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完結章
第二天下午,趙易才在醫院醒來,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詢問許沉星的去向。
對上秦宇冷淡的目光,才瑟縮著低下頭,不敢再隨便開口。
酒店監控數據已經恢復,可以清楚看到有人提前將1609的房門刷開,沒兩分鐘,趙易便拎著包悄悄潛入房內,輕輕帶上了門。
除此之外,負責開門同伙的審問也有了結果。
他承認收了對方的錢,負責幫忙開門和盯梢,一旦許沉星走進房間,或者有其他任何變動,立刻打電話通知雇主,也就是許亦瑜。
事情到了這一步,即便趙易再怎么不愿承認,也不得不面對現實,在警察的審問下,低聲交代了許亦瑜讓他趁發情期偷溜進許沉星房間,和其發生關系后,再誣告對方強制-猥-褻的所有細節。
人證物證俱全,警察很快將許亦瑜帶走,單獨關押審問-
翌日,許家老宅。
孟婉推門走進院子,二話不說,撲通一聲跪在許老爺子面前,求他救救許亦瑜。
老爺子扶著拐杖微微搖頭:“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是,亦瑜已經知錯了,”孟婉緊緊拽著老爺子的褲腿,苦苦哀求道,“看在我為許家操勞了半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不不,看在亦瑜好歹是許家長孫,是您親孫子的份上,您救救他,讓許沉星撤訴,只要您開口,他肯定會聽的”
“亦瑜是我的孫子,阿星難道就不是了嗎,”許老爺頓了頓,混濁的眼底帶著幾分失望,“我怎么能為了維護犯錯的孩子,去傷害另一個本就無辜的孩子。”
“他從小在您身邊長大,就算犯了什么錯,也是我們自己家里的事,您就勸勸沉星,何必得要把這件事鬧到法庭上”
“我勸不了,”老爺子說,“做錯了事,就要接受懲罰,亦瑜也該吃點苦頭、長點教訓,才有希望能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他知道錯了,真的已經知道錯了,”孟婉哭著說,“他就是就是一時咽不下這口氣,他從小就被當做繼承人培養,一畢業就進了集團,最后卻落得個趕出公司的下場,他氣不過所以才”
“他為什么會被趕出公司,難道到現在還想不明白嗎?”
“他”
“如果他認真工作,不把心思放在那些歪門邪道上,就算未來不是集團繼承人,公司里也會有他的一席之地。”許老爺子嘆了口氣,“可你看看他,他做的那些荒唐事,有哪一樣是一個集團繼承人該做的?”
“可是”
“不用再說了,這件事我幫不了你們。”
“不,不行,”孟婉拼命搖頭,“他還小,不能因為這件事把未來都折進去”
許老爺子不愿多說,撐著拐杖后退一步:“你好自為之吧。”
“不,你不能走!”
孟婉再次伸手去抓許老爺子,情急之下,手里的力道沒控制好,與其說是抓人,不如說是用力推了老爺子一把。
許老爺子腳底踉蹌了一下,身體不受控制的重重摔在地上-
唐園,聽雨樓。
許沉星穿著睡衣,盤腿坐在沙發上整理關于許亦瑜的文件。
蓄意陷害的罪名不會太嚴重,如果想要徹底扳倒許亦瑜,只靠這些還遠遠不夠。
有些證據和資料他在手里壓了很久,也是時候該拿出來了。
幕澄坐在沙發另一邊,垂眼看了下時間,放下手里的資料,起身去吧臺外沖了杯補劑,遞到許沉星面前。
“怎么還喝啊,”許沉星皺著眉偏過臉,“這個好難喝,我不要。”
alpha的發情期持續時間很長,過程中需要飲用大量專用補劑,許沉星已經連續喝了好幾天,現在聞到這個味道就頭暈。
“再喝一點。”幕澄把手里的杯子往前遞了遞。
“不要,”許沉星倒在沙發上耍賴,“我頭暈,喝不下。”
發情期雖然已經過去,但身體各項指標還沒有完全恢復,輕微的頭暈耳鳴都是正常現象。
幕澄放下手里的杯子,坐在許沉星身邊摸了摸他的額頭,問:“暈的厲害嗎?”
“厲害,可厲害了。”許沉星在他手心里蹭了蹭腦袋,“我真不想喝。”
桌上的手機在震動,幕澄伸手拿過手機遞給許沉星,后者接過,滑動接聽:“喂。”
片刻后,許沉星臉上的笑意緩緩凝固,他倏地坐直身子,赤著腳走出房間:“哪家醫院?”
“好,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許沉星掛斷電話,轉身快速往樓下走。
行至大門邊時,手腕忽然被人拽住。
許沉星沉著臉回頭,撞上幕澄沉靜的目光,微頓了一下,眼底的煞氣倏消散了幾分。
“穿上鞋,”幕澄蹲下,握住許沉星的腳,輕輕拍了拍腳底的灰塵,取過鞋子穿好,“不用擔心,不管發生什么事情,有我在,我們一起處理。”
許沉星僵硬地捏著拳頭,好一會,才緩慢地點了下頭-
車子在高架上疾馳,連續幾個超車之后,拐入一側的輔道,朝京都醫院的方向駛去。
沒等車子停穩,許沉星率先下車,快步朝急救樓跑去。
司機老陳在樓下接應,邊低聲解釋著什么,邊快步在前面帶路。
順著電梯直上6樓,拐過走廊就看到守在急救室外的馮姐。
聽到動靜,馮姐轉頭看到許沉星,不由得哽咽了一下:“阿星,你總算來了”
老爺子摔倒之后,孟婉立刻慌張逃離了老宅,沒有通知任何人,還是馮姐出來給老爺子送衣服,才發現他一個人倒在了院子里。
送老爺子來醫院的路上,馮姐先給許成遠打了電話,但話還沒說完便被許成遠打斷。
“他把我趕出集團的那天,我就說過,這輩子不會再回那個家,既然他滿心滿眼都只有許沉星,遺囑也只留了他一個人的名字,又何必再回過頭找我,讓他孫子去醫院不就行了。”
語畢,不顧馮姐的解釋,直接掛斷電話。
馮姐一邊罵許成遠沒良心,一邊抹著眼淚給許沉星撥電話。
不管怎么樣,至少要有一個親人在身邊,不能讓老爺子病倒了還無所依靠。
馮姐快速調整好情緒,將醫生的話轉述了一遍:“醫生說老爺子摔倒的時候頭撞到了地面,所以有顱內血腫的現象,需要立刻手術。”
許沉星問:“進去多久了?”
“十分鐘左右。”
走廊電梯門開,幕澄握著車鑰匙走過來,簡單詢問了老爺子的情況后,立刻給在南院工作的伯父打了個電話,不一會,京都醫院的開顱一把手便從床上爬起來,匆匆趕到手術室主刀。
手術過程持續時間很長,直到凌晨兩點多,手術室上方的燈才熄滅。
身穿綠色手術服的醫生一臉疲憊的走出手術室,抬手扯掉臉上的口罩:“手術很順利,接下來再觀察一下,24小時內如果沒有什么異樣的話,就能轉普通病房了。”
“那就好那就好,”馮姐連連點頭,“順利就好。”
許沉星微松了口氣,一直繃著的情緒緩緩松懈,好久,才啞著嗓子跟醫生道謝:“謝謝。”
幕澄站在許沉星身邊,朝醫生微微點頭:“打擾您休息了,實在不好意思。”
“沒什么不好意思,做我們這行的,早習慣了日夜顛倒隨時待命,”醫生笑了一聲,“行了,你們也去休息一下吧,接下來還有的忙呢。”
“好,”幕澄再次道謝,“謝謝您。”
許沉星在ICU外守了整整一天,才接到病人無異樣,可轉至普通病房的通知。
一切安排都妥當后,許沉星終于撐不住,靠在床邊沉沉地睡了過去。
單人病房內十分安靜,只有空調出風口細微的嗡鳴聲,監護器持續工作,床側的屏幕上顯示著病人的心跳血氧等詳細情況。
老爺子耷墜的眼皮微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看到趴在床沿上睡著的許沉星,掛著點滴的那只手微微往前探,很輕地蹭了蹭他的腦袋。
許沉星察覺到什么,立刻睜開眼:“爺爺,您醒了”
許老爺子點頭,呼吸機下的聲音顯得有點沉悶:“好孩子,讓你擔心了。”
“爺爺,您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頭疼嗎,有沒有眩暈想吐,”不待老爺子回答,許沉星從床邊站起身,“我去找醫生”
“不用,”老爺子擺擺手,“我沒事,沒有頭暈頭疼,就是想跟你說說話。”
許沉星檢查了一下床邊的儀器,確認無異樣后微微放下心:“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時告訴我。”
“好,”許老爺子握住許沉星的手,微喘息了一下才繼續說,“是爺爺不好,年輕時只顧著忙集團的事,沒教好你爸和你二叔,讓你跟著受了那么多委屈。”
“沒有,”許沉星搖頭,“我有爺爺,有舅舅,已經是很幸福的小孩了。”
“傻孩子,”老爺子顫著手指摸了摸許沉星的臉,“如果你媽媽還在,一定會好好護著你,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了你。”
許沉星抿了抿唇,微垂下視線。
“我知道,這么多年以來,你心里其實一直在怪你哥,”許老爺子說,“怪他傷了你媽媽,害她早早離世。”
許沉星依舊垂著眼,許久,才從喉間低低應了一聲:“嗯。”
是。
他恨許亦瑜。
不管當初是受孟婉指使,還是許亦瑜本性純壞,他都是撞倒唐詩,害她早產大出血的罪魁禍首。
那場意外雖然沒奪走唐詩的性命,卻將她的身體徹底摧毀,即便后來用盡了各種方法滋補調養,也沒能讓她熬過二十九歲的冬天。
許沉星或許不能追究四歲的許亦瑜,卻絕不可能放過二十四歲的他。
“我以前做錯過很多事,”許老爺子的聲音很低,在呼吸機下顯得有些不真切,“明知道你爸爸在外面有一個孩子,還放任他隱瞞一切,和唐家聯姻。”
那時候,華光遇到了幾十年里最大的危機,為了挽救集團,老爺子只好自私地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不知道真相,選擇和唐翱聯姻,借此順利度過了難關。
正因為這樣,老爺子對唐詩和許沉星一直存著一絲愧疚,至今不能釋懷。
“爺爺,您累不累,”許沉星從床邊站起身,“我給您倒點水吧。”
“阿星,”許老爺子叫住他,“你怪我嗎?”
許沉星停在邊柜前,單手執起水壺:“爺爺,您說什么呢。”
“阿星,你恨我嗎?”許老爺子問得更加直白。
許沉星垂眼看著手里的水杯,許久,挪開視線:“沒熱水了,我去接點熱水。”
語畢,他握著桌上的水壺,轉身離開房間。
許老爺子顫巍巍地呼出一口氣,一滴渾濁的淚,順著眼角滑落至花白的鬢角-
關于許亦瑜蓄意誣陷的案件還在審理中,于此同時,其利用基金會非法集資、挪用公款、行賄、擾亂政府招標等問題也被統一立案,正式展開調查。
因為數罪并罰,許亦瑜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二年,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趙易則因為是從犯,且情節較輕,又有悔過情節,最后被判處4個月拘役。
審判結果下來那天,許沉星帶著幕澄去了趟落山墓園,將審判公告復印件燒給了唐詩。
他用手帕細致地擦著墓碑上的照片,喃喃地和唐詩說著什么。
像低訴,像撒嬌,有點聽不清。
許久之后,許沉星才側身握住幕澄的手,隱隱有點不好意思:“媽,這個是幕澄,我打算一輩子在一起的人。”
“阿姨您好,”幕澄望著墓碑上那雙和許沉星有幾分相似的眉眼,虔誠地說,“我是幕澄,我從小就喜歡”
“這個不用說,”許沉星紅著臉打斷他,“在長輩面前,你收斂一點。”
幕澄只好改口:“我會好好照顧阿星,不管怎樣都不會和他分開。”
許沉星搓著手指小聲吐槽:“你說婚禮誓詞呢。”
幕澄認真地說:“雖然我和他都是alpha,以后可能不會有自己的后代,但我一定會盡我全部所能,讓他永遠快樂自由,無憂無慮。”
墓碑上,唐詩注視著前方淺笑,眉眼間盡是柔和的暖意。
傍晚時分,落山墓園的小路上。
兩個高挑的alpha踩著石階,逆著夕陽一步步走下山。
赤紅的霞光將他們的身影扯得很長,因為行走,兩個人的影子時而近,時而遠。
片刻,其中一個alpha握住另一個alpha的手,兩個影子徹底融合在一起。
春末夏初,微風很暖。
他們緊握著彼此,走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