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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71章 弗蘭肯斯坦04

    04

    想成?為一名“女巫”, 她?得把自?己的名聲打出去才行。

    幸好現在不是?中世?紀,女巫審判時期早就?過了,十九世?紀的科學科技萌芽, 統治階級不再相信巫術邪術的存在。

    但當下又沒有普及基本?教育, 反倒是?給了任慈渾水摸魚的機會。

    任慈喊來鮑勃,給了他一便士,又切了幾片面包。

    “硬幣是?給你的,”她?叮囑道,“面包可以分給其他人, 你們幫我到街頭傳播消息,就?說老喬收留了一名東方的女巫。”

    “啊?!”

    鮑勃嚇了一跳。

    平心?而論, 小?賊并不想和任慈牽扯上干系——擺明了她?來歷不明。但是?小?費和面包的誘惑力太大了,鮑勃遲疑很久, 抓了抓頭發:“我一定要分給其他人嗎?”

    任慈噗嗤笑出聲:“也可以不分,你一個人能將消息傳出去也行。”

    鮑勃立刻狂拍胸口?:“這個容易,好多人對老喬辦公室來了個中國人好奇呢,我一個人可以!”

    說著, 鮑勃拿起1便士和面包,揣進兜里就?一溜煙跑了出去。

    而男孩也確實兌現了自?己的許諾。

    轉天上午,鮑勃就?帶著一個男人上門。

    是?名青年工人, 看上去不過二十歲左右。他衣著簡樸,卻還算干凈。在白教堂區,已經可以被稱之為體面了。任慈開門之后,他觸及到她?的面龐,露出了些?許震驚的神情。

    大概沒想到, 這位“東方女巫”不是?印度人,也不是?吉普賽人, 居然有著黑色的頭發和黑色的眼睛。

    “任慈女士,這位是?艾迪小?子。”鮑勃介紹道,“他想找你與鬼魂溝通。”

    “與鬼魂溝通?”任慈挑眉。

    她?還以為會來什么問婚姻問前程的,沒想到上來就?是?個“大活”。

    有點?不妙啊,任慈心?想。

    初衷是?做個江湖騙子,還真叫她?撞上有這方面需求的人了!鑒于瘋狂科學家能叫拼接的尸體擁有生命……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鬼魂,還真不好說。

    任慈又不是?真的女巫。

    “先?進來說吧,”她?想了想,“你要與鬼魂溝通做什么,想念親朋好友?”

    艾迪抓下自?己的帽子,有些?緊張。

    “如果你真的能與鬼魂溝通,女士,”他吞了吞唾沫,“能問問我的兄長喬納森,他的遺體去哪了嗎?”

    任慈:“……”

    江湖騙子的業務范圍不包括這個吧!

    但任慈的腦袋轉的飛快:“遺體不見了?在停尸房,還是?墓地?”

    艾迪:“墓地。”

    好啊,謝天謝地!任慈稍稍松了口?氣。

    都下墓了,神鬼左拐的幾率大大減少——電影里演歸演,但下葬是?要封棺的。哪怕是?尸體復活,也很難從棺材里爬出來,更遑論上面還蓋著六尺厚的土。

    更大概率是?有人偷盜遺體。

    任慈不假思索:“那用不著與鬼魂溝通,帶我去目的看看,我……有其他方式能夠定位遺體。”

    艾迪的雙眼驀然一亮:“真的?太好了,請給我來,女士!傭金價格好、好說!”

    有這句話?,任慈就?放心?了:“請稍等。”

    她?關上房門,走?到床邊,為弗蘭肯斯坦拿起衣物。

    即使是?怪物也明白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感受到床榻和椅子的舒適后,自?然不會選擇隨便坐在地上。

    同樣?的,洗澡過后,干凈的衣物比臟的舒服,因而弗蘭肯斯坦對任慈教他穿衣服也沒有展現出抵觸。

    她?把外套拿給他,怪物沉默地接過來,自?然而然套上。

    學得倒是?很快。

    任慈伸手將帽子拉起,遮住他淺金色的長發,而后又用枕巾蒙住了他的面孔。

    “好了,”她?笑道,“跟我來。”

    不用任慈說,弗蘭肯斯坦也會跟上的。

    他認定了任慈能提供食物和溫暖,因而任慈走?到哪就?跟到哪。只是?一名高大的蒙面人出現,多少把艾迪小?子嚇了一跳,他看起來更緊張了,但見任慈自?然而然的姿態,也不敢多說什么。

    由艾迪帶路,任慈和弗蘭肯斯坦前往白教堂區的墓地。

    在路上的時候,艾迪將兄長遺體失蹤的前因后果轉述給了任慈。

    艾迪一家都是?工人,往上數三代都是?窮人。但他們家族幸運也不幸的是?,大家的感情很好,并且非常能生。

    到了艾迪這一代,他有五個兄弟、三名姐姐,并且年紀相仿。

    年幼時家里因為孩子多,全靠叔叔大伯家接濟,而八名孩子居然奇跡般都長大成?人了,且很健康。

    能賺錢的人多了,家里的條件自然有所好轉。

    死去的喬納森,是?家中老二,死于神秘的暴斃。牧師說沒有任何謀殺或者患病的征兆,他就?這么在下工的路上去世了。

    家中人痛不欲生,為他舉行了葬禮。

    沒想到的是?,就?在他下葬的第二天,喬納森的尸體就?不見了。

    墳與棺材遭到破壞,警察來了也不過是?走?了一圈過場——誰會在意一名工人遺體失蹤呢?艾迪一家人著急上火,多方打聽。

    也是?實在沒法子,艾迪聽說老喬收留了一名東方女巫,就?姑且來試一試。

    他們抵達墓地的時候,艾迪一家都在。

    年女老少擠在墓碑前,烏泱泱一大家子人,光是?看這人頭數任慈頭都大了。

    而見到艾迪,再看到任慈的面孔,幾名較為年輕、看似艾迪兄弟姐妹的青年均是?雙眼一亮,竊竊私語起來。

    任慈已經見怪不怪了,她?看向?艾迪:“喬納森的尸體失蹤多久了?”

    艾迪:“已經整整十天了。”

    十天?

    任慈的視線不自?覺瞥向?身后乖乖跟著自?己的弗蘭肯斯坦。

    原作?電影中,華裔姑娘任慈依舊是?第一名受害者。她?本?是?在撿垃圾,剛好撞上剛剛游蕩離開實驗室的弗蘭肯斯坦。

    這么一算,從拼接尸體到弗蘭肯斯坦離開實驗室,十天……差不多了。

    不會是?自?己多想了吧?任慈頓感微妙,就?像剛才聽到委托內容時想的一樣?:丟尸體的事?情,會這么普遍嗎?

    就?在任慈展開思索之前,幾名青年工人,見艾迪和這名“東方女巫”自?由搭話?,膽子也大了起來。

    他們不再拘泥于試探和議論,直接圍住了任慈。

    “居然是?名中國人!”

    “天啊,我還以為會是?印度女巫呢。”

    “女士,你真的能找到喬納森的遺體嗎?”

    剎那間,嘰嘰喳喳的聲音此起彼伏。

    這還是?墓地嗎,簡直成?了菜市場了!任慈腦瓜子被吵得嗡嗡作?響,她?剛準備開口?,就?聽到人群后方,突然一聲大喝。

    “你干什么?!”

    任慈和幾名青年工人均是?一愣,她?循聲抬頭,就?看到不知?道何時,弗蘭肯斯坦居然已經走?到了墓碑前。

    他半只腳都踏進被挖開的墓坑中了,被像是?幾個年輕人父親的中年男人喊住。

    弗蘭肯斯坦聽不懂人類的語言,但冷不丁響起的聲音,也讓他停下動作?,轉過頭。

    任慈的心?猛然提了起來。

    要知?道這家伙的智力水平,現在約等于小?貓小?狗,別受驚后襲擊別人!

    以及……

    他怎么毫無征兆地自?己行動了?!

    “別擔心?。”任慈趕忙推開圍住自?己的人,她?走?到墓坑前,“我的同伴一定是?發現了什么。他和我……一起的,最好別打擾。”

    說完,任慈又對著弗蘭肯斯坦裝模作?樣?地換了中文:“怎么樣?了?”

    弗蘭肯斯坦自?然聽不懂中文,而工人們也聽不懂。

    在他們眼中,這位“東方女巫”換成?了中文交流,驟然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任慈扭頭,對著一家人揮了揮手:“去墓地外等著,我們需要一點?時間。”

    見她?這幅自?信姿態,艾迪趕忙招呼著自?己一大家子人,相互簇擁著遠離喬納森的墓碑。

    任慈這才再次看向?弗蘭肯斯坦:“你剛剛想做什么?”

    人群離開后,弗蘭肯斯坦玻璃一樣?的眼珠才轉向?任慈。

    這家伙除卻生存的基本?需要之外,幾乎不會對外界做出任何反應。

    他突然行動,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或者……被刺激到了。

    弗蘭肯斯坦緩慢地側了側頭,他聽不懂任慈的話?語,卻意識到她?不會像那名中年男人一樣?出言大喊。

    于是?怪物的第二只腳也埋進墓坑。

    被挖開的土壤之下,棺材還在,只是?被撬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里面的遺體不見了。

    弗蘭肯斯坦踩在坑里,慢吞吞地彎腰伸手,往松軟的土地里挖了挖,而后從中撈出一塊……已經被濕潤泥土浸透的帕子。

    任慈心?中一驚。

    她?趕忙上前,接過帕子。

    怪物并沒有阻攔任慈的行為,他任由她?拿過手帕。

    居然還是?一塊絲綢手帕,絕對不是?工人負擔得起的。任慈翻轉帕子,在一角發現了“VF”的縮寫。

    這正是?制造怪物的科學家,維克多·弗蘭肯斯坦的首字母。

    果然是?他!

    雖說十九世?紀的倫敦才人輩出,但恰好叫VF,不久之前才偷了不少尸體的,估計也就?只有這么一個吧。

    任慈抿緊嘴唇。

    她?迅速收好帕子,看向?眼前的弗蘭肯斯坦。

    百余年前的人均身高遠不比現代,更別提任慈還是?一名營養不良的華裔姑娘。即使怪物踩在墓坑里,任慈也不過是?低低頭就?與他視線齊平。

    “你是?感覺到了什么嗎?”她?心?念一動,“這里有什么讓你在乎的?”

    喬納森遺體的一部分,也許就?裝在了弗蘭肯斯坦的身上。

    但怪物無法用言語回答。

    他目睹著任慈收起手帕,視線再次轉回破損的棺材上。

    下一刻,弗蘭肯斯坦擰起了眉頭。

    任慈的心?情近乎震撼。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怪物的臉上浮現出人類應有的表情。

    即使遮住了面孔和頭發,他露在外面的淺藍色雙目和深邃眼窩,也能看出弗蘭肯斯坦有著極其漂亮的五官。他的雙眉壓得極低,眉心?微微擰起,似是?痛苦、似是?困惑。

    就?像是?空白的一張紙上驟然被滴上了黑色墨水,他的情緒不加遮攔,落在任慈眼里,無比刺目。

    而后,弗蘭肯斯坦握住了自?己的右手。

    他好像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怪物歪了歪頭,而后開始端詳自?己被握住的左手手掌。

    【攻略目標:弗蘭肯斯坦人性覺醒+2,當前覺醒度:10。】

    這兩點?加的任慈有些?毫無頭腦。

    她?什么也沒做,而弗蘭肯斯坦也沒有學習到任何。如果說他是?經歷了什么……

    只可能與喬納森的墓有關了。

    先?前還是?懷疑,喬納森的一部分組成?了弗蘭肯斯坦,現在任慈幾乎是?確信了自?己的推測。

    難道他會想起什么嗎?任慈不由得覺得毛骨悚然:如果弗蘭肯斯坦還有尸體的記憶,那他會擁有多少人的記憶?

    她?深吸口?氣,緩緩向?前。

    纖細的指尖搭在了弗蘭肯斯坦的左臂上。她?輕輕撩起了他的袖子。

    向?上推開布料,手肘的位置,猶如被縫補的布娃娃,上面橫亙著細密的黑色手術線。

    “是?這只手臂嗎?”任慈低聲問。

    如果說弗蘭肯斯坦的左臂,來自?于喬納森……那好像一切都有解釋了。

    他是?對自?己的身體組成?的部分有所感應嗎?

    這會帶來什么呢?弗蘭肯斯坦會受到多少影響?他主動走?進墓坑,又是?在尋覓什么?尋覓到后,又會有怎樣?的結果?

    無數問題席上任慈心?頭,但怪物不會說話?,她?得不到任何回答。

    但沒關系。

    弗蘭肯斯坦回答不了,但真相可以。

    反正弗蘭肯斯坦的行動,擺明了與喬納森的遺體有關,所以只要任慈完成?艾迪的委托就?好了。

    光是?見到喬納森的墓碑,人性覺醒就?增加兩點?,繼續調查下去,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

    還能獲得報酬,一舉兩得。

    眨眼的功夫,任慈就?整理好了思路。

    她?抓緊怪物被縫上去的那只手,替他整理好袖子:“我會幫你的,咱們先?走?吧。”

    弗蘭肯斯坦并沒有繼續堅持。

    他任由任慈把自?己從墓坑里拉出來,二人走?出墓地。

    她?一出現,艾迪的幾名兄弟姐妹立刻圍了上來。

    在他們嘰嘰喳喳開口?之前,任慈果斷抬手,制止了幾個人的問題。

    “你們找對了人,”任慈肅穆說,“我就?是?為了此事?才來到東區的。事?實上,整個市內,近來發生了不少遺體丟失的情況。”

    艾迪一家子人全部都愣住了。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艾迪本?人。

    “我……我好像聽說過,”他喃喃低語,“我的工廠不在東區,在碼頭附近。那邊的牧師也提及過,好像發生過一起遺體丟失的案子。”

    碼頭也有?

    任慈挑眉,暗自?記下。

    既然弗蘭肯斯坦對喬納森的墓地有反應,說不定對碼頭的墓地也有反應。萬一能漲人性覺醒呢,多轉轉不虧,總比任慈從吃飯穿衣服教起好。

    順著往下走?就?是?,任慈感覺自?己就?像是?打游戲終于找到了主線劇情。

    “所以我一定會幫你們,兩英鎊訂金,”任慈可沒忘記自?己的初衷,“找到之后,再付兩英鎊作?為尾款。如果我放棄了,或者你們對我失去了信心?,委托就?此終止,我會退還一英鎊,余下的一英鎊作?為辛苦費,你能接受嗎?”

    艾迪一家面面相覷。

    最終是?那名阻止弗蘭肯斯坦的父親,一聲嘆息。

    “可以,”他疲倦道,“這短時間來,我們東奔西跑打聽周轉,花的可不止一英鎊了,這錢出得起。”

    “好。”

    任慈微微露出笑容,無比認真道:“請你們節哀,現在,我想和我的同伴去你們家中看看。”

    她?有信心?賺到這四英鎊:已經可以確認是?科學家挖的墳。

    哪怕任慈不知?道他的秘密實驗室在哪,從源頭下手調查,也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

    去喬納森家中,是?為了弗蘭肯斯坦。

    說不定在看到喬納森過去的痕跡,他的覺醒度會進一步增加呢。

    第072章 弗蘭肯斯坦05

    05

    任慈跟著艾迪一家人回到?了他們的住所。

    同樣是倫敦東區, 艾迪家住在幾個?工廠附近。十口人擠在一間三室一廳的公寓中,可謂擁擠不?堪。

    但對于工人家庭來說,三室一廳, 已經算作是大房子了。

    艾迪等人對任慈很是熱情, 而任慈卻第一時間轉頭看向弗蘭肯斯坦。

    他的眉頭再次擰了起來。

    兜帽與圍巾之下,玻璃般的眼珠里寫著淡淡焦慮和不?適。他的視線越過人群反復橫掃,似乎在尋覓什?么。

    鑒于整整兩天來,怪物始終是待機狀態。如此突然“開機”,越發?讓任慈篤定, 接下艾迪的委托是對的。

    “喬納森之前住在哪里?”任慈問,“我們能進去看看嗎, 艾迪可以陪同。”

    意思就是別一大幫子人跟著了,吵到?任慈都有些頭疼。

    艾迪趕忙指向其中一個?房間:“我們兄弟幾人住在這邊, 任慈女士,請跟我來。”

    三室一廳,住了整整十口人,怎么想都是擁擠不?堪。

    五名兄弟擠在主臥里, 三張下床鋪足以。任慈隨艾迪進門,發?現哪怕是男孩兒們的屋子,也收拾得?非常干凈。

    “喬納森的東西……在東邊的柜子里, ”艾迪輕聲開口,“我們還?沒收拾起來。”

    他剛去世?沒多久,大家還?沒調整好?情緒吧。

    任慈對此很是理解,她主動上前。

    柜子里沒裝什?么特殊的東西:喬納森的衣物、洗漱用?品,最特殊的是一把做工粗劣的口琴。她拿起口琴, 轉身展示給弗蘭肯斯坦,高大的怪物卻一動不?動。

    圍巾上方, 淺藍色的眼睛里沒有任何反應。

    怪物稍稍側過頭,視線越過任慈,挪到?了柜子邊的床鋪。

    弗蘭肯斯坦的個?頭在十九世?紀過于出類拔萃,他的頭頂幾乎與上鋪齊平。怪物毫無?征兆地彎腰,手伸向了下鋪的枕頭。

    艾迪面露詫異:“這……這確實是喬納森的床。”

    任慈的心提了起來。

    弗蘭肯斯坦翻開枕頭,從中拿出了……一副手套。

    是副棉手套,用?硬面料縫制的外?表,純黑色,看上去做工非常細致,理應價格不?低。

    弗蘭肯斯坦拿著這幅手套,以相當純真的方式側了側頭。

    艾迪猛然愣住。

    他趕忙上前:“這,這是卡爾的手套。很貴的!你別亂動,卡爾——你的手套為什?么在喬納森的床上?!”

    年輕的工人一面抬高聲音對外?面大喊,一面要去拿過弗蘭肯斯坦手中的物品。

    任慈眼睜睜看著剛剛還?雙目空洞的弗蘭肯斯坦,第三次蹙眉。

    不?好?!

    當她前去阻止的時候,弗蘭肯斯坦已然出手。

    顯然他把艾迪的動作視為了“搶奪”。怪物護著手套,狠狠推了艾迪一把。

    對方完全沒料到?弗蘭肯斯坦會出手攻擊,他毫無?準備,更?是沒想到?弗蘭肯斯坦的力量這么大。艾迪被推了個?踉蹌,跌跌撞撞就向后倒去。

    “小心!”

    還?是任慈眼明手快,扶住了艾迪。

    臥室這么擁擠,倒下去,他的腦殼萬一直接砸到?柜子邊,會死人的!

    任慈不?住后怕。

    “艾迪,你喊我做什?么?”卡爾此時進門。

    艾迪驚魂未定地站穩,他瞪著眼睛看向弗蘭肯斯坦,又因為卡爾的聲音扭頭。

    任慈同樣循聲,就看到?一名二十多歲的青年站在門口。她的視線立刻就鎖定住卡爾空蕩蕩的左臂袖管上。

    “這是我們的大哥。”

    這下艾迪也沒工夫糾結弗蘭肯斯坦的突然襲擊了,他趕忙介紹,“卡爾。他沒去墓地……原因你也看到?了,任慈女士。”

    任慈挑眉:“你是工傷嗎,先生?”

    卡爾看起來有些驚訝:“這也是女巫的巫術嗎?!”

    任慈莞爾:“用?不?著巫術,我又不?是傻瓜。”

    艾迪一家擁擠在這間公寓里,房子卻維護的相當干凈,證明幾名家庭成員都足夠體面。連這位卡爾也是,雖然少了只手臂,但穿著質樸卻打著整齊的補丁。足以可見,他也是在被精心關照著。

    是個?正派家庭,全家都是工人,卡爾失去手臂前肯定也是。

    哪怕是在現實,工業發?展的時候,像這樣一家都是工人的情況也很常見。

    這么正派的人,很難卷進什?么足以致人殘疾的犯罪中,卡爾又站姿隨意,不?像是上過戰場。因而更?大概率是工傷。

    “什么工種?”任慈問。

    “我曾經在機床廠做工,任慈女士。”卡爾回答。

    怪不?得?。

    任慈的思緒發?散很快:既然弗蘭肯斯坦這么在乎卡爾的手套,那么卡爾斷臂的事情……估計和喬納森有關吧。

    “能為我講講前因后果么,卡爾,”任慈溫聲問,“也許對我尋找到?喬納森的遺體有所幫助。”

    卡爾的神情立刻嚴肅起來。

    他擰起眉心,而后又是一聲嘆息:“還真與喬納森有關。那天我本該休息的,但也剛好是喬納森心上人的生日。于是我主動頂替他工作,然后……”

    艾迪接下了卡爾逐漸消失的話:“兄長的手臂就卷進了車窗里。”

    別說是十九世?紀了,就算在安全措施齊全、機器更?為先進完善的現代?,類似的情況依舊屢見不?鮮。

    只是丟掉一只胳膊,而非整個?人都卷進車床里被碾碎,已經可以算作幸運。

    “喬納森肯定很愧疚。”任慈說。

    “沒錯。”卡爾看起來很悲傷,“他認定這是自己的責任。我沒法繼續工作,喬納森就要連我的工資一起掙回來。從那之后,每次在機床廠下班后,他還?要去碼頭上夜班。”

    任慈擰起眉頭。

    要知道,這個?時代?可沒有勞動保護法!

    十九世?紀是工人運動的時代?,權益是一點?一點?爭取出來的。而在相關法律條約確認之前,資本家可是把各個?工人都當牛馬使用?。

    車床工本就是體力活,白天上完班,還?要去碼頭上夜班?

    “艾迪說喬納森是突然去世?的,”任慈問,“是在連續幾天夜班之后嗎?”

    “這,這這”艾迪和卡爾面面相覷:“任慈女士,你也是你通過巫術知道的嗎?”

    任慈:“……”

    都說了,她又不?是傻瓜。

    沒想到?一個?中國結和“東方女巫”的謠言,大伙居然還?為任慈的任何問題和行為都找補上了。

    這還?需要巫術嗎,整個?故事已經告訴了任慈答案。

    艾迪和卡爾的意思,喬納森已經連續這么工作了很長?時間。

    喬納森去世?后,牧師說死者沒有疾病,也沒有被謀殺。看一家人的態度,喬納森的尸首失蹤前理應完好?,沒有接受尸檢。

    那也僅僅是外?表看起來完好?而已。

    人是有極限的,就這么毫無?征兆地倒下,任慈覺得?更?像是腦溢血或者心臟病猝死。

    任誰長?時間熬夜連續工作都有這個?可能,更?遑論這是醫療和社會保障都跟不?到?位的百余年前。

    喬納森不?是死于疾病,不?是死于謀殺,他就是活活累死的!

    只是因為大家庭少了一名勞動力,只是因為他的大哥不?能再養家糊口。

    任慈繃緊面容。

    這樣的悲劇,讓她心情瞬間跌到?谷底。

    艾迪這么一大家,相互之間關系很好?,雖然窮困,但孩子長?大后,也努力工作將家庭維護得?井井有條。

    明明一切向好?,卻只是因為一個?意外?,導致長?子失去手臂、次子失去性命。

    甚至連喬納森的遺體都不?見了。

    現在,任慈甚至覺得?未曾謀面就去世?的維克多·弗蘭肯斯坦教?授有些可惡。

    偷誰的遺體不?好?,偷喬納森的!

    原作電影中他的形象模糊,任慈只知道他是名狂熱又瘋癲的科學家。

    而現在,知曉了弗蘭肯斯坦身軀一部?分的來歷后……

    他的每一個?部?分,都代?表著曾經活生生的一個?人,乃至一個?家庭。

    制造出弗蘭肯斯坦的教?授會是故意的嗎?

    喬納森是累死的,他的身體完好?,沒有疾病和意外?,確實是合適的“材料”。而他選擇了喬納森的左臂——偏偏是卡爾斷掉的那條胳膊。

    任慈想到?這里,不?由得?看向弗蘭肯斯坦。

    她與兄弟二人交談時,弗蘭肯斯坦始終站在原地。

    沒人與他“搶奪”手套后,怪物再次恢復了待機狀態。他一動不?動,只是低頭看著手中的配飾,幾縷淺金色的長?發?從兜帽之間垂到?胸前。

    為什?么這么在意這幅手套呢?

    “那這幅手套……”于是任慈問。

    “我自然是用?不?到?了,”卡爾回答,“當時天氣很冷,就干脆送給了喬納森。他很喜歡。”

    “手套很貴的。”艾迪悻悻道,“所以我剛才這么著急。”

    怪不?得?。

    弗蘭肯斯坦的一切行為出于本能,如果他在乎這幅手套,也許能夠證明,喬納森生前同樣在乎。

    幾乎能就此推定,制造出怪物的科學家,事先調查過死者。

    “我能帶走它嗎?”任慈問,“可以在訂金里扣除手套的價格。”

    “沒關系!”

    卡爾趕忙說:“只要能找到?喬納森的遺體……什?么都行,手套就送給你的,呃,搭檔了!”

    任慈笑了笑:“放心,等找到?喬納森的遺體后,我會喊你們補上這部?分錢款的。”

    然后任慈又在喬納森的臥室轉了一圈,但弗蘭肯斯坦不?再做出任何反應。

    他就像是突然動起來的人偶,擰緊的弦走到?盡頭,再次失去了所有情緒和認知。弗蘭肯斯坦亦步亦趨地跟在任慈身后,沉默地看著她與艾迪一家告別,而后緊跟著她回到?了白教?堂區的住所。

    踏入公寓的瞬間,任慈的耳畔響起了系統提示。

    【攻略目標:弗蘭肯斯坦飽腹度-20,當前飽腹度:56。】

    從墓地到?艾迪家,跑了大半天,二人可都是徒步,不?餓才怪呢。

    任慈拿出面包,看向已經坐在椅子邊的弗蘭肯斯坦:“吃東西嗎?”

    但這一次,怪物的視線沒有跟著食物移動。

    他只是抬了抬眼,而后再次垂眸,盯著手中的手套不?放。

    就這么重要么?

    任慈想了想,沒有替弗蘭肯斯坦摘下圍巾和外?套,而是先出門喊來了鮑勃。

    她從籃子里拿出幾片面包,以及嶄新?的一便士,遞到?鮑勃手中。

    這次鮑勃反應飛快,男孩朝著任慈敬了一個?禮:“任慈女士,這次要我散播什?么消息?”

    任慈笑道:“要你幫我打聽兩件事:第一,找一下名字叫做維克多·弗蘭肯斯坦的科學家,打聽打聽近況,能找到?他的工作地點?最好?;第二,去打聽打聽,碼頭附近是否有類似的遺體丟失情況。”

    鮑勃:“唉!”

    任慈挑眉:“怎么了,很難嗎?”

    “當然不?,你可是委托了全倫敦最機靈的小偷!”鮑勃自信滿滿地開口,“但是,要打聽某個?人或者某件事,我一個?人可不?行,得?把面包分給其他人了。”

    在當下,沒什?么比這些在街頭巷尾流竄的男孩女孩們消息更?靈通了。

    見他愁眉苦臉,任慈忍俊不?禁。

    “好?了,知道這一便士是要上貢給老喬的,”她壓低聲音,“你要是有消息,我就再給你一便士,你偷偷藏起來如何?”

    鮑勃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

    “沒問題!”男孩來了干勁,“包在我身上,任慈!”

    這下,連“女士”的敬稱都省去了。

    男孩領了任務,撒丫子就跑。等到?他離開后,任慈才將注意力轉移到?弗蘭肯斯坦身上。

    她輕聲靠近,替他摘下了兜帽和圍巾。

    弗蘭肯斯坦一動不?動,他緊緊盯著手套不?放,不?知道是在觀察,還?是在思考。

    任慈想了想,蹲下()身。

    即使將手指放置在怪物的膝蓋上,他也沒給出回應。

    細密的淺金色發?絲隨著兜帽摘下而散落,半遮柔美面孔。天色已深,任慈點?燃了油燈,昏黃燈光照亮了他白皙如瓷的皮膚。

    幽深氛圍之下,坐在椅子上的弗蘭肯斯坦,活像個?精致的人偶——連他的關節上也確實帶著人工縫合的痕跡。

    任慈闔了闔眼,朝著手套伸手。

    當她的指尖觸及到?手套邊沿時,弗蘭肯斯坦終于做出了反應。

    玻璃球般的眼眸驟然動了起來,直勾勾地看向任慈。與此同時怪物緊緊抓住了任慈的手腕,力道之大,讓她當即倒吸口氣。

    與他初見時,弗蘭肯斯坦就是這么抓住任慈的。

    那時怪物是想吃了她。

    現在——

    任慈毫不?懷疑,如果她堅持“奪走”手套,弗蘭肯斯坦還?是會殺死她。

    “我不?會搶你的東西,”任慈放緩了語氣,“你喜歡這個?,是嗎?我來幫你戴上。”

    弗蘭肯斯坦聽不?懂人類的語言。

    但他能理解任慈的語氣,就像是小貓小狗也能夠通過人類的情緒理解指令一樣。和大吵大嚷的艾迪不?同,任慈溫言細語,讓弗蘭肯斯坦斷定沒有敵意。

    片刻過后,他慢慢地放開了任慈的手腕。

    她淺淺松了口氣。

    “我不?碰手套,這樣總行了吧,”任慈開口,“來,手給我。”

    感覺就像是從一條護食的狗面前搶走飯盆,任慈決定不?冒這個?險。她反而輕輕握住了弗蘭肯斯坦的左手。

    這樣,怪物并沒有表現出敵意和抵觸。

    她抓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放低到?與其中一只手套齊平,小心翼翼地,將他的手指塞進了手套里。

    一只手指、兩只手指。

    旋即弗蘭肯斯坦就明白了任慈的意思。

    他的模仿能力一直很強,任慈示意過后,弗蘭肯斯坦就理解了手套的正確用?法。不?需要她在做什?么了,怪物直接將自己的手伸進棉手套內,順利戴上了配飾。

    左手在手套內虛空抓握幾下,任慈揚起笑容:“還?真的挺合適——”

    后面的話,再弗蘭肯斯坦驟然僵住后戛然而止。

    怪物的身軀就像是觸電般僵硬無?比,他的身軀緊緊繃起,左臂更?是因為強行發?力和不?住顫抖。

    情況變得?太快了,任慈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你怎么了?!”

    她起身試圖扶住弗蘭肯斯坦因僵直而向前栽倒的身軀,然而就在他要從椅子上滑落之前,怪物又突然恢復了正常。

    他像尸體般僵硬的關節,再次恢復了正常的放松。

    弗蘭肯斯坦高大的身軀晃了晃,自行找回了重心,重新?靠回椅背。

    但他依舊攥緊了戴著手套的左手。

    任慈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二人的面孔近在咫尺,她分明能看到?弗蘭肯斯坦濃密的睫毛顫了顫,然后玻璃一樣的淺藍眼珠看向了任慈。

    那雙眼睛微微瞪大。

    困惑、茫然,還?有幾分試探,過去完全不?曾出現的情緒,悉數涌上來,填滿了怪物空洞漠然的眼眶。

    他擰起眉心,張了張口,露出潔白的牙齒。

    【攻略目標:弗蘭肯斯坦人性覺醒+10,當前覺醒度:18。】

    系統提示落地,弗蘭肯斯坦似乎終于明白自己應該干什?么了。

    貝齒之后的舌頭動了動,他端詳著任慈的面孔,發?出了咿咿啊啊,像是嬰兒般的囈語。

    起初這些囈語沒有任何含義,甚至因為聲帶長?期不?曾使用?過,聽起來很是怪異。

    他“啊”“嗯”了許久,眼珠子亂轉,但總會在關鍵時刻回到?任慈的臉上。直至弗蘭肯斯坦的聲音變得?清晰穩定,他的聲線聽起來猶如小提琴般優雅。

    “任、任……”

    弗蘭肯斯坦的視線轉了回來,他無?比艱難地張開口、舌尖后撤,像是在回想,像是在拙劣地模仿,努力說出他打算說出的話語。

    光是怪物開口,就足以讓人震撼了。

    而當意識到?弗蘭肯斯坦打算說什?么時,任慈更?是驀然愣在原地。

    弗蘭肯斯坦的瞳仁中倒映著她的影子,他盯著她,磕磕絆絆地開口:“……任、慈?”

    這——

    任何語言都不?能形容任慈此時此刻的心情。

    誰能想到?,找回曾經的物品,居然還?有這個?作用?。

    而怪物第一次開口說出人類的語言,居然是叫出了她的名字!

    第073章 弗蘭肯斯坦06

    06

    任慈震驚地?看著弗蘭肯斯坦那張完美無瑕的臉。

    只?是一副手套, 就?讓他?順利開口說話了?

    她的推測果然是對?的!

    維克多·弗蘭肯斯坦教授,一定是用盡了手段才找到這些他?認為“完美”的遺體,拼成了眼前的怪物。

    而怪物, 會對?他?曾經“活著”的特定環境和物件產生反應。

    找到關鍵物件, 就?能激發他?的人性覺醒。

    這……

    比起攻略游戲,倒像是解密游戲了!穿越之前,任慈也沒少打類似的游戲:弗蘭肯斯坦就?是個大型拼圖,只?要任慈繼續追逐線索、挖掘出其他?身?軀部位背后的故事,就?能拼湊出一個完整的“人”來。

    也, 也行吧!

    至少解密主線,要比養個一無所?知的怪物好得多也快得多, 任慈可沒興趣給誰無痛當媽、陪誰耐心成長。

    尤其是——

    落入眼簾的弗蘭肯斯坦,脖子以上的部位堪稱絕美。

    弗蘭肯斯坦的容貌是中性的美, 柔和的五官和面部線條讓他?看起來不像其他?男人般具有攻擊性,而非人的氣質又增添了幾分神秘。

    即使他?曾經吃過人和尸體,頂著這張臉,任慈也很難反感起來。

    頭發柔順、皮膚光潔, 以及擁有完整的牙齒,這顆頭顱曾經的主人一定地?位不菲。

    按照任慈過往打游戲的經驗:腦袋是最為重要的器官,所?以一定會覺醒最多的人性, 也一定會放到最后,觸發一個麻煩又豐富的大劇情。

    得提前做好準備才行,任慈抿緊嘴唇。

    底層工人的遺體遺失都有人來找,更遑論一名貴族少爺呢。

    這事在任慈不知道?的地?方,一定鬧得很大。

    她盯著弗蘭肯斯坦不放, 遲遲沒有回?應,這叫怪物慢吞吞地?歪了歪頭。他?玻璃一樣的眼睛瞇了瞇, 呈現出了幾分困惑。

    弗蘭肯斯坦的喉嚨動了動,他?再次開口:“任慈?”

    這一次,怪物的發音清晰了很多。

    “……是我。”任慈終于回?神,“我是任慈沒錯。”

    她不確定弗蘭肯斯坦能不能聽懂,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聽到任慈回?應后,怪物沉思片刻,而后抬手。

    骨節分明的手指,以摸索的行事碰觸到了任慈的臉頰。

    不是之前的狠狠抓住,也不是放肆的隨意擺弄,他?的臉上寫著恰到好處的好奇,似乎是在仔細觀察,也像是在確認什?么。

    任慈這才笑了笑。

    不管怎么說,能開口溝通,就?是好事。

    “餓了嗎,先吃飯吧。”她說。

    “吃、飯?”弗蘭肯斯坦重復了一遍任慈的話。

    任慈并沒有解釋,而是轉身?,指向桌子上放著面包的籃子。

    弗蘭肯斯坦頓時了然,立刻明白了單詞的含義?,第二?次重復:“吃飯。”

    別?說弗蘭肯斯坦的飽腹度降低了,任慈也有些餓。

    她走到桌邊,飛快地?準備晚飯。

    面包切片,又從籃子里找到了一小塊之前沒發現的奶酪和剩下的香腸。

    任慈從柜子里拿出兩個盤子,一份放在了弗蘭肯斯坦面前,并將面包分給他?。

    但是這次,弗蘭肯斯坦沒有立刻狼吞虎咽。

    他?還在觀察著任慈,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好奇、觀察并進行學習模仿,是人類獨有的能力?之一。而弗蘭肯斯坦的覺醒數值剛剛18點,就?已經能做到這個程度,甚至開口說話了嗎。

    按照這個進度,任慈有些好奇這項數值滿值會怎么樣了。

    她故意放慢速度,當著弗蘭肯斯坦的面,切開米奶酪、涂抹在面包上,然后又放上幾片香腸。

    兩片面包夾起來,就?是簡陋版的三明治。

    任慈慢條斯理地?張開嘴,輕輕咬了一口。

    弗蘭肯斯坦全部看在眼中,學習著任慈的方式涂抹奶酪、放上香腸,而后不急不緩地?將面包送入口中。

    雖然是粗糧面包,但有奶酪和香腸片,也不是很難入口。

    麥香與奶香,還有熏制過的肉香復合,在口腔中擴散,味道?要比單獨吃其中一樣好太多了。

    肉眼可見的,弗蘭肯斯坦在吃下第一口后,進食速度快了許多。

    但他?依舊沒有像野獸般全部塞入口中,怪物似乎意識到,這樣吃飯不會噎住,也更合理。

    不錯嘛。

    要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樣學習和理解速度這么快,世界也許會變得順眼許多。

    任慈揚起笑容:“是不是更好吃了?”

    弗蘭肯斯坦聞言,稍稍抬眼。玻璃般的眼珠觸及到任慈上彎的嘴角,他?沒說話,系統提示替他?做出了回?答。

    【攻略目標:弗蘭肯斯坦人性覺醒+2,當前覺醒值:20。】

    會以人類的方式進食,那么,也該學習以人類的方式休息。

    任慈收拾好餐桌,弗蘭肯斯坦始終乖巧地?坐在椅子邊。昨天他?就?這么坐在床邊整整一夜,任慈半夢半醒之間還被嚇了一跳。

    她想了想,鋪開床鋪。

    終于會開口說話后,怪物似乎對?任慈的一舉一動都很感興趣,不再像白日?那般空洞待機了。他?的視線始終隨著任慈轉動,看著她鋪床、換下外套,而后又走到自己面前。

    “我要睡覺了,躺下。”

    任慈放慢語速開口:“你要一起嗎?晚上很冷。”

    弗蘭肯斯坦困惑地?眨了眨眼。

    顯然,對?于怪物來說,任慈的語速仍然太快。他?不明白她的問題,只?抓住了最后一個單詞。

    那張漂亮的臉蛋動了動,他?困難地?張開嘴,試圖復述任慈的發音:“楞……冷?”

    任慈轉身?走到窗邊。

    英國是溫帶海洋性氣候,即使夏天氣溫也不會高到哪里去。時值夜晚,外面剛剛下過雨,任慈一開窗子,濕潤的夜風撲面而來,吹拂起他?淺金色的長發。

    弗蘭肯斯坦打了個寒戰。

    “冷。”任慈重復了一遍。

    “啊。”弗蘭肯斯坦抬了抬頭,明白了任慈的意思。

    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哪怕是不懂任慈的意思,弗蘭肯斯坦也跟著她站了起來。任慈笑出聲,牽住了他?的手。

    握住怪物的掌心,任慈將他?牽到床邊,當著他?的面躺下來。

    “你躺外面。”任慈拍了拍床單。

    這次,弗蘭肯斯坦似乎明白了。他?試探性地?彎下腰,模仿著任慈的行動,謹慎躺到了床榻上。

    怪物擁有著原始本能:露出肚皮和脖頸是危險行為。能看出來平躺在床上的弗蘭肯斯坦有些緊張,直至任慈將被單蓋在了他?的身?上。

    她朝著他?伸出手。

    誰能想到,用尸體拼接而成的怪物,身?體居然比人類還要溫暖。

    因為夜間降溫,任慈的皮膚冰涼,觸及到弗蘭肯斯坦溫暖的身?體時,她情不自禁地?舒了口氣。

    環住怪物的胸口,她靠在了他?的肩頭,二?人的長發散落在枕頭上。

    很快,相擁的體溫就?在被單之下相互傳遞,任慈的身?軀逐漸暖和過來。

    弗蘭肯斯坦自然也擁有同樣的感受。

    “冷?”他?試探性地?重復。

    “不冷。”任慈揚起頭顱,她從被單中伸手,撫摸想他?的臉頰,“暖和。”

    溫暖的掌心讓弗蘭肯斯坦微微合攏雙目,濃密的睫毛抖了抖。

    肉眼可見的,他?用臉頰親昵地?蹭了蹭任慈的掌心。

    任慈忍俊不禁:因為沒有接受過世俗教育,他?不會隱藏自己的一切想法?,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這樣的動作,也像是感到滿足的動物。

    倒是……挺可愛的。

    她有樣學樣,作為感謝,同樣用自己的臉頰蹭了蹭弗蘭肯斯坦的肩膀。

    太累了。

    任慈穿越到這個世界好幾天,不是在下水道?中打滾,就?是在整個東區奔波。

    是人都有極限的,昨晚因為太冷,又沒睡踏實。

    現在身?邊有個人形暖爐,任慈迅速暖和過來,幾乎是在合攏眼睛的瞬間,便沉沉進入夢境。

    …………

    ……

    一夜無夢。

    她從沒睡這么好過,直至清晨,倫敦難得出了太陽。

    公?寓之外響起咚咚敲門聲,任慈迫不得已睜開眼。

    “任慈女士?任慈女士!我帶著好消息來啦,你睡醒了嗎?!”

    門外鮑勃朝氣蓬勃的聲音響起。

    這么快就?打聽到線索了?看來街頭小子的消息靈通名不虛傳。

    她迷迷糊糊想起身?,然而剛剛撐起身?體,身?后一道?大力?直接將她拉回?懷中。

    任慈:“……”

    這么一拉扯,她瞬間清醒過來。

    不知何?時她面朝內側,背對?著弗蘭肯斯坦。怪物的臂彎牢牢圈著她的腰,把任慈按在了懷里。

    任慈側過頭,就?看到他?纖長的睫毛顫了顫,半睜開了雙眼。

    “我得去開門,”任慈開口,“放開我。”

    怪物沒聽懂,但他?知道?任慈要離開。弗蘭肯斯坦柔美的面孔中浮現出清晰地?抗拒,他?擰起眉頭:“冷。”

    任慈:“…………”

    不得不說,學的是真快。

    意思是離開了會冷,所?以呆在床上是最舒服的。

    那誰不知道?啊!但人得吃飯,這家伙餓極了還會吃人,任慈可沒多少時間白白浪費。

    “放開我。”任慈再次重復道?,她耐心解釋,“別?讓鮑勃久等,他?說不定帶著更多關于你的信息到——弗蘭肯斯坦!”

    任慈的語氣驟然變得嚴厲。

    怪物任性地?收緊雙臂,他?牢牢抓著任慈,指節恨不得要嵌進肉里。

    突如其來的力?量讓任慈倒吸一口涼氣,她疼的兩眼一黑。

    連這樣的行為都像極了寵物——小動物可不知道?輕重,不高興了,張口就?咬。

    在大型寵物和小型寵物互動之間,傷害往往就?是這么發生的:成年德牧可不知道?自己一口能咬傷小貓崽。

    “很疼的!”任慈生氣道?。

    弗蘭肯斯坦感知到任慈的情緒,本來放松的面孔也微微緊繃。他?掀開濃密的睫毛,淺色眼眸中浮現出幾分茫然:“很……疼?”

    該出手時任慈也絕對?不手軟。

    她二?話不說,伸手掐了弗蘭肯斯坦的胳膊一把。

    捏著些許肉稍稍發力?,怪物猛然頓住呼吸。

    他?玻璃球一眼的眼眸閃過幾分錯愕和意外,在這份驚訝化作憤怒之前,任慈再次重復道?:“你也很疼。”

    弗蘭肯斯坦離開就?明白了過來:太大的力?氣,會造成傷害。

    他?會疼,任慈自然也會。

    而怪物的初衷并不是制造傷害,因而他?看起來更為驚訝了,玻璃般的眼珠瞪大,而后他?悻悻地?放開了任慈。

    這還差不多。

    任慈沒留力?道?,弗蘭肯斯坦的大臂也是瞬間留下了一片青紫。

    她趁機坐起來,而高大的怪物依舊蜷縮在床上,撫摸著自己被任慈傷害的位置,喃喃低語:“很疼。”

    【攻略目標:弗蘭肯斯坦人性覺醒+2,當前覺醒值:22。】

    不錯,記住了才好。

    任慈挑眉,她可不想再像第一個世界一樣,動不動就?弄到滿身?傷痕了。弗蘭肯斯坦還不一樣,沒開智的怪物對?自己擁有怎樣的能力?力?量一無所?知。

    就?像是被貓帶大的大型犬,在習慣了貓的地?位比自己高后,即使長大成年、身?形比貓大出數倍,也仍然會覺得自己的地?位和能力?都不如貓。

    現在就?是任慈確立地?位的好機會。

    留弗蘭肯斯坦自行思索,任慈翻身?下床,披上外套打開房門。

    鮑勃昂起頭:“早安,任慈女士!”

    任慈:“早安,鮑勃,你帶來了什?么消息?”

    “只?有一半的好消息,”鮑勃踢了踢門邊的石子,不甘心道?,“我們還沒找到你想找的弗蘭肯斯坦教授,但碼頭附近丟了遺體,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啦!就?是碼頭的守門人不讓我們進,任慈女士,你想去調查,得想個法?子才行。”

    行吧。

    這么看來,艾迪一家的線索主動送上門,可以看成是游戲的“新手指引”。

    而碼頭的遺體,則就?沒那么簡單了,還設置了看守關卡。

    任慈當然知道?鮑勃說的守門人是誰,也是那個家伙把原身?粗魯趕走的。作為報復,任慈還偷了門房的外套給弗蘭肯斯坦……等等。

    等等。

    不久之前的記憶浮上心頭:原身?是看到有幾個盜賊翻進碼頭,才好心上前提醒的。

    不會剛好就?是看到了偷尸體的賊吧?!

    那必須得去看看了。

    而且任慈這次一定要正是進入碼頭,至于該怎么做……

    任慈送走鮑勃后,轉身?走到公?寓墻邊。

    在貧民窟,能有這么一間窗子不漏風、屋頂不漏雨的住處,已經算作奢侈了。至于潮濕的墻壁墻皮剝落?哪里顧得上這么多。

    任慈拽了幾塊墻皮下來,拿石塊砸成粉末,裝進了自己的舊包里。

    都怕東方女巫是吧,覺得任慈的黑頭發黑眼睛晦氣。

    那這些墻皮墻灰,就?足夠她來“作法?”了!

    第074章 弗蘭肯斯坦07

    07

    想去碼頭附近的教?堂, 還是要經過門?房。

    碼頭周遭依舊是繁忙又骯臟,附近各色人?等、不?同階層人?來人?往。

    任慈帶著弗蘭肯斯坦故地重游,他們?穿過車水馬龍的街道, 一走到碼頭的入口, 門?房就大聲嚷嚷起來。

    中國人?出現在這?里,實在是太顯眼了。

    中年?男人?瞥見任慈,不?住叫罵:“你怎么又來了,該死?的中國人?,晦氣!”

    說著他大步向前, 伸手就要把任慈往門?外推。

    “看見你就沒好事,快滾!”

    ——然而這?次驅趕卻沒那么容易了。

    門?房的手剛伸出來、還沒來得及碰到任慈呢, 弗蘭肯斯坦驟然做出了反應。

    一切發生的如此之?快。

    身形高挑的怪物,以?可?怕的速度抬臂, 牢牢抓住了門?房的手腕!

    別說是門?房,連任慈都沒想到弗蘭肯斯坦會出手阻止。直至中年?男人?的呼痛聲傳來,任慈才猛然回神。

    “別別,”她趕忙抓住弗蘭肯斯坦的手, “松手,你會把他抓骨折的!”

    門?房的手已經折到了極限,可?不?能再這?么下去了。

    任慈賠不?起醫藥費啊!

    弗蘭肯斯坦好歹是能聽懂“NO”和任慈的語氣:這?就是不?叫他動手的意思。

    戴著兜帽、圍巾蒙臉的怪物迅速擰起眉心, 他冰一樣?的淺藍雙目中閃過幾分明晰的不?贊同。

    但見任慈一邊說不?,一邊瘋狂對?著他搖頭,弗蘭肯斯坦還是不?情不?愿地放手。

    這?還差不?多!

    任慈趁著門?房抓著自己的手狂甩的功夫,眼明手快往自己的舊包一伸,抓出一把墻灰。她攤開手掌, 對?著門?房,輕輕一吹。

    被砸碎成粉的墻灰, 直接被吹了門?房滿身滿臉。

    門?房大吃一驚!

    他連連后?退,這?么一把墻灰,似乎威脅比身形高大的蒙面人?要大得多。

    不?知道的還以?為任慈撒了他一身濃硫酸呢,門?房也顧不?得手疼了,他瘋狂拍著身上的墻灰,驚恐到聲音都變了調:“這?是什么東西,你給我下了什么藥?該死?的,是巫術還是詛咒,快點給我解開!”

    任慈勾了勾嘴角。

    她好整以?暇地抻了抻舊衣服:“不?是詛咒,是尋物術。你丟了一件外套是嗎,先生?”

    門?房驀然愣住。

    他拍著墻灰的手都停了下來。碼頭上的人?,哪怕看門?的也是老江湖了,中年?男人?立刻變得兇惡:“你怎么知道我丟了外套,是不?是你偷的?!現在再說什么幫我找東西換錢——你們?中國人?的把戲,我見得多了!”

    你別說,還真是任慈偷的。

    要換上次見面,門?房絕對?會立刻沖過來推推搡搡。

    但現在礙于?任慈身后?站著個高大的蒙面男人?,門?房不?敢再輕舉妄動了。

    “我好心幫你,你卻質疑我,”任慈裝模作樣?地蹙眉,“誰會偷了東西再找上門?。我要是為了錢,直接賣掉不?就行了,找上你干什么?”

    門?房啞口無言。

    見他不?說話,任慈擺出神秘的姿態:“是八卦告訴我的,萬物有因?,算算就知道。”

    門?房:“什、什么?”

    她英文里夾著中文,聽得門?房云里霧里。短短的幾分鐘內,中年?男人?的情緒經歷了大起大落,完全跟不?上任慈的思路。

    這?就對?了!

    在這?之?前,她還沒發現自己還有江湖騙子的潛質呢!

    “八卦告訴我,你的外套在碼頭東邊,大概……五六百米的位置。”任慈說,“你最?近去過那邊嗎?”

    “那、那是碼頭的另外一個入口。”門?房錯愕說。

    “是不?是落在那邊了,快去看看。”任慈催促,“我們?在這?里等你。”

    門?房只負責夜晚看守,白日碼頭人?來人?往,自然不?做什么人?員登記。他被任慈唬得一愣一愣,連連點頭,轉頭就走。

    那外套,自然是任慈來之?前繞了一圈,先行放到了另外一個入口附近的。

    誰叫穿越過來,這?些人?就一口一個中國人?、防她像防個女鬼一樣?!既然如此,任慈也不?介意裝神弄鬼。

    而且,確實好用。

    沒過多久,門?房拎著自己的外套回來了。

    他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鄙夷和不?耐,看向任慈時,謹慎之?中帶著些許敬畏。

    “應該是我前幾天忘記的,”門?房喃喃道,“還,還真是……”

    “我不?要你錢。”任慈及時聲明,“你也知道,我已經來了兩趟了,我需要你引路,先生。你姓什么?”

    “伯恩。”門房一改配合,乖乖回答。

    “伯恩先生,我叫任慈,”任慈露出微笑,“幫你找回外套,是為了證明我確實有能力。我想去教?堂看管的墓地,檢查一下被挖開盜尸的那個墓。你能幫助我嗎?”

    進碼頭不?需要人?員登記,任慈抓個機會混進來也行。

    但進教?堂可?不?一樣?。

    她一個中國人?,總不?能對?著牧師跳大神吧!這?可?真的會被打出來的。

    果不?其然,一聽說要進基督教?堂的墓地,伯恩先生多少還是有些心理障礙。

    “你……你怎么知道教?堂丟了遺體,”伯恩先生很是警惕,“也是算到的?”

    這?個時候就不要裝神弄鬼了,只會起到反作用。

    江湖騙子嘛!本?質就是活用他人心理。

    伯恩先生怕任慈的“巫術”不?假,但必然更怕帶個東方女巫進教?堂會遭到上帝的懲罰。

    任慈早就料到了他的反應,一轉打感情牌。

    “這?就不?是什么巫術了,先生,”任慈莞爾,“我是受了委托而來。你認識艾迪和喬納森吧?”

    伯恩的臉色一變:“是喬納森的家人?派你來的?!”

    喬納森因?碼頭夜班而猝死?,任慈就知道門?房不?會不?知情。

    “是的,”她說,“喬納森的遺體也……丟失了,我認為天底下沒這?么巧的事情:既是前后?腳墓地遭人?挖掘,偏偏都與碼頭相關?。也許兩起尸首盜竊案有共同點。”

    事實上,任慈還真是這?么想的。

    目前已知:維克多·弗蘭肯斯坦博士知道喬納森的故事,那他自然也會知道喬納森在碼頭工作。

    第二具尸體就埋葬在碼頭,甚至是弗蘭肯斯坦搖搖晃晃,也是出現在了碼頭的地下水道。

    會有這?么巧的事情嗎?

    不?論如何都得先看看現場。

    伯恩先生擺明了是不?愿意帶任慈進墓地的,但一聽是喬納森的家人?委托,他遲疑許久。

    “你……唉,算了,喬納森一家也是可?憐,”伯恩先生既不?忍心,又恐懼于?任慈的能力,最?終選擇讓步,“別作聲張,我帶你們?繞進墓地。”

    “太好了,謝謝你,伯恩先生。”任慈感激道。

    而弗蘭肯斯坦,始終以?好奇的姿態觀察著任慈和伯恩先生的對?話。

    他直勾勾盯著任慈,實在是難以?忽視其目光。一人?一怪物距離伯恩先生有五六米遠,碼頭人?聲嘈雜,趁著這?個機會,任慈昂起頭看向身后?的弗蘭肯斯坦,壓低聲音:“怎么了?”

    深色的圍巾遮住了他鼻梁之?下的面容,唯獨玻璃一樣?的眼珠露在外面。

    弗蘭肯斯坦歪了歪頭:“不?、疼?”

    任慈:“……”

    她花了點時間才意識到弗蘭肯斯坦的意思:剛剛伯恩先生還準備暴力驅趕,只是說了幾句話后?,他一轉態度,反而心平氣和起來。

    怪物無法理?解人?類的全部語言,但他能感知到人?類的情緒。

    見任慈沒有以?暴制暴、沒制造出傷害,就把伯恩先生“制服”了,讓他很是意外。

    “不?需要。”任慈開口,“能用語言解決的問題,不?用動手。”

    說著,任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語言。”弗蘭肯斯坦重復了一遍任慈的用詞。

    【攻略目標:弗蘭肯斯坦人?性覺醒+1,當前覺醒值:23。】

    看來,任慈的行為,讓怪物意識到了語言先于?行動的道理?。

    是個好事。任慈心想,她可?不?想給弗蘭肯斯坦繼續收拾爛攤子。

    “一會你可?能會感到疼,和之?前手疼一樣?。”任慈抬臂,指尖落在弗蘭肯斯坦的左手上,“你哪里不?舒服,就告訴我,好嗎?”

    弗蘭肯斯坦沒說話。

    他似乎在思考任慈的提醒,搞不?清楚為什么自己會感到疼。

    任慈還想叮囑,然而走在前方的伯恩先生不?耐煩了:“快點,我怕牧師一會回來了。”

    好吧!

    只能到時候看情況再說。

    她拉著弗蘭肯斯坦加快步伐,穿過碼頭的船塢。

    墓地和教?堂坐落在碼頭西側的山頭上,這?里可?不?是個好位置。伯恩先生一面手忙腳亂開門?,一面介紹:“但凡是個有姓名的人?,都不?會埋葬在這?里的。大部分死?者不?是流浪漢、就是賭徒罪犯,無法確認身份。”

    任慈微微吃了一驚:“無人?認領的尸體,不?該警察處理?嗎?”

    伯恩先生奇怪地看了任慈一眼,質疑不?言自明:你也是下九流,怎么能問出這?么低級的問題。

    百余年?前的社會情狀就是如此:倒在街頭巷尾的人?數不?勝數,喬納森還算幸運,他當街猝死?,至少有人?認得他的面孔,能叫出他的名字。

    多的是死?后?無人?認領,也不?知道生前姓名的遺體。

    甚至是,壓根沒留下遺體。

    按照原作背景,被弗蘭肯斯坦活活吃進肚子里的原身就是其中之?一。

    沒爛在下水道、而是被牧師發現,進而教?堂免費下葬,已經可?以?說是幸運了。

    但是——

    任慈跟著伯恩先生進入墓地,心就沉了下去。

    好吧,十九世紀就是十九世紀,過了“新手指引”后?,直接來了個地獄現場。

    和喬納森的墓地一樣?,無名尸體的墓地也被挖開,棺材硬生生撬了個口子,里面的尸體早就不?見了。

    問題在于?,無名死?者沒有家人?,無人?替他保護現場。

    這?棺材已經被人?從墓地里抬了出來,就這?么隨意放在一邊,墓更是進行了二次挖掘,深坑露在外。

    想也知道,這?種安置無名尸體的墓地會相當緊缺。誰會在乎一具無人?認領的尸體被偷了?顯然這?就是準備埋葬下一名死?者了。

    一眼就能看出來四周干干凈凈,什么線索都沒有。

    這?還查什么?!總不?能指望著任慈真的動用巫術吧!

    她忍不?住開始上愁:也許問問伯恩先生,或者干脆問問牧師具體情況,還能撈點什么線索來——

    任慈的思緒,在身后?之?人?呼吸微頓時停了下來。

    弗蘭肯斯坦離她很近,他蒙著臉,而任慈在經歷了第一個世界后?,對?隔著布料、皮革等材質的呼吸聲分外敏感。

    幾乎是在他規律的呼吸停下的瞬間,任慈就轉過了頭。

    緊接著,怪物高大的身軀就這?么直挺挺地朝著清理?干凈的墳坑栽了下去!

    第075章 弗蘭肯斯坦08

    08

    弗蘭肯斯坦就這么直直栽了?下去!

    任慈伸出手, 拉住了?弗蘭肯斯坦的?衣袖。但她這具身體實在是瘦弱,不僅沒?能拉住怪物,反而被他連帶著失去重心。

    二?人就這么一個拉著一個, 一起?滾進了?挖好的?墳坑里。

    “你怎么了??!”

    好在泥土地是軟的?, 摔進去也不是特別疼。任慈驚訝起?身,用身體撐起?弗蘭肯斯坦:“是哪里不舒服嗎?”

    弗蘭肯斯坦玻璃似的?眼睛流露出明晰的?痛苦。

    這么一拉一拽,他蒙在臉上的?圍巾松松垮垮,怪物伸手就想拽下來。但任慈眼明手快,反而替他扯了?上去——伯恩先生還?在看著呢, 叫外?人看見弗蘭肯斯坦的?長相,指不定會招惹什么麻煩。

    “很痛。”弗蘭肯斯坦低聲開口, 指了?指自己?的?雙腿,“和之前?手痛一樣。”

    后半句話, 復述的?是任慈剛剛的?提醒。

    她的?神情瞬間變得?凝重。

    所以弗蘭肯斯坦對喬納森的?墓地產生反應,并不是一個巧合。

    他對被偷走的?無名尸體也有?同樣的?感受,這次是雙腿。

    瘋狂的?科學家,為他接上的?就是這具尸體的?雙腿?那無名尸體的?雙腿, 又會有?怎樣的?特殊性?

    “你們兩?個,怎么了??!”伯恩先生這時候才反應過來。

    看門人走到墳坑前?,一臉錯愕:“發生了?什么?”

    任慈艱難地把弗蘭肯斯坦拽起?來:“沒?事, 他只是舊疾復發……先生,你能幫忙拉他一把嗎?”

    伯恩先生當然不想跨進墳坑,但也不能讓任慈和弗蘭肯斯坦始終呆在下面。

    他又暗自抱怨了?一聲晦氣,不情不愿地協助任慈,將高大的?怪物攙扶到了?墓地邊。

    任慈不死心, 又圍著無名尸體的?墓碑和墳坑轉了?半天?,確實被清理過后, 是沒?能留下任何線索。

    既然看不到尸體,墓地也沒?有?信息的?話,那就只能從發現尸體的?人身上著手了?。

    “伯恩先生,”于是任慈問,“是誰最先發現了?尸體、通知教?堂?”

    “就是克蘭牧師本人。”伯恩先生回答,“他經常到碼頭附近的?倉庫區,那邊有?不少流浪漢和偷渡客,牧師總是覺得?自己?能幫上什么忙。”

    聽起?來倒是個好人。

    任慈想了?想:“我得?見見克蘭牧師。”

    伯恩先生:“這——”

    拒絕的?話剛到嘴邊,他的?視線不由得?轉向坐在一旁的?弗蘭肯斯坦。

    大白天?的?,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蒙著臉,這就夠令人生疑了?。而剛剛弗蘭肯斯坦摔倒后,外?套和披風也略顯凌亂,他不得?不伸手拽下自己?因為摔倒爬起?卷起?的?衣袖。

    就這么瞬間,伯恩先生看到弗蘭肯斯坦的?袖口之下,有?一圈純黑的?手術縫合線。

    一整圈,那他的?手……

    剎那間,伯恩先生的?臉白了?一半。

    怪不得?是東方女?巫的?同伴,這個蒙面男也是個狠人。伯恩先生更?是無法把拒絕的?話說出口了?,他沉默半天?,最終一聲嘆息。

    “算了?,到碼頭入口等,”伯恩先生讓步道,“克蘭牧師來了?我會喊你的?。”

    任慈揚起?笑容。

    …………

    ……

    半個小時后,克蘭牧師回來了?。

    任慈本想喊弗蘭肯斯坦原地休息,但怪物看她起?身,說什么也要慢吞吞跟上。他的?步伐比來時慢了?很多,一直到離開目的?,情況才好了?些。

    伯恩先生簡單向克蘭牧師說明了?情況,任慈本以為牧師會面露嫌惡,沒?想到的?是,后者雖有?些意外?,但并沒?有?表現出任何敵意。

    甚至是——

    觸及到弗蘭肯斯坦的?淺藍色眼睛時,克蘭牧師愣了?瞬間。

    “你是……”他側了?側頭。

    任慈幾乎是立刻提起?心神:“你認識我的?同伴嗎,克蘭牧師?”

    克蘭牧師端詳片刻,最終搖頭:“如此高大的?人,若是我見過,肯定有?印象。”

    是嗎。

    任慈總覺得?不會這么簡單,不過克蘭牧師不說,她也只能姑且在心中打個問號。

    “雖說你是中國人,但既然是接下了?喬納森一家的?委托,尋回遺體是上帝都會動?容的?善舉,我沒?有?不配合的?道理,”克蘭牧師溫聲開口,“有?什么我能幫到你的??”

    倒和伯恩先生說的?一樣,似乎是個很善良的?人。

    任慈直奔正題:“能帶我去你發現遺體的?第一現場看看嗎?”

    克蘭牧師頷首:“就在倉庫區附近,請跟我來。”

    牧師剛從倉庫區回來,再次前?行,他一點都不嫌麻煩。

    甚至是在路上,克蘭牧師還?耐心地解釋了?任慈的?所有?問題。

    “死者是名男性,二?十歲左右,很年?輕,”克蘭牧師看上去非常惋惜,“死于大出血,我發現時他已經斷了氣,傷口在腹部。”

    “兇器呢?”任慈問。

    “沒?有?找到兇器,理應是兇手帶走了?,”克蘭牧師回答,“死者的?錢包和袖扣也丟失不見,警察判斷為搶劫殺人。”

    “還?有?袖扣。”任慈敏銳抓住了?重點,“他看起?來很富裕嗎?”

    “不算富裕,但穿著簡單體面。”牧師說,“至少看起?來有?合適的?工作。遺體是前?兩?天?被盜的?,墓地也沒?留下什么痕跡。”

    前?兩?天?,倒還?真和原身看到有?人翻墻進碼頭的?時間一致。

    只是當時天?黑,原身沒?能看清盜賊的?臉。

    但能根據記憶確認的?是,盜賊至少有?兩?個,也就是說,維克多·弗蘭肯斯坦博士還?有?幫手。

    這位幫手是知情者,他還?活著嗎?

    任慈在心中飛快記下。

    至于無名尸體的?身份……

    “如果有?體面工作,聽起?來也不窮困的?話,”任慈蹙眉,“他來倉庫區做什么?”

    都說了?是流浪漢和偷渡客聚集的?地方,碼頭的?倉庫區犯罪率也不會低到哪里去。

    任慈這么想著,無意識瞥向路邊的?郵筒。

    倉庫區混亂到連郵筒四周都丟滿了?垃圾,體面人不該到這兒的?,甚至被捅了?一刀流血身亡。

    克蘭牧師的?神情變得?很是凝重:“我也是這么給警察說的?,但因為遲遲沒?人來認領遺體,為了?防止尸體腐敗,還?是必須盡快下葬。”

    一這么下葬,案件基本約等于無法告破。

    怪不得?克蘭牧師會一口答應協助任慈,他也不甘心吧。

    從言談到表現,牧師確實是個好人,就是他第一次見到弗蘭肯斯坦的?反應多少還?是讓任慈心存警惕。

    “到了?。”

    兩?人一怪物走出距離郵筒二?百米的?位置,克蘭牧師停了?下來。

    他指向后街的?小巷子:“我就是經過這里時嗅到了?血味,進而發現了?死者。”

    任慈:“平時這里沒?人經過嗎?”

    克蘭牧師苦笑幾聲:“像這樣的?死角,在倉庫區有?很多。”

    行吧。

    一路走過來,任慈大概也理解緣由:說是倉庫區,但在各個倉庫建筑之間,不少流浪漢搭建了?高高低低的?棚子居住。

    這讓該區域的?路況變得?很是復雜。有?些地方看起?來有?路,實則進去是就是哪戶人家的?廚房;有?些街道看似走到了?盡頭,但穿過兩?個棚子之間的?狹縫,反而別有?洞天?。

    看這附近垃圾也挺多,是被住戶當成垃圾場了?吧。

    任慈拎起?外?套,謹慎邁開步伐。

    后巷同樣搭著破敗的?頂棚,雖然陳舊,但至少擋住大半的?風雨。

    死者的?遺體被帶走,但街面無人清掃,血跡還?在。

    干涸的?血痕趨近于黑,與地面的?泥土粘連在一起?。

    任慈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弗蘭肯斯坦。

    離開碼頭后,他的?雙腿似乎不疼了?,怪物恢復了?沉默的?姿態。他亦步亦趨地跟隨在任慈身后,迎上她的?視線,圍巾之后的?頭顱歪了?歪。

    如此姿態,近乎純真。

    看來是對發現遺體的?現場沒?什么反應。

    不能靠“作弊器”,那就只好任慈自己?來了?。

    倫敦多雨,但后巷的?頂棚起?了?遮雨作用,留下了?大片血跡。

    如此出血量,無怪乎死者是失血而亡。

    只是……

    “他肯定不是從這里挨刀的?。”任慈說,“沒?道理原地挨刀、原地等死的?道理。”

    “我發現他的?時候,前?一天?夜里剛剛下過雨。”克蘭牧師嘆了?口氣,“街面沒?有?血跡。”

    但頂棚之下有?。

    血跡最深的?地方是在后巷深處,死者大概就倒在這個位置。

    所以他肯定是從巷外?來的?,斑駁血滴墜落地面,歪歪扭扭。任慈沿著血跡走回到巷口,左邊是他們來的?地方——郵筒的?位置清晰可見。

    右邊則是倉庫入口,上了?鎖。

    任慈想了?想,開口追問:“這邊的?倉庫,警方調查過嗎?”

    克蘭牧師搖頭:“問了?問情況,都是空的?,許久沒?有?人來租用,警察就走了?。”

    聽起?來從倉庫過來的?概率確實不大,任慈決定原路折返。

    不需要神乎其神的?基本演繹法,現實中的?警方斷案,往往用的?也是最基本的?邏輯推理和走訪摸排:一名腹部被捅至大出血的?傷員,能順利走路嗎?

    他必然是跌跌撞撞、扶住抓住自己?能碰到的?所有?東西?。

    因為下雨,墻上地面的?血跡早就不見了?。

    但這一路二?百余米,除卻墻壁,能抓扶的?東西?就只有?——

    任慈再一次路過郵筒,她停了?下來。

    在二?十一世紀,紅色郵筒已然成為了?英國的?一種文化象征。標準制式的?郵筒頭頂戴個小帽檐,剛好能遮住落下來的?雨幕。

    她在郵筒前?俯身,往郵筒的?“帽檐”下方,和送信口邊沿一摸——

    與紅油漆近似的?黑紅粉末就這么沾染到了?任慈的?指腹上。

    果然如此。

    任慈勾了?勾嘴角,卻沒?有?笑。

    受害者挨了?一刀后,跌跌撞撞靠在了?郵筒,抓住了?帽檐作為支撐。

    他最終選擇繼續前?行,這里距離他倒下的?位置有?二?百余米遠呢。

    呼救了?嗎?有?人看見嗎?

    兇手是否在身后追著他?

    郵筒的?小帽檐可以遮雨,同時也在視覺死角的?位置,紅油漆又讓血跡看不分?明,警察匆匆走個過場,沒?發現也是正常。

    而除卻帽檐之外?……

    為什么送信口上也有?血跡?

    任慈的?心跳猛然加快:他也許往里面丟了?什么東西?。

    “怎么了?,你發現了?什么,女?士?”克蘭牧師見她臉色微變,關切問道。

    “我不確定……抱歉,讓你看到下九流的?手段了?。”任慈苦笑幾聲,從后腦勺取下一根發簪。

    東方制式的?發簪讓牧師微怔,而后他眼睜睜看著任慈這名“女?巫”,把發簪捅()進了?郵筒的?鎖孔里。

    還?得?感謝上個世界,任慈可是帶著FBI的?訓練記憶來的?!撬個十九世紀的?鎖,不比學習研究二?十世紀的?安保系統簡單的?多。

    她側耳聽著其中聲響,咔嚓咔嚓按了?幾下,鎖頭回彈,郵筒的?取信門被她輕而易舉打開。

    倉庫區雖有?住戶,但識字的?人很少,郵筒里面根本沒?有?信。

    估計郵差也很少會來吧,不然要是有?什么東西?,早就被發現了?。

    任慈往里一摸,先是摸到了?一手灰,然后——

    碰觸到金屬尖頭時,任慈先是嚇了?一大跳。

    她趕忙抓住了?那個東西?,將它拿出來。

    起?初任慈以為是兇器,可當她看清掌心里的?東西?時,連克蘭牧師都吃了?一驚。

    這是一枚女?用發飾,通體純銀、裝飾精致,抓在手中沉甸甸的?。

    不論是重量還?是工藝,一眼可見的?價值不菲。

    只是這發飾上,同樣沾滿了?血跡。

    “克蘭牧師,”任慈抬頭,“你說死者穿著體面,是會買得?起?這種首飾的?體面嗎?”

    “這——”克蘭牧師無比震驚,“我,我不敢確定!”

    如果前?面任慈的?推測正確:郵筒上的?血跡是死者的?,那么這枚同樣沾了?血的?發飾,自然也是死者丟進去的?。

    為什么丟進去?

    “如果是死者的?,”任慈對克蘭牧師說,“你說他身上值錢的?東西?全部被搜羅走了?,那么他可能是不想讓兇手、或者別人拿走這枚發飾,從而將其塞進郵筒。”

    說著任慈起?身,將發飾正面展示給克蘭牧師。

    “發飾看起?來很是昂貴,不是什么首飾店都能做的?出的?,”任慈無比真誠道,“從制作工匠和店面尋找,找到它的?主人并不難。只是我這樣子……恐怕哪個首飾店都不會信任我。”

    沒?辦法,別說她是華裔了?,就這身舊衣服,肯定會被當成小偷或者乞丐的?。

    但還?好眼前?的?人是名牧師。

    “克蘭牧師,”任慈開口,“你能幫助我嗎?也許你能拿到失主的?線索。”

    克蘭牧師盯著任慈手中的?銀飾,過了?許久,他沉重地闔了?闔眼。

    “可以,我拿著銀飾,你相信我嗎?”牧師反問。

    “你是自掏腰包埋葬死者的?人,”任慈笑了?笑,“不該你來問我。”

    不管牧師動?機如何,他確實想要找到死者的?身份,這就夠了?。再說了?,任慈也沒?別的?選擇——不論把銀飾交給艾迪、鮑勃還?是老喬,大伙誰也湊不出一身能出入首飾店的?衣服來,她只能選擇相信牧師。

    克蘭牧師的?眼中閃過感激之色。

    “感謝你,女?士,”他朝著發飾伸手,“我會盡快給你答復,然后讓伯恩先生通知你——”

    只是牧師的?話沒?有?說完。

    一直跟在任慈身后沉默不語的?弗蘭肯斯坦,突然動?了?起?來。

    他先于牧師,一把抓住了?任慈掌心中的?銀飾。

    毫無征兆地動?作讓任慈和克蘭牧師都嚇了?一跳,任慈愕然抬頭,就看到怪物玻璃般的?眼睛死死鎖定著發飾,不肯放手。

    克蘭牧師驚疑不定:“這……你的?同伴怎么了??”

    任慈回過神,而后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他認為這枚銀飾很重要,”任慈說,“證明我們現在的?思路是對的?,牧師。”

    弗蘭肯斯坦很在意發飾,所以任慈的?推測沒?錯!

    第076章 弗蘭肯斯坦09

    09

    三天之后。

    頭天晚上, 鮑勃帶來了克蘭牧師的口信,說他已經找到了售賣銀簪的店面?。

    對此任慈并?不意?外:那枚銀簪的做工非常精致,往全倫敦最?好的銀店找就是?了, 銀匠不會忘記自己的杰作賣給?了哪個客戶。

    只是?, 她本因為克蘭牧師會喊自己過去對峙,卻沒料到第二天清晨,到訪的卻不是?鮑勃。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文雅又脆弱,任慈幾乎沒能?聽得見,還是?弗蘭肯斯坦第一時間睜開了眼。

    這決計不是?神氣的街頭小偷, 任慈提了個心?眼,沒有立刻開門:“是?誰?”

    出乎她意?料, 門外傳來了一道溫柔的女聲。

    “是?任慈小姐嗎,”對方細聲細氣提問, “克蘭牧師給?了我這個地址。”

    “……”

    披著睡衣的任慈當即清醒大半。

    聽起來很?年輕,這是?銀簪的主人直接找上門了!

    “請稍等,我換衣服。”任慈吩咐過后,即刻轉身, 沖到床邊。

    她抓起弗蘭肯斯坦的外套就裹到他身上,同時拿起了圍巾。

    同樣剛剛醒來的怪物?,完全沒意?識到門外狀況。當任慈將圍巾掛在他脖子上時, 弗蘭肯斯坦露出了抗拒的神情。

    他輕輕推了一把圍巾以示抗議:在家里,弗蘭肯斯坦不想戴這個。

    任慈:“不行。”

    她的語氣溫和,但不容置疑。任慈很?認真地開口:“不能?讓除了我之外的人看見你的臉。”

    這幾天過去,弗蘭肯斯坦能?理解的詞匯和語句更多了。

    但他還是?對任慈的表達感到困惑,那雙玻璃般的眼球看著她, 流露出十成十的茫然。

    任慈笑著摸了摸他的臉。

    白皙的皮膚觸感如瓷般光滑,摸起來怪舒服的。任慈心?情挺不錯:“你長得太美了, 我怕別人看見了,會搶走?你。”

    這可是?實話?!

    不養尊處優可維持不住這么好看的臉。走?大街上被人認出,自然會被這顆頭顱的家人“搶”走?。

    這一次,弗蘭肯斯坦抓住了重點。

    “美?”他重復了一遍任慈的用詞。

    “就是?討人喜歡的意?思,”任慈解釋,“人們會因為你的長相喜歡你、愛你。”

    弗蘭肯斯坦似懂非懂。

    怪物?陷入沉思,他的眼睛轉開又轉回來。極淺的瞳仁里倒影著任慈的身影,弗蘭肯斯坦無?比認真道:“任慈,美。”

    任慈:“……”

    可惡,感覺被討好到了!

    隨便來個男的,哪怕是?帥哥這么說,都有油膩套路的嫌疑。但弗蘭肯斯坦心?智如一張白紙,別說阿諛奉承了,他連隱瞞說謊都不會。

    沒什么情話?比這簡單的兩個單詞更為真誠。

    “技巧高超呀,是?吧?”任慈忍俊不禁。

    弗蘭肯斯坦又沒能?跟上任慈的意?思,他好奇地端詳著她。

    任慈被哄得心?情大好,她用圍巾蒙上弗蘭肯斯坦的面?孔,而后俯身:“忍一忍,就當為了我,好嗎?”

    說著,她湊上前,輕輕一吻落在了弗蘭肯斯坦的額頭。

    坐在床榻邊的怪物?猛然愣住。

    【攻略目標:弗蘭肯斯坦人性覺醒+2,當前人性覺醒:25。】

    他愕然抬眼,流露出受驚般的神情。弗蘭肯斯坦本能?地撫向任慈剛剛親吻過的肌膚,淺啄的觸感轉瞬即逝,只留她的體溫和淡淡的碰觸。

    不理解含義?,但弗蘭肯斯坦知道,任慈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這是?……

    看著他瘋狂思考的樣子,任慈更是?開心?——幾乎能?看到弗蘭肯斯坦因為思考過度頭頂冒煙的特效了好不好!

    她幾乎沒能?繃住笑容,趁著他發?愣的功夫起身,走?到了門邊。

    然而一切笑意?在打開房門、看到一張蒼白面?容后瞬間消失。

    是?名年輕小姐,她容貌清秀,二十出頭的樣子,穿著打扮完全不應該出現在倫敦東區。

    她嶄新的衣物?因踏著泥地過來沾染上泥點,任慈都要痛心?了——光看她衣裙的布料就很?是?昂貴,更遑論精巧的繡線和做工。

    估計這一件裙子,都夠買下任慈租賃的一整套公寓。

    “你是?……”任慈問。

    “洛伊斯,洛伊斯·格林,”蒼白的洛伊斯攏緊肩頭的披風,她眼圈紅紅,像是?哭了一整夜,“克蘭牧師拿著我的銀簪找到銀店,進?而銀店的老板聯系上了我。我的銀簪……你從哪里找到的,任慈小姐?”

    任慈看著她急切的模樣,神情依舊冷靜:“洛伊斯小姐,該是?我問你把銀簪給?了誰?”

    洛伊斯抿緊嘴唇不搭。

    見她的臉上終于展現出警惕,任慈才再次揚起禮貌的笑容。

    這可是?倫敦東區!

    任慈的亞裔面?孔,反而成為了保護傘——一名纖細瘦弱的亞裔姑娘,不去華人聚集的地方,反而帶著名蒙面男人大搖大擺住在白教堂區,擺明了其中有蹊蹺。

    沒人敢招惹任慈,不代表沒人敢覬覦洛伊斯。

    有錢人家的小姐獨自一人到訪,她要么膽大包天,要么是?絕望至極。

    心?生警惕才是?對的。

    “進?來說吧,”任慈溫言道,“來點東西暖和暖和。放心?,克蘭牧師知道你來到我這里,我會為你的安全負責。”

    聽到任慈這么說,洛伊斯抓緊了披風的領口。

    但她遲疑了很?久,仍然選擇跟著任慈進?門。

    看來……死者和她的關系很?是?親密啊。任慈見她一副下定決心?的模樣,已經猜到了二人的關系。

    只是?洛伊斯·格林小姐鼓起的勇氣,在看到任慈的家中還有人時就泄去大半。

    她的視線觸及到高大的弗蘭肯斯坦,完全被嚇到僵硬在原地。任慈替她拉開椅子,洛伊斯卻一動?也不敢動?,直至弗蘭肯斯坦聽到聲音,本能?地抬起眼。

    觸及到兜帽之下淺到近乎白色的眼眸,洛伊斯瞪大眼睛。

    “亞瑟?!”洛伊斯不假思索喊道。

    任慈猛然抬頭。

    她看向洛伊斯,又看向弗蘭肯斯坦。

    這是?誰的名字?

    洛伊斯·格林認識這張臉嗎?!

    任慈怎么預料也預料不到這種發?展,她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是?啊,洛伊斯小姐一看就很?有錢,她認識能?長出這種漂亮臉蛋的青年,再正?常不過了。

    只是?……

    弗蘭肯斯坦在聽到洛伊斯的呼喊后,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他只是?靜靜地盯著洛伊斯,見她沒有做出下一步的動?作,自然而然地失去興趣,再次垂下了眼眸。

    “洛伊斯小姐,”最?終打破沉默的是?任慈,她謹慎出言,“你認識我的同伴嗎?”

    “同伴?”

    洛伊斯看起來很?是?迷茫,她的視線不住在任慈和弗蘭肯斯坦之間徘徊。

    見弗蘭肯斯坦沒有做出任何回應,洛伊斯也不確定了,她訕訕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背:“抱、抱歉,是?我認錯了人。”

    她八成沒認錯。

    弗蘭肯斯坦的這顆頭顱有著極其罕見的眼睛——再藍的眼眸也不見得會有這么淺。能?第一眼就喊出“亞瑟”,洛伊斯·格林小姐估計和這位亞瑟相當熟悉。

    說不定她認識的,就是?這顆頭顱原本的身份。

    只是?現在任慈不能?坦白,她不能?在事態不明晰的時候暴露弗蘭肯斯坦。

    知道洛伊斯·格林也許認識這張臉就夠了,任慈在心?中想,她面?上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先?說說銀簪吧,小姐,克蘭牧師給?你說了多少?”

    提及銀簪,洛伊斯的注意?力被成功轉移。

    她也顧不得害怕和警惕了,到底是?坐到了任慈拉開的椅子上。

    “牧師告訴我說,你是?在碼頭倉庫的郵筒里找到了銀簪,為什么在碼頭?”洛伊斯小姐很?是?急切,“任慈女士,你又為什么在尋找失主?”

    “……牧師倒是?省事。”任慈苦笑出聲,“他什么都沒告訴你,是?嗎。”

    倒也能?理解。

    既然是?在銀店見面?,總不能?當著銀店老板的面?追問命案的事情。克蘭牧師找不到與洛伊斯小姐獨處的理由,干脆把責任丟給?了任慈。

    畢竟看洛伊斯小姐和死者的關系……有些打擊,受一次就夠了。

    “克蘭牧師埋葬了一具無?人認領的尸體,就在兩天前,這具下葬的尸體遭人盜竊。而我剛好受到其他人的委托,在追查盜竊尸體的事情。”任慈言簡意?賅解釋,“你的銀簪,就是?死者生前藏起來的。”

    洛伊斯的臉色,在任慈第一次說出“尸體”時就發?生了變化。

    她本就蒼白的面?孔更是?變得毫無?血色。

    瘦弱的洛伊斯小姐渾身顫抖起來,她痛苦的閉上眼睛,整個人看起來都要崩潰了。

    任慈當機立斷起身,從柜子里拿出一瓶金酒,擰開蓋子遞到洛伊斯小姐嘴邊。

    “喝一口,冷靜一些。”她握住了洛伊斯小姐的手,“你是?來尋找線索的,不是?嗎?”

    洛伊斯小姐哆哆嗦嗦開口,她連握住瓶身的力氣都沒了,還是?任慈幫忙傾倒酒瓶。

    烈酒嗆辣的口感在口腔里散開,酒精的勁頭直沖腦門。

    這般刺激,叫洛伊斯小姐瘋狂地咳嗽起來,但也讓她慢慢恢復了平靜。

    她低喃一聲謝謝,呆滯地目睹任慈擰上瓶蓋、將酒瓶放到桌面?,而后那雙通紅的眼睛,再次叫淚水覆蓋。

    “亞歷克斯……亞歷克斯,”她捂住臉,痛哭失聲,“我、我寧可你是?拋棄我了!”

    所以,死者叫亞歷克斯?

    也不一定就是?他,畢竟尸體被人盜走?了。但這話?任慈可不敢現在說。

    她放輕聲音問:“亞歷克斯是?什么身份?我還需要進?一步確認。”

    “亞歷克斯·懷特,”洛伊斯掏出手帕擦拭淚水,哽咽道,“他原本是?一名銀店伙計。”

    能?看出來,洛伊斯小姐盡可能?地讓自己冷靜,可她的眼淚如雨般落下,整個人都因為悲痛而不自覺地簌簌發?抖。

    她的聲音也是?一樣。

    “他答應我,答應我私奔,說好了我們去美國,我們可以在紐約開一家銀店……”洛伊斯小姐啜泣開口,“可,可是?,亞歷克斯不想我出所有的錢,他希望自己能?攢夠開店的錢。在銀店做伙計薪水微薄,所以他辭職后,去做了有風險的工作。”

    任慈:“……”

    好經典的故事劇情,卻也很?現實。

    銀店的學徒和富家小姐相戀,沒打算騙錢吃軟飯,已經算是?有出息了。

    “我,我只知道他確實賺了不少錢,但,但怎么會,”洛伊斯小姐哭著說,“怎么會……”

    任慈一聲嘆息。

    洛伊斯小姐把自己的手帕都哭濕了,任慈只好起身,拿來了自己的帕子。

    “亞歷克斯在做什么,你知道嗎?”任慈問。

    “謝謝你,任慈女士。”洛伊斯小姐梨花帶雨地接過帕子,搖了搖頭,“我只知道他替什么有頭有臉的人算賬,說是?抽成不少。不久之前我們,我們還見過面?,他買了一身新衣服和新鞋子,說這樣才能?配得上,配得上我……”

    洛伊斯小姐說不下去了。

    工業革命時期的倫敦的金鋪和首飾店,幾乎整個歐洲的金融業開端。

    銀店伙計去給?有錢人當會計,倒也不意?外。而會計賺錢嘛——到了二十一世紀,依舊是?背鍋的存在。

    任慈覺得,亞歷克斯這是?替什么人洗黑錢被推出來了。

    那被當街捅一刀流血而死再尋常不過,黑吃黑嘛,甚至是?警察不管都有了理由。

    當然了,這都是?任慈的推測。

    對于洛伊斯小姐來說,不論怎么樣這則消息都是?晴天霹靂。

    不久之前才與愛人見過面?,之后男方突然消失。

    估計這陣子,洛伊斯小姐都以為亞歷克斯是?反悔私奔,要始亂終棄了吧。看她的樣子,似乎黯然神傷到了昨天。

    結果沒想到,她終于得到了亞歷克斯的消息,卻不是?他要分手,而是?愛人慘死。

    不知道哪個結局更令人唏噓。

    任慈沒法安慰她,只能?握緊洛伊斯小姐的手,沉默地贈予安撫。

    年輕的姑娘,為了自己的愛人哭了許久許久,室內回蕩著她悲痛的哭聲。

    直至洛伊斯小姐沒了力氣,又喝了一口任慈遞來了烈酒。

    她的心?情總算是?平復了一點點,洛伊斯小姐抬起哭腫的眼睛:“你、你剛才說亞歷克斯的尸體被盜、盜走??是?兇手干的嗎?”

    任慈闔了闔眼:“我無?法確定,但這不是?個案,我正?在調查這件事。”

    洛伊斯小姐緊緊反握住任慈的雙手。

    “你能?把亞歷克斯的遺體找回來嗎,求求你了,任慈女士,”洛伊斯小姐說著又哭了起來,“我會給?你報酬,定金你想要多少都可以。我只希望他能?好好下葬,求求你!”

    算是?好消息吧,起碼在追查過程中,又能?拿到一筆錢。

    只是?洛伊斯小姐這幅絕望的姿態,任慈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她鄭重點頭。

    “我會找到亞歷克斯的遺體。”任慈允諾道。

    兜兜轉轉,反正?是?維克多·弗蘭肯斯坦博士偷走?的遺體。

    他會和亞歷克斯·懷特的新老板認識嗎?他是?如何選中亞歷克斯的呢?

    還有洛伊斯喊出的那個“亞瑟”,也會是?博士偷走?的遺體之一嗎。

    克蘭牧師似乎也很?驚訝于弗蘭肯斯坦的存在,牧師又知道多少?

    但任慈發?現,似乎每個相關人物?之間都彼此有聯系,一個巨大的人物?關系網絡在徐徐展開。

    也許弗蘭肯斯坦博士,并?非像原作劇情那樣,只是?個單薄的瘋狂科學家。

    他又是?出于怎樣的動?機進?行調查,進?而將所有遺體拼成弗蘭肯斯坦的呢。

    越是?調查,謎團越多。

    任慈看著洛伊斯的眼睛,無?比真誠地開口:“但你得配合我,洛伊斯小姐,能?給?我亞歷克斯·懷特生前的住址嗎?至少我要先?搞明白,他在為誰工作、又得罪了誰。”

    第077章 弗蘭肯斯坦10

    10

    轉天上午, 任慈帶著弗蘭肯斯坦來到?亞歷克斯·懷特的家。

    她是做好遇險準備來的——就怕亞歷克斯卷進去的黑吃黑還沒結束,而任慈過來撞上槍口。

    但?讓任慈出乎意料的是,洛伊斯小姐也?來了?。

    并?且, 她不是一個人。

    任慈目瞪口呆地看?著洛伊斯小姐身后的奢華馬車以及三五名?男仆:“洛伊斯小姐, 這是……”

    一天過后,洛伊斯小姐似乎已經平復下來心情。

    她換上了?黑色的長裙,其中含義不言自明。那雙脆弱的眼眸還是因哭泣而通紅,但?她的神情已然冷靜。

    對上任慈的目光,洛伊斯小姐勉強笑了?笑。

    “我回家之后, 向父母坦白了?,”她說, “不論如?何我都要親自前來收拾亞歷克斯的遺物。家人擔心我會出事,于是派了?人陪同?。”

    這下, 任慈倒是對洛伊斯小姐心生幾分敬意了?。

    私奔這種事嘛,哪怕是到?二十一世?紀都很常見。年輕男女為了?愛情一時沖動,可以奮不顧身,卻很少能向父母直言的。

    更別提這是十九世?紀, 一名?有錢家小姐的名?聲大過天。

    向家人坦白,并?且能平復心情,直面悲劇的結局, 可見洛伊斯小姐打算與亞歷克斯私奔去美?國并?非愛情上頭,她確實是下定了?決心的。

    可惜了?!任慈在心中扼腕。

    “把你的家人卷進來,”任慈說,“不會出事嗎?”

    “我父親來自上議院,所以請你放心, 任慈女士,”洛伊斯小姐苦笑幾聲, “哪怕是幫派也?不會隨意招惹掛著我姓氏的馬車。”

    行吧。

    任慈倒是不介意洛伊斯小姐“炫爹”,她家族勢力大,對任慈也?是好事呢。

    榜上大款了?!

    洛伊斯小姐有公寓鑰匙,她走在前方,親自開門。

    亞歷克斯·懷特的公寓,依舊坐落在銀店附近。房間很是逼仄,卻干凈整潔,所有家居物品排列井然有序。

    作為男性的單身公寓,光是勤于收拾屋子,亞歷克斯已經擊敗了?九成同?齡人。

    怪不得他能虜獲洛伊斯小姐的芳心呢。

    “我和我的同?伴調查期間,不希望被人打擾,”任慈進門后溫聲開口,“我有我的調查方式,洛伊斯小姐,希望你能理解。”

    “當然。”

    洛伊斯小姐揮了?揮手,幾名?男仆立刻停在了?公寓門口。但?她自己并?沒有離開。

    待到?所有人離開、房門關上后,洛伊斯·格林的視線重新轉向任慈和弗蘭肯斯坦。

    她深深看?向弗蘭肯斯坦,而后闔了?闔眼。

    “任慈女士,”洛伊斯小姐鼓起勇氣?,“容我冒犯,你與你的同?伴,是怎么認識的?”

    “……”

    就知道她有這么一問。

    昨日洛伊斯·格林一進門,看?到?弗蘭肯斯坦就喊出了?一個陌生的名?字。

    她當然不會放過這件事。

    “我在這個世?界上一睜眼,就認識了?他,”任慈理所當然地開口,“從未分離過,怎么了??”

    任慈說的可不是假話?,春秋筆法而已。

    洛伊斯小姐看?上去有些?意外,她看?著弗蘭肯斯坦冰藍色的眼眸,擰起了?眉心。

    良好的教養讓她無法要求一名?蒙面人摘下自己的圍巾,既然不肯露出真面目,自然是有所苦衷。而且,任慈的言辭過于坦誠,也?沒留給洛伊斯小姐懷疑的余地。

    “原來你們是青梅竹馬,”她自然誤會了?任慈的意思,“也?許真的是巧合,我認錯人了?。”

    “你喊我的同?伴為亞瑟,那是誰?”任慈擺出好奇的姿態。

    洛伊斯小姐遲疑片刻,一聲嘆息。

    “既然你善于調查和找人,說不定今后還需要你多多留意,任慈女士,”洛伊斯小姐說,“亞瑟·伯尼斯,伯尼斯郵輪公司的未來繼承人,也?是我的一位好友。他已經失蹤近半個月之久了?,亞瑟的眉眼……與你的同?伴很像。”

    果?然是她認識的人。

    任慈對此毫不意外,反而是洛伊斯小姐透露的信息讓她蹙眉:“又?是碼頭相關。”

    洛伊斯一愣:“什么?”

    巧了?嗎不是,與弗蘭肯斯坦眉眼相像的,是一名?郵輪公司的繼承人。

    任慈覺得,已經可以確定,維克多·弗蘭肯斯坦博士制造出怪物的行為,與碼頭、或者說這個郵輪公司有關了?。

    “洛伊斯小姐,”她問,“亞瑟·伯尼斯失蹤之前,是否卷進了什么不好的事件里?”

    洛伊斯的神情微凜。

    看?樣子,就是有了?。

    雖說現在尸體一具也?沒找著,任慈也?沒找到?維克多·弗蘭肯斯坦博士的實驗室位置。但?接連出現的角色總是與碼頭有關,足以任慈拼湊出一個大致的猜測來。

    既然洛伊斯小姐愿意同?任慈坦白,任慈也?不介意與她交換消息。

    “我的委托人叫艾迪,他的一名?兄長曾經是碼頭的工人,死后遺體被盜。我在調查這件事的過程中,得知碼頭教堂還有另外一具遺體同?樣遭到?了?偷盜。”任慈輕聲開口。

    “……教堂的遺體是亞歷克斯。”洛伊斯小姐垂下眼眸。

    “沒錯。”任慈點頭,“我想,亞歷克斯跑到?碼頭倉庫,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我在懷疑——”

    “——遺體被盜,包括亞瑟失蹤,都是有所關聯的。”洛伊斯迅速跟上了?任慈的思路。

    該說不說,受過教育的小姐反應速度就是快。

    和聰明說話?就是省事,任慈露出笑容:“有什么是需要我知道的嗎,洛伊斯小姐?”

    洛伊斯抿緊嘴唇。

    她顯然是知道些?什么,但?任慈并?不打算追問。二人相識才不過一天,她和洛伊斯·格林都沒有將一切告知對方的必要。

    沉默許久后,洛伊斯小姐似乎做出了?決定。

    “這里不是長久交談的地方。”洛伊斯小姐說,“我先將亞歷克斯的遺物收拾好,待安頓下來后,再?約地點見面。”

    “可以。”任慈欣然應允,“請允許我調查亞歷克斯的房間。”

    “當然。”

    洛伊斯小姐也?不再?繼續追問弗蘭肯斯坦的詳細身份,她只是對著任慈笑了?笑,拎著裙擺同?樣離開了?公寓。

    待她走后,任慈才長舒口氣?。

    也?就幸虧洛伊斯·格林是名?貴族小姐了?!換做任慈,她已經會制造“不小心”的機會,把弗蘭肯斯坦的圍巾扯下來一看?究竟。

    不行,太危險了?。

    任慈轉身看?向弗蘭肯斯坦,伸出手,隔著圍巾碰了?碰他的臉:“也?許也?該給你找個面罩。”

    弗蘭肯斯坦歪了?歪頭。

    任慈:“你坐下來等我。”

    考慮到?上次一進到?喬納森的家中,弗蘭肯斯坦就再?次感到?了?左臂疼痛,那這次還是由?任慈來尋找關鍵道具為好。

    免得他再?因雙腿劇痛而一頭栽倒,任慈可不想招惹麻煩。

    弗蘭肯斯坦乖乖聽從任慈的指引,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然后任慈繼續說:“我會把東西拿過來,如?果?你覺得認識,或者想起來什么,就告訴我,好嗎?”

    怪物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任慈行動起來。

    亞歷克斯的公寓一塵不染,客廳里陳列寥寥,因而任慈直奔臥室。

    一推開門,她就擰起眉心。

    臥室被人動過了?。

    雖然依舊整齊,但?地毯上留著一些?塵土、床上的被單被褥全是褶皺。桌上的東西擺在該擺放的位置,卻沒有對齊。

    從客廳能看?出來亞歷克斯·懷特有些?強迫癥,既然外頭收拾的這么干凈,沒道理臥室床鋪都不鋪好。

    一看?就是被人翻過又?恢復了?原樣。

    當然了?,他招惹了?不該惹的人,并?因此而死。有人來搜家也?很正常。

    不知道還能剩下什么。

    任慈走到?書桌前,把每個抽屜都拉開檢查一遍。如?她推測的那般:里面的文件和書籍也?被翻亂了?,不少零碎的紙張干脆散落成碎片。

    甚至是一些?賬本……任慈拿起來,發現不少紙頁都被撕下來了?。

    看?來是有人特地過來清理線索。

    賬本交給洛伊斯小姐,也?許她能追查出什么。但?鑒于上次讓弗蘭肯斯坦增加覺醒值的是一副手套……任慈覺得,她應該找些?更私人的東西。

    好在亞歷克斯的物品擺放很有條理。

    左邊的抽屜是工作用的賬本和日志,被翻了?個七零八落。而右邊的抽屜放置的則是他的私人用品,幾乎沒怎么動過。

    唯獨最下層的牛皮本,有幾頁被粗暴地扯了?出來。

    任慈拿起牛皮本翻開,恍然大悟。

    這是亞歷克斯·懷特的日記。

    日記本很新,第?一頁的日期也?不過三個月前。

    三個月前,似乎是亞歷克斯與洛伊斯小姐定下要私奔到?美?國的日子。小銀匠的筆記工整,和整潔的房間一樣展示出認真又?一本正經的性格。

    “洛伊斯答應我了?,感謝上帝。

    她說我們可以去紐約,那里車水馬龍,有錢人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多。我們可以開個屬于自己的銀店,她來管賬,我來為有錢人家做銀飾。洛伊斯還說,店面的錢從她的嫁妝中出。”

    寫到?這里,他似乎停頓了?一下。

    “可是我怎么能讓她花費自己的嫁妝,她愿意陪我走,已經是莫大的委屈。我得想個辦法。”

    而任慈翻過第?一頁,第?二天的日記只有短短的一行字:“我找到?新工作了?。”

    具體是什么,后面的內容被撕去了?。

    任慈飛快翻閱內容,中間被扯下了?許多頁,每次都是提及“新工作”時,后面的內容被扯掉。

    留下的,全是對洛伊斯小姐的愛和思念。

    三個月的日記沒多少,任慈沒花多少時間就翻到?最后。

    最后一頁的日期,剛好就是他死去的前一天。

    “我終于攢夠錢了?!白天去買了?一套新衣服和新鞋子見了?洛伊斯,她很高興,天啊,我從來沒這么幸福過。

    與洛伊斯說好,明日我就去預定船票,她收拾好東西我就接她離開,去美?國。

    洛伊斯非常喜歡這雙鞋,她說我穿上神氣?極了?,像個貴族。

    但?工作時不能穿,因為皮鞋跑得不夠快,我得跑再?快些?,才能拿到?最后一筆工資。鞋子還是放在家中,等去美?國再?穿吧。”

    任慈看?到?最后,微微一愣。

    跑得不夠快?

    她合攏日記起身,走出臥室。

    在弗蘭肯斯坦的注視下,她拿著日記穿過客廳,走到?玄關。拉開門邊的鞋柜,任慈一眼就看?到?了?那雙鞋。

    亞歷克斯沒在日記中記載新鞋什么模樣,但?是在所有質樸的普通鞋子之間,那雙用鞋油打點到?锃光瓦亮的皮鞋實在是顯眼。

    她把鞋子從鞋柜中拿出來。

    下一刻,坐在沙發上的弗蘭肯斯坦猛然起身。

    怪物的動作非常激動,他直接站立,沙發因此而向后挪動,發出刺耳的“嘎吱”聲響。

    這把任慈嚇了?一跳,她轉過頭,再?次看?到?弗蘭肯斯坦就這么直挺挺地向前倒下去。

    “小心!”

    這下任慈顧不得什么鞋了?。

    幸而亞歷克斯的公寓不是很大,任慈反應極其迅速,她一個健步沖到?弗蘭肯斯坦面前,艱難地用肩膀撐住他高大的身軀,半是攙扶著、半是被弗蘭肯斯坦扯著,二人一同?向后栽回沙發上。

    “你沒事吧?!”任慈在他懷中抬頭。

    弗蘭肯斯坦沉默地伸出手。

    他牢牢抓住了?任慈拿著新鞋子的手腕,圍巾之下,眉心深深擰起,淺色的眼眸緊緊盯著那雙鞋。

    和他看?到?喬納森的手套時一模一樣。

    看?來,關鍵道具就是這雙鞋沒錯了?。

    “那你拿著,”任慈干脆把鞋子送到?弗蘭肯斯坦手中,“我們回去試穿,好不好?”

    弗蘭肯斯坦小心翼翼地接過那雙鞋。

    他一手拿著鞋子,另一只手抓緊了?任慈的手腕。冰藍色的眼眸從鞋子轉向任慈,在意變成了?擔憂。

    怪物歪了?歪頭:“任慈,疼?”

    意思就是問她摔疼了?沒有。

    任慈莞爾,拍了?拍弗蘭肯斯坦結實的胸膛。

    該說不說,維克多·弗蘭肯斯坦博士給怪物挑的零件都不錯。雖然是用不同?人尸體拼成了?肉()身,但?他的身軀比例堪稱完美?。

    連肌肉也?是一樣——高挑修長,看?上去并?不是壯碩類型。但?怪物卻相當具有力量,摸上去也?是該有的一塊也?不少。

    “不疼。”任慈安撫道,“我要把日記給洛伊斯小姐,你介意嗎?”

    她晃了?晃手中的日記,弗蘭肯斯坦只是眨了?眨眼,沒做出任何反應。

    看?來日記并?不是道具。

    于是任慈替他重新系好了?圍巾,將洛伊斯小姐和她的仆從喊了?進來。

    “有人來過了?,所有賬本、記錄,乃至亞歷克斯的日記,涉及到?他新工作的一切都被銷毀或者帶走,”任慈說著,把日記本遞給洛伊斯小姐,“這是他的日記本。”

    聽到?前半句話?時,洛伊斯小姐的表情非常嚴肅,而當任慈把日記本交給她,年輕的貴族小姐當即愣住。

    她怔怔接過日記本,下意識地想翻開,卻又?制止住了?自己。

    “我不能第?二次在你的面前失態,任慈小姐,”她悲傷地笑了?起來,“請容許我回家再?打開。你找到?了?什么線索嗎?”

    任慈遺憾地搖了?搖頭:“也?許你的人會有新發現。”

    對方都清理干凈了?,任慈無能為力。但?好在她也?不是徹底失去了?方向——洛伊斯小姐口中的亞瑟·伯尼斯……任慈覺得,大概率腦袋已經長在弗蘭肯斯坦的肩頭了?。

    “我要帶走亞歷克斯的一雙鞋。”她說。

    “一雙鞋?”洛伊斯小姐有些?驚訝。

    “我可是女巫,”任慈信誓旦旦,“我能找到?鞋子與亞歷克斯的關聯。”

    她要拿走喬納森的手套時,艾迪一家人看?起來無比興奮,好像明天就能收到?好消息一般。

    但?洛伊斯小姐卻只是挑了?挑眉,而后斟酌開口:“巫術……不過是騙人的把戲。不過我尊重你的調查方式,任慈小姐。”

    任慈忍俊不禁地搖了?搖頭。

    要么說受過教育就是好呢,洛伊斯小姐并?不相信什么神秘的東方女巫。

    當然了?,任慈本來也?不是。

    “鞋子你拿走就是,”洛伊斯小姐說,“我不會放過任何可能找回亞歷克斯遺體的機會。”

    好端端一對情侶,就這么生死兩隔。而實際上亞歷克斯的一雙腿就在弗蘭肯斯坦身上,但?是任慈不能說。

    她只能嘆了?口氣?:“我會盡我所能,也?請你在平復下心情后,盡快派人傳消息給我。”

    “我會的。”說著洛伊斯小姐從自己的手腕摘下一個銀手鐲,直接遞交給任慈,“這是信物。”

    任慈掃了?一眼銀手鐲,手鐲并?不重,但?加上這無比精致的做工……怕是一副手鐲就遠超艾迪一家的酬勞了?。

    說是信物,實際上就是洛伊斯小姐交給任慈的定金。

    “好。”

    任慈接過手鐲,鄭重點頭:“我等你,小姐。”

    …………

    ……

    之后,洛伊斯·格林甚至請任慈和弗蘭肯斯坦上了?自己的馬車,親自將二人送回了?倫敦東區。

    回到?公寓后,任慈立刻反鎖房門。

    估計明天整個白教堂區都會傳開“貴族小姐登門拜訪東方女巫”的八卦,但?任慈顧不得這么多了?。

    她按著弗蘭肯斯坦坐在床上。

    “脫掉鞋子,換上。”任慈吩咐道,“你自己來。”

    弗蘭肯斯坦聽到?任慈的命令,才舍得松開手中的新皮鞋。

    他慢吞吞地將鞋子放到?地面,脫下舊靴子,抬起腳,伸進皮鞋里。

    任慈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感覺自己像什么等待灰姑娘穿鞋的王子,任慈不合時宜地想。而這雙皮鞋——

    弗蘭肯斯坦毫無阻礙地踩了?進去。

    還真像灰姑娘穿上水晶鞋,新皮鞋剛好合適他的雙腳。而當怪物穿著新鞋踩實地面時,他的身形驟然僵硬在床榻邊沿。

    與此同?時,任慈聽到?自己的耳畔響起了?系統提示。

    【攻略目標:弗蘭肯斯坦人性覺醒+15,當前覺醒值:40。】

    居然一下子加了?15點!覺醒值瞬間突破四十。

    任慈趕忙俯身,她扯下弗蘭肯斯坦的圍巾,捧起那張精致又?柔美?的臉頰:“感覺怎么樣?有想起來什么嗎,或者哪里不舒服嗎?”

    上一次,弗蘭肯斯坦可是一下子從動物似的無口男開口說話?。

    而這次——

    他掀開濃密的睫毛,視線隨著任慈的指引看?向她。

    只是那雙淺色眼睛里寫滿了?困惑。

    弗蘭肯斯坦很是茫然:“什么?”

    還是乖巧的模樣,還是懵懂的姿態,任慈想象中的巨變沒能發生。

    任慈:“……”

    不對呀。任慈也?迷茫了?。

    她左看?看?、右看?看?,沒看?出怪物發生了?任何變化?。

    覺醒值到?18,弗蘭肯斯坦就會講話?了?。這都過了?40,怎么看?上去反而依舊如?常了?呢?

    是她遺漏了?哪點嗎?

    第078章 弗蘭肯斯坦11

    11

    任慈盯著弗蘭肯斯坦半晌, 無事?發生。

    反而是她緊迫的視線過于明顯,讓坐在床邊的怪物微微蹙眉。他再次出言:“任慈,怎么了?”

    好?吧!

    就算弗蘭肯斯坦真的毫無變化, 任慈也不能拿他怎樣。

    她只好?搖頭:“沒什么。”

    總之覺醒值增加不是壞事?, 任慈起身:“先吃飯吧。”

    之前買的面包和奶酪還有,二人飛快湊活一頓。而在就餐期間?,任慈透過窗子,剛好?看到鮑勃從公寓前路過,直接打開窗戶將街頭小偷喊了上來。

    “任慈女士!”

    鮑勃還是那么有精神, 一張臉蛋跑到紅撲撲的:“你有什么事?嗎?”

    任慈把吃剩下的半塊面包遞給鮑勃:“我來問?問?你的調查進?度。”

    鮑勃美滋滋接過了面包。

    他可不嫌棄這?是剩下的!老喬不會餓著收留的孤兒們,但也決計不會到衣食無憂的地步。鮑勃三兩下將面包吞進?肚子里, 然?后嘆了口氣:“一半好?消息,一半壞消息!”

    “先說好?消息。”任慈說。

    “我打聽?到了維克多·弗蘭肯斯坦博士, 他之前是倫敦大學?學?院醫院的外科醫生,很有名望,給好?多有錢人做過手術!”鮑勃飛快開口,“不過就在半年之前, 他接受了某個富翁的贊助,去做個人研究去啦。”

    知道是哪個醫院的,進?而就能查出他的生平和社交范圍, 甚至是博士曾經的住所。

    確實是好?消息。

    那任慈就想不到壞消息是什么了,她挑眉:“所以?”

    鮑勃垂頭喪氣:“老喬知道這?事?,不許我再繼續打聽?了!”

    “為什么?”任慈有些驚訝。

    “他說是多管閑事?,別招惹麻煩。”鮑勃誠實回答。

    “……你覺得,老喬知情嗎。”任慈問?。

    鮑勃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微妙。

    他沉默許久, 最?終搖了搖頭。而后男孩怕是擔心任慈懷疑,又趕忙補充:“我不是在說謊, 任慈女士。就算老喬知道,他也會封住嘴巴,一輩子當自己不知道。我們這?些人,就是這?么活下來的呀。”

    說完,鮑勃憂心忡忡地壓低聲音:“就算任慈女士是女巫,也該小心行事?。”

    任慈闔了闔眼:“我明白了。不會為難你的。”

    鮑勃說的是實話。

    如果任慈真是個在底層打滾的中國姑娘,她肯定?也不會深入調查。和亞歷克斯·懷特?冒著風險賺錢一樣,能讓洛伊斯小姐直接摘下心愛的手鐲作為定?金的案件,能是什么簡單案件嗎?

    很簡單的道理:別錢沒賺著,命搭進?去了。

    然?而任慈來這?個世界,是為了攻略弗蘭肯斯坦。擺明了繼續下去對攻略有意義,她不會停手。

    所以任慈只是轉身,又拿出一便?士和一塊嶄新的面包。

    “再幫我一個簡單的忙,”任慈把硬幣和食物遞給鮑勃,“去皮革店鋪,或者找個鐵匠,幫我訂個面具回來。”

    “面具?”鮑勃茫然?地眨了眨眼。

    “不用?任何花樣,能遮住臉就行。”任慈看向了弗蘭肯斯坦,“不會因?為任何跑動掉下來。”

    鮑勃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天已經黑了,屋內點著煤油燈,光線昏暗。

    坐在餐桌邊的男人沒戴兜帽和圍巾,但他的身形隱匿在黑暗中,看不分明。鮑勃站在門外,只能看到他的瘦削體型和淺金色長發的側影。

    像個幽靈。

    也就只有幽靈走在大街上,怕被?別人看見面容吧?

    鮑勃恐懼地吞了吞唾沫:“好?、好?的!”

    一番相處下來,任慈性情隨和溫柔,鮑勃不再畏懼了,但男孩仍然?害怕弗蘭肯斯坦。他飛快拿走錢和食物,轉頭拔腿就跑。

    吩咐完鮑勃,任慈關上房門。

    “收拾好?桌子,”知曉博士曾經的工作地點,她心情不錯,“洗個澡吧!”

    系統給予的生活包,雖然?目前還沒像回檔功能一樣起到什么關鍵用?處,但對任慈來說卻是救命了。

    她飛快燒水,然?后當著弗蘭肯斯坦的面,脫下了衣服。

    這?幾天下來,任慈也習慣了被?“旁觀”洗澡,反正弗蘭肯斯坦像動物般懵懂,他什么都不知道。

    泡進?木桶里,任慈靠著桶壁長舒口氣。

    只是這?次,她剛準備抓起香皂,就感覺到一道黑影籠罩過來,影子投射在波動的水面之上。

    任慈昂起頭,對上了弗蘭肯斯坦的眼睛。

    他走到了浴桶前,俯下()身。

    淺到近乎白色的長發,就這?么垂了下來,遮住了任慈的視線。怪物伸出手,瘦削卻骨節分明的指節,小心翼翼地撫上了任慈因昂頭而徹底暴露在外的脖頸。

    弗蘭肯斯坦的五指位列喉嚨兩側,剛好?按住了動脈的位置。

    只消略一用?力,任慈就能死在這?里。

    但怪物并沒有任何攻擊的意圖。

    長發之間?,他的淺藍眼睛中浮現幾分困惑。

    “任慈,沒有。”弗蘭肯斯坦說。

    “什么?”

    脖頸之間?的壓力消失了,怪物將指向了自己的脖子。

    摘下圍巾之后,他的脖頸暴露在外,一圈重重的黑色縫合線就這?么呈現于任慈眼前。

    其實她很想知道,尸體是怎么拼起來的?

    弗蘭肯斯坦的存在無疑超出了科學?范疇,但除此之外,任慈還沒在這?個世界碰到任何靈異事?件。

    她情不自禁抬手。

    指尖穿過怪物淡金色的頭發,撫向他脖頸的手術線。

    皮□□上了,那骨頭呢?血管、神經和肌肉又是怎樣處理的。如果把這?根線拆開,弗蘭肯斯坦會身首異處嗎?

    “任慈沒有線。”怪物說。

    “嗯。”任慈泡在浴桶里,輕輕點頭,“你是被?拼起來的。”

    “那任慈呢?”

    “我不是。”

    弗蘭肯斯坦陷入了沉思?。

    許久之后,他慢吞吞地總結:“我和任慈,不一樣。”

    任慈一凜。

    那只大手再次覆蓋住了她的脖頸,只是這?次,弗蘭肯斯坦抬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摘下手套之后,手腕自衣袖伸了出來,同樣的縫合線露了出來。

    “我……”弗蘭肯斯坦看著自己的手掌,出言發問?,“是怎么來的?”

    輕言細語落地,剎那之間?,任慈終于明白覺醒值過40后,弗蘭肯斯坦的變化在哪里了。

    她昂著頭看向他,視線盯著弗蘭肯斯坦頭頂的數值。

    【攻略目標:弗蘭肯斯坦飽腹值:75,覺醒值:40。】

    【好?感度:0。】

    剛吃過晚飯,飽腹值自然?增加,而不論覺醒值如何穩步增長,他對任慈的好?感度始終巋然?不動。

    哪怕是弗蘭肯斯坦對她表現出依賴,哪怕她領著他在倫敦奔走,就像是雞媽媽帶著雞崽。

    可他的好?感度依舊是0。

    “你我的不同,不止是有線和沒線。”任慈說。

    弗蘭肯斯坦看著她脖頸的視線下挪。

    他的掌心也隨著目光行動,到任慈的鎖骨,再向下,指節劃過封()丘。無骨的脂肪組織因?稍稍發力而在指縫之間?變換形狀。

    任慈屏住呼吸,卻沒有阻止。

    弗蘭肯斯坦的行為不帶任何其他意味,他僅是好?奇。碰觸本?身是沒有其他意義的,是人類社會將其復雜化了。

    “我沒有。”弗蘭肯斯坦說,“下面,任慈和我也不一樣。”

    在這?之前,怪物就與任慈坦誠相見。

    “是的。”任慈莞爾,“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樣。”

    他懵懵懂懂點了點頭。

    比起脂肪組織,弗蘭肯斯坦更在乎的似乎是任慈的心跳。他的掌心停留在了她的胸口,隔著胸腔按住,“噗通”、“噗通”的聲音,清晰傳遞過來。

    【攻略目標:弗蘭肯斯坦飽腹度-20,當前飽腹度:55。】

    任慈詫異挑眉:“你餓了?”

    弗蘭肯斯坦很是驚訝:“什么?不,任慈為什么問??”

    因?為系統提示響了啊!

    他也不該餓,這?吃過晚飯還沒半個小時呢。總不至于是系統判斷出錯了,任慈端詳著他的面孔:“我是覺得,你似乎有些想法沒同我說。”

    水汽氤()氳,籠罩住怪物近在咫尺的面孔。

    昏黃的燈光,白色的水霧,為他柔美的五官鍍上一層夢幻。

    “我……”

    弗蘭肯斯坦垂下眼眸,他突然?看起來很悲傷:“我不知道。”

    怪物松開了手。

    骨節分明的手指,按在了他自己的脖頸上。弗蘭肯斯坦輕輕抓著那條縫合線:“沒有人有,只有我有。任慈不想別人看見,我很……胸口漲漲的,很酸。”

    任慈:“……”

    覺醒值過了40,弗蘭肯斯坦擁有的是自我認知。

    這?是鮮少生物擁有的天賦。

    貓狗看向鏡子時,并不知道那之中的倒影是誰。唯獨人類和海豚能夠意識到在鏡中做同樣動作的就是自己。

    因?為知道“我”是“我”,才清晰地分離出你、他,乃至社會,乃至整個人類文明。

    而對弗蘭肯斯坦來說,他的第一個認知,是自己與所有人不一樣。

    胸口漲漲的,怕是源自孤獨吧。

    人類是社會性動物,被?排斥在外,無疑是一種天生帶來的懲罰。

    自我認知引起情緒波動,情感需求,怎么不是一種“飽腹”呢。

    任慈苦笑幾聲。

    她起身,“嘩啦”水聲引起弗蘭肯斯坦抬起眼眸。

    滴滴答答的水珠順著她的身軀滑落,任慈依舊坦蕩地站在水桶里。

    緊接著,她朝著弗蘭肯斯坦伸出了雙手。

    沾著水的手臂將他的衣領泅透,任慈稍稍踮起腳尖,才環過了弗蘭肯斯坦的脖頸。

    溫暖擴散開來。

    任慈枕著他的肩頭。

    “你和別人不一樣,難道我不是嗎?”她低聲開口,“你看到大家身上沒有線,難道沒有看到,大家也沒有黃色的皮膚和純黑的眼睛嗎。我和你,和所有人,也不一樣。”

    弗蘭肯斯坦愣了愣。

    怪物沒有種族的概念,經過任慈提醒,他回想見過的所有人,才驚覺確實如此。

    “所以,我和你才會在一起啊。”任慈理所當然?地說,“只有你我不一樣,也只有你我能夠徹底擁有彼此。”

    【攻略目標:弗蘭肯斯坦人性覺醒度+2,當前覺醒度:42。】

    居然?這?都不加好?感度。

    任慈暗自腹誹,卻也大概推測出了緣由。

    在這?個世界,好?感度恐怕是個特?殊數值。

    但任慈的話還是起到了作用?。

    弗蘭肯斯坦的掌心扣住了她的腰肢,他低了低頭,用?自己無比美麗的臉頰蹭了蹭任慈的黑色鬢角。

    “擁有。”他低聲開口。

    那雙眼睛看起來不再悲傷了,朦朧霧氣之間?,看向任慈之時,居然?有些欣喜和……溫柔。

    “嗯。”弗蘭肯斯坦第二次重復,“擁有。”

    任慈勾了勾嘴角,解開了他的紐扣:“好?了,你也得洗澡。”

    她本?以為這?次小小的自我認知“危機”就這?么過去了。

    洗澡、睡覺,一切如常。

    直至第二天清晨,鮑勃一大早就將任慈需要的面罩送了過來。看到做工簡單卻結實的皮革時任慈頓覺微妙,幸而這?次不是包裹全臉的,充其量就是個口罩。

    口罩也不錯,至少這?樣就不用?擔心掉下來了。

    鮑勃離開沒多久,洛伊斯小姐的車夫就上門,要請任慈和弗蘭肯斯坦到府上一敘。

    任慈點頭:“請稍等。”

    她轉身拿起剛到的口罩,舉到弗蘭肯斯坦面前。只是當任慈準備將口罩掛到怪物的耳朵上時,他卻突然?伸手。

    “只是,我戴?”弗蘭肯斯坦淺色的眼眸緊緊看著任慈。

    “什么意思??”任慈側了側頭。

    “擁有彼此。”弗蘭肯斯坦開口,“任慈說我美,不愿意別人看到。”

    前半句和后半句,都是任慈對弗蘭肯斯坦親口說過的。

    怪物冰藍色的眼睛里全是任慈的影子。

    “任慈也美,”他說,“不愿意別人看到。”

    “……”

    好?家伙。

    任慈看著他無比認真的模樣,突然?有些頭疼。

    越來越像個人,也越來越麻煩了!

    第079章 弗蘭肯斯坦12

    12

    覺醒值到40后, 弗蘭肯斯坦明顯不?好糊弄了。

    任慈看著他淺藍色的眼睛,堅決的目光表示弗蘭肯斯坦決計不?會輕易放過這個?話題。

    她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你?說得沒錯,可是, 你?我也?是不?一樣的, 不?是嗎?”

    弗蘭肯斯坦堅持道:“所以戴上。”

    任慈:“我走在外面,不?會招惹危險,但你?會。”

    弗蘭肯斯坦微微蹙眉。

    他不?明白?任慈言辭的含義,但也?沒反駁,只是乖乖地看著她, 等待任慈進行解釋。

    “大家的身上沒有黑線,可你?也?見到了, 有些人和你?長得一樣:淺色頭發,淺色眼睛。”任慈說著向前, 輕輕撫摸著弗蘭肯斯坦垂到肩頭的長發,“是不?是很多都和你?一樣干凈呢?”

    很簡單的社會階級道理,但弗蘭肯斯坦無法理解,任慈只能這么解釋。

    倒不?是說淺色頭發的人都有錢, 而是能保持原有發色、勤快洗去臟污的都有錢。

    在貧民窟,金發在長期缺乏搭理的情況下,也?會的像枯黃雜草一般。

    弗蘭肯斯坦的長發柔順到像是金線, 這一瞧就?不?屬于貧民窟——這也?是任慈要他把頭發也?藏起?來的原因,他白?凈的皮膚和漂亮的長發,已經?是明晃晃的引人過來搶劫偷盜了。

    “而我呢,和我長得一樣的人,都是穿著舊衣服, 也?都臟臟的。”任慈聳了聳肩。

    “任慈,不?臟。”弗蘭肯斯坦抗議開口。

    “但確實穿著舊衣服, 對吧?”任慈莞爾,“他們?會覺得,你?不?應該和我在一起?,然后帶走你?,安排到更?為合適的地方。”

    “我在任慈身邊最合適。”

    “他們?可不?怎么想。”

    “他們?是誰?”弗蘭肯斯坦問。

    任慈忍俊不?禁:“警察、貴族,你?頂著這張臉走在倫敦東區,說不?定?還?有強盜和人販子。”

    沒法和弗蘭肯斯坦講述他是被不?同尸體拼接起?來的,他的頭顱可能屬于某個?貴族,露面會招惹麻煩——任慈自己還?搞不?明白?把尸體拼成活人的原理呢。

    但至少,她說的句句實話。

    弗蘭肯斯坦搞不?懂別?人想把他從任慈身邊帶走的理由,但他也?找不?出反駁的話。

    “你?不?想離開我,”任慈放緩語氣,“所以才要藏起?來面容。而我,我不?戴面罩,也?不?會有人把我從你?身邊帶走。”

    聽到這話,弗蘭肯斯坦才放心了。

    他不?想別?人盯著任慈不?放,但更?不?想離開任慈。

    弗蘭肯斯坦斟酌了一下孰輕孰重,最終不?情不?愿地讓步:“……好。”

    【攻略目標:弗蘭肯斯坦覺醒值+2,當前覺醒值:44。】

    妥協之后居然還?加了覺醒值,也?算是意外收獲吧。

    任慈再次舉起?口罩,撩開了弗蘭肯斯坦的淺金色長發。

    柔美精致的面容被皮口罩遮住一半,黑色的皮革襯得他的長發更?為顯眼。

    這可不?行,于是任慈又拿出來自己的發繩,替他把頭發也?扎了起?來、再塞進兜帽里。

    確認這次弗蘭肯斯坦的特征不?會露出來后,任慈才放心帶著他出門,登上了洛伊斯小姐的馬車。

    馬車一路離開市區。

    十九世紀的倫敦,基本就?是個?烏煙瘴氣的垃圾場。富人們?往往走住在郊外的莊園,洛伊斯·格林也?不?例外。

    車子停在了格林家的后門,洛伊斯小姐親自出面迎接。

    “抱歉,任慈女士,”洛伊斯小姐看起?來很是愧疚,“你?是為亞瑟而來,這件事情不?能讓父親知?道,我只能請你?從后門進入。”

    “沒關系。”

    任慈知?道自己華裔的臉有多罕見,何況她更?在意真相:“能找個?說話的地方嗎?”

    洛伊斯小姐點頭:“請到我房間來。”

    盡管是秘密拜訪,可洛伊斯小姐盡到了該有的禮數。她不?在乎任慈和弗蘭肯斯坦的舊衣服會弄臟自己的沙發,熱情招待他們?落座,并喊女仆端上了昂貴的茶點。

    任慈直奔正題:“我是為亞瑟·伯尼斯的事情而來,小姐。”

    洛伊斯闔了闔眼,一聲?嘆息:“我想我得從頭給你?介紹,任慈女士。”

    說著她從椅子上起?身,走到自己的書桌邊,拿出了一份報紙。

    “十天前的報紙。”洛伊斯小姐將報紙遞給任慈,“不?知?道你?之前是否留意過。”

    任慈接過報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巨大的頭條——

    《伯尼斯郵輪公司翻開新的篇章:“麥西亞女王”號首次出航》。

    “是亞瑟·伯尼斯的家族公司嗎?”任慈抓住重點。

    “是的,”洛伊斯小姐憂心忡忡道,“并且十天前,在麥西亞女王號出航的時候,亞瑟失蹤了。”

    任慈擰起?眉心。

    她對伯尼斯郵輪公司一無所知?,而原身壓根就?不?識字,更?別?提讀書看報了。

    記憶起?不?到任何幫助,任慈只能從頭開始詢問。

    “你?和伯尼斯家的少爺是什么關系?”她開口。

    “我們?從小就?認識。”洛伊斯小姐說。

    還?是青梅竹馬了。

    如果亞瑟·伯尼斯的頭顱真的縫合到了弗蘭肯斯坦身上,那?伯尼斯家的小少爺可是個?徹頭徹尾的大美人。任慈為了緩和沉重的氛圍,半開玩笑道:“那?你?們?一定?沒少被打過趣。”

    洛伊斯小姐失笑出聲?:“豈止是打趣!我的父母,與亞瑟的父母,都希望我們?能在一起?。但對我來說,亞瑟就?是亞瑟,我最好的朋友。他甚至支持我和亞歷克斯在一起?。”

    這就?出乎任慈預料了。

    能把這種?事情告訴對方,可見二人的確是很好的朋友。

    但一名小少爺,居然支持自己的好友與窮小子私奔?

    也?許是讀懂了任慈的神情,洛伊斯小姐主動解釋:“亞瑟是‘平民派’,他支持工人運動,多次主張自家公司提高工人和水手們?的待遇。他那?么堅持,還?得罪了不?少人。”

    任慈:“……”

    洛伊斯小姐一句話,就?足以任慈知?曉了大概。

    “他因此?惹上了麻煩,是嗎?”任慈說,“總有人因此?看他不?順眼。”

    “豈止。”洛伊斯小姐看起?來很是擔憂,“亞瑟對股東們?毫不?客氣,對兄長更?是……兩個?人還?有繼承權要爭奪呢。”

    這么看來,想要亞瑟·伯尼斯人間蒸發的人有很多。

    任慈想了想:“他消失前,是碰到了什么麻煩嗎?”

    “我只是聽他說,不?能讓麥西亞女王號投入使用。”洛伊斯小姐開口,“但亞瑟的反對和奔走失敗了,郵輪還?是駛出了倫敦。就?在當天,他徹底失蹤了,沒人找得到他。”

    “連敵人也?不?能?”任慈問。

    洛伊斯小姐立刻就?明白?了任慈的意思。

    清秀的貴族小姐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是的。亞瑟的兄長,威廉·伯尼斯也?在尋找他——如果不?確認亞瑟死了,他怎么能夠放下心來?但偏偏就?是威廉幾乎把倫敦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任何關于亞瑟的線索。”

    話音落地,洛伊斯小姐的視線挪到了弗蘭肯斯坦身上。

    怪物自從進門后,始終坐在任慈身畔。任慈與洛伊斯小姐談話時,他淺藍色的眼睛就?盯著任慈不?放,連洛伊斯小姐打量他,都沒能讓弗蘭肯斯坦轉動目光。

    嗯……不?是個?好消息。

    如果亞瑟的兄長在找他,那?么等于任慈和弗蘭肯斯坦來這么一趟,會有暴露的危險。

    果然讓弗蘭肯斯坦戴著面罩是對的,但這也?不?是長久之計。

    還?是得搞清楚亞瑟消失的緣由和動機。

    他不?想讓麥西亞女王號投入使用?

    這可是他家的船,新郵輪出航,難道對亞瑟·伯尼斯本人有什么壞處嗎?

    ……除非確實有壞處。

    難道是船有問題?

    謝天謝地任慈不?是十九世紀土著,在二十一世紀,她見過太多類似的案例了。

    建筑商也?好,醫藥公司也?好,還?有其他行業公司。

    在投入大量錢款之后,哪怕是發現了問題,也?會將產品直接上市售賣。等爆出問題來為時已晚。

    既然洛伊斯小姐口中的亞瑟·伯尼斯,是個?連底層工人都關心的人,他不?愿意有問題的船出航,也?說得通。

    當然了,如此?也?確實會損害公司利益。

    因此?丟掉性命,同樣理所當然。

    任慈的思緒到這兒,不?禁有些上愁了。

    如果真的是船有問題,那?也?不?是她一個?人就?能調查得過來的啊!

    連伯尼斯家族的小少爺都一籌莫展,指望她一個?沒權沒勢的底層華裔做什么呢。難道真要她現學什么東方巫術不?成!

    任慈頓時有些泄氣,但她沒有停下思考。

    線索沒有完全斷掉。

    “洛伊斯小姐,”任慈下定?決心,發出詢問,“你?聽說過維克多·弗蘭肯斯坦這個?名字嗎?”

    洛伊斯小姐愣了愣,她沒想到任慈會突然改變話題。

    “這是亞瑟曾經?的私人醫生,”洛伊斯小姐很是驚訝,“怎么了,任慈女士為什么會知?道他?”

    太好了!

    任慈幾乎要在心中雀躍:她終于找到了一條與弗蘭肯斯坦博士有直接聯系的線索!

    “你?說是‘曾經?’的醫生,”任慈不?答反問,“他之后去了哪里?”

    “我只是聽亞瑟說過,他與弗蘭肯斯坦醫生關系也?很好,亞瑟認為醫生繼續呆在醫院是屈才,說醫生該去繼續自己的偉大研究。但他去了哪里……也?許是聽從亞瑟的勸告,轉行做研究了吧。”洛伊斯說。

    還?真是去做研究,還?把自己的性命都研究沒了!

    任慈偷偷腹誹,面上卻是保持著嚴肅的表情:“我有個?不?情之請,洛伊斯小姐,你?是否能打聽到弗蘭肯斯坦博士的實驗室地址?”

    洛伊斯小姐很是機敏:“這與亞瑟失蹤有關嗎?”

    任慈搖頭,卻選擇坦誠:“我懷疑這與遺體盜竊案有關。”

    洛伊斯小姐猛然攥緊拳頭。

    她自然明白?了任慈的意思,洛伊斯·格林不?會放過任何能找回愛人遺體的可能。

    何況上次見面,任慈也?闡述了自己的推測:她認為亞歷克斯的死亡、遺體盜竊,也?都同亞瑟的失蹤存在關聯。

    “我知?道了,”洛伊斯小姐開口,“我會去打聽的,也?很感謝你?能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我——”

    洛伊斯小姐話還?沒說完,她的房門被推開。

    貼身女仆匆忙走了進來,俯身湊到洛伊斯小姐的耳畔說了幾句話,后者緊繃的神情驟然放松。

    “沒什么不?能讓任慈女士知?道的,”洛伊斯小姐看向任慈,笑了起?來,“好消息,女士。克蘭牧師派了人過來通知?,說他又打聽到了第?三起?遺體盜竊的案件,并且……依舊和碼頭有關。”

    “什么?!”任慈直接站了起?來,“在哪里?”

    “我可以派馬車送你?們?過去,但是——”

    洛伊斯小姐的話鋒一轉,她再次收斂笑容,換上了懇切的神情。

    貴族小姐同樣起?身,可她的視線卻落在弗蘭肯斯坦身上。

    “也?許我無法獲得你?們?的信任,但我不?是敵人,”洛伊斯小姐深吸口氣,懇求道,“任慈女士,能否請你?的同伴摘下面罩,讓我看看他的臉?”

    任慈的身形猛頓。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身邊一直沉默的弗蘭肯斯坦突然變了臉色。

    猶如玻璃般剔透的淺色眼眸,瞬間浮現出幾分明晰的敵意與戒備。弗蘭肯斯坦一把抓住任慈的手腕,先于一步回絕:“不?。”

    可是,他一開口,清朗的聲?線叫洛伊斯震驚地瞪大眼。

    “你?……”

    她看上去既悲傷,又意外:“你?真的不?是亞瑟嗎?亞瑟,我做錯了什么,要你?拒絕與我相認?”

    任慈:“等一下,不?是——”

    弗蘭肯斯坦卻頭也?不?回,直接扯著任慈走向門口。

    壞了。

    這是認出亞瑟·伯尼斯的聲?音來了吧!但是弗蘭肯斯坦為什么突然生氣了,任慈一頭霧水任由怪物扯著自己出門,他的力道之大,指定?要在任慈的手腕留下痕跡了。

    她甚至都沒機會和洛伊斯小姐告別?!

    一直到弗蘭肯斯坦強行拖著任慈走到格林莊園的后宅,她才找到機會開口:“你?怎么了,為什么生氣?”

    怪物終于停了下來。

    兜帽之下,他的眉心緊鎖。弗蘭肯斯坦的胸口猛烈起?伏著,呼吸隔著面罩,聲?音分外明晰。

    他對上任慈關心的視線,不?假思索地伸出雙手。

    弗蘭肯斯坦彎下腰,把任慈牢牢圈在懷里。

    “任慈是對的,他們?,”他激烈呼吸著,憤怒開口,“想把我帶走。”

    高大的怪物緊緊抱著她不?放,雙手抓著她的腰,勒到任慈幾乎感到窒息。

    “我不?會走,”隔著面罩,弗蘭肯斯坦用臉頰蹭著任慈的脖頸與下頜,“我和任慈,擁有彼此?。”

    第080章 弗蘭肯斯坦13

    13

    聽到?弗蘭肯斯坦的話, 任慈哭笑不得?。

    沒想到?洛伊斯小姐一片關心,卻讓弗蘭肯斯坦誤會,以為早上任慈的告誡成真。

    也是?好事吧, 至少這樣, 他不會再惦記著摘下面罩了?。但——

    “好了?。”任慈拍了?拍弗蘭肯斯坦的脊背,“大家都看著呢。”

    弗蘭肯斯坦抬起眼。

    冰藍色的眼眸掃過任慈后方,車夫和女仆紛紛驚恐地躲開目光。

    他們?害怕他,弗蘭肯斯坦眉心深擰。

    為什么?就因?為他與他們?不一樣嗎。

    弗蘭肯斯坦很?不高興,但他說?不上來為什么, 只是?不情不愿地松開任慈,隨她上車。

    盡管畏懼于弗蘭肯斯坦, 車夫還是?盡職盡責地將二人送去見克蘭牧師。

    馬車停在?了?碼頭附近的街道前,克蘭牧師站在?一棟陳舊的公寓樓下。他見任慈下車, 趕忙迎上前。

    “第三起案件,是?在?這附近嗎?”任慈直奔正題,“死者的家屬在?哪?”

    克蘭牧師卻連連搖頭。

    “就在?樓上,但是?, 我剛被趕出來。”他說?。

    “把你趕出來?”任慈有些驚訝,“你可是?牧師!”

    怎么說?英國也是?個基督教國家,神職人員還是?有相當地位的。把拜訪的牧師從家里趕出來, 可是?對上帝的大不敬。

    克蘭牧師苦笑幾聲。

    任慈見他不說?話,便?主動追問:“死者是?什么身份?”

    克蘭牧師:“是?名水手。”

    任慈一凜:“伯尼斯郵輪公司的水手?”

    “……是?的,任慈女士,這是?你與洛伊斯小姐的新發現?嗎?”克蘭牧師略略有些驚訝。

    繞來繞去,繞不開伯尼斯郵輪公司了?。

    目前的案件情況基本明朗:腦袋被切割下來、安在?弗蘭肯斯坦脖子上的亞瑟·伯尼斯是?整個事件中的關鍵人物。

    一切都與伯尼斯郵輪公司背后的事情有關。

    任慈深吸口?氣:“哪個房間?, 我去問問死者家屬。”

    克蘭牧師:“三零六,但是?——”

    他話還沒說?完, 任慈轉頭就上樓。

    弗蘭肯斯坦亦步亦趨跟在?身后,克蘭牧師見她態度堅決,也只好按捺勸告的話,無奈跟上。

    任慈走在?前面,直奔三樓。她敲響了?三零六的房門,緊接著——

    “——我都說?了?,滾!我和碼頭的人沒什么可說?的!”

    中氣十?足的婦人隔著房門辱罵。

    任慈保持平靜:“夫人,我不是?碼頭的人。”

    門內的聲音安靜下來。

    怕是?對方也沒料到?會聽到?年輕姑娘的聲音,片刻過后,腳步聲響起,反鎖的房門被咔嚓打開。

    一名微胖且強壯的樸實婦人拉開房門,而剛好克蘭牧師匆忙上樓。

    她第一眼看到?克蘭牧師,頓時橫眉立目。

    “怎么又是?你,滾蛋!該死的牧師,該死的上帝!但凡老天爺長一雙眼,哪怕是?長在?屁股上,也該看看這世道了?!”她指著克蘭牧師咒罵出聲,“我的兒子做錯了?什么,要如?此慘死,死后連尸體都被偷盜!牧師還有臉上門來?”

    任慈:“……”

    看著克蘭牧師神情訕訕,任慈覺得?他有點冤枉。

    聽起來這名死者的遺體并沒有埋葬在?碼頭的教堂墓地里,遭遇偷盜,怎么也怪不到?克蘭牧師頭頂。這位婦人擺明了?是?遷怒。

    不過,他以上帝的名義受到?了?不少人的尊敬,替上帝挨挨罵又怎么了?。

    任慈并沒有退縮,她清了?清嗓子:“夫人,你是?死者的母親嗎?”

    聽到?她開口?,中年婦人又是?一愣。

    她好似這才看到?門外還有別人,視線轉到?任慈身上,驚覺是?名華裔后大吃一驚,再看到?她身后,弗蘭肯斯坦過分高大、又蒙面的外貌,更是?流露出幾分退縮之意。

    弗蘭肯斯坦微微蹙眉:門內的婦人和剛剛的車夫女仆一樣,也被嚇到?了?。

    但很?快,婦人就回過神來。

    也許是?出于恐懼,她看上去比剛才更為兇惡。

    “找個中國人來是?什么意思?!上帝管不了?,拿巫術詛咒我是?吧!”

    婦人的聲音比剛才更為尖利,她好似為自?己壯膽,甚至轉身從門邊抄起了?花瓶:“都給我滾,我可憐的孩子尸骨無存就倒霉了?,還要被你們?侮辱。晦氣!你,你不走,我就拿花瓶砸死你!”

    眼看著婦人高舉花瓶就要往任慈腦袋上砸,弗蘭肯斯坦驀然出手。

    “別!”

    任慈趕忙拉住了他。

    要他動手還了?得?,任慈可是?見識過怪物的力量。她瘋狂搖頭:“沒事的,我們?走吧。”

    死者家屬的目的只是?驅趕他們?離開,任慈走就是?了?。

    她看向克蘭牧師,后者攤開雙手,意思很明顯:早就告訴你了。

    任慈也只好拉著弗蘭肯斯坦轉身下樓。

    背后還響起了?幾聲叫罵,但婦人也無意糾纏,見他們?真的要走,“砰”的一聲,躲瘟神般關上房門。

    “不能怨她。”

    待到?下樓,克蘭牧師才舒了?口?氣,對任慈開口?:“瑪麗安大媽是?死者的母親,她就這一個兒子。”

    任慈莞爾:“反正罵的是?你的神明。”

    克蘭牧師:“……”

    換做往日,有人這么出言打趣上帝,克蘭牧師一定會嚴肅勸阻的。但經?歷了?共同挨罵后,他看任慈多少有些難姐難妹的意味,沒能忍住笑容。

    “你說?得?對,”克蘭牧師說?,“上帝會原諒她的。”

    “死者是?名水手,他是?怎么死的?”任慈笑了?笑,繞回正題。

    “尼克·約翰遜,是?皇家公主號上的一名水手,差不多一周前意外身亡。”克蘭牧師解釋,“碼頭上的人知道我在?打聽其他遺體盜竊案,船上的另外一名水手特來告知的。”

    “意外身亡?”任慈訝然。

    “皇家公主號正在?維修,他不慎路過時,頭頂掉下來一根鋼筋。”克蘭牧師說?完,又低低念了?一句上帝保佑。

    還真是?意外。

    屬于走路邊被天上掉下來的花盆砸死了?,純屬倒霉。

    任慈一想到?那個畫面,打了?個寒戰:“他是?頭部重創而死?”

    克蘭牧師:“是?的。”

    估計腦袋之下是?完好的。考慮到?目前已經?找到?了?弗蘭肯斯坦的手腳來源,腦袋的主人也基本明朗。

    那么這位尼克·約翰遜,估計提供的是?軀干吧。

    “這艘船現?在?出航了?嗎?”任慈問。

    “本應該出航的,但伯尼斯公司為了?宣傳新船,先行?安排了?麥西亞女王號離港,”克蘭牧師說?,“皇家公主號要輪到?下次了?。”

    所以,麥西亞女王號首航,甚至是?臨時決定的。

    任慈不由得?蹙眉:越來越有問題了?好嗎。

    距離真相越來越近了?,但任慈的心情并不明朗。

    越是?調查,案子牽扯的越大,感覺會很?麻煩——她再怎么樣,也撬不動一個偌大的郵輪公司啊。

    盡管做好了?主線劇情不會像原作電影那般簡單,可這也太復雜了?。

    任慈看了?一眼沉默的弗蘭肯斯坦,一聲嘆息。

    “那還請勞煩你,牧師,”任慈說?,“能讓我見見找上你的水手嗎?我有問題要問他。”

    “當然。”

    克蘭牧師又是?笑出聲:“看來從瑪麗安大媽那里是?得?不到?什么消息了?。”

    任慈:“會的。等你我找回尼克的遺體后。那我就回去等消息了?,牧師。”

    也不能算白走一趟吧。

    任慈和克蘭牧師告別,后者點頭,而后露出遲疑的神情。

    “任慈女士,”他最終決定直言,“其實……”

    “什么?”

    “剛剛上樓敲門,也許我和你的同伴不跟隨更好,瑪麗安大媽雖然脾氣暴躁,但生性善良。她不會為難一名單獨上門的年輕女性。”克蘭牧師飛快地瞥了?一眼弗蘭肯斯坦,“很?多時候都是?如?此。”

    幾乎是?在?他話音落地的瞬間?,任慈分明聽到?弗蘭肯斯坦面罩之下的呼吸變得?明顯。

    經?過第一個世界后,她對隔著面罩的呼吸變化分外敏感……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有進步啊,任慈苦中作樂地想,不久之前連話都不會說?的弗蘭肯斯坦,居然能聽懂牧師的弦外之音,甚至生氣了?。

    “謝謝你的忠告。”她笑瞇瞇地說?,“但我的同伴也保護了?我,我不會和他分開的。”

    說?著,任慈當著克蘭牧師的面牽起了?弗蘭肯斯坦的手。

    如?此親密的行?為,讓牧師微微愣住。

    他目送著二人轉身,消失在?街道邊。

    能感覺到?這一路上弗蘭肯斯坦都在?生氣。任慈走在?他的身畔,那急促的呼吸始終沒有改變頻率。

    但趨利避害的本能讓弗蘭肯斯坦沒有當街發作。

    一直回到?公寓、關上房門,怪物才一把扯下自?己的面罩。

    他猛然轉身,朝著任慈伸出手。

    寬大的掌心按在?門邊,幾乎是?把任慈禁錮在?了?身軀與房門之間?。但高大的怪物沒有任何侵略性,他彎下腰,更像是?在?乞討任慈的關注。

    弗蘭肯斯坦抓著任慈的雙肩,與她拉近距離。

    那張柔美的面孔湊到?眼前,發辮隨著他扯開兜帽和散落,金色的長發同樣掃到?任慈的身前。

    “不喜歡。”他說?。

    盯著任慈的眼睛近在?咫尺,那里面寫滿了?委屈。

    任慈:“什么?”

    弗蘭肯斯坦垂下眼眸,濃密睫毛半遮雙目,很?是?失落的樣子。

    “不喜歡他們?。”他說?,“牧師,還有小姐。”

    說?的自?然是?克蘭牧師和洛伊斯小姐。

    不喜歡洛伊斯小姐是?因?為弗蘭肯斯坦誤以為她要帶走他,那克蘭牧師是?怎么回事?

    任慈挑了?挑眉梢:“克蘭牧師可沒要帶走你。”

    弗蘭肯斯坦微微蹙眉。

    他看上去很?糾結,剔透的眼眸里寫滿迷茫。

    任慈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怪物光滑的皮膚,她放輕聲音,慢慢引導:“為什么不喜歡克蘭牧師呢?”

    “他……對任慈笑。”弗蘭肯斯坦思考很?久,低聲開口?,“任慈也很?開心,我不開心。”

    說?著,弗蘭肯斯坦騰出一只手,指向了?自?己的胸口?。

    “看到?任慈對他笑,這里很?難受。”他說?,“不喜歡難受,不喜歡牧師。”

    任慈頓時莞爾。

    弗蘭肯斯坦看上去更委屈了?:“任慈不在?乎。”

    “在?乎,我當然在?乎,”任慈忍俊不禁地捏了?一把弗蘭肯斯坦的臉,“和你在?乎我一樣——你在?乎我,才會吃醋呀。”

    “吃醋?”弗蘭肯斯坦復述了?一遍任慈的話。

    “就是?看到?重要的人注意力放在?別人身上,心里酸酸的。”任慈說?,“你在?乎我,我好高興。”

    這句話讓弗蘭肯斯坦稍微好受了?些。

    但他還是?擰著眉心,一副思考又生氣的模樣。

    漂亮的臉蛋擺出近乎撒嬌的姿態,叫人實在?是?嚴肅不起來。哎呦,任慈甚至覺得?有些可愛。

    她實在?是?沒能忍住,伸手摸了?摸弗蘭肯斯坦的頭發,然后主動投入他的懷抱。

    “好了?。”任慈說?,“要不是?為了?找回你的東西,我才不和他們?打交道呢。別想這么多,好不好?”

    沒什么比任慈的一個擁抱更管用了?。

    弗蘭肯斯坦幾乎是?立刻平靜下來,他同樣抱住了?任慈。

    只是?……

    胸腔中的難受仍在?。

    他不知道該如?何用語言說?明,怪物學會的言辭還不足以闡述自?己的真實感受。

    除了?任慈,沒人喜歡他。

    他們?看向他,眼中只有恐懼。人們?驚恐的表情,讓弗蘭肯斯坦感覺心臟像是?被什么狠狠敲擊了?一下,既發悶,又有些疼。

    緊接著襲上心頭的便?是?憤怒。

    當然了?,被“襲擊”后、感到?疼痛后,所有生命都會憤怒的,這是?本能。

    只是?弗蘭肯斯坦沒找到?機會同任慈說?明。

    不喜歡牧師,不喜歡小姐,準確地來說?,弗蘭肯斯坦不喜歡任何人,他只喜歡任慈。

    他緊緊抱著任慈,干凈的氣味縈繞在?弗蘭肯斯坦身邊,他感到?滿足,又有些不滿足。

    一個前所未有的想法浮上心頭。

    能做些什么,讓任慈只在?乎他,只對著他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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