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海霧籠過了還未下雪的城市,溫暖的熱氣被路過的行人們從肺中呼出變成白霧融入其中,街邊幾乎沒有人,流浪漢們蜷縮在能夠擋風(fēng)的紙板或是橋洞后,瑟縮的手擁抱著顫抖的身體。
窗上的霧氣被人用手抹去,太宰治坐在高腳椅上晃著腳,看著玻璃上又重新凝結(jié)出了水霧,他伸出一根手指畫了一個抽象的小狗,又被自己涂去。
“兩只小狗……”
鳶色的眼睛中空茫茫一片,什么都沒有。
“我討厭狗。”
“這次的目標(biāo)是這個人。”
春野櫻在‘那一邊’的聯(lián)絡(luò)人將一張照片遞給她,上面的人長得微胖卻并不喜慶,橫跨了半張臉的疤顯示出他的兇惡,他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拍照的人,表情看上去也不美妙。
那正是如今橫濱黑暗世界三角之一‘高瀨會’的干部之一,九內(nèi)仁,異能力是霧化解除超過3秒的一切東西,在地下世界中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聯(lián)絡(luò)人推了推臉上的眼鏡,將手中的資料袋放在一旁的桌上,“委托人是那個‘暴君’,這也是一個競爭委托。”之后的話也就不必再說了。
女人艷紅的指甲輕輕地扣了扣照片,黑色的眼中閃過一絲思考,隨即才說道:“行,這個委托我接了。”
“是嗎。這次和你一同競爭的可是有幾個金牌殺手呢。”
黑發(fā)女人(春野櫻的變身偽裝)輕笑了幾聲,墨色的頭發(fā)從她光裸的肩上滑了下來,涂抹著血漿色的唇抿出了一個輕蔑的角度,她微微低了低身,靠近了聯(lián)絡(luò)人。
“對我沒信心?嗯?”
聯(lián)絡(luò)人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著,眼鏡后的瞳孔微微的擴張了,他偏過頭去不敢直視靠近自己的女人,耳垂通紅,手也懸空住不敢上前一步,就在他好像終于做了什么決定準(zhǔn)備付諸行動時,女人卻直起了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于是他只能訕訕放下了手。
“我,我知道了,別死了啊。”
“狐貍。”
女人抬起身來,像是在嗤笑他一樣哼了一聲,微低了身子,墨色的發(fā)滑下了肩頭,一舉一動都帶著會呼吸的魔力。她只是把他鼻梁上不知何時滑下的眼鏡推了上去,卻像是伊甸園的毒蛇在吐信子。
“用不著你來擔(dān)心我。”
之所以選擇這個不管是性格還是長相都和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的身份,主要是春野櫻不想暴露出任何的線索讓別人聯(lián)想到她,畢竟再細心的人都有可能露出馬腳,所以她只能更加的謹慎和小心。
當(dāng)然,她做得非常成功,不會有人把這兩年來橫濱地下的新星金牌殺手‘狐貍’和一個帶著病弱弟弟的小女孩聯(lián)系起來,除非是那種一眼就能看透真相的名偵探。
她拿起聯(lián)絡(luò)人臨走時塞給她的那些資料,嘖了一聲。
高瀨會的干部九內(nèi)仁,一個強大的異能者,雖說不一定能能夠強過福澤諭吉,但是明天還要和其他的金牌殺手競爭,這個任務(wù)的危險程度就又上升了一個臺階。
而九內(nèi)仁的異能特性也明晃晃的告訴她,如果想取得萬無一失的結(jié)果,必須要一擊必殺,一秒鐘都不能留給反應(yīng)過來的九內(nèi)仁。
明天高瀨會為了拉攏橫濱的名流而開辦的圣誕舞會,這是唯一的機會。
希望太宰有好好地學(xué)習(xí)華爾茲,不然應(yīng)該怎么跳這個舞都不知道。
芥川銀抬著頭看著黑漆漆的天空,他們因為太過年幼的原因,根本搶不到那些有著遮擋的橋洞,只能用同伴們靠在一起來取暖。
而就在昨天,同伴中年紀最小的孩子沒有抗住冰冷的空氣與饑惡,他們的群體中又少了一個人。
芥川銀討厭冬天,討厭下雪,冰冷而潔白的雪下埋葬著一個個離去的同伴,刮起的狂風(fēng)則又卷著他們的靈魂去往了不知道何處。
希望那是一個有著暖和的衣服,能吃到飽的食物,四季如春的地方。
剩下的11個孩子中最大的孩子畏懼的看了一眼她身邊的芥川龍之介,作出了一副討好的笑臉,小聲地說道:“龍之介,明天據(jù)說在東街那里會開一個很大的宴會,我們?nèi)サ臅r候說不定會撿到吃的和穿的。”
他就像是生怕身體中的熱氣離開自己似的小聲說道:“明天,你能去打頭陣嗎?”
芥川銀一下子握緊了哥哥的手,她聽見哥哥應(yīng)了一聲,“好。”
緊接著又聽到了不知是哪個孩子脫口而出的一句話。
“真的是無心之犬,同伴的死都不能激起他什么感情嗎。”
“就是啊,他那么強,就應(yīng)該去多找些食物和衣服,這時候裝什么好人啊。”
芥川銀握緊兄長瘦弱的手,將臉埋進了腿中。
她心想:不是的,哥哥根本不是那么沒有心的人,每一個死去的孩子他都記得的。而且之前的每一次行動,不都一直是他在出力嗎?
哥哥的身體本就很虛弱,過度透支異能帶來的結(jié)果,就是他的身體越來越差,原來一天只有幾次的咳嗽次數(shù)也在最近直線上升。
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去表達自己的情緒,也不懂得如何去為自己辯解。
明明大家也都是為了活下去而努力,為什么非要去傷害一個幫助自己的人呢?
只因為他是【無心之犬】嗎?
她埋在衣服布料中嘆出一口氣,讓熱度消泯在了胸前的衣服上,沒有融入霧中。
太宰治聽到了噠噠的聲音,便知道春野櫻回來,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她今天的腳步比以前要沉重一點?
是受傷了嗎?想到這里,他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連鞋子都沒有顧上穿,就那么光著腳踩在了冰冷的水泥地面上,跑著去開門。
門開了,卻沒有見到春野櫻。
因為她被一棵綠油油的樹給擋住了。
太宰治一臉呆滯的看著她把樹搬進家里,帶來的來自外面的冷氣讓他沒忍住哆嗦了一下。
雖然早知道她的力氣很大,但是扛著看起來就很重的樹,還是有點超乎他的想象了。
春野櫻看了一眼他踩在地上的腳,皺了一下眉頭,“去把鞋穿好。”然后又轉(zhuǎn)過頭去擺弄著她剛從外面撿回來的被風(fēng)刮倒的樹。
太宰治低頭乖乖將鞋穿好,撐著下巴看她往這棵意外之喜的樹上纏各種彩燈彩帶。
“這是什么?”
春野櫻頭也不抬,手上動作快得要掠出殘影,就這么說話的功夫,一個看上去頗有賣相的圣誕樹就被裝飾好了。
“送你的圣誕禮物。”
太宰治笑嘻嘻地拖長了聲音,“哎~那我是不是要回禮啊?”
春野櫻抬頭看著他。
“作為回禮的話,你要教我華爾茲嗎?”
“你想要兩只小狗嗎?”
“哎?”x2
太宰治皺著一張被養(yǎng)的有點肉的小包子臉,率先說道:“為什么要學(xué)華爾茲?你要和暗殺目標(biāo)跳這個嗎?”
他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嘴,“我不喜歡這樣。”
春野櫻搖了搖頭說道:“倒也不是為了和目標(biāo)跳,就是為了融入會場不要顯得突兀而已。”
太宰治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像是在確認她說的話是不是真的,然后才說道。
“可以,我教你。你要換衣服什么的嗎?”
她倒是有聯(lián)絡(luò)人準(zhǔn)備好的衣服,但是那是給成人體型的自己穿的,現(xiàn)在小孩狀態(tài)的自己明顯是套不進去的。
好像之前換下來的窗簾還沒有扔?好好地清洗過了,本來也是打算留著做件衣服的。
她跑到房間拿出早已裁好的白色窗簾,太宰治就蹲在她身邊看著她將白布縫成適合自己體型去穿的裙子。
事實上作為忍者的時候,自己的作戰(zhàn)服也要經(jīng)常修改,而來到這個世界后,孤兒院的小孩子們也撿著大孩子的衣服改改就穿,所以她早就擁有了一手改衣服的好手藝。
“怎么樣?”
春野櫻將改好的簡易裙子拎起來展示了一番。
“還不錯哦。”
和曾經(jīng)教授太宰治舞步的老師身上的衣服比起來,這件由白色窗簾改的衣服顯得太過普通了。
可那又怎樣,她覺得好看就行了。
等到春野櫻把衣服穿好后,兩人站到房間的中間,太宰治稍微彎了彎腰,伸出手來。
“來吧,春野小姐。”
華爾茲的舞步非常簡單,女士們只需要進和退,而男士們則負責(zé)旋轉(zhuǎn)等任務(wù)。
她向前半步將手放到男孩的手中,另一只手搭到他的肩上。
因為怕踩到對方,故而她其實有點緊張,但聲音卻聽不出來有什么異樣。
“好的,治君。”
沒有黑膠唱片機。
沒有音樂。
兩人在自己的心中數(shù)著拍子,配合的嫻熟又默契。
在那狹小卻溫馨的房間里,圣誕樹上的彩燈閃耀著發(fā)出微弱的光,白色的窗簾被劣質(zhì)玻璃上的縫隙透出的風(fēng)刮起,像是也在跟著起舞一樣。
粉發(fā)的女孩穿著廉價窗簾做成的晚禮服,笨拙地踏著不太熟悉的舞步,在他的懷中翩躚起舞。
而外面雪下的正急。
紅褐色頭發(fā)的少年擦拭著明天任務(wù)將要用上的工具,調(diào)試著每一個零件,以免發(fā)生小概率但也不一定完全避免的卡膛事件。
昏暗的燈光下,他滿意的放下手中的東西,看向窗外。
“下雪了啊。明天吃咖喱飯還是吃蘋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