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許沉星推開房門,像拖著一個超大玩偶一樣,將肩上的人帶到床邊。
好在幕澄雖然看起來嚴重,卻沒有將太多重量壓在他身上,腳步也還算穩,整個過程中倒沒有耗費太多力氣。
“躺好,”許沉星將人扶在床上躺下,隨手扯過一側的被子搭在他身上,“藥在哪里,我去找。”
“那邊的背包里,”幕澄靠在枕頭上指了指柜子上的黑色背包,“最外面那層,左邊有一個透明的收納包。”
許沉星按照幕澄說的找到了那個裝著藥的分裝盒,按開最上面的蓋子時,手里的動作不由得頓了一下:“里面的藥都吃一多半了,你這幾天一直胃疼嗎?”
不足掌心大的分裝盒里是七天的空格,每個格子都有單獨的密封蓋,隔著透明蓋子,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藥片。
除卻許沉星按開的這一格,分裝盒里只剩下兩片余量,缺少的部分,算起來剛好和來這里的時間對得上。
“沒有,”幕澄頓了一下,“是之前裝的,這次出來的時候忘記補上了。”
“那都多久了,還能吃嗎,”許沉星合上手里的分裝盒,轉身往外走,“算了,我去找找鎮上有沒有藥店。”
“沒多久,真的,”幕澄立刻說,“就是之前周末回家的時候裝的,前后加起來半個月都沒有,況且這個藥盒密封性很好,不會過期的。”
許沉星將信將疑,重新按開分裝盒里的格子,將藥片倒在手心里聞了聞。
沒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反而帶了一股清新的甜香,像某種水果糖。
“你這胃藥怎么跟維C一樣。”許沉星忍不住吐槽。
“”
幕澄面不改色:“藥不都長得差不多嗎?”
“真沒過期?”許沉星沒再糾結藥的成分問題,一手托著藥,另一只手拿起桌面上的水壺倒了杯水,“要是吃壞了肚子,我可不負責。”
“真沒有。”
許沉星端著水杯走到床邊,朝面前的人攤開握著藥片的那只手:“給。”
幕澄一手扶著被子,一手捂在腹部,沒有伸手去接,而是微微低頭,張嘴含住了那顆藥。
溫熱濕潤的舌尖擦過干燥的掌心,帶走了那顆橙黃色的藥片,許沉星脊背一僵,頭皮不受控制的麻了一下。
幾乎觸電一樣,他快速收回手,背在身后拼命地搓著,表情很兇,耳垂卻控制不住有點紅:“你你干嘛。”
“你不是讓我吃藥嗎,”幕澄嘴里含著藥,聲音不太清晰,“怎么了?”
許沉星咬了咬牙,憋悶地捏緊手心:“沒怎么。”
他強行驅走心頭那抹怪異的不適感,捏緊手里的杯子遞過去,聲音幾乎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喝水,別噎死你。”
“好。”幕澄接過水杯,將藥順了下去。
半杯水喝光,幕澄慢半拍地道歉:“剛剛是不是冒犯到你了,抱歉。”
“算了,”許沉星接過喝空了的水杯,一臉煩躁地說,“你下次小心點,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這么好說話,碰上個脾氣差的,你這會該在醫院待著了。”
“嗯,”幕澄乖乖點頭,“我記住了。”
“你先躺著,”許沉星站起身,“我出去一下。”
“去哪里,”幕澄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掌心很燙,聲音微低,“多久回來。”
許沉星的指尖無意識縮了一下,臉上依舊繃著,一副沒什么耐心的模樣:“關你什么事。”
“我知道了。”
幕澄收回手,慢吞吞地垂下視線:“我已經吃了藥,一會就沒事了。你回去吧,剛才已經耽誤了你聽曲子,這會怎么能再耽誤你跟他聊事情,我反正也不疼了”
他皺眉忍了一會,才繼續開口:“你走吧,我沒事。”
“”
許沉星忽然有點想打人:“誰告訴你我下樓是要跟別人聊事情,那么會腦補,你怎么不去寫小說啊!”
“哦。”幕澄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許沉星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我下樓去找阿姨要個暖寶寶,拿完就上來。”
語畢,他沒再理會床上的人,轉身走到玄關處,“嘭”地一聲懟上了門。
許沉星順著走廊下樓,在一樓衛生間門口看到推著工具車的阿姨,立刻上前詢問客棧里有沒有暖寶寶。
“沒有誒,”阿姨的普通話帶著濃濃的當地口音,幸好語速夠慢,才能勉強聽得懂內容,“這邊沒有賣那個的,但是有熱水袋,你看可以嗎?”
“可以,麻煩了。”許沉星松了口氣。
“阿星,”秦訣擦著手從洗手間出來,“你怎么下來了,幕澄安頓好了?”
“嗯,”許沉星沒功夫跟他解釋,抬腳跟著阿姨往前走,“我拿點東西。”
“等一下,”秦訣將手里的紙團丟進墻邊的垃圾桶,抬手拽了下許沉星的胳膊,“我有事問你。”
“什么?”許沉星停下看他,“有事快說。”
“這么急嗎?”秦訣“嘖”了一聲,“幕澄不都安頓好了,還有什么事兒?”
許沉星頓了一下,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是啊,他又不困,干嘛那么急著回去。
幕澄腦子疼抽了,他也跟著犯傻嗎?
雖然這么想,但許沉星還是忍不住催促道:“廢話好多,到底什么事。”
一旁的阿姨見他被攔住,便操著一口方言說:“那我去儲物間拿,您在這里等著就行。”
“好,”許沉星連忙點頭,“麻煩您了。”
待阿姨消失在走廊拐角,秦訣才攬過許沉星的肩膀,小聲問:“幕澄睡了嗎?”
許沉星偏過頭,一臉看白癡的表情:“你攔住我,就是想問這?”
“哎呀,這不鋪墊嗎,”秦訣搓了搓手指,繼續組織語言,“你覺得幕澄怎么樣?”
“不怎么樣,很煩,事兒多,惹人厭。”許沉星頓了頓,“這也是鋪墊?”
秦訣睜大眼睛:“真的?”
“不然呢?”許沉星反問,“我看起來像是會欣賞他的樣子嗎?”
“那倒也是。”
別的不說,對兄弟這點信心他還是有的。
畢竟是被許沉星從小罵到大的人,想讓他輕易改觀,似乎有點難。
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秦訣猶豫了一下,還是說:“我覺得,他對你,似乎跟對別人不太一樣。”
“是不一樣,”許沉星抱著手臂冷笑,“他在我面前,格外欠揍。”
“也不是”秦訣抬起手撓了撓后腦勺,一時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就是,他對你不像是alpha對alpha的態度你明白吧?”
許沉星:“”
那是什么態度?
Omega對Omega?
這都什么跟什么?
許沉星沒耐心了:“你到底想說什么?”
“就是”秦訣畢竟只是猜測,沒有實質證據,不好妄加論斷,只好委婉地提醒,“就是想告訴你,在幕澄面前小心一點,別被他給欺負了。”
“他?欺負我?”許沉星仿佛聽到了什么宇宙級的笑話,“能欺負我的人,還沒出生呢。”
“你心里有數就好。”秦訣只能說這么多了。
走廊盡頭,阿姨拿著一個全新的老式藍色熱水袋走過來:“這樣的可以嗎?”
“可以,”許沉星上前一步接過阿姨手里的東西,“謝謝您。”
“不客氣的,”阿姨說,“有什么需要再叫我就好了。”
許沉星再次道謝,待阿姨推著工具車離開后,轉身走上樓梯。
秦訣不自覺往前跟了一步:“你好好想想我說的那些話。”
說不定能從中悟出不一樣的道理。
“知道了,”許沉星敷衍地應了一聲,“走了。”
秦訣在臺階前停住腳步,搖頭喃喃自語:“你最好是真的知道了。”-
許沉星推門走進房間,隨手將熱水袋放在玄關的柜子上,重新燒了壺熱水。
等待水開的時間,他靠在柜子上研究老式熱水袋的用法和注意事項,捏著那張小小的說明書反反復復看了幾遍,確認沒有什么疑問和錯漏,才握著橡膠袋口小心地灌上熱水。
許沉星擦干熱水袋表面殘留的水珠,用一條干凈毛巾包起來,單手托著走到床邊,不怎么溫柔地遞過去:“給,暖暖胃。”
他用手機查過了,吃涼食引起的胃疼,用暖寶寶之類的東西捂一捂,會好的快一些。
幕澄的目光在那個包裹嚴實的熱水袋上頓了幾秒,緩緩抬起視線:“你下樓,就是為了給我弄這個?”
“不是,”許沉星否認,“主要是透氣,順便拿上來的。”
完全忘了剛才臨走之前,早已將自己的目的交代得一清二楚。
幕澄一聲不吭地看著他,瞳底漆黑幽深,像一團濃得化不開的墨。
“不要算了,”許沉星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反正也只是隨便弄的”
手收到一半,腕子被床上的人再次握住。
幕澄的手掌很大,拇指覆在許沉星的腕骨處,整個掌心貼著他的動脈,手指握得很緊,一時無法掙脫。
“你干嘛,”許沉星沒好氣地掙了一下,“不要就放手”
手里一空,那個包著毛巾的熱水袋易了主。
“謝謝,”幕澄捏了捏手里的熱水袋,唇邊泛起一抹很淺的笑,“我很喜歡。”
許沉星收回手,手腕別扭地貼著在身側蹭了蹭,面無表情地嫌棄道:“熱水袋是捂肚子的,不是拿來看的,什么喜歡不喜歡”
說著,忽然想起了上樓之前姜樂恬的話,轉而提醒道:“對了,捂的時候別忘了揉一揉,要順時針揉。”
“好。”
幕澄側臥在床上,單手將熱水袋護在腹部,另一手費勁地在毛巾上劃拉著。
許沉星站在原地看了一會,眉頭越皺越深,最終忍無可忍地上前撥開他的手:“你從小到大的年級第一都是蒙來的吧?有沒有點生活常識,你們家揉肚子隔著熱水袋揉啊?”
“嗯?”幕澄順從地讓出手,“那怎么揉。”
“躺好,”許沉星不客氣地指揮著,“往里一點。”
幕澄乖乖挪到床里側,平躺著看向床邊的人。
許沉星曲著一條腿坐在床側,將熱水袋重新放在幕澄身上,另一只手壓在毛巾一側,捂熱之后手掌換了個位置,隔著一層布料貼在他的上腹處,順著一個方向輕柔。
力道不輕不重,手法生疏卻細致,和臉上的煩躁判若兩人。
“你累嗎?”幕澄的視線始終落在許沉星身上,開口的時候聲音有點啞,“我好多了,你休息一下吧。”
“閉嘴。”
許沉星打了個哈欠,眼淚汪汪地重復著手里的動作:“別說話。”
幕澄配合地閉上嘴,眼看著許沉星手里的動作一點一點變慢,腦袋也不自然地歪向肩膀一側,隨時有栽倒的趨勢。
身體失重的一瞬,一只手托住許沉星的側頸,小心地護著放在枕頭上。
許沉星的呼吸頓了一下,很快恢復平穩,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托著他的那只手依舊墊在頸下,許久沒有撤回去。
“幕澄”睡得迷糊的人混亂地說著夢話,“狗東西”
幕澄眼里的情緒微滯,眸底迅速被笑意侵染。
這得多記恨他,做夢都忘不了罵人-
小鎮的夜格外短暫,仿佛只過了幾刻鐘,天邊就開始泛起白邊,窗外偶有人聲走動,不知名的鳥兒在樹梢揮動翅膀,周圍漸漸開始熱鬧起來。
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隔著被子傳到許沉星耳邊。
許沉星煩躁地翻了個身,從被窩里探出一只手尋找聲源。
下一瞬,噪音戛然而止,一道熟悉又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喂。”
“他還在睡。”
“好,我們等下就下去。”
說話的人離許沉星很近,似乎緊挨著,以至于他能隱約感覺到對方開口時細微的震顫。
周圍再次陷入安靜,許沉星心滿意足地摸了摸身下帶著體溫的抱枕,再次睡過去。
片刻后,他猛地睜開眼睛,腦袋沒動,視線卻悄悄轉向被他當成枕頭抱了一整夜的人。
微微透光的薄被下,是熟悉的淺灰色睡衣,布料早已被人揉搓發皺,胸口的扣子被扯開,要敞不敞的半掩著,堪堪蓋住起伏的肌肉線條。
幾乎下意識的,許沉星縮在被子里悄悄探出手,按住那顆松了的扣子,想在它主人發覺前,重新扣回去。
“醒了?”平靜的聲音從上方傳來,“他們說今天去普天寺,要早點出發。”
許沉星的手指迅速撤回,同時挪開壓在對方身上的長腿,先打了個哈欠,才跟剛睡醒一樣,自然地掀開頭頂的薄被,先發制人:“你怎么在我床上?”
幕澄單手將那顆被許沉星拽開的扣子扣好,順便提醒:“這是我的床。”
“”
“是嗎。”許沉星干巴巴的應了一聲,突然有種跳床逃開的沖動。
但現實情況不允許。
畢竟他還不想撐著帳篷在幕澄面前溜達。
許沉星盤腿坐在被子里,語氣云淡風輕:“可能是昨晚太累了,就隨便睡了一下。”
“嗯,”幕澄點了下頭,主動給他遞臺階,“昨天忙太晚,你倒頭就睡了,我想叫你起來,但沒能成功。”
許沉星松了口氣:“我就說,怎么醒來在你床上。”
原來是昨晚睡迷糊了。
因為迷糊,所以做出的事情不受控制。
一切都情有可原,沒什么丟人的。
“那個,”許沉星轉移話題,“你胃還疼嗎?”
“不疼了,昨晚謝謝你。”
“不客氣。”許沉星假裝忙碌地理了理身上的被子,依舊沒有起床的意思。
幕澄轉身從另一邊下床:“那我先去洗漱,你好了再過來。”
許沉星:“”
許沉星:“!!!”
靠,被他看出來了。
浴室的門打開又關上,周圍再次陷入安靜。
許沉星自暴自棄地平躺在床上,小腹處松散地堆著那坨被他扯得亂七八糟的被子。
算了,大家都是男人,同為alpha,誰不知道誰
他抬手拽過一側的枕頭壓在臉上,忽然有點不想見人。
幕澄什么時候知道的。
是剛才看到了,還是被他抱著的時候感覺到了。
他剛才好像一直裹著被子,被看到的幾率應該很小。
所以,是感覺到了?
許沉星暗罵一聲,暴躁地踹了一腳空氣-
因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直到早餐后來到普天寺,許沉星都沒再搭理幕澄,甚至不經意的對視都會被迅速挪開,再奉送一個很有骨氣的冷哼。
連一向粗神經的何澤宇都察覺出了不對,走在人群后小聲詢問:“你們兩個怎么了?”
怎么感覺關系好像忽然變差了很多。
“沒。”幕澄隱去唇邊的笑,慢吞吞地踩著寺廟小路上的臺階。
某人自覺丟人,有點鬧脾氣罷了。
“哦。”何澤宇的心思明顯沒在室友的人際關系上,他抬頭看了一眼前方漸漸走遠的眾人,踟躕著搓了搓手,壓低聲音問,“幕澄,你以前談過戀愛嗎?”
幕澄:“為什么忽然這么問。”
“沒有,就隨便問問”
幕澄:“哦。”
何澤宇抬手抓了抓耳朵,憋的臉都紅了,才又擠出一句話:“就是,我最近遇到了點事情,不知道自己處理的對不對想讓你幫我參考一下。”
幕澄:“感情問題的話,我也不一定能幫到你。”
畢竟在這方面,他也只是個毫無出路的小學雞。
“沒事,你就聽我說一下,然后站在你的角度分析一下對錯就行。”
何澤宇再次搓了搓手,黝黑的臉上紅暈越來越明顯:“就是,昨天晚上有一個很優秀的人跟我表白了我還挺欣賞他的,雖然目前還談不上喜歡,但是我很愿意試著去了解他,接受他。”
幕澄點了下頭,示意自己在聽。
“不過他年齡比我小,現在又是人生中很關鍵的一年。”
何澤宇垂著腦袋往前走:“我擔心如果我們在一起,會耽誤他的學習所以我跟他說,如果一年后他還喜歡我,我愿意和他接觸試試。”
但許亦珧哭了,哭得很厲害,抽噎著說何澤宇不喜歡他,所以才拒絕。
何澤宇被他哭得不知所措,手忙腳亂地紙巾,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解釋著原因,并且承諾自己會在大學等他。
可許亦珧不聽,還是一直哭。
何澤宇用力搓了把臉,有些為難地說:“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讓他明白我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的不對。”
昨晚他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幾乎一整夜都沒合眼,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怕耽誤許亦珧的學業,又怕辜負了一個男孩子的心。
“不是,”幕澄說,“至少我不覺得是。”
面對感情時的不沖動,是對自己負責,也是對對方負責。
“可是,”何澤宇有點不忍心,“他好像有點難過。”
昨晚走的時候也一直哭,眼睛都快腫了。
看上去柔弱又無助。
幕澄微微側身讓開路邊的一簇長葉野草,步調很穩:“他冷靜下來之后,應該能明白你的苦心。”
何澤宇松了口氣:“希望如此。”
“你們兩個快點!”副社長站在臺階盡頭的休息區朝兩人揮了揮手,“這邊有一個超漂亮的大石頭,過來拍合影啦!”
“來了!”何澤宇應了一聲,轉頭看向身邊的人,再次將話題扯了回去,“你真沒談過戀愛啊?”
“怎么了?”
“沒怎么,”何澤宇撓了撓腦袋,“就是有點不可思議。”
畢竟那么帥,一入校就被評為校園男神,又因為一張社團宣傳照再次引起眾人關注。
不僅樣貌好,家世背景也不錯,這樣一個人,身邊自然不缺追求者。
居然能一直單身到現在,實在是有點奇怪。
他忽然想到了很久之前看過的一本心理趣味問答,說一直單身的人只有兩個原因,要么是喜歡一個人,要么是喜歡一個人。
字面無異,含義卻大不相同。
“那你是喜歡一個人,還是喜歡一個人啊?”何澤宇好奇地問。
幕澄:“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八卦。”
“是啊,我可八卦了,你就告訴我吧,”眼看就要跟眾人匯合,奇怪的求知欲讓何澤宇忍不住小聲催促,“到底有沒有啊。”
受不了室友的糾纏,幕澄敷衍地點了下頭:“有。”
“真有?”何澤宇睜大眼睛,高大的身影看上去有點萌,“是誰,我認識嗎?”
“認識。”
踩上最后一層臺階,幕澄的視線落在人群里某個出挑的身影上,眼底不自覺帶了點淺淡的笑:“今天剛把他惹毛,到現在還沒哄好。”
何澤宇怔了一下,順著幕澄的視線看過去,隨即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我說的是喜歡,戀人之間的那種喜歡,不是朋友!你怎么扯許沉星身上去了。”
“阿星怎么了,”秦訣聽了個尾巴,握著相機指揮最后來的兩個人過去站好,“快點,就差你們了,后面隨便找個位置站好,姿勢隨意一點。”
“沒怎么,就問阿星到了沒。”何澤宇打了個馬虎眼,拽著幕澄走到眾人身后,特意避開許亦珧的位置,單手搭在幕澄肩膀上比了個耶。
許沉星抱著胳膊往一側挪了挪,很是不耐煩地給旁邊的人讓了個位置。
后腦勺都寫滿了煩躁。
幕澄的視線在那顆頭毛亂翹的腦袋上停了一瞬,又輕飄飄地挪開,唇角微不可查地勾出一抹笑。
握著鏡頭,將一切盡收眼底的秦訣:“”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沒想多!!!-
拍完大合影以后,一行人繼續上山,扎布走在最前面,每遇到一個小景點,都會細致的講解著其來源和相關的小故事。
他本來就非常熟悉當地文化,加上用詞生動談吐得體,一時間吸引了不少駐足蹭聽的游客。
直到順著石階走進寺院,一群人才逐漸散開,各自參拜神佛。
普天寺是國內非常有名的寺廟,其歷史有一千多年,香火一直很旺盛,周圍游客絡繹不絕,格外熱鬧。
許沉星握著毛筆,在長壽貼上寫下許老爺子和唐澤的生辰八字,跪呈了兩炷香后,領到了兩份不圖案的平安符。
他小心地將平安符疊好,放在錢包夾層里,準備回去了之后再帶給兩人。
“這邊的菩薩很靈的,”扎布抱著手臂靠在廊下的柱子上,瞧見許沉星一臉虔誠的往錢包里塞平安符,便勸慰道,“你所求所愿,一定能實現。”
求神拜佛只是一種精神寄托,原本許沉星不怎么相信,但來到普天寺內,看到滿殿神佛,他還是忍不住為兩位親人求了張平安符。
“謝謝。”許沉星點頭。
他現在是真的愿意相信,手里的平安符能佑護親人平安。
“我看你求了兩個,是給父母的嗎?”扎布隨口問。
許沉星捏著錢包的手指微滯,隨即恢復如常,語氣也和平時沒什么兩樣:“不是。”
扎布唇邊的笑意一頓,立刻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他清了清嗓子,轉向另一側的姻緣殿,自然地轉移話題:“除了平安符,這里的姻緣貼也很靈驗,據說如果能將寫著兩人名字的紅布掛在殿里的姻緣樹上,就能相守一生,永不分離。”
“姻緣就算了,”許沉星放好錢包,順著走廊往前走,“我連那人是圓是扁都不知道,上哪去寫名字。”
扎布走在他身邊,聞言似乎很意外:“你沒有喜歡的人嗎?”
許沉星也迷惑了:“我應該有喜歡的人嗎?”
“不是,”扎布搖頭笑了,“可能是我記錯了。”
“那你呢,”許沉星問,“有沒有給自己寫一個姻緣貼。”
“我就不用了,”扎布停在走廊盡頭,將手肘搭在石質欄桿邊緣,俯瞰著山下的風景,“我還沒來得及去喜歡,就先沒資格了。”
許沉星頓了一下:“什么意思,是因為他有喜歡的人了嗎?”
扎布點了下頭:“差不多吧,但是他自己好像還沒感覺到。”
“自己喜不喜歡都不知道?”許沉星抿了抿唇,想說這人也太不聰明了吧,話到嘴邊又忍住了。
畢竟是扎布喜歡的人,當著他的面這么說,似乎不太好。
他頓了頓,順著扎布的思路往下說:“你說他自己不知道,那就是還沒和另一個人在一起,既然如此,你為什么沒試著爭取一下呢。”
就算失敗,也不留遺憾,可萬一成功,豈不皆大歡喜。
“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做出了選擇,”扎布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說出來讓他為難。”
許沉星靠在欄桿上看著山下彎彎曲曲的小路,隱隱覺得扎布有點慘。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可能喜歡的人,又倉促間被迫放手。
實在太過可惜。
仿佛猜到了許沉星的想法,扎布加深了眼底的笑意:“當然,我也沒那么無私,之所以沒說出來,不止是因為他,更多的原因,是我不想讓自己太辛苦。”
“啊?”許沉星沒明白他的意思。
扎布收回撐在石欄上的手肘,改為側靠,一側的陽光越過走廊邊緣灑在他身上,在眉眼處蒙上了一層細細的光,眼底的情緒看不太真切。
“我太懶了,懶得投入一段感情,懶得去喜歡一個人。”
他從十幾歲就開始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經歷了太多事情,早就看淡了一切,習慣了隨緣。
所以平淡的生活里忽然出現一個許沉星的時候,他本能地想要抓住,想要握緊。
但意識到許沉星身邊還有另一個人時,他又開始猶豫,開始遲疑。
不是沒想過去爭取,只是經年的磨礪早已讓他習慣了在面對不確定的事物時,本能的展開自我保護,去隔絕一切危險因素。
好在他還沒有陷得太深,也沒有太過喜歡,能及時抽身,倒不失為一件好事。
許沉星忽然有點好奇:“那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什么樣的啊?”
扎布頓了頓,眼底的笑意多了點狡黠:“想知道?”
許沉星老實點頭:“嗯。”
扎布退后一步,半開玩笑地搖頭:“自己慢慢想。”
許沉星怔了一下:“什么?”
他丟下一句話,朝許沉星揮了揮手,轉身向山下走去,腳步輕快,背影灑脫。
“我不跟他搶就夠意思了,難不成還要去幫他嗎?”
“”
許沉星一腦袋問號的拐過走廊,在后院遇到了剛從側殿走出來的秦訣和蘇洛安。
秦訣仗著身高優勢,高舉著手里的一個小香囊,任由面前的人跳來跳去地抓,就是不讓對方夠到。
“阿星,”看到許沉星的身影,蘇洛安如蒙大赦,“他搶我香囊,快幫我搶回來!”
秦訣很輕的“嘖”了一聲,單手勾著香囊繩子在蘇洛安眼前晃了晃:“你怎么還搬救兵啊?”
“你給我”蘇洛安抱著他的胳膊奮力去夠,卻在剛要得手時又被對方側身躲開,“這是我的”
秦訣再次抬高手臂:“不給。”
蘇洛安:“再不給我咬你了啊。”
“你咬唄,又不是沒咬過。”
蘇洛安二話不說,撈住秦訣的手腕,張嘴就是一口。
秦訣疼得哇哇怪叫:“小沒良心你真咬啊!都幾歲了還咬人”
蘇洛安趁機搶回香囊,順道亮了亮自己的小虎牙,冷笑一聲:“廢話,你以為本少爺是吃素的。”
許沉星懶得再看這倆人打鬧,將手揣在外套口袋里,順著人流往山下走。
秦訣擦了擦手腕上的口水,兩步追上許沉星,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據說這邊晚上有廟會,還有各種少見的民間藝術表演,咱們順著小路溜達下去,剛好能趕上廟會開始。”
蘇洛安也收好香囊湊了過來:“學姐她們還說,廟會入口的地方,專門有人分發當地的零食、點心什么的。”
秦訣嘲笑他:“你就知道吃。”
蘇洛安冷笑:“我看你是沒被咬夠。”
三個人一路推推搡搡地走下山,果然在廟會入口處收到了很多穿著當地服裝小姐姐投喂的零食飲料,一一道謝后,他們順著志愿者們的指引,走向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愧是國內最受歡迎的旅游勝地,”蘇洛安被擠得踉蹌了一下,“這人也太多了。”
“不行,太擠了,”秦訣拽著許沉星和蘇洛安拐了個彎,“這樣不安全,我們先出去,走小路。”
許沉星捏緊手里的小零食,叮囑道:“你抓好洛洛,千萬別松手,別被擠散了。”
“好,我知道”秦訣艱難地答應著。
人群太過擁擠,順著人流走還好,想調轉方向卻不是件易事。
“老秦,我感覺”蘇洛安下意識抓緊秦訣的胳膊,“我感覺我都騰空了,只有腳尖能著地。”
秦訣托了他一下:“你不是腳尖著地,你是踩著我呢”
蘇洛安喃喃:“怪不得,我說地面怎么是軟的。”
“來這邊,”秦訣將蘇洛安護在懷里,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擠出人群,走向另一邊的小路,“入口這邊人太多了,咱們從小路往里面走。”
蘇洛安扭著頭看向身后,神色有點慌張:“阿星呢,阿星怎么沒跟上來!”
“阿星沒過來嗎?”秦訣立刻停下腳步,四周人頭攢動,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人,根本看不見許沉星的身影。
“別急,”秦訣低頭掏出手機,“我給他打電話。”
“里面那么擠,阿星能接電話嗎?”蘇洛安踩著路邊的一個大石墩往人群里看,“人太多了,根本看不清誰是誰。”
秦訣一連打了兩個電話,都是無人接聽。
“可能太擠了沒聽見,”秦訣只好收起手機,“我們先往里走著,一會人少點了再繼續給他打。”
蘇洛安還是有點擔心,卻也知道這是眼前最好的辦法,只好點頭:“好。”
小路上也有不少游客,但至少不算擁擠,大道這邊就不一樣了,許沉星感覺自己隨時能變成脫水的蘿卜干,他握著手里的零食,不受控制地被推著往前走:“別擠大哥你踩我腳了”
隔壁一臉橫肉的alpha側身躲了一下,一身肥肉都在使勁:“那你別擠我”
四周都是人,各種陌生信息素氣味沖的許沉星頭腦發脹,他費勁地控制著身體的平衡,感覺自己隨時能吐出來。
不行,不可以。
四周都是人,這個時候吐,就太不禮貌了。
他努力忍了忍,盡量保持平衡往人流邊緣靠,同時屏住呼吸,努力讓自己忽略掉那些陌生的氣息。
頭昏腦漲之際,一股淡淡的薄荷冷香似有似無的縈在鼻息間,雖不明顯,卻讓人難以忽略。
許沉星下意識抬眼尋找,果然在一步之外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們離得很近,中間卻隔了好幾個人,幕澄朝他伸出手,似乎說了句什么。
周圍太吵,沒聽清。
下一瞬,手腕被握住,幕澄在人海里抓住了許沉星。
直到被幕澄帶著偏離人群,走到安靜的地方,許沉星才算徹底松了口氣。
至少不用再擔心吐別人身上這樣尷尬的事發生。
他抿了抿唇,正想抬頭問幕澄帶水了沒有,一個氣味奇怪的小瓶子就遞了過來:“給。”
許沉星皺眉拒絕:“這什么,好難聞。”
“藿香正氣水,”幕澄再次往前遞了遞,像那晚給他灌蜂蜜水一樣鍥而不舍,“喝了會舒服點。”
“不要,”許沉星再次往后退了退,“我不喝。”
“聽話,”幕澄攤開另一只手,掌心里靜靜地躺著一顆糖,“喝完含一顆,就不苦了。”
幕澄手里的糖很眼熟,像是在廟會入口處志愿者分發的那種,許沉星下意識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果然,兩只都很空。
那些小零食早在他被擠得暈頭轉向時,就沒了蹤跡。
他剛要伸手去接,中途卻忽然頓住,手指換了個方向,探向那個氣味不怎么好聞的小瓶子,一臉冷漠地裝酷:“我又不是小孩,吃什么糖。”
語畢,毫不猶豫地昂首將藥汁盡數灌了下去。
咽下第一口的時候,許沉星就已經后悔了。
這玩意不止聞起來怪,喝起來更是苦澀嗆喉,好在劑量不多,兩口便被喝空,否則繼續喝下去,他自己都不確定會不會真的當場吐出來。
他緩緩地收回手,咬著牙冷哼一聲:“也沒多苦。”
不敢張嘴,口腔里滿是那股怪異澀味。
有點想吃糖,但他剛裝過逼,不能反悔,只能硬忍。
耳邊似乎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幾秒鐘后,剝了糖紙的水果硬糖遞過來,一股清新甜膩的果香緩緩彌散,陷在苦澀里的許沉星立刻睜開眼睛。
“我用不著吃糖。”他硬著頭皮說。
“嗯,”幕澄的聲音很低,“你不需要吃,是我覺得好吃硬要分享給你,你給個面子,嘗一嘗?”
許沉星掙扎了半秒,低頭銜住了那顆圓圓的糖果,含在嘴里時,瞬間呼吸都順暢了。
他咂摸了一下味道,中肯的點評道:“橘子味的,吃起來也還行。”
幕澄收起糖紙和藿香清正氣水的空瓶,轉身丟進附近的垃圾桶。
許沉星的視線一直跟著他轉,見他再次停在自己面前,才開口問道:“你沒事揣著藥干嘛。”難喝死了。
“下山的時候在路邊藥店買的,”幕澄說,“以備不時之需,就帶了一盒。”
許沉星:“”
幕澄頓了一下,朝他伸出手,“過來這邊,帶你看個好玩的。”
“什么啊,”許沉星借著幕澄的力道從石頭上站起身,“神神秘秘的。”
說是這樣說,但還是跟著幕澄走上附近的一處高臺。
他們的位置已經在廟會里面,站在這邊的石臺上,可以清晰地看到腳下熙熙攘攘的人流。
雖不像之前那么擠,但也是十分熱鬧。
再往前,是一大片空出來的地面,有幾個工作人員來回忙碌著,不知道等一下要表演什么節目。
“什么好玩的,”許沉星抱著手臂靠在身側的柱子上挑刺,“看人還是看空地啊”
一只手從身后探出,溫熱的掌心覆在許沉星眼睛上,無聲地阻隔了所有光源。
周遭忽然變得雜亂起來,連隱隱的風聲都聽得格外清楚。
許沉星下意識縮了縮指尖,喉間吞咽了一下。
“再等等,”幕澄的聲音在耳側響起,很低,帶著細微的氣流,“馬上就好。”
許沉星呼吸微頓,本能地抬手搓了搓耳朵,指尖無意間碰到幕澄手腕上的布料,再次僵住。
他重重地吸了口氣,心臟被誰掐住了一樣,喘不過氣,還有點麻。
“到底好了沒”
“好了。”
隨著手掌被拿開,眼前再次恢復光明,許沉星眨了下眼,有些茫然地看著前方:“要我看什么”
話音未落,一束巨大的鐵花在工人的敲擊下倏然綻放,幾乎占滿了眼前的整片天空。
緊接著,第二朵、第三朵,滿天都是怦然炸開,上升絢爛又徐徐墜落的金色花火。
不是煙花,卻比煙花還要讓人震撼。
周圍旅客發出一陣陣感嘆聲,許多人駐足觀望,震驚于這樣古老傳統的民間藝術表演。
許沉星不由得站直了身子,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漫天遍野都是耀眼絢麗的鐵花,漂亮的像是一場人間盛宴。
手腕似乎被誰碰了碰,他好一會才挪開視線,看向腕間那條不知什么時候多出來的手繩。
手繩由五根不同顏色的彩線手工編織而成,意喻五福納吉,結尾用一顆小小的朱砂點綴,掛在手腕間顯得皮膚很白。
倒是不難看,還很眼熟。
是普天寺里的求福手繩,許沉星當時也看到了,只是懶得去學編織教程,更沒耐心坐在那里一根一根捋繩子,便直接放棄。
沒想到,最后還是被人戴在了手上。
“不行,”許沉星本能地想拒絕,“我不能要”
“算是小兔子的回禮,”幕澄站在漫天散開的花火里,眸底似乎也帶上了一抹星光,“也是感謝你昨晚照顧我,收下吧,好嗎。”
許沉星慢吞吞地收回手,好一會,才勉為其難地“哦”了一聲。
眼睫低垂,視線落在手腕處的彩繩上,又裝作不在意地挪開。
第27章
直到約定集合的時間,一行人才再次碰面,蘇洛安兩只手各拿了兩支云彩糖葫蘆,遞給許沉星和許亦珧一人一支后,剩下的兩支一口一個,吃得很歡。
秦訣立刻去搶:“我的,不是說有我一個嗎。”
“沒你份”蘇洛安兩腮鼓鼓的,口齒不清地躲著,“不給。”
“給我一個。”
“不給!”
“這邊好好玩,”副社長她們明顯還沒玩盡興,眉眼間盡是興奮,“零食也超好吃!”
“對啊對啊,居然還有打鐵花和木偶戲,我第一次看現場版!”
一直在旁邊微笑聽著的扎布搭話道:“喜歡的話,下次有時間還可以來這邊玩。”
話音落下,周圍立刻靜了幾秒。
直到現在大家才忽然意識到,假期快過了,這次的旅行也在不知不覺中進入尾聲。
他們即便再怎么開心不舍,也要收拾行囊準備返程了。
“好在這邊離京都不算太遠,”似乎察覺到了眾人的失落,扎布笑了笑,“想來隨時可以再過來。”
“是啊,”有人活躍氣氛,“下次再來的話,扎布要記得給我們打折哦。”
“對啊對啊,還有烤牦牛和鮮奶糕,到時候這些菜色可一樣都不能少。”
“一定。”
回到客棧的時候,已經接近十一點,一行人互道晚安之后各自回房休息,享受在這里的最后一晚悠閑時光。
次日上午,扎布早早將車子收拾好,還是和來的時候一樣,開著中巴將他們送往機場。
機場大廳里,他一一擁抱了所有人,最后停在許沉星面前,抬手輕彈了一下他的帽檐,然后微笑著朝他張開雙手。
許沉星上前一步回抱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希望你能早點抓住自己的幸福。”
扎布笑意加深,須臾,很輕地點了下頭:“好,也希望你能永遠快樂。”
許沉星:“謝謝。”
身后的衣領被人輕輕拽了一下,幕澄站在許沉星身側,沒什么表情的催促:“時間快到了。”
扎布松開懷里的人,轉頭看向旁邊的幕澄,眼底帶了點促狹笑意,他伸手撈過幕澄的肩膀,伏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么。
許沉星沒聽清,只看到幕澄似乎冷笑一聲,回了幾個字。
許沉星:“?”
扎布笑著退后一步,朝眾人揮了揮手:“一路順風。”
“扎布哥,”蘇洛安眼睛忽然有點紅,“下次如果再來這邊,我一定來找你玩。”
“好。”
“這次我們玩的很開心,真的很謝謝你。”副社長也有點不舍。
“能遇到你們,我也很開心。”扎布看了看大廳上方滾動的字幕,催促道,“快進去吧,注意安全。”
語畢,他不再留戀,轉身走向航站樓大門。
朝陽的斜暉穿過玻璃灑滿廳堂,仿佛給他渡了一層孤獨的光-
回去的位置依舊是兩人座,許沉星窩在靠背上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入睡前側過臉瞥了一眼身邊的人,好奇地問:“剛才在大廳,扎布跟你說了什么啊。”
幕澄的眸光從眼尾掠了過來,聲音很淡:“一些無聊的話罷了。”
“無聊?”許沉星更好奇了,“那你說說看,有多無聊。”
“困嗎?”幕澄伸手往下拉了拉他的帽檐,“睡吧,醒了就落地了。”
許沉星:“”
他冷嗤一聲,抱著胳膊轉向另一邊,順手把整個帽子都扣在臉上,一副不說就不說,小爺還不問了呢的暴躁模樣。
好在許小爺氣性來得快去的也快,不一會繃著的肩膀就放松了下來,呼吸也逐漸平穩綿長。
幕澄拉下遮光板,取過一側的外套搭在許沉星肩上,視線久久沒有挪開。
大廳里,扎布的聲音很低,語調囂張又放肆:“如果下次見面,許沉星還是一個人,我一定不顧一切把他搶過來,留在我身邊。”
幕澄毫無感情地翹了下唇角,鼻息間發出一聲很輕的冷哼:“沒有這個如果。”
他也不會給他這個機會-
飛機劃過長空,平穩地落在跑道上,機場大廳聚集了很多舉著號碼牌接機的人,許家的司機老陳站在人群里,遠遠地朝許沉星和許亦珧揮了揮手。
許沉星臉頰一側被壓了個紅紅的印字,鴨舌帽外的頭發亂翹,明顯還沒睡醒。
“那大家就先解散吧,”副社長推著自己的行李箱轉身,“大家學校見!”
“學校見!”
“學姐再見!”
幕家的司機也來了,看見幕澄之后,快步上前接過他手里的行李箱:“直接回家嗎?”
幕澄的目光在人群里掃了一圈,看到朝這邊走來的老陳時短暫的頓了一下,隨即收回視線:“嗯,走吧。”
“阿星,小珧,”老陳接過兩人的行李箱,“怎么樣,累嗎?”
許沉星打了個哈欠:“不累。”
“走吧,”老陳笑呵呵地說,“馮姐做了糯米藕,就等著你回去了。”
許亦珧踟躕了一下,偏頭往身側看去。
何澤宇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強忍著沒回應,轉身朝蘇洛安和秦訣的方向走去。
許亦珧的眼睛立刻紅了。
“阿星,小珧子,我們先走啦!”蘇洛安和秦訣家離得很近,兩家只來了一輛車,順道捎上同程的何澤宇,和來的時候一樣。
蘇洛安推著自己的小行李箱噠噠地追上走在前面的何澤宇,小聲詢問著什么,旁邊的秦訣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抱著手臂不情不愿地跟在兩人身后。
許亦珧回過頭,抬手拽了拽許沉星的衣擺,聲音里多了點懇求:“二哥,你真的不愿意幫我嗎?”
許沉星輕輕扯回自己的衣服,沒去看他:“我現在就是在幫你。”
許亦珧緩緩收回手,垂下眼沒說話。
“阿星!”遠處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許沉星抬眼看過去,眸子倏地亮了。
“陳叔,回去告訴馮姐,糯米藕幫我留著,我晚上回去吃!”許沉星交代完這句話,轉身朝接機口跑去。
“好,你慢點。”
“小心,”許沉星跑過來時,秦宇抬手護了一下,“別摔了,這邊路滑。”
“我都幾歲了,還能摔著,”許沉星停在秦宇身邊,四下看了一圈,“小唐哥來了嗎?”
“來了,在車上,”秦宇接過許沉星肩上的背包,轉身走在前面,“唐總在開視頻會議,所以沒過來。”
秦宇是唐澤的助理,從畢業就一直待在唐澤身邊,幫他處理一些集團的事務和應酬,偶爾也照顧一下年幼的許沉星。
有好幾次唐澤脫不開身,家長會都是秦宇代為出席,對許沉星自然親近一些。
“那么忙,干嘛還大老遠跑一趟。”許沉星腳步輕快地跟在秦宇身邊。
“再忙還能有你重要,”秦宇回頭笑了一下,“為了能親自來接你,唐總幾天前就開始安排,把線下會議改成線上,這才挪出了點時間。”
許沉星加快腳步,遠遠就看到了那輛沒熄火的黑色邁巴赫,他小跑兩步,打開后門上車,朝后座上的人露出一口漂亮的白牙。
唐澤帶著藍牙耳機,聽到動靜偏過臉看了一眼,又不怎么在意地轉回去,對著電腦點了下頭:“嗯,先按這個方案改,后續有什么問題,再跟市場部聯系。”
語畢他直接點了視頻關閉,抬手取下耳機。
許沉星:“干嘛這么快結束啊,我又不急。”
唐澤冷哼一聲:“你是不急,我不來接你,你是不是又直接從老宅回學校了。”
許沉星小時候很粘唐澤,一年里有四分之三都是在唐家度過,連過年都留在唐澤身邊,從沒離開過。
許成遠也樂得清凈,很少管這個跟他不怎么親的兒子。
直到許沉星高中以后,許老爺子身體逐漸變差,病中寂寞的老人開始希望孫子陪在身邊,許沉星才轉移生活重心,重新搬回老宅。
“這個真沒有,”許沉星從外套口袋里拿出錢包,低頭翻找著什么,“我得給你送東西呢,肯定要先回去一趟。”
語畢,他抽出那個小小的平安符,放在手心里遞過去:“專門在普天寺給你求的,記得戴在身上,不要隨便拿下來。”
唐澤很不耐煩地“嘖”了一聲,不情不愿地接過平安符,一邊嫌麻煩,一邊小心翼翼地掖在錢包夾層的某張照片背后。
放好后不自覺摸了好幾次放裝錢包的口袋。
“唐總,”秦宇在副駕駛上回頭問,“是回家還是回公司?”
唐澤:“回家。”
“外公外婆呢,”許沉星從車載小冰箱里給自己拿了瓶水,靠在椅背上喝了一口,“還在芬蘭嗎?”
“嗯,”唐澤收起小桌板,抬手按了按眉心,“他們玩瘋了,沒個一年半載,不會回來。”
從兩年前開始,唐老爺子就逐漸淡出了集團,將所有事情全部交給唐澤處理,自己則帶著老伴環游世界。
時不時跟兒子和外孫分享一些旅游、美食視頻,生活過的十分愜意。
“那你好辛苦啊。”許沉星說。
唐澤看了他一眼,直覺接下來不是什么好話。
果然,許沉星話鋒一轉:“要不你也趕緊生一個繼承人,等他長大了,就把公司丟給他,然后學外公外婆去環游世界。
唐澤今年三十有六,不僅人高腿長氣度非凡,身材更是吊打一眾男模特,身上的混血基因十分優越,是無數BO心中的夢中情A。
但因為忙于工作,這么多年一直獨身一人,實在有些孤單。
唐澤冷嗤一聲:“還用得著費那個勁,眼前不就有一個現成的幫手。”
許沉星:“”
就知道不該多嘴。
唐澤卻不打算放過他:“什么時候來唐翱實習?”
“我這才剛大一,”許沉星擰上瓶蓋,“現在提實習還早。”
“不早了,我跟你這么大的時候,已經能在公司寫計劃表了,”唐澤隨手理了理手邊的資料,“這次去的都是你們社團的人嗎?剛才好像看到幕家那小子出來,他也去了?”
幕澄的哥哥幕允大二時就創辦了自己的游戲工作室,經過幾年的發展,如今已經是行業內的佼佼者,和唐翱也有過幾次合作。
因為一些淵源,唐澤見過幕澄幾次,加上他和許沉星是同學,兩個人又格外合不來,所以印象很深。
“嗯,”許沉星應了一聲,“他也在我們社團。”
唐澤似乎很意外,略頓了一下,才繼續問:“沒打架吧?”
“”
許沉星頗為傲慢地抱著手臂搖了搖頭:“他太弱了,我懶得動手。”
唐澤:“”
車子一路順著高架開往南區唐園,進入大門后緩緩停在正對著花園的主樓前,秦宇先一步下車,單手拎著許沉星的背包替唐澤打開車門。
“那我先回去了。”秦宇將手里的背包遞給許沉星,又轉向唐澤,“兩點來接您可以嗎?”
唐澤下午還有一個很重要的業內峰會要參加,因為有發言,且是早就安排好的行程,不能缺席。
所以他只能在家里陪許沉星吃完午飯,就要繼續下午的工作。
“嗯。”唐澤點了下頭,邊解領帶邊往里走,“吃餛飩行嗎?”
后半句話是在問許沉星。
“行,”許沉星這會正餓著,很不挑食,“只要是你做的,吃什么都行。”
馬屁拍得不動聲色。
唐澤沒理他,隨手將脫下的外套丟在許沉星身上,轉身走向廚房。
家里的傭人已經將餡料食材準備好,見唐澤過來,立刻騰出地方,把廚房讓給了許久沒見的甥舅倆。
唐澤系上圍裙,將襯衣袖口挽至手肘,洗干凈手后拿起餛飩皮開始包。
得益于許沉星小時候親子活動的訓練,唐澤的包餛飩手法異常嫻熟。
許沉星將唐澤的外套掛在衣架上,隨手拈起一個洗過的西紅柿,叼在嘴里邊啃邊處理萵筍。
午飯很快做好,除了餛飩和幾樣唐澤拿手的小菜之外,還擺著兩道賣相欠佳的涼菜,都是出許沉星之手。
這是唐澤從小教他的——要學會做飯,以后長大了才能做給自己的Omega吃。
只可惜許沉星能力有限,做涼菜勉強還能入口,炒菜除了西紅柿雞蛋之外,其余皆是災難,久而久之,唐澤便不再讓他動火,以免傷肝傷胃。
傷肝是氣的,傷胃是吃的。
午飯后,唐澤收拾了一下便離開唐園,許沉星則回小樓補覺,一直睡到夕陽西斜,才慢悠悠醒來。
手機在耳邊震動,一下接著一下,很有節奏感。
許沉星隨手劃開屏幕,瞇著眼睛頂著一頭睡亂的頭發看消息。
不斷跳出彈窗的是高中時候的游戲群,有人在群里發了個鏈接,一群人就著這個鏈接聊得熱火朝天,并不斷艾特“鏈接事件”中的其中一個主人公,許沉星。
許沉星看的稀里糊涂,沒發現多數消息后面還帶了另一個人的名字,也懶得去翻那個99+的消息記錄,直接在群里回了個問號。
屏幕靜了一秒,隨即發出一連串感嘆號。
【許沉星!!!】
【來了!!!許沉星終于出來了!!!】
【雖然但是,這篇文寫的真的很香,我一個alpha都看得津津有味。】
【我也是我也是!我女朋友發給我的時候,我都驚呆了,京大真是人才輩出啊,同人文都能寫的這么帶感!】
【主要完全不OOC,就是按照許沉星和幕澄的性格來的。】
【也就幕澄不在群里,不然我高低得采訪一下他看了這篇文的感受。】
【哈哈哈哈,幕澄不在,但是許沉星在啊,你問他不就行了!】
許沉星一腦袋問號,他握著手機敲字:【什么文?你們在說什么?】
下面很快有了回復——【[文章鏈接]你和幕澄的小黃文啊。】
許沉星:“”
許沉星:“???”
許沉星:“!!!”-
幾天后,學校內。
幕澄單手握著幾本厚厚的專業書,慢悠悠順著小路走向銀杏樹蔭。
男生個子很高,肩膀寬闊,踩著斑駁的碎光走過來時,鏡框泛著細微的光澤,好看的像童話故事里的王子一樣。
但此刻許沉星沒心思欣賞王子,只嫌棄對方太慢:“怎么才過來,不是說了讓你快點。”
“剛被老師叫住,說了點事。”幕澄停在樹下,抬手拈住落在許沉星頭發上的一片銀杏葉,“怎么了?”
許沉星立刻退后一步,如臨大敵地拍掉幕澄的手:“光天化日,別動手動腳。”
幕澄:“”
許沉星拉開架子,一臉嚴肅地說:“來,我們打一架。”
“”
幕澄搓掉指間的葉子,好脾氣地問:“我哪里做錯了什么嗎?”
雖然被群里的小黃文折磨得做了好幾天噩夢,但這件事的確和幕澄無關。
于是許沉星搖頭:“沒有。”
幕澄:“那我們為什么要打架?”
許沉星不耐煩地“嘶”了一聲:“打架就打架,還需要理由嗎?”
“當然,”幕澄提醒,“別忘了,我們已經握手言和,以后不能隨便打架。”
許沉星哪里還記得這茬:“有這事嗎?”
“有,”幕澄搬出證據,“軍訓的時候,小東山食堂,你對著橘子發過誓。”
“”
“你還敢提那件事,看來你就是找打,”許沉星打定主意要動手,二話不說就往幕澄身上撲,“今天就讓你嘗嘗許小爺的拳頭有多硬!”
“等一下,”幕澄握住許沉星的手腕叫停,“總得讓我知道這一架是為什么吧?”
“不為什么,”許沉星換一只手再次出招,“就是單純看你不爽!”
許沉星昨晚輾轉反側一整夜。
想到的唯一快速且有效的解決方法,就是和幕澄打一架。
并且是在人多熱鬧的地方,越轟動越好。
只有這樣,才能讓所有人知道他倆不熟,甚至關系極差,根本沒有那些cp粉腦補的這樣那樣。
幕澄另一只手里還拿著書,行動不便,只好退一步,暫時躲過許沉星的攻擊:“你慢點,小心腳下。”
“小爺不用你提醒,”許沉星瞥見遠處走過來的幾個人影,手底下更是迅猛如風,嘴上也不閑著,用巴不得幾里外都能聽見的聲音叫嚷,“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今天就新賬舊賬一起算,看打!”
幕澄:“”什么新賬舊賬。
“幕澄?”身后響起一個猶疑的聲音。
銀杏樹下腳步聲漸近,除了最前面的銀發老者之外,其余都是學生打扮。
出聲的那個,是其中一個女生,穿著淺藍色的連衣裙,身材高挑,在一眾男生中顯得格外漂亮。
許沉星心里一喜,是熟人,這下打架的信息會傳播的更快。
不待他再次出手,幕澄倏地按下他的拳頭,單手桎梏著他往前走了一步,朝最前面的老人點頭:“爺爺。”
爺爺?
他叫誰爺爺?
許沉星掙扎的動作頓了一下,片刻,猛地抬起頭,視線在幕澄和那個表情看起來就很威嚴的老者之間轉了幾圈,緩緩停住。
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樣,一動不動地釘在原地。
第28章
銀杏樹下靜了幾秒,最終被幕云卿打破沉默,他習慣性地清了請嗓子,將視線轉向旁邊的幕澄,聲音里帶著幾分不自覺的嚴肅:“沒欺負同學吧?”
幕澄立刻搖頭:“沒有,我們剛才鬧著玩呢。”
許沉星張了張嘴,想反駁,也想撇清,但不知為什么,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只能任由幕澄拘著自己,傻愣愣的杵在原地。
“這是我同學,許沉星,”幕澄介紹完后又轉向許沉星,手上的力道依然沒松,聲音低了點,“阿星,這是我爺爺。”
許沉星喉結滑動了一下,半晌,干巴巴地吐出幾個字:“幕爺爺。”
幕云卿點了下頭,隨即又問:“高中同學吧?”
自己孫子什么脾性他最清楚,能讓他這么護著,打著架還不忘介紹的人,必然關系匪淺。
大學開學不到兩個月,幕澄不會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認識其他人,這個所謂的同學,只能是高中或者更早之前的關系。
許沉星捏緊指節,僵著臉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幕澄代替他回答道,“高中以前一直是同學。”
幕云卿再次看向許沉星:“有時間和幕澄一起去家里玩。”
語畢,又交代了幾句好好和同學相處,才帶著其他人轉身離開。
幕云卿身后的學生似乎都和幕澄很熟,臨走前笑嘻嘻地朝他揮手,唯獨那個藍色連衣裙的女生沒說話,視線一直落在許沉星身上,許久沒有挪開。
“撒開,”許沉星煩躁地掙了一下,“人都走遠了,還拽個屁。”
幕澄默默收回手,退后一步捏著書裝乖。
許沉星站在原地揉著的手腕,越揉越生氣:“你怎么不早說那是你爺爺。”
雖然很早之前就知道幕澄的爺爺在京大任教,但卻從來沒見過,這還是第一次,在學校里遇到本尊。
還是最沒有形象的打架現場被抓包。
太丟臉了。
許沉星緩緩停下手里的動作,努力回憶自己剛才的樣子是不是很不成體統。
頭發應該很亂,衣服也皺巴巴的對了,他剛才好像還很囂張地罵人來著
許沉星懊惱地搓了搓腦袋,有點想穿越回幾分鐘前,掐死那個作亂的自己。
“沒關系的,”幕澄抬手順了順許沉星亂糟糟的頭發,“我爺爺脾氣很好,只是教書太久,習慣板著臉而已。”
許沉星下意識扭頭看向幕云卿離開的方向,恰好對上連衣裙女生的眼睛,后者頓了一下,隔著很遠地距離朝他點了下頭。
許沉星收回視線,有點喪氣地往回走。
籌備了一整夜的計劃落空,還在那么嚴肅正經的長輩面前露了相,實在是慘透了。
這種愁云慘淡的心情一直持續到中午,才被食堂里的豬腳飯拯救。
許沉星化悲憤為食欲,一筷子插住餐盤里的豬腳,悶頭認真地啃著。
“可我沒跟女生接觸過,不知道她們喜歡什么,”秦訣捏著筷子碰了碰許沉星的胳膊,“你呢,有想法嗎。”
許沉星一臉茫然地抬起頭,壓根沒聽旁邊倆人說了什么。
“學姐周五晚上過生日,我跟老秦正商量送什么禮物,”蘇洛安解釋完又嫌棄,“你又不聽我們說話。”
送禮物這種事本來就很難拿捏,更何況對方是女孩子,他們三個從小到大的社交圈子里就沒幾個女生,自然不懂給女孩子選禮物該注意什么。
“不然我搜一下,”秦訣也沒指望許沉星能給出什么靠譜的方案,轉頭拿出手機,“送女生禮物排行之類的,應該能找到合適的東西。”
“快別,”蘇洛安拒絕,“說不定能搜出什么‘妻離子散眼影盤’之類的,我可丟不起那個人。”
“”
秦訣停下手指,顯然也擔心會出現蘇洛安說的那種情況。
“要不選個單反吧,學姐好像還挺喜歡拍照的,”許沉星重新戳了塊豬腳,繼續啃著,“我們三個一起買,那樣就算貴一點,學姐也不會有太大壓力。”
秦訣立刻同意:“我看行。”
只要不是“感動女孩子十大禮物”系列,蘇洛安都沒問題:“那就你挑,選好了直接讓他們送過來。”
“行。”
秦訣的辦事效率很高,禮物很快定好,并在周五下午順利送達。
是他自己用慣的一個牌子,不管是功能還是顏值都很過關。
蘇洛安合上禮物盒子,抬手給他點了個贊。
聚會地點定在了學校附近一家口碑很好的燒烤店,半露天的攤位樸實又寬敞,大紅色的塑料桌椅,非常接地氣。
除了社團里的人,副社長還帶來了幾個同系的同學,直到一行人走到燈底下,許沉星才認出后面幾個是那天跟在幕云卿身后的學生。
他們顯然也認出了許沉星,回過神后紛紛朝他露出微笑,看上去十分友好。
“學姐的同學都是學霸啊,”蘇洛安拈著桌上免費的小零食,忍不住小聲道,“那個長頭發的女生我認識,去年的高考狀元,非常牛的一個Omega。”
“哇哦,”秦訣感嘆了一句,“平等佩服每一個學霸。”
許沉星不由得轉頭看過去,再次對上女生的視線,后者很輕地點了下頭,唇邊笑意溫和。
是上次那個穿著藍色連衣裙,看起來很文藝的女生。
許沉星回了個微笑,手里繼續用花生仁沾著果醬。
不知是不是錯覺,許沉星總覺得女生看他的眼神不太一樣。
像是帶了幾分好奇,又像是攜著些許打量。
總之怪怪的。
“幕澄怎么還沒來,”其中一個男生扭頭看向女生,忽然笑了一下,“施予,要不你問問。”
周圍響起一陣意味深長的笑,有人開始起哄:“對啊系花,你問問唄。”
施予坐在一側的椅子上,聞言下意識扭頭看向許沉星的方向,視線未至又快速挪開,搖頭:“你們別開玩笑,我和幕澄又不熟。”
“不熟才給你制造機會啊,”一個瘦高的beta男生大咧咧地說,“你不是說要在兩個月之內拿下他嗎,這都快到時限了,我們是替你著急啊”
“別胡說!”施予連忙打斷,耳朵隱隱有點紅,聲音急切,“那都多早以前的事了,我早忘了一會幕澄來了也不許再瞎起哄,不然回去饒不了你們!”
許沉星咬了口果醬花生,沒料到這學霸文藝的外表下還是個火爆的靈魂。
沒等他感嘆完,施予捏著個一次性小紙杯湊過來,壓著嗓子,用只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說:“那個誰,你別聽他們胡說。”
許沉星:“?”
施予似乎有點不好意思:“我以前確實但那天看到了你們在一起之后就沒那個想法了,真的,你別往心里去。”
確實什么?
沒哪個想法了?
這都什么跟什么?
許沉星問的很真誠:“你說什么?”
“就是,”施予以為許沉星沒聽清,只好再往前湊了點,小聲說,“我是說,我”
許沉星往后挪了挪,和Omega拉開一點距離:“我能聽清。”
就是沒聽懂。
施予只好繼續用剛才的音量說:“我是說,我現在已經不喜歡幕澄了,你別因為他們的話在意。”???
不是,他在意什么?
難道施予也被那些cp粉言論荼毒,所以才會誤以為他和幕澄有什么
許沉星正色道:“我沒在意,真的。”
施予搖了搖頭,一臉我懂,你不需要強裝不在意的表情:“我雖然沒談過戀愛,但至少理論知識豐富,那天一看見你們倆在一起的狀態就全明白了,所以立刻決定放棄。”
反正對方已經有喜歡的人,她再堅持也沒什么意義。
還不如嗑cp來的香。
許沉星抓緊機會澄清:“我和他沒關系,那天你們看到的時候就是在打架”
“放心,我不會出去亂說的,”施予抬起食指在自己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手勢,“我嘴很嚴,你相信我。”
許沉星:“”
我信你個鬼啊。
許沉星再次開口:“我和他從小關系就很差,根本沒有”
“從小就認識?”施予眼底閃過一絲驚喜,“原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你們真的是一起長大的竹馬!”
許沉星:“”
這學霸怎么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
“你有沒有聽我在說什么”
“對了,我還有個問題,”施予搓了搓手里的小紙杯,有點八卦地問,“你們兩個,誰是1啊?”
許沉星:“”
我是1,我想給你1杵子。
不待許沉星回答,施予繼續道:“我覺得你是1,你不會讓我失望吧?”
許沉星眼底的生無可戀倏然消散,他緩緩扭過頭,給了施予一個贊賞的眼神:“有眼光。”
“真的?”施予眼睛大了一圈,眸底的興奮壓都壓不住,“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自己沒猜錯!你雖然看起來沒他攻,氣場也沒他強,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壓住他。”
畢竟那是她喜歡過的人。
既然得不到,那就要看他被壓。
許沉星越聽越不對勁:“等會,什么叫我看起來沒他攻”
“我說錯了,說錯了,”施予立刻安撫道,“我還打算建一個群,把所有嗑星幕的都拉進去,日益壯大我們這個團體。”
然后拽上所有人和她一起,看幕澄被壓。
真是想想都很有成就感。
許沉星再次被說服:“我覺得行。”
“那我先拉群,你有沒有小號,我兩個號加上你,剛好可以建群。”
“有,你先加我。”
“加什么?”蘇洛安好奇地將腦袋擠進兩人中間,“算我一個嗎?”
半分鐘后,蘇洛安的小號也被施予拉進了群里。
看著屏幕上方“群成員4”的提示,許沉星沉默了一下,扭頭將魔爪伸向身后的秦訣。
“老秦,手機給我。”許沉星說。
秦訣正咬著紙杯斗地主,視線都沒挪一下:“干嘛。”
蘇洛安竄到他身后,隨手一劃,替他把4個2給出了。
秦訣哀嚎:“干嘛啊,我一副好牌”
蘇洛安連忙順了順他的后腦勺,擼狗似的敷衍,許沉星趁機拿過他的手機,順利進群。
眼看著群成員從4順利變成5,三個人都有那么點驕傲。
“我去論壇發帖招募,”施予說,“爭取群成員數早日破千。”
破千?
那得多厲害啊。
許沉星和蘇洛安都有點向往,于是同時抬拿起手機:“那我去熱帖。”
第29章
燒烤攤四周都掛著小彩燈,一閃一閃的格外熱鬧,幕澄和何澤宇順著小路走過來,看到的就是幾個人擠在一起竊竊私語的畫面。
跟密謀國家大事似的。
蘇洛安率先看到何澤宇,立刻撇開兄弟走過去,笑容很甜:“你來啦,坐這邊吧,專門給你們留了位置。”
秦訣塞上一邊耳機,眼不見心不煩地靠在椅背上玩單機游戲。
四人小團體走了倆,只剩下許沉星和施予依舊坐在位置上,絲毫沒有分開的跡象。
聚會很快開始,副社長一邊招呼大家,一邊多要了幾張菜單分發給眾人,想吃什么自己點。
除此之外,又拎了幾箱啤酒墩在腳邊,反正次日是周末,就算喝多也不怕耽誤事。
幕澄接過學姐遞過來的菜單,垂眸看了一眼。
視線不經意抬起,再次落在不遠處的許沉星身上。
許沉星依舊拿著手機,正低聲跟身邊的Omega說著什么,唇角微翹,眼底笑意明朗,愉悅中透著幾分小竊喜。
似乎聊的很開心。
幕澄收回視線,眸光落在菜單某處,許久沒有抬起。
忙著嗑cp,但一直找不到糖吃的姜樂恬有些著急地放下手里的瓜子,看了一眼沉默坐在一側的幕澄,又瞅了瞅另一邊毫無察覺的許沉星,終于沉不住氣,擠眉弄眼地朝旁邊的施予發送眼波信號。
——姐妹,干什么呢,有啥能比磕糖重要哇!
奈何對方只顧著聊天,根本沒注意到姜樂恬的小動作。
持續發送了幾波無人問津的眼神后,姜樂恬單手扶住快要抽筋的眼皮,只好暫時作罷。
秦訣將自己的酒杯倒滿,扭頭問身邊的人:“你喝嗎?”
蘇洛安乖乖坐在位置上,聞言伸出兩根手輕輕推了推面前的酒杯,做作地說:“那喝一點吧。”
“”
秦訣噎住一樣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十分受不了地轉過身:“阿星,你要嗎?”
“你還沒給我倒呢!”蘇洛安裝文靜不過三秒,立刻露了本性,單手勾住秦訣的脖子往自己的方向拽,“快,給我倒滿!”
秦訣單手穩著酒瓶,高大的身軀被蘇洛安晃得趔趄了一下:“灑了灑了,小祖宗酒要灑了。”
許沉星搖了搖頭,取過一瓶啤酒倒在自己杯子里,扭身看向旁邊的施予:“你要喝嗎?”
動作間沒注意隔了幾個位置的幕澄再次將目光投過來,落在他身上。
施予抬眸看一眼,心念微動,故意靠近許沉星說了句什么,許沉星握著酒瓶認真聽,沒往后撤。
從側前方的角度看,兩個人的動作很親密,施予的嘴唇幾乎貼在許沉星臉上。
像極了親吻。
幕澄手里的杯子輕輕擱在桌面上,發出一聲很輕的碰撞聲。
燈光下的眉眼很淡,眼底辨不清情緒。
姜樂恬手里的動作一頓,差點被喉間的雞爪嗆到,緊張擔心的同時,又有點詭異的興奮。
說不清為什么興奮,但又是莫名想尖叫。
她迅速咽下嘴里的食物,再次轉頭看向另一邊的施予,使眼色的同時,手里還笨拙地比劃著什么。
施予抖著肩膀低下頭,努力掩住唇邊陰險狡詐的笑,還不忘抬起幾根手指沖姜樂恬搖了搖,示意她放心。
——沒事沒事,我只是單純地想讓幕澄不痛快而已。
為什么想讓他不痛快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感覺實在太爽了。
“二哥?”身側響起一道很輕的男聲,許沉星抬起頭,眸底有幾分意外:“小珧?你怎么在這?”
另一邊何澤宇手里的酒杯一抖,半杯酒毫無預兆地灑在了桌面上,他快速抽出紙巾擦拭著,動作間透著慌亂。
許亦珧本來和同學約好了來大學城看電影,只不過對方有事耽擱,暫時不能過來,只剩他自己在附近閑逛,沒料到恰好遇到在路邊慶生的一群人。
“我送你回去,”許沉星起身穿上外套,“這邊離家太遠,你一個人不行。”
“抱歉學姐,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沒有提前準備,”許亦珧走到副社長身邊,取過一只空杯給自己倒了杯果汁,“我以果汁代酒,祝你生日快樂,歲歲有今朝。”
“謝謝,來坐這邊,”學姐熱情的招呼著,“一起吃點吧。”
許亦珧這才扭頭看向許沉星,看似乖巧的詢問:“可以嗎,二哥。”
許沉星垂手將外套重新搭在椅背上:“別喝酒,九點半之前必須回家。”
“好。”許亦珧環視了一圈,目光停在蘇洛安臉上,眼底凝出一點笑,“小洛哥,我能挨著你坐嗎?”
蘇洛安捏著酒杯愣了一下,立刻點頭:“好啊。”
說罷,回頭招呼服務員加把椅子,許亦珧站在他和何澤宇之間,低頭跟蘇洛安道謝。
蘇洛安只好去擠秦訣,哈哈笑著:“沒事沒事。”
另一側的何澤宇悶頭喝了口酒,沒說話。
“這是你親弟弟嗎?”施予湊在許沉星身邊小聲問。
許沉星沉默一會,回答:“我二叔家的弟弟。”
施予點了下頭,若有所思地抿了口酒。
“怎么了?”許沉星問。
“沒,”施予頗為含蓄地說,“就是覺得你們不怎么像。”
不管是樣貌還是性格,都大相徑庭。
許沉星性情率真坦誠,接人待物皆磊落不羈,相處起來也舒服,許亦珧則完全相反,表面上看著單純無辜,心里的小九九卻一點都不少。
明明想留在這里,卻不直說,非要學姐開口挽留,明明想挨著何澤宇,卻以蘇洛安為借口將他擠開。
實在是有趣。
幕澄打開第五瓶酒的時候,何澤宇忍不住皺眉阻止:“你沒事吧,喝那么兇。”
“沒,”幕澄拂開何澤宇的手,再次將自己的杯子倒滿,“啤酒而已。”
何澤宇還沒見過幕澄喝酒,不清楚他的酒量,但還是不放心的補了一句:“你少喝點,啤酒也經不起這么造。”
許亦珧幾次想和何澤宇搭話都沒能成功,只好低著頭站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間。”
“哦,”蘇洛安正和秦訣拼酒,扭頭問,“需要我陪著一起嗎?”
“不用了,”許亦珧笑的很勉強,“我一會就回來。”
這邊是美食街,雖然人流量多,但因為緊挨著幾所大學,治安一直很好。蘇洛安喝得有點上頭,放心地擺擺手,沒有強求:“那你小心。”
許亦珧一走就是十幾分鐘,通往衛生間的小路依舊安靜幽深,許沉星幾次抬手看表,正準備去洗手間找人,一側的陰影里走出一個瘦削的身影。
他的腳步有點亂,幾乎是小跑著穿過彩燈,一路跌跌撞撞越過其他食客的桌椅,沒命似的撲在何澤宇身上,肩膀細細地發著抖:“哥讓我抱一會”
桌上一靜,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不對勁,有些擔心地停下筷子。
何澤宇身形僵了一下,下意識回抱過去,小心地拍著許亦珧的后背:“怎么了?”
許沉星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許亦珧身邊,單手將他從何澤宇懷里拉出來,仔仔細細地從上到下看了一遍。
衣領的第一顆扣子迸開,領口很亂,手臂上有一道瘀青,臉頰一側泛著青紫,看上去很糟糕。
“怎么回事?”許沉星沉著嗓子問。
許亦珧只顧著搖頭,拼命地哭。
“天哪,”蘇洛安驚得酒醒了一半,急切地問,“沒事吧?還有沒有哪里受傷?”
許亦珧哭得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扭身再次撲進何澤宇懷里,手指緊緊抓著他的外套,骨節繃白了都不肯松動半分。
許沉星松開許亦珧,轉身走向洗手間旁邊的陰影里。
秦訣緊跟其后,順手從桌上拎了個酒瓶。
何澤宇也想去,奈何腰腹被許亦珧緊緊抱住,一時掙脫不開。
“你在這里陪著他吧,”一旁的幕澄站起身,“我去。”
“你行嗎?”何澤宇扭頭,“你喝了那么多酒,還能站穩嗎?”
“能。”幕澄臨走前交代,“報警。”-
許沉星在巷尾堵住那兩個混混時,他們正蜷著肩膀靠在路燈下,一邊說笑一邊分許亦珧錢包里的錢。
“真沒遇見過這么傻的,還能主動給錢。”
“哈哈哈,看著長得也不錯”
許沉星沉默地走過去,抬腿揣在其中一人的后腰處,那人完全沒有防備,只覺得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還來不及慘叫,雙腳倏地騰空,然后重重地跌在一側的地面上。
“我艸,你他媽干什”另一個人猛地轉過身,剛要還手,迎面挨了一拳。
許沉星冷著臉,全程一句話都沒說,拳頭迅疾狠戾,沒有絲毫停頓。
秦訣停在許沉星身后,慢吞吞地靠墻站穩,隨手將握著的酒瓶丟在了路邊的廢物箱里。
就這倆人,還不夠許沉星塞牙縫的。
身側晃過一個黑色的人影,腳步很快,停在許沉星身邊時,秦訣才看清來人是幕澄。
幕澄扶住許沉星的拳頭,低聲阻止:“行了,后面的事情交給警察就好。”
許沉星眼睛通紅,不甘心地掙扎了一下。
“阿星,”幕澄再次開口,“可以了。”
兩個混混早已鼻青臉腫,躺在地上蜷著身子哎呦不止,看樣子一時半會都爬不起來。
秦訣將手揣在外衣口袋里,慢悠悠走到巷尾,抬腳點了點其中一個人的肩膀,哼笑著開口:“也不睜開眼看清楚,誰的錢都敢搶啊?”
那人猛地抬起頭,看上去不超過十六歲,一臉稚嫩的模樣,頂著兩道鼻血開口辯解:“搶?我沒有”
“年紀不大,嘴還挺硬,”秦訣毫不客氣地補了一腳,“不是搶的,還能是主動給你的?”
“真不是啊,”那人慘叫一聲,“我們就是經過他忽然攔住我們,問我們要不要錢包”
許沉星上前一步,明顯還要繼續揍,被幕澄抬手攔住,掌心貼著后背輕輕拍了拍,聲音在耳畔很低:“夠了,阿星。”
巷子里響起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蘇洛安托著個不知從哪撿來的拖把棍,一晃三撞,跟缺了頭的蒼蠅一樣毫無章法地朝巷尾沖:“阿星老秦,我來了”
地上的兩個人看清蘇洛安手里的棍子,眼前一黑,差點沒昏過去。
不過是收了個錢包而已,至于這么興師動眾地揍他們好幾輪嗎。
秦訣立刻收回那副吊兒郎當的流氓氣,轉身朝蘇洛安跑去,在對方頂過來之前接住他:“祖宗,你不坐那好好醒酒,跑過來干什么。”
蘇洛安懵懵地抬起頭,頭發有點亂:“我怕你們打不過。”
巷子外有隱約的警笛聲,不一會,幾個穿著制服的警察便在副社長的帶領下朝巷子盡頭走來。
秦訣眼疾手快地扯過蘇洛安手里的棍子丟在暗處,蹭了一手的泥。
他一手扶著懷里的人,一手在墻上蹭著,聲音很嫌棄:“你從哪找的棍子?”
蘇洛安回憶了一下:“我找了好大一圈,才在攤子后面的廢舊洗手池里找到。”
秦訣擦完自己的手,又去擦蘇洛安的,怕弄傷他,扯過對方的外套繼續擦拭。
一邊擦,一邊偏過臉去看走近的警察。
“怎么回事?”帶頭的警察看見倒在地上的人,眉頭皺了一下,“聚眾打架啊。”
“不是不是,”跟在一旁的副社長立刻解釋,“是那兩個人搶了我朋友的錢包,我同學是見義勇為。”
“我們真沒有啊,”地上的人掙扎著抹了把鼻血,半張臉花的更是徹底,看上去格外滑稽,“真是那人主動給我們的,我們也沒動他,一下都沒有啊”
兩個警察上前扣住地上的人,動作利索:“主動給的?那受害者臉上的傷也和你們無關了?”
進巷子之前,警察就已經在燒烤攤上見到了哭泣不止的許亦珧,自然清楚大概情況。
“傷?!”那人瞪大眼睛,話都說不利索了,“不不是我們我們真不知道啊!”
帶頭的警察轉身看向旁邊的兩個年輕人:“誰動的手?”
“我,”幕澄將許沉星摁在身后,先一步說,“他們搶了我朋友的錢包,還動手打人,我追上他們是為了要回錢包。”
“那這傷是怎么回事?”
“言語拉扯間的一點小摩擦。”
“小摩擦?”警察沒忍住笑了,“是你單方面把他們摁在地上摩擦吧。”
許沉星這才掙脫幕澄的鉗制,從他身后冒出腦袋:“是我動的手!這個人來了什么都沒干,還攔我來著。”
副社長也忍不住插話:“是啊,是他們先搶東西,我同學就算動手也是見義勇為,這件事和他們無關”
“有沒有關系,去警局走一趟就知道了。”
警察合上手里的記錄本,朝兩人示意了一下:“既然都動了手,那就一起走吧。”
“沒有動手,”許沉星皺著眉爭辯,“都說了是我一個人,他沒參與。”
“沒事,”幕澄按了按他的肩膀,“我陪你一起。”
許沉星怒其不爭地扭頭看了他一眼,幾乎想用什么東西把這人的嘴堵上。
陪什么陪,當那里是什么好地方嗎?
“還有我,”秦訣不放心地跟了一步,“我也要去。”
“我”蘇洛安也舉手,“我和他們一起。”
警察沒忍住笑了一聲:“干什么?英勇就義啊,還一個兩個都往里跳。行了,去兩個人跟著說明情況就行,你們倆就別湊熱鬧了。”
秦訣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幾次想開口,都被許沉星扭頭瞪了回去-
走到警局后,警察將兩人帶進問詢室做簡單的筆錄,許亦珧則由一位Omega警察安撫著,低聲詢問當時的具體情況。
秦訣和蘇洛安守在門口,等著接孩子的家長一樣,巴巴地隔著門往里看。
不一會,許亦珧從另一側隔間里出來,停在走廊邊緣,低頭將腦袋抵在了等在一側的何澤宇肩上。
蘇洛安聽到動靜,扭頭看過來,目光緩緩頓住。
何澤宇輕輕拍了拍許亦珧的肩,低聲安慰著什么,許亦珧似乎搖了搖頭,收緊手臂抱住了眼前的人,將腦袋埋在對方頸間,情狀親昵。
蘇洛安忽然想起來,剛才遇到危險的時候,許亦珧也是這樣,第一個想要依靠的不是自己二哥,而是和他并不怎么熟的何澤宇。
又或者“不怎么熟”只是蘇洛安以為,畢竟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或許兩個人還要更親密一些。
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秦訣也注意到了旁邊的動靜,下意識看向身側的蘇洛安,頓了兩秒,輕扯了一下對方的衣袖:“要不要吃冰淇淋?”
蘇洛安回過頭,眸光還算平靜:“想。”
“那你等著,我去給你買。”
“珧珧,珧珧在哪,爸爸來了”
一陣刺耳的腳步聲響起,走廊里立刻熱鬧起來,兩名警察跟在許亦珧父親身后提醒:“先生,請您安靜一些,這里是警局”
“我兒子呢,我兒子在哪里”對方顯然沒聽他在說什么,神色激動道,“我兒子是Omega,他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們任何人!”
許亦珧是未成年Omega,即便他再不情愿,警察還是第一時間通知了他的監護人,也就是他的兩位父親。
許亦珧松開抱著何澤宇的手臂,抬手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退后一步扭頭看像走廊盡頭。
“珧珧!”
鄧由遠遠看到許亦珧的身影,加快腳步走過來,扯著兒子的手臂檢查著他身上的傷,“怎么這么嚴重疼嗎寶貝,還有沒有哪里受傷?”
“沒有,”許亦珧吸了吸鼻子,“我沒事。”
許成幟停在鄧由身邊,確認許亦珧沒有大礙后微松了口氣,扭頭看向身后的警察:“嫌疑人呢?我要見嫌疑人。”
“抱歉先生,”警察說,“調查還沒結束,您目前還不能見嫌疑人。”
“還沒結束?這都多久了?”許成幟皺眉,“你們辦事效率怎么這么低!”
何澤宇原本想上前打招呼,但奈何插不進嘴,只好重新退回去,沉默地靠在身后的墻上。
“抱歉先生,”警察只能說,“請您冷靜等待。”
“許沉星呢,”鄧由紅著眼瞪過來,“我們珧珧不是因為和他在一起才出事的嗎?他這個做哥哥的去哪了?為什么不在?”
周圍安靜了幾秒,何澤宇想開口,但又不知該說什么,只好放棄。
許亦珧拽了拽鄧由的胳膊:“爸爸,你小點聲”
“什么小聲點,為什么要小聲點?”鄧由似乎更生氣了,“你被欺負了,他作為哥哥,不好好保護你,他在干什么!”
蘇洛安的火“蹭”一下竄上來,忍無可忍地站起身:“小珧子是上廁所的時候被人堵的,阿星第一時間追出去,警察才抓到那兩個混混,你們不知感謝就罷了,怎么還怪他?”
“你是誰?”鄧由臉色一僵,氣勢明顯弱了一些,但仍不愿在小輩面前露怯,只好冷聲質問道,“哪家的孩子這么不知深淺,敢家長面前大呼小叫!”
蘇洛安寸步不讓地學舌:“那你又是誰?哪家的家長這么不辯黑白,敢在警局冤枉好人!”
“你”鄧由氣的脖子都紅了,“小兔崽子,你今天”
“鄧叔叔是吧?”
秦訣上前一步,擋在蘇洛安面前,垂眸看著比他矮了一頭的鄧由,聲音有點冷:“阿星為了許亦珧跟混混打架,現在正在里面接受問話,您要去看一下嗎?”
鄧由被噎得說不出話,渾身都在發抖。
許成幟抬手拍了拍鄧由的后背,扭頭看向秦訣:“你是秦家的孩子?”
許家和秦家有過一次合作,兩人在之前的公司的酒會上見過面,許成幟自然認得。
秦訣點了下頭:“是。”
“不管怎么說,我孩子是跟許沉星在一起才出的事,我們多問一句,應該不算過分吧?”
“什么叫跟阿星在一起才出事,”蘇洛安從秦訣身后露出半個腦袋,不服氣地說,“你去飯店路上被搶了,難道還要飯店老板賠償你不成?”
許成幟臉色一黑,臉上的平和差點維持不住:“你這是什么話”
“許叔叔,”秦訣禮貌地打斷許成幟,“雖然我并不贊同您的理論,但還是要提醒您,許亦珧不是阿星叫過來的,是他自己逛街到這邊,恰好和我們遇到。”
許成幟:“那也”
“阿星也在第一時間提出要送他回家,但是他不肯,”秦訣不容拒絕地將后半句話說完,“所以即便按您的理論去算,這件事也不該由阿星負責。”
“就是就是,”蘇洛安幫腔,“不信你可以問小珧,他什么都知道。”
被點名的許亦珧垂著頭站在鄧由身邊,紅著眼沒說話。
許成幟暗暗咬了咬牙,視線在秦訣和蘇洛安身上來回轉了一圈,緩慢地點了下頭:“很好。”
“我們走,”許成幟轉過身,“有什么話,回去再說。”
蘇洛安斜搭著秦訣的肩膀,涼颼颼地提醒:“阿星還沒出來呢,您作為他叔叔,不進去看一眼嗎?”
鄧由狠狠地白了蘇洛安一眼,拽著許亦珧抬腳就走。
警察盡職地提醒道:“后續有什么問題的話,還需要您再跑一趟。”
“還有什么問題?”
“受害者身上的傷痕檢測還沒出來,參與其中的另外兩位同學也還沒交代清楚細節,”警察保守地說,“如果還有其他情況,是需要你再跑一趟。”
“我兒子是受害者,什么是受害者你懂嗎?”
鄧由心里本就窩著火,聽到這樣的話更為惱怒,一氣之下,不顧許成幟的阻攔,幾乎快將拳頭砸在警察臉上:“你不去懲治壞人,反倒來這里跟我們廢話連篇,這就是你們所謂的職責嗎!”
“這位先生,”警察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襲警是重罪,請您冷靜。”
“你”
“好了。”許成幟攔住鄧由,低聲安撫了幾句,扭頭瞥了一眼身后的警察,最終什么都沒說,轉身離去。
許亦珧被鄧由拽得踉蹌了幾步,走之前依依不舍地回頭看了眼何澤宇的方向。
蘇洛安重重地坐在椅子上,臉都氣白了:“這都什么奇葩親戚,眼里只有自己兒子,一點都不顧別人的死活。”
秦訣輕輕按了下蘇洛安的腦袋,轉頭看向另一邊的警察:“麻煩問一下,我朋友他們什么時候能出來。”
警察似乎也被氣得不輕,調整了一下呼吸才回答:“已經通知了兩位同學的家屬,他們過來簽個字就可以走了。”
話音未落,走廊盡頭再次傳來一陣腳步聲,幾個西裝革履的人拐過走廊,朝盡頭的問詢室走來。
為首的兩個人最為矚目。
個子高一些的alpha肩寬腿長,身材比例堪比國際模特,面容輪廓立體深邃,帥的很有攻擊性。另一位Omega看上去略單薄一些,但相貌清朗俊秀,氣質疏冷,又是另一番悅目。
他們雖然肩抵著肩一同進來,卻互相都沒有給對方眼神,一個眼高于頂,一個冷若冰霜,似乎都很瞧不上彼此。
兩個人同時停在警察面前,略頓了一下,又同時開口。
“你好,我是許沉星的家長。”
“你好,我是幕澄的家長。”
連語氣都寡淡的如出一轍。
“你們好,”警察不自覺后退半步,“他們還在接受詢問,很快就好了。”
“小唐哥,”秦訣朝唐澤點了下頭,主動交代道,“阿星進去已經有一會,應該快出來了。”
唐澤問:“你們沒事吧?”
“沒有,”蘇洛安搖頭,頓了一秒又補充,“阿星也沒受傷。”
唐澤點點頭,轉身走向一側的休息座椅,俯身坐下,動作矜貴優雅,不像是身處雜亂的警局走廊,倒像是走入鏡頭的平面模特。
另一位Omega抱著手臂靠在身側的墻上,頭頂的廊燈灑在周身,更顯清冷漠然。
單單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夠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原本跟在身后的幾個人也自動分成兩撥,涇渭分明的隔開走廊,絲毫沒有互相打招呼的意思。
何澤宇看看這邊,再看看那邊,猶豫了一下,不動聲色的往角落里挪了挪,假裝自己不存在。
蘇洛安悄悄湊到秦訣身邊,小聲說:“我怎么覺得,氣壓忽然變低了。”
秦訣微微低下頭,用同樣的聲音回答:“我也覺得。”
問詢室的門被推開,一個戴眼鏡的警察露出腦袋:“許沉星和幕澄的家長來了嗎?”
唐澤和幕允同時開口:“來了。”
“過來簽字。”警察說完就退了回去,門也隨著他的動作慢悠悠合上。
唐澤先一步走過去,推開門后沒有立刻收回手,而是等身后的人跟過來,擦著他的肩膀走進室內后,才松開了扶著門的手。
這是一間很大的辦公室,雖然已經接近晚上十一點,室內依舊忙碌非常,低低的說話聲和鍵盤敲擊聲此起彼伏,隔著一排整齊的電腦,唐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盡頭椅子上的許沉星。
他松松地靠在椅背上,外套沾了點灰,額前的頭發翹起一撮,手指骨節處綁了一圈薄薄的紗布。
唐澤微微皺眉,不是沒受傷嗎,怎么還是裹了紗布。
“唐先生是嗎?”負責接洽的人引著他們往前走,“都處理的差不多了,這邊簽個字就可以了。”
“好,謝謝。”唐澤點了下頭。
幕允已經簽好了字,單手拎著回執單走到幕澄身邊,問:“沒受傷吧?”
許沉星這才注意到走近的兩個人,他不自覺坐正了身子,抬手理了理身上的外套。
“沒有,”幕澄站起身,“哥,這是我同學,許沉星。阿星,這是我哥。”
許沉星也跟著從椅子上站起,朝幕允點了下頭:“哥哥好。”
幕允彎了彎唇,眼底帶了點溫和的笑意:“你好,我聽小澄說起過你。”
“不是沒受傷嗎?”唐澤隨手將回執單對折了一下,問,“手怎么了?”
許沉星抬手撓了撓腦袋:“打架的時候不小心蹭墻上了。”
唐澤冷笑一聲:“就這點本事,還學人打架?”
“我一對二,”許沉星偷偷看了一眼旁邊的幕允,莫名有點擔心對方會因此反感,聲音低了點,“能這樣,很不錯了。”
“你還挺滿意?”唐澤毫不留情地說,“那么兩個混混都解決不了,也好意思。”
一旁的幕允看不下去了:“你就這樣教孩子的?”
唐澤滿臉無辜:“怎么了,好歹能一打二呢。”
幕允微微皺眉:“用暴力能解決根本問題嗎?”
唐澤抱臂回擊:“面對那些混混,就要以暴制暴,難道要坐下來跟他們講道理?”
兩個西裝革履的業內精英就這么靠在警局問詢室的電腦桌前你來我往的爭論,誰也不認同對方的觀點,又誰都不肯退讓,場面一度十分焦灼。
許沉星悄悄靠近幕澄,用氣音問:“我舅舅和你哥,不是經常合作嗎,怎么關系看起來這么差?”
“不止,”幕澄微微偏過頭,小聲回,“他們還能因為合同里的一些小細節,吵兩個小時都不停,最重要的,完全不影響下次合作。”
“”
許沉星恍悟:“原來咱倆互相看不慣,是家族遺傳。”
幕澄:“”
第30章
京大校慶在即,各大社團都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著慶典活動,漢服社也報了個節目,話劇《寶玉挨打》,說是既能宣傳漢服,又可以宣揚古典文化。
許沉星分到的角色是賈寶玉,只有低眉順眼認錯和按著被打的份。
蘇洛安比他還不如,是打小報告的賈環,光猥瑣荒疏的小動作就練了好幾天。何澤宇因為身材高大,被分了個長史官的角色。
唯有幕澄,是全場最霸氣的賈政。
一想到幕澄要給自己當爹,許沉星就氣不打一處來,排練都不情不愿。
休息的間隙,秦訣拎著幾杯奶茶分給眾人,最后剩下三杯,單手勾著送到舞臺邊。
許沉星憋屈地坐在臺階前的小箱子上,單手捏著奶茶杯,呼嚕呼嚕地喝。
另一側的舞臺邊有隱約的說話聲,是許亦珧和何澤宇,兩人正喝著同一杯奶茶,腦袋湊在一起低聲說著什么。
偶爾飄出一聲低笑,帶著小情侶特有的甜膩。
上次的事情后,何澤宇還是接受了許亦珧的告白,現在他們一有時間就偷偷約會,偶爾何澤宇會去學校附近找許亦珧,許亦珧有時間也會來這邊陪男朋友排練。
秦訣和許沉星對視一眼,雙雙挪動肩膀,遮住了蘇洛安的視線。
蘇洛安將手里的奶茶擱在箱子上,兩只手左右一推,將兩個兄弟的腦袋齊齊撥開:“行了,我都沒什么,你們倒比我這個當事人還別扭。”
秦訣捋了捋被搓亂的頭發,訥訥道:“這不是怕你舊情難忘,徒增煩惱么。”
“那也得有情才能難忘,”蘇洛安重新握住杯子,咬住吸管嘬了一口,“我對他頂多算未遂,還沒到有情那一步。”
“真的?”
蘇洛安抬了抬下巴:“那不然呢,天底下又不止他一個黑皮肌肉男,本少爺扭頭就能再找一個更好的。”
許沉星抬起拇指給他點了個贊。
秦訣難以理解:“黑皮有什么好的,往窯洞里一丟,看都看不見。”
“你懂什么,”蘇洛安不服,“那叫性感,性感你懂嗎?”
秦訣忍不住咕噥:“我覺得我這樣的也挺好。”
蘇洛安沒聽見他的嘀咕,扭頭問許沉星:“小珧子的事解決了嗎,那兩個人怎么處理的?”
“沒有,”許沉星放松肩膀靠在身后的置物箱上,“證據不足,暫時不能定罪。”
許亦珧的傷痕鑒定結果很奇怪,不論是皮膚還是衣物組織上,都沒有檢測到那兩個人的DNA或信息素殘留,傷口無任何扭打痕跡,只有輕微擦傷。
并且對方也還是未成年,其中一個還不滿十五歲,兩人接受了幾天審理,始終不肯承認自己動手打人,只說經過巷子的時候接了許亦珧的錢包,加上事發角落沒有監控,沒有找到任何目擊證人,所以案子的處理很棘手。
“那怎么辦,”蘇洛安怔了一下,“總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吧。”
“不會的,”秦訣搖頭,“許家二叔不是那種肯吃悶虧的人,不管是法律上還是私底下,他都不會放過那兩個人。”
蘇洛安搓了搓手背,隱隱覺得有點發毛:“私底下?什么私底下?”
“我找了半天,你們怎么躲在這啊,”施予拎著兜葡萄越過幾個礙事的箱子,擠在許沉星身邊坐下,促狹地挑了下眉,“聽說你要被打了,寶玉?”
許沉星面無表情地吸了口奶茶,表示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我們社團也有表演,在隔壁音樂室排練呢,”施予說,“我是吉他手,練得手酸。”
所以過來湊熱鬧,看看他們的進度到哪了。
“我的戲份少,”蘇洛安傻樂,“臺詞也就那幾句,說完就沒了。”
許沉星嚼著奶茶里的珍珠,再次拒絕回答。
施予和蘇洛安逗笑了一會,決定哄一哄許沉星,她從口袋里拿出手機,點開認真翻著什么:“論壇的帖子只有咱們自己頂,效果好像不太好。”
何止不太好。
好幾天了,群里只進了十幾個人,其中還有一多半是抱著“我倒要看看這群人是怎么嗑反cp”的好奇心進來的。
“那怎么辦,”蘇洛安皇帝不急太監急,“要不再多發幾個帖子?”
“頂帖支持的人少,就算發再多也沒太大用處。”
“你的意思是,我們再召集一些人一起頂帖?”
“自己召集太麻煩,并且人數上也有限,”施予微微一笑,“最好的方法,就是找水軍。”
蘇洛安瞪大眼睛:“找水軍?”
“嗯,”施予點頭,“找一大批水軍和我們一起頂帖,制造出一片星幕繁榮景象,這樣路人看得多了,自然會感興趣。”
許沉星咬著吸管愣了一下:“還可以這樣?”
“當然,”施予胸有成竹,“這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法。”
許沉星和蘇洛安頓了一下,同時露出一絲欽佩的表情:“來,展開具體說說。”
幕澄拎著杯果茶從后臺走過來,經過置物箱時,目光從緊挨在一起的許沉星和施予身上劃過,微停了一瞬,轉身拐向另一邊的休息椅。
找出自己的臺詞,低頭看著。
“愣什么呢,”何澤宇走過來坐在他身邊,“好一會了,連頁都沒翻。”
幕澄抬頭看了他一眼:“男朋友走了?怎么有空過來。”
“走了,”何澤宇有點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尖,對于許亦珧是他男朋友這件事,他到現在提起來都還有點難為情,“我把他送上公交車,就回來了。”
許亦珧家里下午有事,不能久待,他便提前將對方送回車站。
幕澄再次將視線挪到臺詞本上,沒再發問,明顯對這件事沒什么興趣。
許沉星拎著一小串洗好的葡萄,水淋淋亮晶晶的裝在保鮮袋里,停在幕澄身邊,驕矜地遞出去:“吃不吃?”
幕澄沒動,視線也沒抬一下,跟沒聽見似的。
許沉星不耐煩地“嘖”一聲,手舉著沒收回來:“你要不要”
一旁的何澤宇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立刻雙手接過:“要,怎么不要,已經洗過了啊,這葡萄真不錯,哪買的啊?”
許沉星瞥了幕澄一眼,有些莫名其妙地回答:“施予拿來的,那邊還有很多。”
“啊,”何澤宇干笑著打圓場,“施予對你們真好,連水果都送。”
許沉星哼笑一聲:“是比有些人強多了。”
至少不會亂發脾氣,更不會無緣無故不理人。
“既然那么喜歡,”幕澄依舊垂著視線,聲音聽不出情緒,“不趕緊去陪著,跑這來做什么。”
許沉星呼吸一滯,被幕澄冷硬的語調徹底惹惱,粗聲粗氣地丟下一句“我想往哪跑就往哪跑,關你什么事”,轉身離開舞臺。
炸毛的小獅子一樣,渾身都透著毛躁。
“你”何澤宇有點不知所措,“你們這是,又吵架了?”
幕澄捏著臺詞本僵了一會,忽然站起身,從何澤宇手里接過那兜洗好的葡萄,快步朝許沉星離開的方向走去。
“哎葡萄”何澤宇追了兩步,有點可惜地嘟囔了一句,“我一個沒吃呢。”
幕澄在禮堂后的銀杏林里追上許沉星,上前一步扯住他的手腕,氣息略有些不穩:“對不起,我錯了。”
“你沒錯,是我錯了!”
許沉星煩躁地甩開他的手:“腦袋被驢踢了才會去給你送吃的,不吃就不吃,還亂發脾氣,簡直不識好歹,不辨是非,不可救藥!”
“是我錯,你別生氣,”幕澄聲音有點低,“剛才不是沖你,我糊涂了才會跟你說那些話,你別生氣,好嗎?”
許沉星重重地哼了一聲,撇過臉不去看他。
“我沒有不吃,”幕澄小心翼翼地示意了一下手里的保鮮袋,“你看,你洗的葡萄我都拿過來了。”
許沉星瞥著視線瞪他,半晌,抬手搶過他手里的東西,轉身就走。
“這是我的,不給你。”
幕澄追上去,小心地碰了碰他的手指:“阿星,別氣了。”
“撒開,”許沉星毫不留地拍開他的手,“學校里到處都是人,你還嫌論壇里寫的不夠亂是吧?”
“為什么那么在意別人寫什么,”幕澄頓了頓,小聲問,“是因為有了喜歡的人,所以怕她介意嗎?”
“就非得有喜歡的人才能跟你撇清關系?”許沉星拍了拍胸口,“小爺是為了自己的清譽,清譽你懂嗎?”
兩個alpha被人亂組cp也就罷了,他還成了被壓的那個,會情愿才怪。
“哦,”幕澄垂下視線,“我以為你喜歡上了誰。”
許沉星冷嘁一聲,慢吞吞走了兩步,忽地想起什么:“不對啊,是你有喜歡的人吧,你不在意那些謠言嗎,就算你不介意,那個誰他肯定會介意吧?”
幕澄步子慢了點,眸中帶了點疑惑:“什么,你說誰?”
“還能有誰,你喜歡的那個,軍訓結束那天晚上,你親口跟搭訕的omega說的。”
許沉星捏了捏手里的保鮮袋,忍不住嘀咕:“誰會希望自己未來男朋友和別人有牽扯,哪怕是假的也會不痛快吧”
幕澄怔了一會,才想起是怎么回事,他停在許沉星面前,認真解釋:“我沒有喜歡別人,也不會去喜歡別人,你不需要因為這件事有負擔。”
許沉星看著他:“真的?”
“真的,”幕澄說,“那天只是隨便找了個借口,不想一直被打擾而已。”
許沉星沒來由地松了口氣,面上依舊煩躁:“誰管你是真還是假,起開,別擋道。”
“好。”
兩人最終還是坐在花壇邊吃完了那兜洗凈的葡萄,當然,許沉星吃了一多半,幕澄只拈到幾粒,就被許沉星毫不客氣地開手。
“不是不吃嗎?”許沉星塞了一嘴吃的,口齒不清地記仇,“不吃我吃,我最喜歡吃葡萄了。”
幕澄從口袋里掏出紙巾遞給他:“擦一下,弄衣服上了。”
許沉星接過紙巾,隨意地擦了兩下,繼續往嘴里塞著葡萄,一副半顆都不給幕澄留的架勢。
“施予最近好像和你們走的很近,”幕澄偏頭看了他一眼,“是找你有什么事嗎?”
“沒有,”許沉星立刻反駁,完全沒意識到自己語氣里的心虛,“什么事都沒有。”
幕澄挑了下眉尾,點頭:“哦。”
“你哦什么哦,我說沒有就沒有。”
許沉星將吃得只剩骨架的空袋丟給他,轉身走向禮堂,步履匆忙,看上去很著急:“快回去排練,詞兒背全了嗎就跑來這邊閑逛。”-
校慶當天,所有表演緊張有序的進行,許沉星早早換好衣服,有模有樣地握著劇本坐在化妝鏡前上妝。
負責化妝的小姐姐低頭認真地忙碌著,時不時感嘆一句:“你底子真好,怪不得選你做寶玉,太合適了”
合適什么?
合適被打嗎?
許沉星沒問,別扭地挪了挪屁股,坐了快兩個小時,他腰都酸了:“快好了嗎?”
“快了,”化妝師拿出個小刷子一樣的東西在他臉上掃來掃去,“馬上就好。”
身后有細微的腳步聲,許沉星抬起視線,從鏡子里對上幕澄的目光,片刻,眼睛緩緩彎起,唇邊的梨渦深陷。
幕澄略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很難看嗎?”
“不,”許沉星笑的快坐不住了,“不是,主要沒見你這樣過”
幕澄穿著一套藏藍色的交領長袍,腰間系著一條純黑色織錦絳帶,搭配同色系短靴。
這身衣服若是穿在旁人身上或許很死板,但幕澄肩膀很寬,腰窄腿長,反而將這身嚴肅的衣服穿出了一股清冷的禁欲感。
尤其唇上還貼了胡子,活脫脫一個仙風道骨的俊雅山人,讓人忍不住想要逗弄調笑。
幕澄曲起指節按了按嘴上的胡子,自己也覺得別扭,照鏡子的時候甚至有點恍惚,以為自己走錯了片場,進了哪家紀錄片的拍攝基地。
“有點像書里配圖的屈原,”許沉星單手扶著椅背,扭著頭傻笑,“還挺好看。”
化妝師握著粉刷站在一旁,緩緩露出幾分姨母笑:“你們關系真好,看來論壇里那些帖子說的沒錯”
許沉星臉上的笑意唰地一下收起,他調整姿勢坐好,重新舉起手里的劇本,一本正經地看著:“麻煩快點,我還要對詞你起開,別耽誤人家工作。”
后半句話是對幕澄說的,用沒什么耐心的語氣。
幕澄低應一聲,配合的轉身讓出位置。
雖然他本來就離的很遠,沒有影響任何人。
“哦哦,好。”小姐姐立刻應了一聲,暗暗吐了吐舌頭,舉著小粉刷繼續著最后的定妝工作。
演出很順利,一行人站在臺上謝幕時,臺下的掌聲雷動,甚至還有隱隱的叫好聲。
秦訣在臺下拍了好多照片,許沉星全部拷下來,挑挑揀揀,選出幾張最滿意的,加上一張他懟臉裝可愛的自拍,一并轉發給唐澤。
并十分厚臉皮的配文:史上最帥賈寶玉來也。貓貓驕傲.jpg。
片刻后,手機傳來震動,對方回了個小和尚瞇眼微笑的表情包。
許沉星怔了一下,正疑惑唐澤什么時候也學會用表情包,視線上挪一寸,看清屏幕上方的名字:“-”
許沉星倏然抬頭,果然在幾步之外對上了幕澄的視線。
他已經拿掉了胡子,帥的更加明目張膽,也更顯斯文敗類,在許沉星震驚的視線里慢悠悠地抬了抬眉尾,唇角噙著一絲似有若無的笑,用口型說了句什么。
周圍很亂,人聲嘈雜,但許沉星看懂了。
他說的是:史上最帥賈寶玉?
許沉星迅速低下頭,用最快的速度把那張腦殘自拍和之前的幾條圖片全部撤回,剛松了口氣,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是幕澄的消息,只回了個“?”。
自黑圖成功撤回,許沉星神清氣爽地裝傻:干嘛,有事?
幕澄那邊沒動靜,片刻后,甩出一張表情包。
是賈寶玉扮相,對著鏡頭做親吻狀,一臉傻氣的許沉星。
他甚至有時間P了個圖,給他加了個粉嘟嘟的濾鏡,和一行Q體的“史上最帥賈寶玉”的配字。
許沉星眼前一黑,差點把手機甩出去。
他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地打字:刪了。
幕澄:挺可愛的。
許沉星咬了咬牙,繼續敲字:別逼我扇你。
幕澄睜眼說瞎話:我手機刪除鍵壞了。
許沉星:你拿過來我替你刪。
幕澄:不要。
許沉星強忍著揍人的沖動,違心地敲字:叫你一聲哥,行了吧。
語畢,怕自己豁不出去似的,按住手機快速叫了一聲哥,一松手,發了出去。
“干嘛呢,”秦訣不知從哪竄出來,勾著許沉星的脖子往前走,“手機得罪你了,干嘛一副要拆了它的表情。”
“沒。”許沉星迅速掩住手機,在秦訣看過來之前按熄了屏幕。
這樣丟臉的事情,才不要讓兄弟知道。
秦訣走過柱子時停了一下,好奇地扭臉看向幕澄的方向:“咦,你耳朵怎么這么紅?”
在燈光下尤為明顯,都快滴血了。
幕澄捏緊手里的手機,下意識扣在胸口的位置,一臉認真地朝秦訣點了下頭:“嗯,你今天也辛苦。”
“”秦訣,“啊?”
他又沒參與演出,辛苦什么。
幕澄退了半步:“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見。”
語畢他轉身朝一側的甬道走去,路過樓梯時,腳底下踉蹌了一下,差點踩滑。
許沉星頓了一下,立刻掏出手機打字:不許跑,趕緊刪了!!!
過了很久,幕澄才回了個“嗯”。
語氣極其敷衍。
許沉星不滿的“嘖”一聲,心想下次見面一定要想辦法弄到他的手機,好好檢查一下才行-
次日上午沒課,許沉星趴在床上補覺,睡到日上三竿才被手機震動吵醒。
他伸出一只手在被子外胡亂的摸了摸,點亮屏幕后又跳出一條信息。
是施予組的四人小群,除了他倆,秦訣和蘇洛安也在。
【施予:論壇里的帖子我刪了。兔子嘆氣.jpg】
【蘇洛安:為什么,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施予:那群水軍太不爭氣,我提供了幾個話術,他們就直接照搬粘貼,連標點符號和錯別字都一樣】
【蘇洛安:】
【施予:有人質疑是不是水軍,那群人還在傻兮兮的“好萌好甜,星哥好A”,簡直不打自招。】
【秦訣:】
【施予:所以我就刪了,不然再繼續下去,大概能有人順藤摸瓜,找到我的大號。】
【施予:@最閃亮的那顆星,姐真的救不了你了。癱倒.jpg】
【許沉星:算了。】
【施予:你不在意他們拿你當被壓的那個?】
【許沉星:已經麻了。】
【施予:那你要不要看個好東西?壞笑熊貓頭.jpg】
【蘇洛安:什么?】
【秦訣:什么?】
許沉星捏著手機,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施予:給你們個提示,去論壇,搜索關鍵字“賈政護崽”,我暫時倒戈一下,嗑一秒幕星。】
許沉星:“”
許沉星丟開手機,沒什么興趣地爬下床,頂著一頭亂翹的頭發去衛生間洗漱。
秦訣一早就被蘇洛安拽去拍照,譚元元和孟釩也不在寢室,許沉星洗完澡,百無聊賴地靠在陽臺邊的椅子上玩神廟逃亡。
一連摔了幾次懸崖,他興趣缺缺地關掉游戲,隨手點開朋友圈。
蘇洛安曬了一張沾著露水的小花,配文:非著名攝影師蘇洛安作品。
許沉星捧場地點了個贊。
秦宇發了段文字:天氣越來越冷,小花都凍住了。
配圖是玻璃窗上的霜花。
許沉星評論哈哈哈。
唐澤也罕見地發了條朋友圈,是一張很遠的舞臺照,幾個穿著漢服的人物在謝幕,配文:吾家有兒初長成。
許沉星十分臭不要臉的評論:中間那個寶玉扮相的最帥!
一連溜達過幾個常用的軟件,手指在屏幕上猶豫一下,還是戳進了學校論壇。
施予說的那個帖子就飄在屏幕最上方,關鍵詞后面跟著個標紅的“熱”字。
帖子標題是一行加粗的字體:【救,賈政下意識護崽的動作也太甜了吧!!!】
許沉星呆了一下。
什么護崽?
護什么崽?
他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點進那條帖子,是一個單獨截出來的動圖,幾個人表演完下臺的時候,許沉星的衣擺被身后的蘇洛安踩了一腳,步子倏然邁空,身形也跟著踉蹌了一下。
走在他身邊的幕澄幾乎本能地伸出手護了一下,看他撐著柱子站穩,又默默將手收了回去。
原本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但被慢放再配上濾鏡之后,怎么看都透著一股說不清的曖昧。
底下一大片“啊啊啊”的尖叫,和“一眼就看到了,這是時刻在關注弟弟啊”、“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倆一定是真的!”的評論。
再往下,是一條一千多贊的熱評,沒有配文,只有一段不到十秒的視頻。
視頻明顯出自手機側拍,清晰度不高,但能看清是在舞臺候場區,周圍人來人往,又亂又吵。
幕澄抱著手臂靠在身后的一個大鼓上,默默地等待上臺,眸底情緒冷淡。
幾秒鐘后,一個紅色的身影從一側走過。
幕澄視線挪了一下,落在那人身上之后,眼底的漠然迅速瓦解,只剩下一絲淺淺的,不自覺漫出的笑意。
視頻戛然而止,雖然沒有那人的正面照,但看過當天演出的人都知道,那個身影是穿著賈寶玉戲服的許沉星。
【嗚嗚嗚,這宿命感好絕!】
【我宣布,他倆要不是真的,我就是假的!!!】
【啊啊啊啊媽媽,我磕到真的了!】
許沉星啪嗒一聲按熄屏幕,對著陽臺怔了好一會才緩過神。
不得不說,這屆網友真的很牛。
剪輯的視頻質量也太高了。
要不是他本人就是此次事件的主人公之一,恐怕也信了這倆人有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