,他放棄了原本的理想,抱負,放棄了那個或許可以阻止萬年之前滅絕戰爭的實驗機會,一直到最后,他只想要讓他的孩子們好好地在那個世界里活下去。
所以他再次穿過時空亂流,回到那個時代里,他在陰差陽錯之下,以路人的身份看見了他兩個孩子,他無法對西里安亦或者是維爾拉訴說這些事,他沒辦法去告訴他們改變結局的方法,于是他做了一些額外的努力。
為了讓維爾拉相信這一切,他在深夜挖了自己的墳墓,將那本存在于二十一世紀的數學書放了進去,又用一天的時間學習了古漢字,寫下了那封信。
他違反規則使用自己的能力,改變了塞夫納的某些記憶,也修復了維爾拉某些被毀掉的基因海,他進入蟲皇帶著愧疚的夢里,讓他留存了最后一絲善意,給維爾拉的存活創造了機會。
西維亞能做到的其實只有這些。
維爾拉不會有生育的能力,歷史并沒有改變,他的基因也不會流傳下去,蟲族會帶著它的規則,繼續存在億萬年,剛開始他破壞的那一切,都由他最終來修正。
“我很滿意。”境說。
他回過身,走上那座長橋。
“來猜猜看。”
“萬年之后,是否會有下一個我。”
作者有話要說:
結束了
下一個世界:感情遲鈍但出手利落的殺手攻寶和恨得咬牙切齒但冷臉洗內褲的教主受
(小寶只是感情上遲鈍,一點兒也不傻的)
暫定三個受,受二正常人,其他倆不正常
第108章 這個殺手不太冷1
干枯的樹枝無法承受滿身厚重落雪,終究是在無盡寒冬之中折了腰身,隨之而落的萬千雪花四散開來,它們盤旋著,挨在那扇合緊了的菱花窗子外頭,凝結成極漂亮的霜花,這些影子又穿過昏昏燭光,不合時宜地打在了床邊男人手上那把已經出鞘半尺的泠泠劍鋒之上。
郁長燼垂眼看著床上的人。
柔和的燭光下偏含著幾寸霜冷,似是把窗外的雪花也一同帶了進來,不過十幾歲大的少年闔著雙眸安靜睡著,或是因房內炭火燒得足,他不自覺地把赤裸的手臂露在了被子外頭,卻依舊規規矩矩地兩手交疊壓在腹間,成平躺的姿勢。
昨夜用來胡鬧的紅繩在枕下漏出一點兒灼目的顏色,襯得少年臂腕之間的紅痕也多少慘烈了一些,這些痕跡從他的腕處一直順延著往上,深入胸口粉櫻,郁長燼了解自己的脾性,他無需拉開被子來細細地看,就仿佛能夠窺見沈緣軀體間的靡亂情景。
他知道沈緣有多乖巧。
從他第一眼看見沈緣的模樣,將他從衛家堡翎公子的手里搶到自己懷里的時候,郁長燼就知道這個有些呆呆的少年有多么聽話,他愣愣地任由自己爭奪,那雙翠色的眼睛從衛翎的身上轉過來,對上了他勢在必得的目光。
第一眼是對喜愛之物忽起的興趣。
第二眼,第三眼……無數日夜交頸而臥,長久歲月里的融融相處,讓他原本只是稍稍興味的心思化成了愛意眷戀,郁長燼無法控制自己心中那條緩慢流動的細長河流,只能克制他忍不住太過于外露的情緒,一點點地任由自己淪陷在里面。
那段時間郁長燼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玄冥教中事務忙得他幾乎要抽不開身,可他依舊把理智打碎扔到一邊,發著瘋癲將懷里的少年折騰得越來越狠,春宵羅帳,日夜不息。
后來郁長燼終于明白過來——他是想娶這個少年,他想娶沈緣,想把他永遠留在自己的身邊,或許換一個詞來說……禁錮,他想禁錮他,所以他在夜里摸著少年纖細的腳腕丈量過尺寸,私下打造了精致的金環鎖鏈,想象著將它圈在沈緣腳腕間的樣子。
可他思來想去,終究還是沒舍得。
郁長燼只摸著少年光滑的脊背,安撫著他軀體間止不住的顫抖,輕聲告訴了他自己的想法:“我要娶你,沈緣。”
懷里的少年抬起下巴看著他,嘴唇微微動了動,喉嚨里卻沒發出任何聲音,沈緣不算是個啞巴,只是或許幼時被什么東西弄傷了嗓子,才導致他發出聲音多少有些困難,只能含糊地表達出自己的意思。
“你說什么?”郁長燼故意裝作沒聽見,他沒辦法違心地去說沈緣的聲音不難聽,最初聽見少年說話的時候,他著實是樂出了聲的,這聲音……怎么說呢?有點像北堂里廚師的女兒養的那群小鴨子的叫聲。
沈緣看了他一會兒,慢慢開口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那我……要準備什么?很多人,都會來嗎?……”
“無需準備什么,”郁長燼攬住他的肩膀:“你人到就好了,我要娶妻,自然是八方來賀,你這樣問,難不成是有什么想見的人嗎?”
他問:“衛翎?”
少年搖了搖頭沒說話。
郁長燼的臉色松快了一些,他的目光從冰冷的審視重新變回溫和,只拍著他的肩膀輕笑一聲:“你若說是他,我就不能饒你了,旁人叫他什么?翎公子?”
“你之前也這樣喚他么?”
沈緣小聲道:“不是。”
郁長燼托著少年臉頰,問他:“那旁人叫我什么?”
沈緣道:“教主。”
“你倒是選了個還算好聽的與我說,”郁長燼失笑半晌又問:“那你呢?你叫我什么?”
沈緣沉默片刻:“教主。”
……
郁長燼啞然失笑:“叫夫君。”
他輕輕拍著少年白皙臉頰,低聲地哄著他:“乖啊,從今往后,你該要叫我夫君了,記著了沒?下次可不能忘記。”
即將燃盡的燭火將回憶拉扯回現在,郁長燼感覺到自己仿佛做了一場稀里糊涂的夢。
在燈火搖曳之間,他看見了那場盛大婚禮在血色之下終結,精心布置的一切被悉數毀去,漂亮的新娘子發頂櫻冠墜地,珠玉“啪”地一聲全部散開,咕嚕咕嚕地滾進血里,沾上血腥與骯臟,少年脫下那件熱烈喜慶的紅裝,長劍橫在身前與他對峙,身后是被他殺死早已經失去氣息的衛翎。
“你耽誤我的時間了。”
沈緣的聲音依舊不好聽,他一字一句地吐出這句話,長劍隨之脫手朝他而來,郁長燼在那時只能感覺到自己的每寸血肉都硬生生地僵木在了那里,異樣的內力讓他無法躲避這兇狠一劍。
“呲——”
他為沈緣選的劍,穿透了他的心臟。
而長年累月以來慢性毒素的作用,讓他在這一剎那幾近瀕死,連呼吸都停滯住,他不由自主地倒下去,卻只能看著即將成為自己心愛妻子的人俯身用冰涼的指尖摸過他的脈搏,沒有再看他一眼,毫不留情地轉身而去。
什么毒都比不過身邊人最毒,四年美人醉下在他的酒水里,他卻一無所知,只以為是自己那些日子神思不虞,太過于暴戾,縱然如此,卻依舊怕嚇到沈緣,在他的面前壓抑著自己幾乎無法克制的脾氣。
他哪能知道這些呢?
他身邊的妻子,害他至此。
郁長燼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他的指腹用力按著劍身,將那把劍一點點地用拇指慢慢地抽出來,沉沉目光直視著床榻上將醒的少年,指尖顫得越來越厲害。
“沈緣。”
沈緣在混沌之中聽見了這個聲音,穿梭小世界耗費了他一些體力,再加之軀體間的疲累,所以即使知道自己快要醒過來,他還是蹙著眉心賴了會兒床才睜開眼睛,卻正對上了郁長燼冰冷的目光。
“!”
靠!
要不要這么嚇人?!
男主怎么一副要吃了他的樣子?
系統道:【別懷疑,他恨你。】
沈緣尚還有些困倦,忍不住迷迷糊糊地在腦子里和他的好戰友吐槽:“什么愛的恨的,讓他上兩天班就老實了!我困得想死。”
系統沉默了一小會兒:“等會兒他要弄死你你就不困了,快清醒一點熟悉下劇情,我幫你暫停時間,不然看著郁長燼這滲人的樣子你得一邊想一邊發怵。”
這個世界是典型的恩愛情仇遍地的武俠世界觀,這個殿那個宗,這個盟主那個山,多少都有那么一點兒愛恨情仇在,所以江湖上的打架大致可以分為兩種,正派出手叫行俠仗義替天行道,反派出手叫奸雄當道無惡不作。
沈緣作為一個小小的殺手在這其中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主子派給他的任務很簡單,只有一個——暗殺衛家堡公子翎。
完成任務就能回去領雞腿吃。
可眼看著他好不容易混到了衛翎身邊,正找機會想弄死這只雞腿……啊不,弄死他的任務目標,豈料半路殺出來一個郁長燼抬手一指,說:“這個人,我要了。”
要要要!
要你個大爹!
衛翎起先還笑著想拒絕,三言兩語之間都是給我們玄冥教主找更好的,又說他是個啞巴不懂事,誰曉得郁長燼這人好像就是瞅準了他,勢在必得一樣,“嘩”地一下把桌子掀了,踩著盤子的“廢墟”走過來,抽劍就那么指向了衛翎,威脅的意思很明顯。
后來沈緣被玄冥教主強取豪奪,被迫成了他的椒房寵妾,他又尋找機會想要見到衛翎,卻始終被郁長燼看管著,但凡提一個衛字這人都要發大瘋,又是用紅繩吊他,又是捆綁play,總之就是從沒讓他好過過。
直到四年之后,郁長燼腦子里不知道哪根筋兒抽抽了,忽然強迫他喊夫君,又想著要辦一場盛大的婚禮,他才終于找到機會,見到了宴席之上的衛翎,幾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把他殺死,最終完成了自己任務,又一劍穿透了郁長燼的心口。
故事到這里沒結束。
因為郁長燼又tm活了!
他毫不留情地把自己逮回殿里關了起來,又往他的腳腕上套了一個金色的鐵環,這只金環連接著床側的墻壁,幾乎把他困死了,不論吃飯還是洗澡還是上廁所,郁長燼都親力親為,也不給他解開那個金環,生怕他飛了一樣。
最后,沈緣死遁了。
“他那不是沒死嗎?”沈緣回憶完劇情發出疑問:“黑化什么?再說了我就捅了他一劍而已。”
系統:【既然你回憶完劇情了,我終止暫停了啊,宿主自求多福吧,保命要緊。】
沈緣應了一聲,抬眼向床邊的男人望過去,郁長燼指尖按著已經出鞘的薄利劍鋒,脊背靠在藤木椅子靠背上,一只腳踩在床榻邊,端得是一副霸主姿態,他正垂著那雙凌厲鳳眼,靜靜地看著自己,不知道腦子里在想什么東西。
“醒了?”
沈緣輕點了下頭,挪著身子挨過去,用極小的聲音道:“……我想喝水。”
一杯溫茶遞了過來,沈緣象征性地伸手去接,卻不料郁長燼真的松了手指,那只精致的小茶杯差點兒在他手上翻頭落下去。
這是黑化到連杯子都不給他托了?
……
“蹭——!”
男人手中那把利刃忽然完全出鞘,在昏暗之中拖出一線白光,沈緣捏著杯子迅速反應過來翻身朝床內滾了一圈,躲過了這突如其來的一劍,而那把長劍的劍尖狠狠地扎進了床榻棉被之下的木頭里,沈緣幾乎能夠聽見那巨大的“砰”的一聲。
他抬眼看向郁長燼。
不是大哥,你真殺啊?!
這還是第一個果斷動手報仇一點兒也不含糊的男主,不像之前那些光說不做的花架子,沈緣忽然對郁長燼起了那么一點興趣。
作者有話要說:
你一劍我一劍,平了哈。
老受別記仇了
第109章 這個殺手不太冷2
瓷杯里溫熱的茶水在劇烈的動作之下泛起波紋,在沈緣的指尖幾乎完全打了個轉兒,卻依舊穩穩當當地沒有濺出一滴液體來,漣漪漾開層層疊疊的圓圈,水里倒映著他指甲上還未褪去的鳳仙花顏色。
少年挨著墻側對這道突如其來的攻擊似乎不明所以,凌亂的錦被下滑,露出他昨夜被過分玩弄過的纖細腰身,靡靡曖昧的紅色痕跡顯露出來,讓人完全可以想象昨夜情事的激烈程度,這副情景瞬間刺疼了郁長燼的眼睛。
“躲過去了?”郁長燼拔出自己的佩劍將它歸鞘,鋼鐵摩擦的聲音刺耳無比,他抬起眼睛看著床榻內里呆滯住的沈緣,意味不明地彎了彎唇角:“很好。”
沈緣在心里罵了他十八代祖宗,面上卻是一副疑惑又呆滯的神色,他小聲開口問道:“教主是在試我的功底嗎?”
郁長燼嗤笑一聲,那雙狹長鳳眸緊緊盯著面前少年眼中不尋常的異族翠色,半晌后竟直截了當地承認道:“我想殺你。”
玄冥教主從來都不是良善之輩,他的殘忍性情承襲了他冷血的父親和陰毒的母親,從蛇蟲血窟里長出來的少主,十三歲就彎弓搭箭射殺了自己自四歲起就養在身邊的獵獅,又過兩年,他拖著背叛自己的下屬的殘缺尸身,命人將他吊在了城墻之上,任由禿鷲啃食他的血肉,把墻壁染成血的顏色。
這所有一切的緣由都是一樣的——他們不聽話,僅僅而已。
郁長燼從不會殃及池魚,可他也從未對背叛他的人心軟過哪怕一次,下屬背叛,他殺下屬,親人背叛,他也能殺親人,哪怕到最后他的身邊沒有一個可以親近的人,但至少從此只靠威懾可高枕安睡,那么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郁長燼探出手指,傾身挑起了少年的下巴,迫使他仰著頭與自己對視,那雙翠色的眼睛里清澈可見底,幾乎不含任何陰謀和算計,就那么靜靜的,像一洼碧綠的水潭,映照著已經黯淡下去的燭光也生氣勃勃。
“你怎么就躲過去了呢?”他問。
沈緣想了想,輕聲道:“教主方才那劍,用得很好,只是……”
“偏了。”
最初的確是稍稍驚慌了那么一瞬,只是當他低頭往床榻間看去時,才驀然間發現郁長燼這招帶著恨意的劍雖是用力地扎進了床板里,卻仿佛在空中陡然打偏了那么一寸,原本直直朝著他心臟而來的劍尖,落在床榻上卻是歪的。
好像真的是偏了。
郁長燼看著他沒說話,沈緣誠實得像一個還沒被世俗浸染的小孩子,他的嗓子雖然毀了,可那雙眼眸卻仿佛會說話一般,誠懇地講解出了他那一劍的優缺之處,若說是教導,他大概沒這個意思。
沈緣只是在講述事實而已。
“偏了,如何?”郁長燼的手指順著他的下巴滑下去,輕輕地握住了少年帶著靡靡痕跡的脖頸,原本是想著要憑此威懾沈緣,卻未料到須臾片刻,少年將腦袋垂了下來,把下巴上的力氣泄在了他手掌的虎口間。
“教主沒想殺我。”
沈緣看著他彎了彎眼睛:“如果是我要殺人的話,當然選那人最無知無覺的時候,這樣成功的機會比較大一點。”
睡著的時候郁長燼沒動手,他迷迷瞪瞪剛醒的時候郁長燼也沒動手,偏偏在他已經清醒了,向他討要杯茶水喝的時候,郁長燼居然連掩飾都不掩飾,抽劍搞那么大聲音,生怕對方不知道一樣,還用了最不省力的法子。
當然這一切的關鍵在于——郁長燼的劍偏了。或許是中途反悔,或許只是想試探一下他的武功底子,又或許只是威懾他而已,但不管是哪種,這已經可以證明郁長燼就是在硬裝。
少年歪著頭,小聲地給面前的男人講解著自己的想法,卻未窺見那雙黑沉沉的眸里墨色濃郁,郁長燼下意識反手用掌心托住了少年的下巴,輕輕地撫摸上了他細嫩的臉頰,玄衣教主靜默半晌,低聲道:“逗你的。”
郁長燼將他拉入懷中,用自己肩膀上的絨裳蓋住了少年赤裸的軀體,卻唯獨只叫沈緣一雙腳還在外面露著,再搭上他腳踝間的紅痕,任誰來看都只會說著怕是一個貪婪吸食男人精氣的淫邪魅妖。
“教主。”
沈緣縮了縮腳尖,下一刻卻被郁長燼伸手用力握住,托在掌心細細把玩,癢意從腳心里升起,讓他忍不住想要躲避,可郁長燼向來強勢,又說一不二,感覺到他的動作,將手指更加縮緊了一些,幾乎要把他的腕骨捏碎。
郁長燼其實也溫柔過,他脾氣最好的那段時間,大約是他們婚前幾個月。
玄冥教惡名在外,縱然教主是個瘋子,也無人敢觸他的霉頭,更別提這處地勢實在是太好了一些,山勢險峻,易守難攻,是以江湖上正派宗門雖對他頗有微詞,可也是真的面上敬重,諸事皆會問過他的意見。
那段時間大抵是因為婚期將近,郁長燼難得地沒有再沉著臉面對教眾,雖依舊是淡淡的,幾乎沒有什么多余的情緒,可總比之前戾氣滿身要好了許多。
他的溫柔,簡直就像見了鬼一樣!
過去那么久,沈緣印象深刻的也只有那么幾件事,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大約是他那時在山后觀察地勢琢磨著要跑出去的時候,恰巧遇見了脫離隊伍的一只毛絨絨的小黃鴨。
那只鴨子暈頭轉向地在草地里打轉,沈緣俯身用兩根指頭把它掂了起來左右看過一遍,腦子里一閃而過要將鴨子熱水拔毛烤了吃的想法還沒成型,不遠處一個穿鵝黃裙子的小姑娘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漂亮的杏眼先是看了看他指尖的鴨子,又立刻俯身跪下去朝他行了個禮。
“緣公子,這是……這是……”
小姑娘一邊磕磕絆絆地講話,一邊悄悄抬起眼睛來看他——手上的鴨子,半晌后才終于一橫氣道:“這是我養的鴨子!”
到嘴的鴨子飛了,沈緣很遺憾。
他蹲下去用鴨子的腳碰了碰小姑娘的衣袖,待她回過神來后,便郁悶地把毛絨絨的小黃鴨擱到了姑娘的手心里:“你拿好吧。”
姑娘跪在地上愣愣地捧著那只鴨子,問:“您說什么?”
沈緣自知聲音不好聽,所以平日里說話的音調大概只有那么一點兒,靠近了他的喜好——例如總是將他抱進懷里的郁長燼才能聽見,他本想轉身離去,卻見那姑娘一雙閃亮亮的眼睛,像極了他幼時在狼群里時,那只總護在他身前最后卻因他而死的小狼。
于是他抬高聲音又說了一遍。
“你拿好吧。”
“嘎!”
與此同時,姑娘手心里的鴨子發出一道高昂的叫聲,幾乎和他說話的聲音合成一線,兩個人都愣了一下,片刻后,那小姑娘“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又很不好意思似的說道:“我叫鶯鶯。”
沈緣:“嗯。”
鶯鶯道:“緣公子……”
“您的聲音好像鴨子。”
沈緣又郁悶了,可這姑娘真沒什么惡意,甚至在她看來,聲音像鴨子是一個很可愛的特征,鶯鶯的眼睛會說話,閃亮亮地看著他,似乎在想她如何才能變成自己手心里那只“嘎嘎”的鴨子。
鶯鶯站起來,一直跟著他到了前山,她是個活潑的性子,又不曉得什么是人情世故,所以問出來的問題五花八門,要是尋常啞巴,怕是能被她問得當即自戕。
可偏偏沈緣也是個不知世故的性格。
這么一搭和,兩個人倒是都沒有不開心,反而像是剛認識的朋友一樣,立馬打開了話匣子。
“我的嗓子,是被煙熏成這樣的,”沈緣輕聲解釋給她聽:“就是用易燃的木頭燒起煙來,堵到喉嚨里,反復幾次就成這樣了,倒是還能說話,只是不好聽。”
“好聽的……”鶯鶯的聲音忽然頓住,一張笑臉也迅速垮了下來,還未等沈緣回神,她撲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那只鴨子也從她的指尖脫落,她低頭俯著低聲問好:“教主萬安。”
沈緣一抬眼,看見了郁長燼。
“教……”
郁長燼朝他走了過來,把臂肘間搭著的裘衣蓋在了他的肩膀上,制止了他開口說話,按往常的規矩,殿中但凡是跟他多說了幾句話又有些親近的人,輕則被打到其他地方,重則就要去嚴寒之地守舵了,這個姑娘……
沈緣靜靜回想著。
那時郁長燼的脾氣實在是太好了,好到有些不真實。
他不僅沒有像往常一樣冷臉發火,還屈尊抬手讓地上跪著的小姑娘起來,聲音溫和道:“葉鶯,緣公子要做新娘子了,到那時……你與北堂的人來,為他梳妝吧。”
……
“在想什么?”郁長燼的手指摸到了一個不可言說的地方,沈緣險險回神,下意識嚶嚀一聲,喉嚨里半天都沒能說出來一個字。
白日宣淫,不可不可。
沈緣眼睛里含著淚花,道:“在想你。”
——在干什么?
——在想你。
萬能回復。
“嗯……!”郁長燼的掌心忽然更加收緊,周身的氣息死死地朝他壓下來,沈緣睜大眼睛發出一聲呻-吟,卻一瞬天旋地轉,被郁長燼用力地壓在了床上。
“你知道對我撒謊是什么后果嗎?”
郁長燼按住少年手腕,聲音冷冽似冰:“沈緣,我最厭惡的東西是背叛,最不能忍受的,是欺騙,如果你有什么話要對我說,現在還來得及。”
“我給你一次機會。”
沈緣沉默半晌:“我沒有撒謊。”
“……”
“你知道什么是寵物嗎?”
作者有話要說:
老受:給你一次機會……好吧第二次……最多三次事不過三……不要挑戰我的底線,否則……
第110章 這個殺手不太冷3
郁長燼嘴角噙著笑,薄利唇鋒邊縈繞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眸中墨色如黑云壓城,他的眼睛在緊盯著什么人的時候,就像是在算計著狩一只獵物,若是旁人早就要該被他恐嚇得屈身跪拜只求留自身一條性命。
但沈緣不是正常人。
少年翠色眸子緩慢地眨了眨,用那只染了鳳仙花指甲的手指握住了面前男人使著勁里的手腕,將他的手松了松,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復又把腦袋壓下來,輕聲問道:“什么寵物?”
郁長燼微微斂眸:“沒有四肢無法獨立行走,只能靠人養育,被圈禁起來的……”
“鶯鶯有鴨子,”少年忽然想起來什么一樣,閃亮亮的翠瞳擴大了一些,他撥開男人的手,像一只小動物一樣用四肢爬著靠進了郁長燼的懷里,思索片刻后用臉頰輕輕地蹭了蹭男人的胸口,問:“教主想要鴨子嗎?”
剛睡醒的少年面頰處還泛著熱意,他似乎沒有羞恥感,也并無人所天生具有的恐懼危險的特征,只是赤著上身靠過來,如同前世他們最濃情蜜意時那般,向他討著這一份親近,指節下意識地攀附在他的脖頸間。
郁長燼前世最喜歡的,就是沈緣身上那股子沒有被江湖血腥萬千世俗沾染,純凈又天真爛漫的氣息。
他寫的字像鬼畫符,握筆的姿勢也不大對勁,可卻又能認得大部分字,這已經算是很難得了。
他的思想里似乎沒有尊卑這種概念,那些看他單純想要借此來攀附權勢的下人心里想的是鬼,面上表現出三分親和,他就能和別人坐在一起談半個時辰的閑天。
若非是自己總注意著沈緣身邊的人和事,那些下人還不曉得會趁機做出什么來,郁長燼不厭惡自己的夫人來跟他吹枕頭風,其實那些人能把沈緣哄高興了,也算是一種本事,他等著沈緣來和他說他那些“朋友”的職事等問題,可沈緣一次也沒提過。
這么思來想去,沈緣也并沒有與他提過什么要求,是真單純還是假天真,郁長燼現如今還不能分明,可那一劍明明朗朗,真實無比,如果這一切都是他的偽裝,那沈緣的演技也太好了一些。
“教主?”
懷里的少年用手指頭戳了戳他的后頸,眼里似乎有碧水輕波:“您若是想要,我找鶯鶯要一只去。”
郁長燼仔細地看著他眼眸間的淡光,瞧了一會兒才低笑一聲,道:“我已經有鴨子了。”
沈緣問:“在哪里?”
郁長燼道:“在這里。”
沈緣瞳孔微動:“哪里?”
郁長燼:“你。”
沈緣愣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他不輕不重地握拳在郁長燼胸口錘了一下,又趴在他肩膀處小聲道:“那教主是狼。”
郁長燼沉默片刻:“為什么?”
“因為你……”沈緣這句話忽然停頓住,他想起了某些囑托,在半路把有可能會暴露他身份的話咽了下去,只僵硬地掩飾著,在郁長燼的懷中把所有蓋在身上的被子全部蹭掉了。
郁長燼沒在意,他伸手拿過一旁早已經備好的衣服,輕輕地握住了少年細弱的肩膀,先把白色的里衫給他穿好,又把人擱在床上,折身去摘架子上的外裳,朱金色繡線在下擺處織造起大片牡丹,覆在沈緣身上顯得十分貴氣。
沈緣未必對自己身上穿著的衣裳有什么顏色或材質的偏好,但郁長燼的確是存了私心的,這套衣服顏色搭起來,若說不是玄冥教主親近的妻子,旁人大約也不會信。
他的前世,把所有能為沈緣做得早就做盡了,哪能料到自己溫柔以待,存著那樣真摯沒有半分骯臟摻雜的愛慕之情,怎么就能換來四年毒浸傷他根骨,再又當胸一劍毫不留情呢?
所幸還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郁長燼思索著:沈緣若能夠在一切發生之前把所有的緣由告知他,那么前世那遭他受的痛,就討上一月兩月的仇恨也就罷了,不至于到不死不休的地步,真讓沈緣去死,他還是舍不得的。
“把衣服穿好。”郁長燼聽見屋外密信的提示聲音,站起身來指了指少年露出來的肩膀,又道:“你在這里好好待著,等我回來。”
沈緣低頭看了看,用手指胡亂地打了個亂糟糟的結,正要側身躺回去,卻聽郁長燼忽地輕嘆一口氣,低下頭來把他原先打的結解開,又重新添上一個更好看一些的來。
“教主打得好看。”
郁長燼笑了一聲:“你也知道你打得亂七八糟,怎么不曉得在我打結的時候低頭學一學?只知道抬著頭看我了。”
沈緣沒應聲。
郁長燼俯下身,用微涼的指尖點了點少年淡色薄唇,輕聲命令道:“親我。”
沈緣抬起眸:“哪里?”
見面前男人沒說話,他試探著用膝蓋撐起自己上半身,蜻蜓點水一般在郁長燼臉頰處掠過,像是完成什么任務一樣,又乖巧地坐回去繼續看著他。
“教主……唔。”
郁長燼忽然覆身而上,掐著少年的下巴抬起來就咬在了他的唇間,突如其來的親吻像狂風暴雨般猛烈,沈緣被迫打開唇齒,讓另一條舌進入他,郁長燼在他的嘴巴里攻城略地,漸漸稀薄的空氣把少年的臉頰蒸出淡紅的顏色,喉嚨間只能斷斷續續發出幾聲嚶嚀。
“好好地想一想,沈緣。”
郁長燼松開他:“想想你該對我說什么。”
……
……
窗外的雪已經停了,沈緣側臥在榻間,抬手摸到窗戶,打開細細一條縫隙,任由冷風打在他的臉頰上,把他凍得有些發起抖來,可窗外的雪景顯然比室內的溫暖要更有吸引力,沈緣坐起來趴在窗戶間,遙遙地感知到了隱蔽之處巡守暗衛的氣息。
他想起來前世。
郁長燼前世“復活”后似乎比之前要更加瘋癲了,他把自己從遙遠的朔北捉回來,不由分說地用繩子綁了他一路,繩子這種東西當然不可能完全禁錮他這樣的殺手,所以它其實另有用途。
至于是用來干什么的,沈緣怕自己說出來會被封禁,那時郁長燼的精神狀態太過于恐怖,以至于讓他這樣天生對旁人情緒不敏感的人都察覺到了郁長燼的病性瘋狂,故而最初時的確沒敢靠近他。
可耐不住郁長燼每每入夜總要來與他同床共枕,他的手撫摸過圈在他腳腕間的那只金環,用力地扯了扯,似乎是在擔憂它并不牢固,那段時間沈緣吃盡了床上的苦,幾乎每日都要被忽然發病一樣的郁長燼狠狠玩弄一番才罷休,也因體弱被玩弄到昏厥不醒好幾回,害了三兩次風寒。
郁長燼太能折騰人,以至于讓沈緣誤以為這些全都是對他那一劍的報復,可某一次共枕時,郁長燼在他身上動作忽然停下,側頭猛地吐出了一口污血,又用力地捂緊了胸口,面色痛苦猙獰。
沈緣問他:“你怎么了?”
郁長燼沒答,只潦草擦去自己唇間血漬,再次握著他那只沒有被圈禁的腳腕覆身而上,將他拉入了又一場滾滾浪潮之中,沈緣模模糊糊地流了眼淚,在半睡半醒間,他聽見郁長燼低聲說了一句話。
“沈緣,再嫁給我一次吧。”
他聲音低啞,慢慢地說:“這回,我給你辦更盛大的婚禮。”
所以他真正恨的到底是什么呢?
沈緣捏了捏有些酸痛的鼻子,正想要和系統好好地探討一下這個問題,卻忽地聽見一聲鳥鳴,抬眼望過去,一只碩大的烏鷹穿過天空,在他的視線范圍內盤旋。
密令?
沈緣臉色變了變,立刻爬起來將窗子完全打開,手指擱在唇邊吹了聲口哨,卻未見那只烏鷹落下來給予他主子的信息,反而朝著不遠處的河譚方向而去了。
不對啊,不應該……
如果真的是密令,其實是送不到他這里來的,那邊應當不清楚他人在玄冥教才對,如果是……會送到衛家堡!
衛翎!
他臉色一變,當即從枕下摸了把匕首翻窗而出,又小心地避開了暗處巡視的守衛,追隨著那只烏鷹而去。
樹枝沙沙作響,沈緣足尖輕點,自小道處輕功掠過,震碎了樹枝上成團的綿密雪花,遠處天空陽光黯淡,天空中烏鷹的顏色便十分奪目,縱然心里知道這或許是郁長燼的一次試探,但假如能夠見到衛翎,他也愿意擔這個被發現的風險。
河譚碧水表面覆蓋著一層冰,有雪花堆積在上面,烏鷹忽然俯沖下落,沈緣追著它,抬眼卻見那只鷹落在了岸邊一個青衣人的指尖上,翅膀撲棱著慢慢安靜下來。
“來了?”
衛翎轉身,目光首先落在了眼前少年凌亂的衣裳上,沈緣沒有整理衣服的習慣,這一切發生又太過于緊急,以至于郁長燼走時為他系好的帶子已經散落開,牡丹紋下露出他滿帶靡靡痕跡的胸口和肩膀。
“好久不見,小緣。”
衛翎輕笑著朝他走近,眼看著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短,沈緣當即從袖中抽出薄刃,欺身朝著面前的衛翎掠過去,這招只攻不守又險又狠,的確是朝著拿他的命去的。
衛翎卻半點兒不見慌亂,待他的刀近到脖頸前,才抬手用力地握住了少年握匕首的腕子,朝后輕一掠身,竟輕易地鉗制著他的手,腳尖點過冰面,將人帶到了河譚另一邊的岸上。
沈緣折手想要掙脫,衛翎卻伸手探過來,無視那把抵著他脖頸的利刃,只是不動聲色地把他凌亂的衣裳整理好,拉著外裳遮住了少年白皙帶梅色的肩頭。
“美人……”
“要衣著端莊,才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受二絕對的本世界唯一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