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一更
屠苗顧不得自己此刻還在偷聽,連忙從窗外站出來,“爹,趕緊將這事稟報給小郎君!”
屠三夫妻倆看著不知何時蹲在外頭偷聽的丫頭,瞠目結舌,“稟、稟報給小郎君?”
夫妻倆臉上都猶豫不決,那怪蝦長得那般大,不知道吃了多少的魚苗蝦苗,偏生他們居然才發現,這是他們的疏忽大意,若是讓小郎君知曉,豈不是會怪罪他們?
屠苗見狀,直接兩手一撐,直接從窗口翻進了爹娘的屋子,她娘連氏大驚失色,“哎你這丫頭……”
屠苗拍了兩下手,將手掌上的木屑弄掉,然后看著她爹一臉嚴肅,“阿爹,小郎君讓咱家看管魚塘,是看重爹,如今魚塘里出現了怪蝦,即便是擔憂小郎君責備,此事也不能隱瞞不報……”
一方面,魚塘里的魚苗蝦苗都是小郎君給他們的,屠苗經常去魚塘邊看里面的魚蝦,發現有好幾個品種,而她爹口中的怪蝦確實從未聽聞過,但焉知不是小郎君特地置辦的,若是他們私下就將怪蝦除掉,只怕反而會被小郎君怪罪。
另一方面,可不僅是他家有魚塘,還有好幾戶人家也得了郎君看重,被委命看管,也不知那幾家魚塘中是否會有這種怪蝦,若是旁人稟報上去,屆時小郎君再知曉,他們就落了下乘。
屠三聽他閨女這番分析下來,頓時覺得有理,連連點頭,“阿苗說得不錯,那魚塘里的怪蝦可不是一只兩只……”
他發現了這種怪蝦后,連著盯了好幾日,發現那紅殼怪蝦確實有好幾只,各個都渾身堅硬甲殼,利害得很。
屠三媳婦于氏唉聲嘆氣,她就怕小郎君嫌他們照顧魚塘不當,以后這差事就輪不到她家了。
要知道這魚塘雖是替小郎君看管的,但是他們也被允許每日打撈一條活魚,于氏每日給全家燉一碗魚湯,數月時間,家里幾口人毛發都烏黑光亮起來,可見是滋補的好東西。
但如今屠三聽了閨女的分析后,越發覺得這件事必須要上稟給小郎君,他趕緊從魚塘里打來了幾只怪蝦裝進魚簍里,然后緊趕慢趕總算是在天黑之前進了城,跑到曹宅去稟報。
而曹德此時正陪著他爹娘用膳,旁邊還有一個大黃狗,眼巴巴望著他們用膳。
楊夫人剛夾起一個雞腿放自個兒碗中,就見到大黃那可憐巴巴的眼神集中在自己身上,這饞嘴的狗哈喇子已經流了一地。楊夫人有些無奈,準備從一大盤雞塊中挑出一塊不愛吃的來,卻被曹德阻止。
“娘你不用管大黃,說了要罰它三天的,這三天絕對不給它肉吃。”曹德的語氣很堅定,他如今整日在城外降卒營里忙活,而狗子也被他丟給楊夫人解悶,有段時間沒管它,沒想到大黃狗脾氣見漲,跑到他書房里咬爛了好幾本書,其中有幾本還是曹德從系統里親手抄寫出來的。
這次勢必要好好教訓下狗子,省得它隨時發狗瘋。
大黃似乎知道曹德是在訓斥自己,腦袋耷拉下來,萎靡不振地趴在地上,可惜曹德絲毫不為所動。
而門房正是在這時進來通報,“太公,夫人,外頭有個喚作屠三的降卒來尋小郎君。”
“屠三?”曹德沉吟片刻,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來究竟是哪個,便道,“先讓他進來吧。”
過了一會兒功夫,就見門房領著一個相貌普通的布衣男人進來,此人抱著一個魚簍,一進了花廳就不敢抬頭,只盯著自己的腳看,等到了曹德跟前時,就直接跪下。
“小郎君,小人的魚塘里出現了怪蝦……”屠三磕磕巴巴地把事情經過給講了一遍,這魚塘他照看了數月,但怪蝦卻是這兩日才瞧見,“是小人疏忽,還請郎君寬恕。”
曹德聽說有怪蝦時,一開始還未當回事,直到聽說這蝦竟是紅殼堅硬,還有兩個大爪子,心里就有了猜測,神色凝重起來,“可是裝在那魚簍里?先倒到地上讓我瞧瞧……”
屠三聞言,立刻將手中的魚簍倒過來,立馬就掉下了一個紅殼蝦,但里面還有幾只卻是用大鉗子夾住了魚簍里頭的竹篾,他只好小心翼翼伸手進去抓出來。
而楊夫人在聽聞有怪蝦時,與一旁的曹太公對視一眼,也是好奇得很,他們也從未聽聞過還有長了大鏊的紅殼蝦,就想瞧瞧究竟是什么模樣,而等屠三從魚簍里倒出那么大一只紅殼蝦,果真是一身赤甲,瞧著堅硬可怖,那兩大鉗子還張牙舞爪,兇殘得很,楊夫人被唬了一跳,脫口而出,
“哎,怎么生得這幅怪模樣!”
而一旁的曹太公眼里卻是露出些許興趣,摸了下發白的胡須,“確實威武,這蝦可好斗?”
屠三搖搖頭,老實道,“回太爺的話,小人也不知,只是這怪蝦喜食魚蝦,好多小魚小蝦都成了他腹中餐……”在他看來,這可不是好東西。
而曹德在見到“怪蝦”模樣后,眼里出現了然,果然如他猜測的。
這哪里是什么怪蝦,這分明是龍蝦啊!
但是魚塘里怎么會有龍蝦呢,這可不是他們本土的物種,曹德扶額,開始犯難。
當初魚塘、蟹塘里的魚苗、蝦苗和蟹苗都是從系統拿到,也沒花額外的虛擬幣,而是“建造魚塘”任務的獎勵,他原本以為只是普通魚蝦而已,就讓降卒們放到挖好的魚塘里養著,沒想到居然還有龍蝦幼苗混在蝦苗當中。
曹德憂心仲仲,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混入其他的外來物種。
物種入侵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曹德望著此刻在地上囂張舞爪的龍蝦,一時犯難,要怎么處理它們呢。
屠三見小郎君眉頭皺起,心里一咯噔,試探著開口,“郎君,要不小人回去就將這些怪蝦打撈起來,全部除去……”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小郎君的臉色愈發不虞,頓時沒了聲。
而曹太公瞧了小兒子一眼,問道,“阿疾,莫不是你曾見過這紅殼蝦?”
楊夫人也看向兒子,一臉疑惑。
曹德輕咳一聲,“倒也是,只是聽聞過……”
“這蝦并非大漢之物,聽聞其產卵時日久,一年能產卵數次,每次蝦卵極多,而且個大肉多……”
龍蝦的繁衍能力極強,不僅產卵時間久、次數多,每次產下的蝦粒數量也多,它們適應能力還強,存活率高,可以說一旦出現在某地,只要環境適宜,很快就會繁衍壯大起來。
而屠三聞之,目光發亮,沒想到這怪蝦看著可怖,竟還是個好東西,按照郎君這般說,那若是養了怪蝦,豈不是每歲能吃上好些的蝦肉?
曹太公確實神情凝重,若這蝦當真有這么些好處,阿疾便不是這幅神情,而是該欣喜才多,必定是這外番蝦有其不妥之處。
他所料沒錯,正當屠三心中欣喜若狂時,就聽小郎君話鋒一轉,“只是繁殖過快,旁的魚蝦只怕就難以存活……”
這就是物種入侵,破壞食物鏈,龍蝦繁殖快,不僅吃魚蝦,還啃噬各種水生植物,還愛打洞,對農田的破壞也很大,曹德記得他穿越前,龍蝦在本國泛濫,對梯田景觀造成了很大的破壞,國家要花很多財力去修復。
而龍蝦啃咬水生植物,若是逃逸到稻田里,也會傷害到莊稼,造成莊稼減產,一只兩只還好,就怕以它們的繁衍速度,一不注意就繁殖得到處都是,若是在稻田里繁衍起來,那殺傷力不比蝗蟲差多少。
屠三臉色一白,蝗蟲有多可怕他們都很清楚,大漢朝可是發生了好些次蝗蟲成災,老百姓沒了莊稼可要怎么活啊。
可是一想到這龍蝦生得飽滿碩大,每個都有好些的肉,他心里有不甘,當年他和媳婦帶著孩子與老娘到處流浪逃犯,連地里的老鼠都抓出來烤了,更別提有些地方甚至易子而食,當時不管是天上還是地下,但凡是能吃的,幾乎都被人給找了去。
可如今明知道這怪蝦肉多還長得快,若是養起來,日后就有好多肉吃,餓過肚子的人是真的不舍得。
他一咬牙,再次跪下主動跟曹德請命,“小郎君,還請恩準,小人保證照看妥當,不讓這赤鏊蝦跑到莊稼地里!”
曹德沒有點頭,卻也沒說不準,而是讓屠三先起來,“此事還需再議,你先回去,明日我會去魚塘……”
“嗷嗚——汪!”
“汪!汪汪嗷~”
曹德話還沒說完,就又被一旁的狗子給打斷,大黃叫喚個不停,曹德只得就此打住,轉頭去看狗子又作什么妖,卻發現這下大黃是真的痛叫出聲。
也不知它是什么時候湊近魚簍的,竟然被龍蝦用鉗子給夾住了鼻子,此刻痛得汪汪大叫,使勁地甩著腦袋想要將龍蝦甩下來,偏生每甩一下,被咬住的部分都要跟著痛一下。
屠三見到小郎君家的狗居然被怪蝦咬住了,急得團團轉,想要上前幫忙,而楊夫人卻是樂得捧肚大笑,“真是條笨狗!”
曹德也被這狗子給氣笑了,三天兩頭惹事生非,偏生是半點不長記性。
曹德揮揮手,讓屠三先回去,至于狗子,他自己上前去幫忙。
等到他忙活半晌才將這龍蝦從狗子鼻頭取了下來,而此時大黃已經蔫頭耷拉,鼻頭腫了一大塊,似乎是知道自己在眾人面前丟了臉,獨自跑到院落一角去窩著不理人。
而曹太公則是饒有興趣地盯著從魚簍里還剩下的幾只龍蝦,吩咐曹德道,“阿疾,明日你給我帶回兩對威武的赤鏊蝦。”
曹德不清楚他爹要龍蝦做什么,不過這種小事他自然是沒有拒絕,一口應下。
而屠三回到降卒營時,已經是很晚了,屠家幾口人都還沒歇著,等他進了屋子才松口氣。
“如何?如何?”于氏連忙開口問道,“小郎君可有說些什么?”她一臉擔憂,就怕惹了郎君不高興,如今這安生的好日子就沒有了。
屠三對著媳婦搖搖頭,于氏頓時松了口氣,而屠苗看著她爹一臉心事,覺得此事怕是不簡單,但是屠三卻不愿多說,只是道,“明日郎君會親自過來,到時候再聽郎君的吩咐吧。”
于氏見自家閨女還想多問,連忙塞了她一塊飴糖,“給你甜甜嘴,可快去歇著吧!”
等到了第二日,曹德坐著牛車到了降卒營時,發現已經好些人已在魚塘附近等著了,看來是屠三提前通知了眾人。
其實不僅是屠三,看管魚塘的降卒中,早就有人察覺到了這與眾不同的“怪蝦”,只是一直憋在心里,不敢稟于小郎君,更不敢與旁人提,而從屠三那里聽了這蝦原來是換作“龍蝦”,而且居然還能吃莊稼苗,更是后怕不已。
幸好屠三將此事稟報給了郎君,若不然他們照看不當,讓這龍蝦跑到稻田里去,豈不是禍害里莊稼?
而關于龍蝦肉多也長得快的消息,他們也從屠三那里聽說了,得知這一消息后,他們看向龍蝦的眼神又發生了變化,忍不住吞咽口水。
原來這怪蝦還很會長肉啊,那可真是個好東西啊。
所以曹德過來時,就看到圍在魚塘附近的將卒們盯著魚塘中的龍蝦都是眼睛冒光,他心里輕笑,看來這些人都已經知道了龍蝦好吃。
養殖龍蝦確實有著不少隱患,但是也會有很多的好處,只單單其中一條能吃,就足以打敗多數缺點。
而曹德雖然也擔心外來物種入侵帶來的諸多壞處,但是也無法拒絕養殖龍蝦的誘惑。
龍蝦肉質鮮美,還擁有高蛋白、低脂肪的優點,營養豐富,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而曹德的印象里,一到夏季,街頭夜市到處都是小龍蝦搭配燒烤,還有冰鎮啤酒,簡直就是吃貨的天堂。
但其實龍蝦不一定非要重油重鹽才做的好吃,新鮮的龍蝦更適合白灼,只需要用上少量的鹽、生姜等物,就能保留其鮮美口感,而且也更健康營養。
不過此刻不是研究其吃法的時候,而是要趕緊將其從魚塘里打撈起來,重新單獨安置。
曹德打算安排降卒們開挖新的蝦塘,把捕捉出來的龍蝦都單獨養殖,除了放入一些小魚小蝦作為龍蝦的食物,不與其他的魚蝦放在一起。
而降卒們本來就有開挖魚塘、蟹塘的經驗,如今又親自聽曹德講了一遍龍蝦的各種好吃與吃法,更是口水橫流,只恨這些龍蝦不能生長得更快些,哪里會舍不得力氣。
不過兩三日的功夫,就在一塊地上開挖出了好些的蝦塘。
小郎君說了,這龍蝦養得可快了,雖然如今他們魚塘里撈出來的龍蝦都不多,但相比只要養上幾個月,定能養出好些的龍蝦來,到時候這些個池子都不夠用咧。
只要一想到這樣的場景,降卒們就覺得內心一片火熱,感覺全身的力氣都使不完,恨不得趕緊將龍蝦放入到蝦塘里,但卻還要等上幾日。
蝦塘雖然開挖好了,還要用生石灰進行潑灑消毒,這樣可以降低龍蝦發病率,而且為了防止它們逃逸溜到農田里,降卒們還要在蝦塘里布好防逃網,最后又在里頭栽種水草投放田螺,這樣夏季高溫時,龍蝦在水中也有可以避暑的地方,同時蛻殼時還可以隱藏躲避天敵。
將卒們對龍蝦充滿了期待,對蝦塘的建造上更是十分用心。
等蝦塘建造完,龍蝦全部投放到其中,將卒們開始期待。
再過上幾個月,應該就能吃上了吧?
而曹德也同樣期待,不過他要忙活的事情不少,不過是念叨了一兩日,轉頭就忙別的事去了,倒是另一事讓他沒想到。
曹德略顯驚訝,“你是說衛梁想見我?”
第24章 第二更
衛梁自從收到曹德送去的那本《化學教材》基礎版后,就日夜觀看,除去要給學童授課的時間外,所有的精力都投之到這本書上。
他雖是儒生,但并不僅讀圣人之言,諸子百家都略有所涉,而其中墨家與道家的經典著作更是不陌生,而曹德送去地這本書,卻與他以往所讀皆不同,甚至其中一些言語,顛覆他已有認知。
但也正是如此,他才會投入這么多的時間在這本書上,只為了辨偽求真。
起初,他只當這曹家小郎送來之書是無稽之談,但因其晦澀難辨,其中所言諸多事物,竟是他聞所未聞,何為氧,何為碳?他只知上善若水,卻不知水中竟還有多種物質。
雖然那書中有諸多他未曾聽聞之物,但好在其見解并不深,衛梁花費了數日時間,勉強算是將這本書掌握通透。
不提其中所言是否有理,至少自成體系,儼然已是一門學問。
他雖看完那本書,但并未完全吃透,其中有些事物是從未聽聞過之事,好在也有一兩件是他知曉的,為此,他又用了三日去考察驗證。
書中提到一種叫做甲亢的病癥,會出現大脖子病狀,而病因竟是因為病人缺碘所致,一般患病者久居山上,食鹽甚少,而喚此病者可以以一種海草為食,海草中有碘,可解之。
衛梁對大脖子病不陌生,他年少時游學,就曾見過此種病癥,而那些患病之人家境貧寒,生活窘迫,確實累年不食鹽。
又有一例則是與鉛有關,書中所言,鉛者,又名汞,有毒之物,人食之則亡。衛梁見之心驚,若說大脖子病是極少數人才得見,那鉛則是極為常見,不提煉丹師們所煉金丹,便是夫人妝面也會用鉛粉,若是有毒之物,豈不是在飲鴆止渴?
他初時也是極為不信,但等尋了金丹來喂魚,不過三日,數條活魚皆暴斃。又想到早些年他母親還在世時,時常已鉛粉敷面,而等洗盡鉛華時,面容卻不及家中仆婦,如今細思,難道是為這鉛粉所傷?
而他母親并無病痛,卻三十而亡,難道也是因鉛粉所致?
一想到這兒,原本淡定從容的衛梁坐立難安,必要窮其真相,而曹家小郎贈他的《化學教材》不過是基礎版,那豈不是還有進階版?若是有更高深的學問,其中所言,又是何物?
曹德聽到衛梁求見自己時,很是詫異,這個衛夫子看似比較好說話,能被他請來教學童,但其實骨子里也如世家子們一樣的傲慢,只是在面上收斂幾分而已,如今卻要主動來求見自己,怎么看都覺得不太對勁。
不過曹德轉念一想,就猜到了對方的來意,肯定是與他送去的那本《化學教材》有關,頓時神采煥發,“快去將衛夫子請來!”
曹德整頓了一下衣物,又命仆婦去送點茶水過來,一會兒功夫,衛梁就進屋拜見。
“衛梁見過小郎君。”
“何必多禮,衛夫子快些坐下吧。”曹德又讓仆婦倒茶,然后迫不及待問道,“衛夫子可是已經看了那書,如何?”
衛梁緩緩點頭,“小郎君所贈之書,屬實非凡,其中見聞,是梁從未有之……”
“那夫子以為,其中所言可得當?”曹德是想要找人背書,衛梁還是第一個看了現代教材的人,他此刻迫切地想知道衛梁觀書感受。
教材上的知識自然是沒有問題的,而且他所選部分難度較淺,想要讀懂并不是難事。曹德覺得,聰明的人永遠不笨。即便是從未涉獵過的領域知識,但只要細細品讀,想必也是能讀懂其中科學規律。
果不其然,就見衛梁神色凝重,但還是緩緩點頭,“雖未有之,但所言頗為在理,若是能一一驗真,許是真知。”
曹德心情激動,衛梁所言,比他一開始預想的要好很多,畢竟對方還是一個儒生,而在漢武之后,儒學暢行,旁的學說越發式微,更別提化學這門從未出現過的學科。
“那先生以為,可否將之教授于學童,讓其學盛行,不負先人所創。”
而這下衛梁卻沒有點頭同意,而是道,“此事非同小可,豈非是梁一人所為?”
曹德一愣,原本他以為,只要能找到一個愿意來學化學的人,然后將它傳授給學生便行了,如今衛梁分明知道這書中有真義,卻還推脫拒絕,這就難辦了。
而衛梁卻是說道,“并非是梁不愿,而是唯梁一人,心余力拙,小郎君若想推行此學,還需請大儒助之,而梁從旁佐之。”
曹德聽懂他的意思,知道對方還是愿意出力的,立刻洗耳恭聽,“還請先生暢言,阿疾何為?”
衛梁搖搖頭,“梁讀此書,雖知其中有真義,只是才疏學淺,所學不精,若有大儒執言,眾人自不會小覷。”
曹德懂了,也就是衛梁雖然認可這本書有點含金量,但是他說的話分量不夠,曹德要想找人背書,還得找德高望重、公信力高的大佬來才行。
這下難辦了,曹德一臉苦惱,這個時期的儒學大佬,他倒是知道一個,名喚蔡邕,可是這位大佬前兩年就掛了,他要上哪兒去找人背書呢?
衛梁見之便道,“梁知徐州有一大儒,名喚鄭玄,弟子數千,小郎君不妨修書前往,或可如愿。”
徐州與兗州相鄰,就在其南邊,曹德松了一口氣,距離近的話是件好事,至少找人更方便點。
至此,曹德真心實意地跟衛梁道了聲謝,“幸虧有先生出言,阿疾在此謝過先生。”
衛梁此時也道出自己來意,“我觀《化學教材》似有未盡之言,不知小郎君可有其書?”
曹德自然是有的,他是抽到了全套的化學教材,倒是與前世讀書時期的教材不太一樣,其中基礎階段和進階階段與他前世所學中學階段難度差不多,至于高階階段則要晦澀得多,他大學后就沒學化學了,也不知是否與大學階段相對應。
幸好他已經將進階階段的部分謄抄出來,當即就讓奴仆從箱盒中拿出,遞給了衛梁。
“多謝小郎君美意。”衛梁得了這書,也是如獲至寶,當即便告辭離去,準備回去仔細研讀。
而曹德則是又將《化學教材》基礎版與進階版各抄了一份,然后安排人手前往徐州尋鄭玄,也不知這個大佬是否愿意看這書。
曹德嘆氣,從兗州到徐州光是一去一回便要十天半月,再加上找人花費的時間,以及大佬是否同意,若是應下這事,還要花些時間研讀兩本書,只怕等到答復時已是數月之后的事情了。
他本以為這《化學教材》只之事要暫且擱淺,不成想兗州竟也有所耳聞。
準確來說,是他贈衛梁《化學教材》基礎版當中,提到了鉛對人體有毒之事,不知怎地在兗州廣為流傳,而兗州世家對此則是嗤之以鼻。
“真是無稽之談,會稽上虞魏氏,魏朗之子,自桓帝時便開始傳術,而其精通煉丹之術……”
“邊兄所言不假,聽完云牙子如今正在編著《周易參同契》,也不知我等是否有緣可得一觀……”
“這煉丹之術自周時便興起,能學此道之人皆是精通百家之長,非常人也,而曹家小兒卻無知自大,竟說金丹是害人的東西……”
便是曹太公也有所耳聞,派人將曹德喊回去。
曹德一開始并未得知兗州士人們的言論,得知他爹要找他也是一頭霧水,可還是放下手頭的事趕緊回家去。
等急匆匆趕到曹太公的書齋里,就急忙問道,“爹,聽聞你尋我?”
曹太公坐在席間,見小兒子跑得一頭是汗,示意他先落座,然后才問道,“你贈與衛梁之書,究竟是從何而來?”
曹德沒想到親爹會突然問這么犀利的問題,擦擦額頭的汗,只是道,“兒子也不記得了,只是從箱籠里翻出來的,但其中所言,卻甚是在理。”
但沒想到,這次竟然是連親爹都不贊同,“那衛梁持你所贈之書前往與士人清談,竟出言駁斥世家耽于煉丹,言及此乃害人之物……”
曹德瞪大眼,沒想到衛夫子平時看著從容淡定,言辭竟是這般犀利。
見小兒子竟是目露欣賞之意,曹太公不贊同,“這煉丹術便是當年始皇都親自所嘗,可見是有其妙處……”
曹德搖頭。“當年始皇帝還坑殺方士,定是發現自己被他們騙了!”
曹太公一噎,見小兒并不服輸,吹胡子瞪眼,“那你又如何知其是害人的而不是延年益壽?”
曹德看他爹的目光像是看大傻子,“爹,你說這精研此道之人,可有幾個是活到百歲的?”
曹太公沉默了,還真沒有,只是有言道“人生七十古來稀”,便是活到七十已是極其難得的了,又如何能活至百歲。
曹德昂起頭,洋洋得意,“這不就說明即便是服用了金丹,也沒有延年益壽么,甚至還不如常人呢!”
“你懂什么。”曹太公輕飄飄覷了一眼小兒子,“服金丹者,方得羽化登仙。”
即便阿疾說金丹于人有害,會吃死人,那些世家也不會信,吃金丹怎么會死人呢,那是羽化登仙,正是求長生所得。
曹德真沒忍住,想狠狠翻個白眼,敢情都暴斃了還要自欺欺人,他真要理論兩句,就見他爹的小廝此刻又匆匆從外頭跑進來,“太公,太公……”
“何事這般慌張?”曹太公輕斥一句,那小廝連忙道,“衛先生又與旁人清談,他不知從哪兒尋了幾名婦人,竟當眾讓人凈面……”
曹德聽了一耳朵,得知衛梁所為,眼里泛著光,心里更是直呼對方當真是勇士。
就連曹太公也是一臉錯愕,“為何讓婦人凈面?”
那清談本是士林眾人品評人物、談及朝事抒發己見的場合,而衛梁讓婦人凈面是為何?
小廝連忙道,“聽聞那些婦人皆是同齡之人,而等臉上妝容卸去,所用鉛粉者容顏卻是比旁人蒼老些許……”
曹德了然,他明白衛梁的意圖了,這鉛粉于人有害是事實,只是他也沒想到衛梁竟然這么給力,如今還沒請到鄭玄出馬,他就單打獨斗,一人舌戰兗州士人,曹德決定要助他一臂之力。
清談他是沒打算去,這有衛梁就足以,曹德是打算普及一下鉛中毒的危害,那《化學教材》只提及其有毒,可沒詳細所言中毒者是何癥狀。
曹德就此告別老爹,一溜煙跑回自己的書齋,拿了白紙就洋洋灑灑寫起來,鉛中毒可不是小事,輕微者是會引起貧血發昏,頭痛,記憶變差,還會引發消化系統疾病,出現嘔吐惡心等癥狀,而嚴重的則是急性中毒危害生命。
他在白紙上寫完,放下手中毛筆輕輕吹了吹紙張,等著墨跡干透,就讓人多謄抄幾份,然后等到夜里,城里的幾大世家門府里頭都塞了幾張。
第二日,各世家陸續得知竟然有人往他們家中塞小紙條,俱是大怒。
此等行為,藏頭露尾,絕非君子。
等罵完這等小人行徑之后,再看紙上所言,俱是心里一慌。
完了,他們好像確實時有頭痛發昏,最近還經常忘事,難道真的是金丹服用過多中毒了?
這般一想,又覺得腹中不適,也有作嘔惡心之感,竟真的和紙上所書對應?!
而比起這些驚疑不定的世家郎君們,各家的夫人卻是毫不猶豫就將自己往日所用鉛粉妝盒扔了。
家中的糟老頭子不會心疼她們,但她們自己可是惜命得很,以往還不覺得,自從聽了衛梁說鉛粉有毒,她們覺得自己唇色都有些烏黑,只怕這鉛粉日敷在她們臉上,那毒已經進入她們肺腑當中。
那曹家小郎君既然寫了紙條告知其危害,那也不知他可知曉這解毒之法啊。
而曹德壓根不知如今那些世家夫人們對他的感激之意,他在知曉這些不差錢的太太們居然將含有鉛粉的胭脂水粉都扔了,頓時覺得機會來了。
先前系統給他發布了個“卻嫌脂粉污顏色”的支線任務,數月前曹德就開始肝這個支線任務,先是安排降卒開挖花田,然后將系統給的花種盡數種下,之后又建香粉作坊,研制花粉胭脂等物。
而在瓷器作坊那里,曹德還特地用煤炭作燃料,燒制出一批上了顏料的彩瓷,都是十分小巧可愛的瓶罐,上頭繪了花卉鳥獸,還有夫人梳妝攬鏡自照圖案,這可比之前賣給兗州世家的那批白瓷要精致多了。
而這些瓶瓶罐罐都是用來做容器的,用來盛放胭脂香粉。
曹德當初接了“卻嫌脂粉污顏色”支線任務,便打算做面脂口脂,就賣與這兗州的世家夫人小姐,這樣既賺了銀錢還能賺虛擬幣,而用瓷器做包裝也是一個賣點。
只是如今即便是沒有這樣精美的容器,他們香粉坊的胭脂水粉也不愁賣不出去了。
畢竟他們工坊的面脂可不是用鉛粉,基本上都是植物所制,而且配方還都是出自系統,曹德覺得在功效上也是很有水準的。
另外,在種類方面,香粉作坊制出來的護膚品與化妝品都很齊全,主要分為彩妝類、清潔類、養護類和香身類。而在這四大類中又包含了各個部分,比如光是彩妝中的胭脂,他就有十來種,清潔類也分潔面、凈發、凈身,而養護與香身也同樣如此,都是應有盡有。
當晚,曹德又連夜在書齋奮筆疾書,為自己的香粉作坊寫好廣告詞。
然后再次派出曹勇,連夜塞到各家。
如此,便可等著第二日顧客盈門了。
第25章
等到第二日,各世家自然是又發現自己家中再次被塞了小紙條,氣得咬牙切齒,偏生他們的夫人閨女得知曹德如今還弄了一個賣胭脂水粉的鋪子,各個都回屋打開箱籠取錢。
而那被門房遞送上來的紙條,更是被這些夫人們拿去琢磨研究。
她們早就聽聞曹家女眷所用的脂粉非同一般,一直以為是對方家中所用秘法,而不便開口索要,沒想到對方如今卻是要開鋪子做生意,那自然是要買上一些會來試試。
她們原先所用的脂粉,基本上都是自家所做,對于傳承久的家族,總是有很多秘法,而那些敷臉的脂粉方子,更是世家夫人們出嫁時壓箱底的好東西。
但她們在見了曹家女眷臉上的妝容后,就不覺得自家的脂粉方子還是好東西。
曹家女眷臉上妝容服帖,臉上明明上了粉,看起卻是白皙透粉,自然清新,讓人覺得非常舒適,而不會像她們這般,若是笑起來或大聲說話,有時臉上涂的粉就咔咔往下掉,若是一不留神撞人身上,那此人衣裳保準會沾上白花花一片片。
等著仆婦將那紙條呈上,各家夫人目光一掃,紙條上字跡盡收眼底。
妝粉、眉黛、唇脂、香丸、澡豆、香皂、玉露……
其中有一些名目竟是她們從未聽聞過的,但是也足以吸引到她們,愛美是女子的天性,就算家主如今在與這曹家小郎打擂臺,當家主母也是絲毫不理會,當即喊了門房去備車。
她們要趕緊去曹家的脂粉鋪子,若是去晚了,說不準好東西就被人搶光了。
而曹德第二日一大早,在吃了些點心墊肚后,也急匆匆去鋪子里坐鎮,他料到今日前來的夫人小姐不少,但也沒想到自己過去沒多久,鋪子里很快就擠滿了人。
他連忙喊了管事過來,“快去將樓上的廂房都打開,請幾家夫人小姐上樓去……”
管事得了指示,連忙拿了鑰匙就去樓上廂房布置,很快的功夫,鋪子一樓的夫人小姐被迎上去了些,只是外頭又來了幾家的馬車,估摸著待會兒還會有別家的夫人小姐過來。
曹德懊惱,早知道這范縣的豪門太太小姐們都這么給力,他就該選個大點的鋪子,也不至于這般擁擠。
其實曹德的這間鋪子并不小,甚至在這一條街道上都算是比較寬敞的,但奈何今日上門的客人基本都是高門闊太和世家千金,各個都帶來好些個丫鬟與小廝,排場極大,一時間鋪子里都擠滿了人。
往日里這些夫人小姐們哪用自己親自出門,只需讓管事將東西送上門去,讓她們可以在家中慢慢挑選,奈何這次他們派了人過來一問,卻被告知店中貨物不多,而預訂之人卻太多,管事們十分無奈,表示暫且還無法送貨上門。
對此,這些世家夫人小姐們來不及動怒,而是急匆匆趕來,生怕她們來晚了,心儀之物就被旁人買去。
“怎地這么些人,偏生鋪子這般小……”說話之人以袖掩面,只覺得這鋪子都轉不開身,很是不滿,一旁的管事賠笑道,“陸夫人見諒,不若讓丫鬟婆子都在外頭等……”
“這怎么行?”陸夫人想都不想直接拒絕,“她們若是都待在外頭,難不成還要我親自來拿這些東西嗎?”
“小店會安排人手,為您送上車……”
陸夫人冷哼一聲,扭過頭去,等見著一旁與她不對付的顧夫人手中所拿之物時,眼睛微瞇,“那是何物,快給我也取些來!”
管事一臉為難,“陸夫人,玉女桃花粉就只剩下這一瓶,要不您看看別的?”
“呵。”陸夫人冷笑道,“怎地顧夫人能買到,輪到我卻是沒了,莫不是你們這鋪子不將我們東郡邊氏放在眼里?”
東郡邊氏?曹德原本是隱于屏風后頭,不打算露面,而在聽了東郡邊氏,忍不住探頭出來瞧了瞧,就見著一個三四十來歲的夫人,雖穿得素凈,但料子卻不俗,一看便知造價不低,不過此時這婦人一臉怒容,大有一副買不到玉女桃花粉就不善罷甘休的意味。
難道這是邊讓的家眷?
他還記得當初他哥舉辦慶功宴,其中有一人頗為不好惹,名喚邊讓,而如今眼前之人,又是出自邊家,難不成這邊家是與他們曹家犯沖?
不過曹德今日卻不怕她鬧事。
管事一臉為難,“夫人,當真是沒有玉女桃花粉,但我家旁的脂粉也很是不俗,其中紫茉莉珍珠粉可不亞于前者……”這管事苦口婆心,他想勸這陸夫人趕緊買下這紫茉莉珍珠粉吧,若不然待會兒可是連這個也沒了。
雖然他家香粉工坊造出了好些種的妝粉面膏,但是每種數量卻是不多,而前頭來得早的幾家夫人小姐,早就將那些妝粉面膏全部都買上了一份,故而好些東西都已經賣空。
這還是他們鋪子設了限購,若不然這些財大氣粗的夫人們一出手,只怕是能將他們所有的妝粉胭脂都買去。
可陸夫人并不以為意,“哪個要那什么珍珠粉,你別糊弄我……”
她話還沒說盡,就見外頭又來一婦人,進來就揚聲道,“管事,那紫茉莉珍珠粉快拿與我一罐……”
管事聞言,立馬應下,對眼前陸夫人歉意一笑,然后轉頭就進了里間,從一個架子上取出一雕漆木盒,雙手捧到來人面前。
“陳夫人,這便是紫茉莉珍珠粉。”他說著,便小心翼翼打開木盒,只見里頭不過小孩拳頭大的瓷瓶,瓷瓶本身卻極其可愛,瓶口頗窄,瓶肚卻圓實鼓起,這小口大肚模樣,一個瓷瓶竟瞧出幾分憨態可掬之感,而瓷釉卻是很淺的紫色,瓶身還用白粉釉色繪了茉莉花,又用翠綠釉色繪枝葉點綴。
小小的一個珍珠粉瓶,竟這般精致。
這下子就連之前不愿要紫茉莉珍珠粉的陸夫人也驚艷到,有些暗惱這突然出現的陳夫人搶了自己的珍珠粉,立刻改口道,“既然沒有玉女桃花粉,那便將這珍珠粉給我吧。”
這下管事卻又為難起來,他看了看有些難纏的陸夫人,又看了一眼后頭才來的陳夫人,老實道,“陸夫人,方才陳夫人已經言明要買下這珍珠粉……”
陳夫人也極其喜愛這珍珠粉,雖還不知其敷在臉上如何,但光是這珍珠粉瓶,她便愛極,瞧著比之前買的白瓷粉盒還要喜歡,聽了陸夫人想搶,她連忙讓身后的婆子拿錢給管事,然后迫不及待將裝著珍珠粉瓶的木盒接過來,遞給身旁的丫鬟端著。
陸夫人咬牙,黑臉盯著管事,“難道這珍珠粉也是最后一瓶?”
還真是如此,管事點了點頭,“咱們鋪子里妝粉款式多,但是每種款式卻只有幾瓶,陸夫人還請再看看旁的,再晚些只怕是都要……”
再晚些,又會有別家的夫人過來,到時候就全部售空了。
陸夫人心頭一哽,但也深知此時不是與這管事計較的時機,瞪了陳夫人一眼,然后對著管事道,“還有哪些妝粉,快些取來!”
而陳夫人卻也施施然道,“這珍珠粉雖瞧著不錯,但若有旁的好物,管事快拿上來,我早已讓婆子備好了錢幣。”說完,還挑釁地看了一眼陸夫人。
他們衛氏可不差錢財,未必就怕了邊氏。陸夫人見此,氣得牙癢癢,但也只能作罷,今日可不能鬧事。
她們都知曉這鋪子是曹家小郎的,雖然不大看得上宦官之后的曹氏,但是對鋪子外頭的兵卒卻還是有些畏懼。
曹德為了防止有人鬧事,可是特地將家中私兵調來,他哥如今雖然在外頭打仗去了,但還給他留了一千來人,所以除了私兵,曹德海調了五百兵卒在鋪子外頭鎮守,這樣一來,明顯震懾效果還是不錯。
今日來鋪子上沒買到心儀之物的人,何止是陸夫人一人,但那么多兵卒在外頭鎮守,她們是真怕這曹家小郎不懂輕重,到時候鬧起來就沒臉了,故而只能按捺住心中不滿。
不過除了這些兵卒的震懾外,這些夫人小姐們沒鬧起來,還有一原因,那就是鋪子里的好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有好些的東西竟是她們從前未曾見過的。
其中就有澡豆與香皂。
因為曹德的鋪子限額,每人只能買回六樣物件,故而好些人一開始并不知這澡豆與香皂是何物,只有少數幾人見其溫軟透香,才買了回去。
而等回到家宅當中,讓人打了水上來,用其凈手,沒想到不過抹了兩下,手中竟然洗出許多白沫,等用清水洗凈,頓感手指白嫩清爽,還帶著淡淡馨香,頓時歡喜不已。
尤其是年齡不大的幾位世家小姐,她們如今年歲尚小,還不到需要敷粉年歲,家中爹娘也看管厲害,那些胭脂妝粉便沒怎么買,但是這種香皂、潔面膏以及洗發的香澤卻是可以用。
而這潔面膏也是深受深閨少女夸贊一物,好些個十四五歲的女子,臉上會有痤痘,讓她們痛苦難堪,這不僅有礙觀瞻,有時還疼痛發癢,以她們的家世自然是可以請郎中上門看治。
但是那些發苦的藥汁本就難以忍受,還要忍受口腹之欲,而臉上癥狀還不一定能見好轉,家中嫂嫂與母親也只是道忍耐兩三年自會好。
而她們這次卻發現曹德鋪子里竟有好幾種潔面膏,有的含香濃之味,有的卻是帶著淡淡奶香,甚至還有草藥之香,都是裝在巴掌般大小的瓷罐當中,頂端還扣上指甲蓋那般大的瓷罐蓋,看起來小巧可愛,又是以珊瑚、胭脂、竹青等色涂之,瓷釉鮮艷亮麗。
其中一款含有草藥香的潔面膏,用其凈面,頓時冰冰涼涼,甚至連痤痘紅腫也消了些,不似先前那般疼痛,而旁的潔面膏雖沒此效,但也能解面上油膩之感。
一時之間,曹德的脂粉鋪子風靡范縣,每日都有眾多夫人小姐前來買妝粉口脂,只是鋪子里貨物卻少,通常不到半日功夫,鋪子里各類香粉面脂都被買完。
而那些空手而歸的夫人小姐們只能咬牙暗恨,真不明白為何曹家小郎為何不多制點玉膏等物,害她們空跑一趟!
曹德每日聽著鋪子上的管事匯報進項,也是十分快樂,而且隨著這些香粉玉膏不斷地被賣出去,他系統里虛擬幣余額已經漲到2000了!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一個數目。
要是能多生產點玉膏面脂,那豈不是能賺更多?
曹德暗道可惜,他不是不知道那些婦人小姐們的抱怨,只是他也沒有辦法啊,如今沒有防腐劑,那些生產出來玉膏面脂頂多就能保存兩三個月,若是夏日炎熱,可能一個月都存放不了就要變質。
而且這些配方他還是從系統得到,經過系統的改良本身帶有一定的防腐性,他也是盡量選用一些含天然反腐效果的材料,比如黃岑、苦瓜、松枝等物。
但也不是所有面膏都能用這些材料,多數膏脂都不耐存放,曹德只能生產少些,免得貨物積壓變質。
他琢磨著,以眼下范縣的夫人小姐們的熱情,他這鋪子應該還能紅火一段日子,甚至可以暢想一下,能不能將市場擴大到整個兗州,而兗州之外的地方,那就有些困難了。
對于曹德的脂粉鋪子生意火爆之事,楊夫人也是有所耳聞,甚是頗為欣慰。
她盼著兒子出息,可阿疾似乎對為官毫無興趣,但若是能日進千金那也不差,至少家有巨資,又有阿瞞做依靠,不懼旁人欺辱。
丁夫人望著她舒心模樣,笑道,“你整日擔憂阿疾前程,如今聽了陳夫人所言,可算放心?”
楊夫人心里高興,卻是搖搖頭,“他這個人沒個定性,早先又是忙活農耕之事,然后又折騰工坊,如今卻開起鋪子……”她就怕兒子忙活兩日,又去折騰旁的事物。
陳夫人連忙開口,“夫人毋憂,妾身倒是覺得,小郎君將來是有頂好的前程,他如今年歲還不大呢,等過兩年更是了不得……”
陳夫人比丁氏、楊氏都要小上十來歲,這段時間時常來府上小聚,言辭間對二人也很是頗為恭維。
她丈夫是陳留衛氏衛臻,而衛臻是衛茲之子。
當年曹操在陳留起兵,一無錢財二無人馬,不過帶了族中的一些族人,卻得衛茲看重,舉家財來資助,這才讓曹操招募了五千人馬,而在討伐董卓途中,衛茲卻卻失利身亡,如今衛家的主事人則是其子衛臻。
陳氏嫁與衛茲,年紀輕輕便成了一個家族的宗婦,操持中饋,十分不易,明明比她們小好些歲,眼角竟也已經細紋。
念及衛氏當年的恩情,丁夫人拍了拍陳氏手背,“你待會兒晚些走,與我倆一起用些雪耳湯羹……”
陳夫人不解,雪耳是何物?
而等過了半個時辰,便有仆婦端了碗盞過來,曹家的碗盤早就被曹德從里換到外,不管是用飯還是菜肴、湯羹,都有專門花色、款式的碗盤。
陳夫人在見到這盛放湯羹碗盞時,便眼前一亮,純凈無暇的白瓷配上極細的青花描邊,而在碗底卻又用粉釉繪出幾片花瓣,既素雅,又頗為又趣。
等她定睛一看碗中湯羹,微微一怔,只見碗中之物似膠非膠,晶瑩剔透,又似蠶絲浸水,其中還有兩三顆紅棗點綴,讓她忍不住口齒生津。
這便是雪耳羹?
第26章
在雪耳羹一端上來,楊夫人就迫不及接過屬于自己的那一份,還招待著陳夫人快些嘗嘗。
也不知阿疾那小子腦袋瓜里怎么有這么多點子,前一陣子吳郡走商從嶺南地區運來一批柘竿,柘竿在兗州之地可不常見,甚至有些人都不清楚是什么,而阿疾在街市見到了,竟全部給買了回來。
后來又將這柘竿熬制成了晶塊狀之物,喚之“冰糖”,如今雪耳羹里便是放了些許冰糖,其中還有兩三顆干棗,熬制成羹后盛起裝入食盒,然后用竹籃裝著,吊在水井里放涼。
等到下晌午時再取出吃,清甜絲滑,還能去暑意解膩,這幾日天熱,楊夫人獨愛這一口。
“這個呀,也是阿疾弄出來的……”楊夫人搖搖頭,像是嘆氣,臉上卻全是笑意,“也不知道他這半大小子,怎地心思全在一些吃食妝粉上……”
先前阿疾將這吃食送過來時,還說這雪耳羹對女子甚好,有補氣養顏之效,這也是楊夫人喜愛雪耳羹的緣由之一。
陳夫人聽聞這雪耳羹還有此等功效,也是生了幾分興致,連忙嘗了幾口,果真是味道不俗。
“確實是個好東西,夫人有福……”
丁夫人也開口,“阿疾孝順貼心,整日惦記著你,一有好東西頭一個想到的便是你……”
聽著丁夫人的夸贊,楊夫人心里是又高興又驕傲,但也沒忘了夸贊曹昂兩句,“子脩如今也出息,跟著阿瞞行兵打戰,立了不少戰功呢,等過兩年再娶個媳婦,到時候你兒孫……”
曹昂是丁夫人一手養大,雖不是親生,但更勝親生,此刻聽了楊夫人夸曹昂,也是眉開眼笑起來,子脩這孩子十分懂事,丁夫人十分看重養子。
陳夫人望著楊氏與丁氏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夸贊起來,兩人其樂融融,心里很是納罕,楊氏是曹太公的姨娘,聽聞以前還是農戶出身,而丁氏則是原配長子發妻,出身大戶人家,這兩人不管是出身,還是立場都截然不同,偏生能情同姐妹。
她羨慕楊氏好命,原先只是農女,成了曹太公姨娘,雖然是給人做小,但生了個好兒子,如今這城里誰不知曹小郎是個斂財能手,如今來看,還是個孝順孩子,又有曹家大郎做依靠,這楊氏的福氣還在后頭呢。
陳氏心情有些低落,她想到自己如今所嫁的衛氏,她丈夫雖然很有才氣,但性格耿直又危言正色,雖是士族出身卻時常得罪人,日后前程難料。
而此時楊夫人注意到陳夫人的情緒不高,以為是自己與丁氏怠慢了她,連忙招呼身邊人去取了蘆薈膠來,她沖著陳氏眨眨眼,“這可是個好東西,那香粉鋪子里都沒有的……”
這蘆薈并非是中原之物,也不知阿疾從哪兒弄來的,因為養的不多,如今制成了膠膏也只供家中女眷用,楊夫人夜里臨睡前將其敷在臉上,第二日便覺得肌膚水嫩,如今給了陳夫人,也不過是小小一盒。
“阿疾說如今天熱,這些面膏都不耐存放……”
陳夫人連忙推辭,她臉上出現為難之色,“今日前來,妾身其實有事相求……”比起這能讓人肌膚滑嫩的蘆薈膠,其實她更想要的是潔面膏,那日她去的晚,買到的不算多,后來這城中的貴婦少女都知潔面膏的好處,那就更難買到的。
她娘家同母的妹妹快到出嫁的年歲,只是臉上痤痘長了幾年也不見消去,為此而耽誤了婚事,而陳氏今日前來就是想從楊氏這里買到能祛痘的潔面膏。
楊氏聞言沉吟片刻,抬眼看向陳氏,“阿疾先前確實送來幾瓶潔面膏,待會兒我命丫鬟取來贈你,只是……”
楊夫人覺得陳氏的妹妹這臉上癥狀可非同小可,還是趕緊看郎中才對,不過既然陳氏都開口了,她還婉拒未免得罪人,這才讓丫鬟取來給她,又叮囑好幾聲,趕緊給娘家妹妹找個厲害點的郎中。
陳夫人連連點頭,“夫人放心,我母親已經托人打聽,兩邊都安排著呢。”她也覺得是家里耽誤了妹妹,若早些重視,可至于拖了這些年,郎中是要請的,不過這潔面膏也可以帶回去先給妹妹試試。
陳夫人得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心滿意足離去。而等她一走,楊氏與丁氏就議論起陳家做法,“我見陳夫人行事利落,還當是她家重視女兒,自幼培養得宜……”
如今看來這陳家卻是不重視女兒的,要不怎么會讓女兒拖到出嫁年歲才想起治她臉疾。
丁夫人也是連連點頭,“女兒家的臉蛋可不能耽擱……”
她們又感嘆幾句,談了談哪幾家苛待女兒,又有哪些人家閨女日子不好過,等聊到最后便提到曹操的長女曹妤,“等咱家女郎再過兩年,可得提前留意起來……”
丁夫人卻發愁,曹妤可與尋常閨秀不一樣,不僅不是文靜嫻雅,反而膽大肆意,性格叛逆,每日像個混小子一樣橫沖直撞,也不知這種跳脫的性子究竟是隨了誰。
楊夫人露出遲疑神色,“聽太公說,阿瞞幼時也桀驁不遜得很……”再仔細一想,阿疾似乎也如此,看似老實乖巧,其實都是在裝乖,跳脫得很。
楊氏與丁氏對視一眼,二人大笑,敢情這是老曹家一脈相傳的秉性!
而她們不知,此刻曹妤與曹德二人恰好聚在一起,商量著香粉鋪子分紅之事。
這新開的香粉鋪是曹德如今最賺錢的一門生意,即便是之前的瓷器作坊也無法與之比擬,因為那些面脂妝粉基本上都是裝在很小的彩瓷瓶罐當中,基本上都是價值千金,而這兗州的貴婦千金各個都不差錢,讓他賺了個缽滿體滿。
而且護膚品與化妝品本就是日常消耗品,這個生意會不斷持續做下去,即便是過一陣香粉鋪子熱度低了些,也還是有很大的賺頭,但曹德卻沒有太多的精力來看管這個鋪子,他每日還要花不少時間在郊外降卒營,所以就必須來找個幫手,曹妤在他看來就是很好的人選。
曹德沒有太多的人手可用,雖然目前已經有不少降卒被吸收為【居民】,但這些人只能當勞動力來使喚,卻不是高質量人才。曹氏這個家族本來就發家比較晚,稍微有點能耐的早就被他爹他哥塞到各地當官了,在天下大勢亂了后,其中有不少人都帶著人馬回來助他哥干大事。
曹德肯定也不能跟他哥搶人,他的這點生意哪里比得上他哥大業要緊。
所以就將目光轉向了曹家內部的人員當中,老爹歲數大了,已經提前養老,他娘文化水平有限,也不太適合,而嫂子丁夫人雖然是個能干的女性,但是每日都要操持著一大家子的事宜,壓根沒精力。
再看看侄子侄女們,大侄子如今二十出頭,跟著曹操出去打戰了,剩下的侄子基本都是小蘿卜頭,曹丕與曹彰算是其中比較大的,也才一個七歲一個五歲,曹德肯定不放心真讓他倆上陣,幸好還有一個大侄女曹妤,已經年滿十一,雖然也不是很大,但好在聰明機靈。
許是女生長得比較快,曹妤又比他大兩歲,曹德還得仰著頭才能跟她說上話。
曹妤兩手抱胸,聽完曹德的提議后,也沒說愿不愿意,而是先問問分成,“阿疾,我給你看鋪子,你總得分我些好處吧?”
曹德面無表情糾正她,“好處有,但是你得喊我小叔。”被楊夫人等人喊小名也就罷了,好歹是給人當兒子,被侄女喊小名算咋回事?
曹妤垂下視線,目光落在還不及自己下巴的兒郎,十分勉強地開口,“行,小叔,你打算分我多少銀錢?”
曹德滿意點頭,豎起一根手指。
“才一成?”曹妤滿臉不樂意,直接搖頭,“小叔,這我可不干,你那鋪子里每日來那么多的世家夫人和千金,其中有些人難纏得很……”
曹德知道她所說不假,除了開業頭一天他將親哥留給自己的兵卒調過去鎮場外,后來就沒讓這些人過去,畢竟開門做生意,還是要和氣生財,那些兵卒在外頭守著,好些人直接不愿過來。
而沒了兵卒鎮壓,這幾日總是有夫人小姐在他鋪子里扯頭花,可不得費勁巴拉地調和么。
但是給出一成的利潤已經是曹德最大的讓步了,香粉鋪子里最重要的配方和原料都是他自己出的,而且前期買鋪子、調教人手的事情也是曹德自己忙活,如今請來曹妤,已經是個現成的攤子,可以直接走馬上任當管理者。
雖然給世家夫人小姐調和矛盾痛苦了些,但曹妤身份不低,作為曹操親女,可比曹德這個庶弟還有排面,想要干好這份差事不難。
曹德還給她講道理,“如今香粉鋪子賺的錢財,有一半都是給兄長做軍餉……”這并不是唬她的,其實不僅是香粉鋪子,曹德名下好幾個作坊都同樣如此。
一方面是他賺的太多了,也怕旁人眼紅使手段,而親哥曹操是他最大的靠山,可不得上交點保護費抱一下大腿,另一方面也是對他哥大業的支持。
只有他哥事業發展紅火,早日將旁邊的幾塊地盤打下來,那他才能有更大的市場,賺更多的錢財。
曹妤聽他這么一說,原本堅決的態度頓時軟化不少,“當真如此?小叔你可別騙我?”
“你若不信可去問嫂嫂,這事嫂嫂想必也是知曉的。”
曹妤與曹昂是同母所生,但是他們生母劉夫人早就病逝了,是由丁夫人一手養大,平日里十分親厚,自然是可以隨時問她這事。
見此,曹妤是信了他的話,眼珠子轉了轉,心里盤算著,這樣一來她與阿爹就占了六成利,而小叔才賺四成。
是她家賺了,可以干!
曹妤樂滋滋將這件事應下,看向曹德道,“小叔你放心,有我幫你看著,沒人敢鬧事!”
曹德聽她這么一說,反而心憂,“你可得注意分寸,也別耽誤了讀書……”
她卻是不愛聽他啰嗦,擺了擺手,“盡管放心,你就等著瞧好了!”
曹德決定還是等大侄女上崗后觀望兩日再放權,可不能讓她搞砸了,目光又掃了一眼旁邊的曹丕與曹彰兄弟兩人,擔心二人吃味,“等你倆長大些,小叔也會給你們零花錢的!”
他可是一視同仁的好叔叔,絕對不會偏心眼。
曹丕卻搖搖頭,老氣橫秋道,“叔叔的錢還是給阿姐吧,我長大后,是要跟爹和大哥一起去打仗的。”他生怕收了小叔的錢,也就要像曹妤那樣被抓去干活,那可不行。
曹丕最敬仰的人是大哥,聽阿爹說大哥雖年齡不大,已經在戰場上屢立戰功,曹丕心里暗自立志,等過兩年,他在長高些,就讓爹也帶他上戰場。
曹德聽了二侄子的發言,肅然起敬,不愧是將來要做皇帝的,這思想、這覺悟,果真不是他可以比擬的。
又轉過頭去看一旁虎頭虎腦的三侄子,“那阿彰呢,到時候叔叔也會給你零花錢的……”
五歲的曹彰腦袋搖成撥浪鼓,“叔叔,阿彰不要錢,阿彰想要大黃!”說罷,兩眼亮晶晶地盯著曹德身旁地大黃,一臉躍躍欲試,想要伸手去摸。
可大黃卻自持身份,除了曹德外,也就楊夫人與曹太公能偶爾摸上兩回,此刻哪里會將曹彰這個小豆丁放在眼里,當下就竄得遠遠的,曹彰一臉失落看著大狗狗跑遠。
曹德也沒想到自家狗子這么不給面子,“咳,如今將卒營不少人家養了貓狗,改日叔叔給捉一只狗崽回來……”
曹丕卻替弟弟出言婉拒,“多謝叔叔,只是不必了,阿彰也只是一時興起。”其實是他們母親卞夫人不太喜歡貓狗,這狗崽帶回去也不會讓養的。
曹德只好作罷,他眼下心情愉悅,香粉鋪子找到了代管的人,兩個侄子也十分可愛,而系統上的虛擬幣余額還在不斷上漲,簡直就是喜上添喜。
但他這樣的好心情沒有維持多久,就有了新的煩惱。
先前他便察覺到開荒地里種出來的土豆長勢不比從前,這兩日帶著人手將土豆全部開挖出來,然后就發現果真是減產了兩成,降卒營里眾人都急得嘴角冒泡。
他們伺弄莊稼可沒有偷懶,怎地收成還變少了呢?
尤其是一些從瑯琊過來的人,當初都是知曉這土豆一開始種的時候產量如何,在知曉今歲糧食減產,更是眉頭皺得緊緊。
以前他們從未聽聞過這般高產的糧食,便也沒奢望過,但如今在見識過后,又如何能接受土豆減產?
況且這次減產是什么原因都還不知,那明歲又如何,會不會還繼續減產呢?
曹德倒是猜到了原因,只是也沒解決方法。
當初他從系統里抽到了土豆,便將其留作了種,又接連在瑯琊種了兩季,等到了兗州已經是第三季,而土豆雖然高產,但是卻極易感染病毒而品種退化,然后造成減產。
很明顯,如今土豆減產大概率就是品種退化的緣故。
他倒是知道給土豆脫毒的方法,只是如今根本沒有脫毒條件,既沒有無菌實驗室,也沒有生物顯微鏡,空有基礎理論也只能望洋嘆興。
也不知先前派去徐州尋鄭玄的人進度如何,有著土豆品種退化難題擺在眼前,看來不管如何,一些學科還是有發展的必要,不僅是化學,還有生物!
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就算找到了大儒背書,要想培養出一批實用性化學人才,也是要好幾年,根本解決不了眼下土豆退化問題。
曹德突然又想到系統商城,既然連洗髓丹、筑基丹這種逆天的東西都能買到,那商城里有沒有可以解決品種退化問題的東西?
一想到這兒,他連忙打開商城面板,研究了半天,才在分類中找到【糧食作物】。
“!”
這商城里居然還真有土豆,只是下一秒,曹德又傻眼了。
【發青的土豆(1個):200虛擬幣】
【抗菌的土豆(1個):100000虛擬幣】
曹德顫顫巍巍伸出手指數了數,沒看錯,當真是五個0,當即毫不猶豫將系統關閉。
這個系統明明可以搶的,卻選擇來賣他東西。這哪里是要虛擬幣啊,這是要他的命吧。
哪怕是有了香粉鋪子日進斗金,曹德的系統余額上也才5000虛擬幣,而想要買能抗病菌的土豆卻要十萬虛擬幣,整整二十倍。
要不還是直接躺平吧,根本就辦不到啊!
第27章
曹德辛辛苦苦攢虛擬幣,就是為了給他娘買纖身丸、給自己買強身健體的丹藥,結果辛辛苦苦努力這么久,不僅想要的丹藥還遙遙無期,如今卻還要花虛擬幣去買抗菌土豆。
感覺自己就是給系統打工,萬惡的系統!
曹德罵罵咧咧好久,但還是將這個抗菌土豆加入到待購清單中。
畢竟在漢朝長達四百多年的統治時期里,可是出現了五百多次天災,平均下來一年一次都不止了,而一旦發生天災糧食減產,食物緊缺,那他的生活質量肯定也會受到影響。
所以光有強身健體的丹藥還是不夠,糧食問題必須要解決。
看著余額上僅有的5000虛擬幣,曹德絞盡腦汁想著要如何賺錢,如今主要賺錢項目就三個:瓷器作坊、造紙坊、以及香粉鋪子。
這三項都是好營生,只是范縣的市場還是太小,曹德琢磨著是該安排人往兗州其他的郡縣去推廣,不能放過薅羊毛機會。
還有一個任務也可以賺虛擬幣,就是建學校,只是他手頭得用的讀書人還是太少。曹德嘆氣,何止是他缺人,便是他哥也同樣缺人才。
這么看來,世家大族傳承久、底蘊深厚,家族里能源源不斷地培養人才,曹德面色復雜,這就是兗州世家子傲氣凌然的原因吧。
沒關系,他如今已經在建學校了,等學校越建越多,自然會有更多的庶民從學校畢業,雖然這需要花時間去做,但等過些年,他手頭就會有大批可用的人才。
曹德很快重振旗鼓,他整合了一下如今手頭已有的任務,發現只有瓷器作坊是系統主動發布的任務,而建學校與香粉鋪子都是他自己觸發的支線任務,造紙坊還是他花虛擬幣兌換來的。
這么一看,這系統是不是太怠工了,都多久沒給他發布任務了?
曹德又去看看系統里的【居民】人數,也已經達到了5000,可惜系統并沒有發布什么獎勵。
難道還要他主動去花虛擬幣兌換新的作坊?曹德一臉肉痛,而下一秒他就聽到系統發出久違的通報聲【滴——】
【新任務已發布】
曹德眼睛一亮,忙不失迭打開任務欄,只見頁面上果然出現了三個新任務。
【建造水井】
【建造澡堂】
【建造煮鹽場】
降卒營里是有水井的,而澡堂似乎也不是必需品,曹德搞不清系統發布任務的機制,但是這兩個任務簡單,他再點獎勵,發現也很是可觀。
每建造一口水井就能領10虛擬幣,而建造一個澡堂則是獎勵50虛擬幣。
這看似不多,但等水井與澡堂建成后,只要【居民】使用,每次都會有收益。曹德仔細研究一下,【居民】每打一次水,則是收益1虛擬幣,而洗澡則要2虛擬幣。
曹德喜不自禁,他如今已經有5000居民,那若是所有居民每日打水一次,豈不是日賺5000?再加上澡堂的收益……賺滿10萬指日可待!
曹德現在一點也不覺得系統怠工,原來等待多日,就是為了憋個大招,這波很可以!
他再去看第三個任務,建造煮鹽場。
煮鹽場要比水井、澡堂難度大不少,而且范縣不臨海,建內陸鹽場還要找鹽湖、鹽田,好在建造煮鹽場任務里面有給出操作方法,曹德只需要安排人跟著流程來就行。
有了新的任務,曹德又開始忙得腳不沾地,因為水井和澡堂真的很適合刷虛擬幣,所以他決定先將這兩個任務完成,然后再去建造煮鹽場,而且前面兩個任務難度也相對比較小,用不了太久時間。
考慮到降卒營龐大的人口,曹德決定建造五十口水井,澡堂則是安排十個,然后均勻分布在居民民宅附近,不過如今降卒營建造了不少工坊,水井選址時得避開這些工坊,以免水污染中毒。
降卒營地的人得知小郎君特地為他們打井、建澡堂,很是感動,其中有百來個匠人主動找上曹德,愿意為其分憂。曹德從中挑了五十人挖井,又選了五十人來建澡堂。
開挖水井與建造澡堂雖難度不大,但卻也要耗些時日,尤其是水井,不僅要尋找合適的井位,保證水井開挖后能正常出水,在開挖的過程中,不僅要不斷往地下挖,還要用土筐將土運出,而曹德打算其中多數水井挖七八米左右,但有十口水井則是往深了挖,估摸著二十米左右的深度。
為此,他還貢獻了下自己的腦力,在沒有系統助力下,動手將杠桿滑輪做出來,這樣將土層從井底運上來就省力不少。
水井和澡堂都要過幾個月才能完工,而曹德在安排好了匠人后,又開始著手處理今年收獲的莊稼,其中重點就是土豆。
土豆消耗地力,且不適合連種,而如今他手頭收獲的土豆又出現了品種退化現象,曹德打算等虛擬幣攢夠后兌換了優種后再種,當下是要給土地施肥,還要將儲存起來的土豆制成土豆粉。
當初曹德在建民居時,特地建了公廁,就是為了攢農家肥,不過似乎效果甚微,曹德發現這些降卒都在各自房子旁自建了一個小茅坑,然后基本上不去公廁,而是攢著給自家小菜園。
這樣一來也就個好處,那就是降卒營里地面都是很干凈,雖然養了不少雞鴨豬豚,但是降卒們的孩子基本上等到學堂下學后,就拿著夾鉗和簸箕到處拾糞,然后就倒到自家的小茅房里。除了下雨時道路泥濘,平時都是干凈整潔,曹德就由著他們去了。
對此,曹德只能安排人弄些草木灰來肥地。
草木灰可以肥地,這個法子從先秦就開始用了,但是草木灰肥地并不是直接撒到地里,要不然來年種莊稼會燒苗,所以要先將它們用水泡上一兩天,等草木水泡黃了,將上頭清水部分取出來,混入一些醋,就可以直接用來澆地,這個法子其實還可以用來澆菜。
降卒營里不少都是老把式,只聽曹德說上那么一遍,就記在了心頭,而這事也不用曹德親自操心,他們比曹德更上心土地,若是土地種不出來莊稼,他們哪里還有糧食吃。
而土豆粉的制作,則是為了開鋪子。
曹德當初再瑯琊就抽出來一個糧油工坊,里面有不少食物加工法子,其中就有土豆粉的制作方法。
將土豆制成粉會損耗較少不少,一百來斤的土豆也只能制出十幾斤的土豆粉。但是土豆不耐放,存放不了太久就容易壞,很明顯不適合當儲備糧。
先前在瑯琊山谷種出來的一批土豆,是在年底收成的,而且等到了兗州就煮熟,他哥去攻打青州黃巾軍時直接讓將士們揣上,當了干糧。但如今他哥還在外頭打仗,眼下收割的土豆就要趕緊處理了。
而若制成土豆粉,能存放的時間久長了,更重要的是口感也好,想要銷出去不難。曹德在街市鬧區又開了一家糧食鋪子,專門用來賣土豆粉,而賺到的錢財則用來買粟米。
土豆粉是個新鮮玩意,獨此一份,口感又彈滑勁道,價錢自然也不會太便宜,比粟米貴了好幾倍,但即便如此,也是供不應求。對此,曹德只得樂滋滋地加大人手加工土豆。
除了廢了些人力外,他還凈賺不少呢,而且這是用糧油鋪子里的方子制出來的土豆粉,所以每賣出去一些,曹德系統里的虛擬幣也會跟著漲。
簡直美得冒泡,曹德如今動力滿滿,只等有了抗菌土豆,繼續做大做強土豆種植。
然后賣更多的土豆粉,賺更多的虛擬幣!
而他派到徐州去找鄭玄的人馬卻進展不順,曹德等了好幾個月的消息,等人回了兗州,卻是鄭玄拒絕了他的提議。
雖然早就知道這些大儒都很有脾氣和個性,也提前做了會被拒絕的心理準備,但曹德在收到回信后還是很失望。
“小叔,其實我覺得這事也不是非鄭玄不可。”曹妤對《化學教材》一事也很上心,她雖不知道這化學為何物,但是聽了曹德所說,若是學好此道,不僅是能制出香粉面脂,甚至還能制出香水精油,只要噴灑一點在身上,就能幾天經久不散。
沒有女人能拒絕這種香噴噴的東西,哪怕曹妤如今還只是一個十一歲的小丫頭,所以她在得知曹德派出去的人手進展不順后,連忙趕來為他出謀劃策。
既然鄭玄這個大儒不愿意,那他們就另找他人,反正如今這世道又不是只有他這么一位大儒。
為此,曹妤還特地提前做好功課,抄了一個名單才來找曹德,而名單上都是如今比較厲害的大儒。
曹妤認為,這世上自有識貨之人,等他們將這化學之道研究通透,說不準他日后還后悔莫及呢。
曹妤惋惜,“若是蔡公在世,哪里需要麻煩這些人。”
曹德好奇,“蔡公是何人?”
他聽著這個姓氏,腦海里有一閃而過的念頭,總覺得有個名字要脫口而出,但偏偏又沒想起來。
“蔡邕。”曹妤解釋道,“曹公善書,父親也愛此道,當年經常與他切磋”以父親與蔡公交情,此事許是能成,而蔡公更是當世大儒。
蔡邕?
曹德眉頭皺起,好半晌腦海里出現一個名字。
蔡文姬!
這個蔡邕應是蔡文姬的父親?
第28章
曹德雖然對蔡邕不熟,但是卻聽過蔡文姬的大名,這可是出了名的才女,聽聞她能默背四百余篇的古文呢。
而蔡邕能生出這么厲害的女兒,肯定也很了不起。曹德扼腕嘆息,這老先生怎么就不能多活兩年呢,哎。
“蔡中郎確實可惜。”原本默不作聲的曹丕在聽到他們提到蔡邕時,才開口,“他算是被董卓帶累,自董卓掌權后,便強召其為祭酒,之后又是多次提拔……”
但是董卓前兩年就被殺了,若是蔡邕能明哲保身也就罷了,偏生在王允的座上提及董卓時,還為他嘆息了幾聲,之后就被王允收押下獄,當時蔡邕自愿受刑,只求能繼續完成漢史,為此不少士大夫都為他求情,可惜最后還是死在了獄中。
在得知蔡邕還是個詩書琴全能型的男神,曹德就更心痛,期翼的目光投向二侄子,“那他女兒呢,想必也是不俗吧?”
曹德可是知道,才女將來還自己作詞作曲寫了《胡笳十八拍》,雖然這是樂壇興事,但若是能將才女提前接到兗州來,這樣既避免了她日后流落匈奴,又能為他們曹營挖掘一名人才!
他的那點心思全都寫在臉上,曹妤直搖頭,“文姬姐姐可是女子……”
曹德瞪眼,“誰說女子不如男,我就覺得文姬小姐姐比旁人都強!”他大侄女這思想可要不得,她自己如今都小小年齡搞事業,文姬小姐姐沒了父親,可不更得自己獨立起來嘛。
若是能靠著自己的才智在這世上聞名,即便是女子,也會備受人尊敬。如今的世道,對有才華的人還是比較優待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曹德現在也是求賢若渴,哪里舍得錯過這么厲害的才女,要是能將她請來編書就好了。
“我覺得,把握不大。”曹丕慢吞吞開口,“中原一帶先有董卓作亂,如今又是李傕,伙同郭汜等人攻向長安,如今連天子都遷離長安,更別提還有南匈奴也一直不太老實,已趁亂占據諸多郡縣……”
而曹操如今在外出兵,就是與這些勢力周旋,防止這些軍閥亂戰,有人趁機跑到兗州作亂。
蔡邕前兩年還在長安下獄,他的家人不知有沒有及時離開,若不然蔡文姬只怕兇多吉少了。
曹德聞言一驚,他整日忙著作坊的事情,都不知道長安已經亂成這個樣子,天子被迫離開長安,這可不是個好征兆啊,若是連明面上的那點寧靜都被打破,那之后的諸侯大戰隨時都可能打起來。
看來他還是要多種田、廣積糧,為日后早做準備。
曹德決定還是派幾個人往長安那邊打聽一下消息,若是蔡文姬如今還沒流亡他鄉,那就將人接過來,他哥昔日與蔡邕交好,以他嫂嫂的名義去接人,應該也能不突兀吧?
然后他又根據曹妤給的名單,多派些人手出去找大儒,雖然希望希望不大,但是廣撒網,說不準就遇到心軟的大儒呢?
大儒是不會心軟,但是曹德更相信自己從系統里拿出來的教材書都是真材實料的,總會遇到識貨的人,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他現在眼下還有個重要的任務,那就是殺豬宰雞,然后用鹽腌制好曬干。
曹德原本安排降卒們養了不少雞鴨鵝與豬豚,雖然收入很好,但是養殖這些家禽家畜也是要不少糧食,而土豆種植被暫時擱淺,地里面都種起了粟米,曹德還用賣土豆粉的錢買來不少粟米囤起來。
如今降卒營里的糧倉都是堆滿的,但是曹德心里總是隱隱擔憂,兗州人口這么多,若是真發生了天災或者是戰亂,那這些糧食也只能撐上一小段時日。
唉,要是有高產的玉米和紅薯就好了,曹德打開系統商城憂傷地看了兩眼,同樣都是高產作物,系統沒有差別對待,這三者的抗菌品種都要十萬虛擬幣,全都是他買不起的。
曹德面無表情將商城頁面關掉,還是眼不見為凈的好。沒關系,自從曹妤接手了香粉鋪子后,曹德虛擬幣余額已經漲至一萬,想必等水井和澡堂子修好后,肯定能漲得更快。
但是曹德卻要為另一事發愁,那就是食鹽。要想腌制肉干,可不得要大量食鹽,可他的煮鹽場都還沒建起來。
而降卒營眾人在得知曹德要殺豬宰雞也是大驚失色,先不提他們如今養著這些家畜,時不時還能撿個雞蛋給家中加餐,而且每三月郎君都會褒獎他們一次,每家都能分到一些肉,一家人都能聚在一起吃個樂呵。
而若將如今養殖的這些豬豚和雞鴨鵝都殺了,那他們日后豈不是就沒有這些好處了?況且當初曹德雖說將養殖場建造得規模很小,但數量卻是很多,這降卒營里有數萬的人口,便建造了數十個養豬場,又有一百來個的雞鴨鵝場,要是將它們全都宰殺了,那得要多少的鹽巴?
鹽巴可是精貴東西,哪能花上那么多錢用來腌肉呢。
曹德也明白降卒們內心的恐慌,為了不降低這些降卒們日后勞動的積極性,他將眾人都集聚到一起,“諸位也知,這豬豚雞鴨每日所食頗多……”
降卒們紛紛點頭,尤其是養豬,每日都要喂不少糧食呢,不過他們也不舍得給豬豚吃這么多莊稼,而是挖了不少的野菜豬草,有時還去野外捉點小魚小蝦混在其中,但即便是如此,每日消耗的糧食也讓他們直心疼。
這般一想,不少降卒都覺得有些羞愧,先前養豬豚的吃食,可都是由小郎君出錢呢,如今看來小郎君想要殺豬宰雞,許是覺得花費太多。
曹德見眾人臉上有所松動,又道,“如今關中地區匈奴作亂,異族沿河而下,侵擾諸多郡縣……”
降卒們聽聞南匈奴居然南下搶掠,都是又怒又驚,自昭君公主出塞以來,他們大漢可是待匈奴親如兄弟,聽說他們的天子每年還給匈奴送吃送喝,甚至還派兵保護他們不被北邊的外族所欺,沒想到這些人如今卻翻臉不認人,反而過來還欺負他們老百姓。
當下不少人就出聲謾罵這南匈奴不講恩義,但更多人是懼怕,若是這些匈奴人打到他們兗州這兒來可怎么辦。
他們好不容易才過上眼下這安寧的日子,不少人都惡狠狠表示,若是那幫人敢來,他們定要去給這些匈奴人一個痛快。
降卒們如今紛紛覺得小郎君此刻殺豬宰雞是對的,那些匈奴人就跟土匪一樣,雖說他們是誓死要守好兗州不讓妻兒受欺,但萬一要是打不過還得跑路啊,這些好東西來不及帶走還不是要便宜匈奴人,還不如當即宰殺掉,制成干糧。
曹德見眾人義憤填膺,才出言安慰幾句,又道,“諸位放心,我還會留下一部分豬豚與雞禽……”
留下的部分肯定不多,只當是給這些降卒們偶爾加餐的福利,曹德是個大方的主,主要是這些人如今都歸他了,將人養得身強體壯才更得用,而且他還有著系統這個鑒別器,好東西基本上都是給忠心的人,一點都不虧。
降卒們兩眼淚汪汪,果然小郎君就是仁義,然后對那些匈奴人更是恨得咬牙切齒,若非是匈奴人,他們的日子可以過得更好些,當真可惡。
不過還是有不少人為曹德擔憂,要腌制這么多的肉干,那可要不少鹽巴,小郎君這是要破費了啊。
就連曹老爹得知此事也是搖搖頭,兗州與海甚遠,吃的鹽基本上是從青州而來,而煮鹽之法雖在周時就已發掘,但頗耗工時與木柴,又需大量人力,每次也只能產出很少一點,經過長途跋涉運到兗州,鹽價自然就不便宜。
降卒營又養了那么多的豬豚與雞禽,只怕光是買鹽就耗資千金,他養的這個小兒子,當真是個鋪張浪費的,曹老爹吹胡子瞪眼,早已下定決心,不管這次阿疾怎樣討好自己,他都不會掏錢的,反正這小子香粉鋪子賺了不少,就讓他自個兒掏錢去吧。
而曹德早就想將系統里的煮鹽場建造出來,只是兗州在內陸,即便是他想煮鹽,也沒有海水,此事便耽擱了。
為此,曹德還特地從他爹的書齋里找了一張地圖,大致了解了一下如今幾個大州的地理位置,然后就眼饞隔壁的青州與徐州,這兩州都臨海,既不缺鹽又有漁港,若是好好經營起來,那日子多滋潤啊!
尤其是徐州,在徐州廣陵郡有個鹽瀆縣,聽著這地名就知當地肯定是盛產鹽,曹德極度眼饞,若這是他哥的地盤,那他煮鹽場的任務早就可以肝起來了。
不過他拿著兗州的地圖研究了幾日,發現兗州雖然不臨海,但也是有天然鹽礦的,而且離范縣很近,頓時就放心了。
只要有鹽礦,那他的肉干就能儲備起來。
當即就讓曹勇去清點人手,然后套好牛車,就奔赴距離范縣最近的鹽礦。
曹勇在得知小郎君居然是要用去鹽礦挖鹽,連忙阻止,“小郎君,萬萬不可啊!”
那鹽礦中的鹽含毒,若是吃下去,可是會死人的。
而衛梁則也是聽到了曹德要去挖鹽礦的消息,當即眼睛一亮,主動請命要跟隨一道前往。
第29章
衛梁得知曹德要去鹽礦取鹽,當即就想要跟隨前往,一探究竟。
曹德贈送他那本《化學教材》講解雖是由淺到深,但他讀起來仍然覺得晦澀難懂,與以往所學皆不懂。
衛梁雖不敢自詡是曠世奇才,但自認為在讀書一道上還是頗有天賦,只是在他讀這《化學教材》時,卻被書上所注氫氦鋰鈹硼弄得暈頭暈腦,也不知這些究竟是何物,幸好這書中提到之物,也有些是他日常所見,譬如空氣,又譬如鹽。
他曾讀荀子的《天論》,其中認為這世間萬物皆是由“氣”組成,衛梁覺得甚是有理,在《化學教材》中卻是說這世間萬物是原子組成,頗有相通之處,但是后者卻是將萬物都剖析成具體的物質時,衛梁又難以去辨別其中真偽,比如空氣,明明抬頭望天,一覽無遺,盡在眼中,可書中卻道這肉眼看不到的地方有氮氣、氧氣與二氧化碳。
就在衛梁困惑不解時,他又得知每日所食的鹽竟也有了一個新的稱呼,為氯化鈉,甚是怪異的稱呼。
可恨書中提到多種實驗,但是他卻尋不到其中用具,無法一一去驗證。
但如今聽聞曹家小郎竟然要去鹽礦取鹽,衛梁聽聞這消息后當即眼睛一亮,覺得這是絕好機會。
他觀書時,得知平日所吃鹽微苦,竟是因為鹽鹵中有鎂,甚至還有旁的金屬,須除之,否則于人體有害。可衛梁卻不知要如何去除,這書中并未講解。
這書是曹家小郎所贈,如今曹德又親自帶人前往鹽礦取鹽,衛梁當即便知曉,曹家小郎竟然有去除鹽毒之法!
若是他能一同前去,便可知那鎂要如何除去,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衛梁心急如焚,先是找上他的近鄰張茂,托他暫為自己所教的學童授課。
“衛兄自管前去,學堂之事,自有小弟照看。”張茂聞言,立馬痛快應下。
衛梁很是感激,“聽聞茂之好酒,等我歸來必會答謝!”
張茂面帶難色,“何必言重,若能借得兄臺家中藏書一觀,茂之就已很是感激。”
張茂雖父親在世時曾讀過幾年書,但等父親過世后長兄當家,早早地停了學,后來又進了兵營打仗,昔日所學功課早就生疏,而與這營地旁的夫子相比,就更是才疏學淺。
如今他教學童尚有余力,便想再多讀些書。而衛梁出生陳留衛氏,雖是旁支,但家中也有頗多藏書,這讓張茂很是眼饞。
因小郎君的造紙坊,他如今每月領了月錢后,就去街市買好些白紙回來,用針線將其裝訂成冊,若是能借來衛梁藏書,他可親筆抄錄,日后常讀不懈怠,學問必會有所見漲。
衛梁也是好學之人,得知張茂所求,自當是一口應下。
而除了衛梁以外,范縣城中也有不少人聽聞曹德帶著人手前往鹽礦之處,眾人反應各異。
范縣城外數里之外有一處天然鹽礦,這并不是機密,只是此鹽礦卻是含毒,當初有家貧的百姓偷采了鹽塊回去自行磨成粗鹽,卻將一大家子人都給毒死了。
后來曹操來了兗州后,更是派了一些人手來看管此地的鹽礦,就是以防有人私下采鹽,不管是帶回去吃還是拿去販賣,都是害人害己。
所以城中的幾戶世家在聽得門生所言,都是紛紛不解。
“難不成這曹家小郎還真有解鹽毒之法?”
“這怎么可能,粗鹽有毒,自古有之,從未聽聞有破解之法!”
“可這曹小郎又怎會明知有毒還……”
“哼,不若我等一同前往,去看看這曹家小郎究竟是搞什么名堂?”
“如此甚好!”
而曹宅眾人聽聞后也是一陣驚慌,楊夫人滿臉擔憂,“咱家又不缺錢,阿疾何必要去挖鹽礦呢?”
她生怕兒子不懂事,當真將毒鹽給吃了下去,憂心忡忡地找到曹太公,“郎君,不若我們一同前往勸阻一二……”
曹太公眉頭皺緊,阿疾那小子整日鬼點子那么多,他才不信這小子會做傻事呢。
不過他也不懂這小子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當即命人套了牛車,他也要去看看,而等坐上車時,發現曹妤與曹丕二人竟然也跟了來。
城中平民議論紛紛,也不知今日城外究竟是發生了何事,這些世家老爺們一個個坐著車往外趕,隨行帶著眾多仆婦與私兵,他們也不敢靠近。
曹德壓根不知挖鹽礦會驚動這么多人,他讓曹勇去點些人手時,見對方大驚失色,也只是淡定從容道,“你盡管去準備人手,我自是有辦法。”
曹勇只能欲言又止,卻還是聽命行事。
而衛梁正是此時趕來,他如今的住所離降卒營不算遠,得了消息便趕來,正好還能蹭上曹德的牛車。
曹德見他滿臉興奮,便知對方定是看了《化學教材》才會如此,若不然只怕也會是跟曹勇一般勸阻。
他有些懊惱,怎么就忘了如今的食鹽大多數都是有毒的,若不然早就可以將這事安排上日程了。
曹老爹家有巨資,如今曹家吃的鹽是產自戎地的飴鹽,飴鹽甘甜,價錢昂貴,在周時只有天子可享,到了如今也不便宜,而曹德也正是如此,竟忘了還可以將現在的煮鹽技術提升一下,這樣百姓們也就不用吃毒鹽了。
雖然兗州百姓如今吃的不是鹽礦的鹽,而是來自青州煮出來的鹽,但也只是粗鹽,其中的一些金屬雜質沒有去除干凈,長時間食用也會對人體有害。
曹德又讓人去尋了一些石灰石、麻布與炭火,等曹勇帶了一支人手過來,就浩浩蕩蕩前往鹽礦。
雖有曹操留下的人手在看管,但眾人都是認識曹德,見他前來,自是會讓路。
但是不少將卒還是面帶擔憂,生怕小郎君在他們這兒出了事,到時候主公怪罪。曹德并非不知他們所想,只是他對制作細鹽之事,還是相當自信。
此處竟然是天然露天鹽礦,曹德眼睛放光,眾人都以為鹽礦有毒,便是世家先前也不稀罕,但是他卻有辦法將其制成細鹽,那到時候豈不是大賺一筆!
曹德二話不多說,直接讓降卒先上前去開采一大塊鹽塊,將其敲成小塊。
又命人架起鍋來生火煮水,等水煮沸就就愛那個先前敲碎的鹽塊放入其中,很快鹽塊就融到熱水當中。
衛梁跟前跟后,看得十分仔細,生怕錯過了其中細節,而之后他便見曹德命人取來石灰石,頓時眼睛一亮。
他知道,這石灰石在化學中也有多次提到,沒想到竟然就是方解石,此物在山中就可采挖,只是不知道熟石灰與生石灰又是何物。
而曹德在取來石灰石后,就命人用炭火對其加熱,之后又將其放入水中,制成石灰乳。
眾人雖不解曹德此舉何意,但也都按照小郎君的指示行事,而恰好此時,范縣的世家眾人與曹太公楊夫人等人也都趕來,而曹太公更是遠遠地就高呼,“阿疾,你竟不等等老父!”
曹德頗為無奈,看著急匆匆駕車而來的老爹與親娘,只好抬手讓降卒們先暫且停住,然后轉身快步走到他爹跟前。
“爹,娘,你們二人怎么都過來了?”他目光往旁邊斜了斜,看著一旁道路上好些牛車馬車,那陣勢可比他爹這牛車要氣派多了。
好家伙,這些人都是跑來瞧熱鬧的嗎?
曹老爹吹胡子瞪眼,“你自己弄這么大陣仗,如今還怪我們?”便真是要用那鹽礦做些什么,何不讓人悄悄取些鹽塊回去,這樣也不會被旁人知曉。
曹德摸摸鼻子,此事確實是他做得不妥當,只是他也沒想到竟會有這么多的人跑來瞧熱鬧,估計等他將細鹽煮出來,這秘密就兜不住了。
不過他也不需要靠賣鹽來圈錢,若是制作細鹽的方法普及開,對百姓來說還是好事。
曹妤直接從牛車上跳下來,然后迫不及待催著曹德,“小叔,你要如何將這毒鹽中的毒物去掉,快些吧,我想瞧瞧……”而那些坐在車廂里暫未露面的士子們,雖未出聲,但也都豎起了耳朵。
他們其實也十分好奇,這曹家小郎當真有本事能將這毒鹽變成可食之物?
他們覺得絕無可能,這毒鹽是自古就有,千百年來未有人破解,怎么會被一小兒郎給做到了,但是,思及家中從香粉鋪子里買回來的諸多好物,其實不僅是他們夫人愛用,這些士子平日愛潔,也會用從鋪子買回來的香皂等物。
甚至還有人試了氣味比較淡雅的面膏,然后也讓家中下人拿了自己的名帖去買。沒辦法,鋪子里總是限額,家中夫人所買甚少,這等好物也不愿與郎君共享,他們就得拿自己名帖去買。
而從瓷器作坊買回來的那些精美器具,更是讓這些士子愛不釋手,總是要細細把玩,所以哪怕這些人不太看得上曹家出身,也不得不承認這曹家小郎確實有幾分奇思。
如今他們竟然有些期待,許是這曹小郎當真能將這毒鹽變成可食之物?
曹德本來就制作的差不多,已經到了關鍵一步,將老父與親爹迎到駕起的大鍋旁,就讓降卒將方才制成的石灰乳取來,然后盡數導入大鍋中。
曹老爹等人來得有些晚,曹德便開口對他們解釋道,“這鍋中便是用粗鹽煮出的鹽水……”
竟將那石灰乳倒入到鹽水當中,此舉為何?
而不待他們開口相問,便見那盛放著鹽水的鍋里竟出現了很多臟物。
曹德讓人將早已備好的細麻布取來,將鍋里的鹽水過濾一下,便將這些浮出雜志濾去。
眾人見他已將這臟物濾去,難道這已經成了?
第30章 二合一
當然還沒成,鹽礦之所以有毒,是因為其中雜質太多,以目前已有的技術無法將其真正地提純,而曹德方才將石灰乳倒入鹽水當中,就是為了除去這鹽水中的鎂。
一旁的衛梁恍然大悟,竟還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白紙裝訂的小冊子,又取出一只炭筆,然后刷刷記錄著。
但是只是將鎂除去卻還不成,還需要通入二氧化碳來除去鈣離子,曹德沒有二氧化碳,就只能先將這一鍋鹽水放空氣中晾一會兒,等過了一會兒鹽水里果然浮上來雜質,再用細麻布將其過濾干凈。
最后一步就是蒸餾結晶了,曹德直接命人將過濾完的鹽水繼續放入大鍋中煮,等鍋里的水越少越少,白鹽逐漸析出。
曹德全程只是動動嘴,氣定神閑地指揮降卒們操作,而隨著大鍋里的水快要煮干時,曹德就讓人將鐵鍋下的炭火拿掉一些,只用小火將其慢慢蒸干。
曹妤,“沒想到毒鹽竟能變得這般白……”
曹德在指揮降卒過程中,曹老爹等人離得極近,雖然柴火灼熱讓人略顯不適,但等親眼見到原本黃褐色的鹽鹵經過一番操作變得通體雪白,他們心里就更是一片火熱。
等鍋里水分差不多蒸干,曹德命人將鐵鍋端下,等溫度稍微冷卻些了,就將提煉出來的細鹽裝到一個黑陶碗缽中。
碗缽色澤烏黑發亮,而里面的細鹽卻潔白如砂雪。
曹德接過碗缽時,忍不住“嘖”了一聲,原先他可是選出了好大的一塊鹽塊,當等提煉完后,只剩下碗缽中這么一點,而在提煉的過程中,還要用柴火燒干,人力物力都廢了不少呢。
但是曹老爹與衛梁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曹老爹更是急吼吼快步到曹德跟前,然后從小兒子手里拿過缽盂就細細查看,用手指拈了一點細鹽,只覺得細如粉末,軟綿溫熱。
這、這竟是從鹽礦提煉出來的白鹽?
曹老爹將沾了白鹽的手指遞到嘴邊,想要一嘗其味,楊夫人連忙制止,“郎君,這可是從毒鹽礦出來的……”
曹德見老爹動作遲疑,干脆從他手里奪過這白鹽,動作飛快地給自己塞了一嘴。
嘶,齁咸。
“哎——”楊夫人來不及阻止兒子,氣得直跺腳,而道路旁的幾輛車廂中,那些士子早就悄咪咪掀起門簾窗簾窺探,等見到這曹家小郎毫不猶豫就將那白鹽吃進嘴里,眸中微閃。
曹妤連忙開口,“如何?如何?”
曹德沒坑聲,而是反手就塞了對方一嘴鹽,曹妤猝不及防,“哎呀——噫,真咸!”
一旁曹丕好奇望著他倆,但卻十分警惕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也被塞一嘴,但曹老爹卻是主動嘗了嘗,確實是咸的。
而且是很純正的咸,既不苦,也不澀,曹老爹的眼睛發亮。
但是等見到鹽礦外擠滿的馬車牛車,心里懊惱,阿疾這下子辦事太沒成算了,既有提煉細鹽之法,就應該找親信之人辦事,怎能這么大戰旗鼓,只怕這煉鹽之法是藏不住了。
不出他所料,見曹家眾人各自嘗了那雪白細鹽,原本還坐在車廂中不露面的世家紛紛下了車,雖面上一片風光霽月,但那略快的腳步還是暴露了一二。
“曹太公既有好物,又何必藏私,不如讓我等也見識一二……”
“所言不假,我等與令郎如今都為兗州謀事……”
“能治毒鹽,這于天下也是大功一件,曹太公可莫要藏私……”
“……”
曹德嘆為觀止,他可是記得以前這些世家都是一副不屑與他們曹家為伍的清高模樣,有朝一日,竟還能見到這些人主動與他們攀關系?
真是活久見。
而曹老爹面上雖笑盈盈與眾人寒暄,心里早就罵這些世家果真不是東西,平日一副文人自傲模樣,等見到了利益卻是傾巢而動。
說是士林風骨,但若是為了家族利益,這些人也真是豁得出去,曹老爹心里感嘆,果真還是他們曹家人面皮薄了些。
曹德就見他老爹與這些世家你來我往的,像是一群老狐貍過招。他眨眨眼,老爹是個清瘦老頭,一臉和善,再看看一旁世家文人,各個長衫廣袖,風度翩翩。
嗯,剛剛一定是他的錯覺。
等到回去的路上,曹德就坐到他老爹一輛牛車上,然后問起方才之事。
“爹,即便細鹽精貴,也不至于讓這些世家如此吧?”在曹德看來,這提煉細鹽還比不上燒制瓷器呢,瓷器精美,價錢也昂貴,而那香粉鋪子出產各物也是不凡,樣樣都值千金,當初這兩門生意雖然也令兗州眾多人士眼熱,但也沒像今日這般不顧體面。
曹老爹冷哼一聲,斜睨了他一眼,“你這小兒懂什么……”
那瓷器香粉再好,也只是賞玩之物,甚至只有門第高貴之人才能享用,但是細鹽卻是上及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都必須要食用。況且粗鹽有毒之事并不是辛秘,即便是他們曹家所食的飴鹽,味甘而難以嘗出其中苦味,稍稍一些便價值千金,可也不抵阿疾今日提煉的細鹽潔白細膩,這叫那些世家如何不動心。
以阿疾提煉出來的細鹽品質,足以取代如今的青州鹽,甚至可能讓大漢的百姓都吃上這無毒的細鹽,這自然是功德一件,于家族而言也是名聲極好,說不定還能名垂千古,那些世家可不就愛名么。
若是能將這提煉秘法掌握在手中,定能保家族繁榮昌盛數百年,偏生這小子不識好貨,大大咧咧地就讓秘法泄露給眾人。
曹德摸了摸鼻子,老實挨訓。
等他老爹氣消了些,才湊近去討好道,“爹,其實這提煉細鹽之法被范縣幾乎大姓所知,也不算壞事……”曹老爹不為所動,耳朵卻是悄悄豎起,他倒要聽聽這個小兒子要怎么編。
曹德還真不是編,先前那些世家是與曹老爹一同趕來的,他若是不想讓這些人知曉如何提煉細鹽,只需將器物統統打包裝車,然后掉頭走人便是。
而曹德卻沒有這般做,在他看來,與其自己一家獨大提煉細鹽,還不如拉上范縣世家一起上船,大家合伙。
他當然不是圣人,平白無故給人送錢上門,這也是有他自己思量的。
他哥雖然入主兗州,但是兗州門閥世家眾多,好些人都不把將他哥、他們曹家放在眼里,甚至有意作對,即便是曹家手上有兵,但這些世家也不是好惹的,不僅各有私兵,還占擁多處礦產,硬碰硬只會是兩敗俱傷。
如今曹家人都住在范縣,若是能將范縣的世家都拉攏過來,有范縣士林為他們曹家多說些好話,也許能稍微挽救一下他們曹家在士林中的口碑。
再者,曹德想要推廣化學、想要挖掘讀書人來舉辦學校,這些都是需要范縣士林的支持。
而利益才是最好的捆綁關系,將范縣士林拉到這條利益大船上,以后大家都是穿一條褲子的人,自然就不能坐視旁人對他們曹家的攻訐。
曹老爹與楊夫人聽完后面面相覷,他們還真沒想到自家兒子腦海里竟然想了這么深遠,倒是一旁的曹丕搖搖頭,“只怕是沒那么簡單。”
自然是不簡單,曹德笑嘻嘻道,“但范縣也算是為咱們打開一個口子……”
士林攻訐他們曹家,兗州世家將他們曹氏排斥在外,曹德覺得先融入到范縣世家當中,這是個很好的機會,然后再一步步打入到內部嘛。
原先這范縣的世家不也對他們曹家人看不上眼,可如今在見了提煉細鹽后卻還是會為利益折腰,可見只有利益才是最根本的。
而范縣的世家在從鹽場歸去后,也都是面色凝重,他們在下車后可是親自去探看了曹家小郎提煉出來的細鹽,當真是潔白細膩如雪,這樣上好的品質,絕對是比當今各地所制的鹽都要好,而且嘗起來也只純正鹽咸味,自然不會對身體不益。
有這樣的品質,只要操縱得當,必能讓家族更上一層。
可是這提煉細鹽之法卻是出自曹家,當真要與曹氏為謀嗎,這讓范縣世家當家人都略微尷尬,想起方才在鹽場時他們自己的姿態,頓時有些臉熱,又安慰自己幾句,他們都是為了家族考慮,這不算什么。
沒錯,為了家族考慮,只要將這煉鹽之法掌握在手中,即便是與曹氏共處,也沒甚大不了,反正如今曹孟德都已經入主兗州,又何必非要與之為敵呢。
等到第二日,范縣幾乎大姓家主便聚在一起,商討著要如何邀曹氏共謀。如今曹孟德帶兵出征,曹家只剩下一老一小,他們面面相覷,總不能讓他們與那曹小郎一起謀事吧。
其中趙氏族長趙玚延輕咳一聲,“曹太公昔日為三公之一,又是曹小郎君之父,由他出面甚是合適。”
閆氏家主閆瑚軾附和道,“所言有理,由曹太公出面正是合適。”
“甚好甚好……”
隨即眾人便選定日子,給曹家下帖一聚,一起共謀大事。
等曹德得知范縣下帖之事時,已是三日后,不過既然對方選定要與老爹共議,曹德絲毫沒有意見,這樣他還少了一回事呢。
這提煉細鹽之法雖然是他提供,但是曹德也沒想將這其中利益都占據下來,若非是有他哥在,這些世家估計能將他生吞活剝,哪里還有人有錢的,而且販鹽自古就是巨利,他是真的吃不下這么大一塊蛋糕,會被噎死。
曹德非常識趣,只要能分得其中一杯羹就知足了。反正給出提煉之法后,他就當甩手掌柜,后續就不用再看管,還能定期拿一大筆分紅,很劃算了。
但是眼下,曹德還是要天天跑鹽場,親自督促降卒按照自己的步驟提煉出來一批鹽,用來腌制肉干。
以降卒營地所飼養的家畜、家禽,可是要提煉不少的細鹽。除了細鹽外,曹德還讓人挖了地窖,打算等肉干制好后,都送到地窖里儲藏起來。地窖往深了挖,地底下溫度低,肉干存放在地窖里也不容易變質。
這陣子要忙活的事情不少,既要安排人磨制土豆粉,又是要打井建澡堂,還要提煉細鹽和殺豬宰雞,而開墾與耕地的事情更是沒能落下,整個降卒營都在忙得熱火朝天,但是大家都干勁十足。
曹德見到系統里【居民】數量在蹭蹭蹭往上漲,基本上是每過一會兒的功夫就能漲上一兩個,他也樂得找不到北,卻也不知這些降卒是怎么回事,明明這陣子要忙活的事多了,要干的活自然也就多了,偏生【居民】還在不斷上漲。
當然這是好事,他只有高興的份。
降卒們其實也很高興,那日跟隨小郎君去鹽場的幾個降卒,都是嘴巴牢靠的,他們深知能被小郎君帶去鹽場,是郎君對他們的看重,心里一片火熱,自然不會將提煉細鹽之事說與眾人聽。
但是小郎君在知曉他們吃的是含毒粗鹽后,就命人將那新提煉出來的細鹽往降卒營送了些。
基本上每一戶都收到了,但不多,只夠月余所用,即便如此,降卒們心里也是十分激動,不提他們自己買的粗鹽發黃發黑,吃起來又苦又澀,還要不少錢。
可是不吃鹽又不行,他們會沒有力氣
如今郎君發給他們的鹽又白又細,就像是砂雪般晶瑩。聽說吃了郎君給的鹽,對身體也是有好處的。
這讓他們恨不得再多賣力些,只求郎君能多給點賞賜。
曹德帶人在鹽場忙活了幾天,就提煉出了大量細鹽,不僅給降卒營的人發了一些,曹氏族人自然也會得到他贈送去的細鹽,還有一些軍卒家眷,他也是沒有落下。
他哥如今帶著兵卒在外打仗,而不少兵卒都娶了親生了娃,曹德時不時會去送點物資,只當是慰問家屬了。
曹宅后廚自然也是被他送去了好大一袋細鹽,曹德還特地找到曹太公那兒,叮囑道,“爹,日后咱家不用再買那飴鹽,劃不來。”
在聽他爹說了那么一點兒的飴鹽就價值千金后,曹德心痛,他該早些將細鹽提煉出來,那就給家里省了好大一筆錢。雖然不知道那飴鹽是如何制成,但是曹德對自己提煉技術卻很有信心,吃他煉出來的細鹽,是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曹老爹見他一副摳摳搜搜模樣,搖了搖頭,明明這小兒也賺了不少銀錢,怎地就這般小家子氣,不過如此甚好,至少不敗家。
曹老爹與小兒子說道,“今日我與這范縣六族已談妥……”
雖然先前曹老爹覺得小兒子應該將這提煉細鹽之法藏好攥在手中,但是事后他一想,也深知此舉不妥。與瓷器作坊、香粉鋪子不同,阿疾提煉細鹽,用的是鹽礦中的毒鹽。
雖說這鹽礦因含毒而不被范縣幾族大姓重視,但若阿疾真能化腐朽為神奇,那這幾家大姓自然不會袖手旁觀,而他們畢竟是外來戶,想要強占鹽礦也不占理,只會讓這些世家對阿瞞愈發不滿。
曹德趕緊湊到老爹身旁,“怎么劃分的,我家分得了幾分利?”
曹太公伸出四個指頭來,臉上十分得色,“他們各占一份。”
曹德有些驚到,“這么多?”他們家獨占四成,而六大姓才分別一成利益,那他們能樂意?
“他們還不樂意?”曹太公輕哼一聲,“這可是你出的秘法,本來都是咱家的,如今他們平白得了這些也該知足了!”
其實是曹太公與這六家家主掰扯好久,才最終撈到這么多,別看六姓之家只是各自得了一成利,實際上卻是他們曹家讓出去了六成,一想到這兒,曹老爹就心疼得直抽抽,若非是顧及那些世家已經見到阿疾如何提煉細鹽,他還真舍不得讓出這么多。
而六姓家主確實很滿意,雖然他們各自只分得一成,但這是平白得來的,況且販鹽本是暴利,哪怕只是一成利,也會是個龐大的數字。
曹家與范縣六姓商議好利益分成,只需派遣人手,便將這制鹽之事做起來,不僅如此,他們還派遣了人手出范縣尋找旁的鹽礦。
而十日之后,數萬曹軍凱旋而歸。
而鹽場正是位于范縣城外五里地,原本此地被曹操派了十來人看守,如今這里卻是足足有數百人,分工明確,有開挖鹽礦者,有專門磨鹽者,也有生火煮鹽者,所有人都干得熱火朝天。
曹軍在經過鹽場時,曹操身披盔甲騎在高馬上,左右親信擁簇而歸,他看到原本荒蕪的鹽場此刻居然人聲鼎沸,叮叮當當的敲擊聲十分熱鬧,而鹽場外甚至還建造起好幾排小木屋,工人們進進出出,顯然是他們的住所。
在離著鹽場相隔不遠之地,不少婦人小販挑擔賣吃食,吆喝聲遠遠傳來,甚至還有隱隱香氣。
見到曹操大軍時,鹽場之人雖側目相望,但卻是不忙不慌,仍然忙著自己手中的活。
曹操沉著臉,讓身邊一士卒上前去打探一番,當初他可是派遣了將士在此地看守,防止有百姓來此私自開采毒鹽,為何如今竟有數百人堂而皇之地違背他所下達的命令。
士卒得令,正要上前去,就見著那鹽場里已有一人想他們這邊跑來,“主公,小人是胡大……”
“讓他上前來。”曹操一揮手,讓攔住胡大的人士卒放行。
這胡大就是當初被他派遣出來的人手當中一人,曹操倒要看看這些人究竟是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