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別離開我
二人短暫沉默后,在無暇的月光中相視一笑。
沐岑道:“聞奕,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你呢,想好去哪了嗎?”聞奕問。
沐岑緩緩搖頭,眼底思緒復雜,“不知,隨意走走吧。”
聞奕點點頭,“也好,”天將破曉,“我便先走了,有什么事都可以聯系我。”
“好。”沐岑笑著點頭。
聞奕開了鬼門,回了封冥山。
沐岑望著空蕩蕩的墓室,愣神站了許久,而后垂眸淺笑,拿起星盤,決定入世。
封冥山很靜,陣法轉動著,發出幽暗的光。
鬼氣被格擋在陣法里,封冥山上籠罩著一層黑色的游走的鬼氣,濃郁而磅礴。
圣潔的靈力同黑色鬼氣纏繞,分離,而后奇跡般的糾合。
聞奕踏入墓室,一股不知名力量將他隔絕與墓室外。
百年前也是,墓室在排斥他。
百年前他沒有強行闖進來,只是愣愣地站在大墓外,感受著莫肅琛的力量由外泄到混亂到平靜。
而后在旁邊的小墓室里,他垂眸,瘋狂而冷靜地制定了一切計劃。
在沐岑和棠若的幫助下割開自己的魂魄。
魂魄被割開,很痛,那是比割開身體還要痛上千百倍。
那時候只有一個純粹的念頭,那就是要解決一切,只為保護莫肅琛。
現在,他站在大墓外,同墓室的力量對抗著,而后強大的不容拒絕的靈力壓制住墓室的靈力,他抬眸,心下跳得混亂,緩步走了進去。
墓室里,金絲楠木的棺槨上滿身紅色與黑色交纏的符咒。
旁邊的石床上,莫肅琛盤腿坐著,眉頭微微蹙起,似乎感受到了他,蹙起的眉頭緩緩松開。
聞奕走近,默默注視著莫肅琛,似乎要將早已刻入骨髓的容貌在緩緩刻上一遍。
余光看到一抹紅,與記憶中的那身婚服重合,他喉頭干澀,頓住。
喉嚨不自覺地滾動著,宛如誘惑他的妖魔,他提步走向足以兩人躺下的棺槨。
曾經的莫肅琛,便是同一具尸體躺在了同一個棺槨里。
如合葬般鄭重。
而里面,確確實實躺了另外一個毫無血色的人,那張臉同他一模一樣。
婚服妥帖地穿在他的身上,極為好看。
緊閉的雙眼似乎只是睡著了,但聞奕很清楚,這個沒了魂魄的人再也醒不來了。
莫肅琛懷著怎樣深切而深重的絕望,把自己和封冥山永遠封存,他不得而知。
原來那場雪夜,千年前的聞奕留在了那里,而莫肅琛,也從未走出來過。
他顫抖著手,指尖輕輕撫摸過棺槨之中的人的面龐,心如刀割,不知是在痛誰。
魂魄都泛著痛,剛剛融合的半魂也在痛。
鬼氣傾瀉而出,聞奕定了定心神,飄遠的思緒被拉回,他偏頭看向莫肅琛。
莫肅琛滿頭冷汗,眉頭緊緊蹙起。
融合遇到了問題。
聞奕凝神,心下混亂,靈力注入到莫肅琛的身體里,溫和的靈力引導著混亂游走的鬼氣和靈力。
但是兩道不相合的力量太過強大,縱然聞奕全力以赴,還是吃力。
突然,面前的人睜開了眼睛,眼睛是紅色的,定定地一錯不錯地注視著他,而后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握得很緊,聞奕感受到了絲絲痛意。
他欲掙脫,而莫肅琛握得更緊。
“聞奕~”一聲低沉地帶著無盡情緒的呼喚,讓聞奕徹底沉默。
他凝視著莫肅琛,猩紅的眼熱切而絕望,如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抓住他不放。
聞奕好像懂了,莫肅琛這是心魔,靈力與鬼氣相融的過程中產生了心魔,而心魔的對象,是他。
心里一陣難言的酸澀,他低眸,莫肅琛大力一拉,聞奕沒有防備摔倒在他懷里。
莫肅琛緊緊地抱著他,宛如抱住全是世界般,洶涌的靈力傾巢而出,二者斗得更厲害,然后緩緩沉寂,似乎在醞釀下一輪的爭斗。
聞奕靠在莫肅琛的肩膀上,胸膛與胸膛相貼,他感受著來自身邊人身上滾熱的溫度和雜亂有力的心跳,心跳也愈發快速,二人達成一致。
“別離開我。”脆弱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帶著深重難言的愛意。
聞奕無聲嘆了口氣,抱緊了莫肅琛,堅定而擲地有聲:“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他們之間錯過很多,總結下來,也不過是:一次死別,一次生離。
而愛意,停留在最濃烈的時候。
相逢時,一個以為是救贖的初見,一個壓制無邊的情意,笑著不說。
他不知道若是他不曾記起千年前,莫肅琛要如何去克制,去沉默這段刻骨銘心的過去。
他問,他不說。
怕給他負擔。
又怕他想不起,不知前世熱烈的愛意。
“你回來了”莫肅琛拉開他,二人對視著。
猩紅的眼滲出點點潮濕,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怕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不見。
聞奕喉嚨滾動,抬手撫上他的臉,這人連入魔都不曾傷他分毫,他笑著溫柔回應:“嗯,我回來了,不走了。”
世事繁華,總要二人一起看,才算的上無憾。
莫肅琛喉嚨滾動,一錯不錯望著他的眸子情緒翻涌,直白而濃烈的愛意與情‖欲交織,他沉默,咬著唇。
聞奕嘆了口氣,主動吻住了他的唇。
不再是魂體的微涼,而是滾燙溫度,似要將他灼燒。
后腦被一只滾燙的手固定,唇瓣被碾磨,吮吸,而后順著唇縫緩緩深入,溫柔而不容拒絕地強勢闖入。
那一刻,溫柔再度崩塌,聞奕閉著眼,承受著來自心上人的無法克制的洶涌。
腰身被另外一種手掌控,聞奕如脫水的魚般,徹底喪失了身體的控制權。
不過好在兩股力量不再針鋒相對地你來我往的爭斗,難得的沉寂下來。
唇上一痛,血腥味在口腔漫開,聞奕無言,這人怎么還咬人。
一吻畢,聞奕閉眼喘了會,雜亂無章的心臟才緩緩平復,唇上有些痛。
莫肅琛直勾勾地看著他,視線落到唇上滲血的傷口上。
而后同聞奕對上視線,湊近聞奕,像一條討好主人的大狗狗一般,一下又一下舔舐著他的傷口。
傷口被撕裂,又莫名發麻。
奇怪的情‖欲翻涌,聞奕只覺頭皮發麻,身體一陣發軟。
脖頸被莫肅琛咬住,一下又一下輕咬。
滾燙的氣息噴灑在頸側,身體變得滾燙,聞奕閉上眼睛,重重呼吸了一下。
這樣下去怕是會一發不可收拾,他伸手握住莫肅琛攬住他腰身的手,曖昧地十指相扣,莫肅琛抬眸看他,聞奕低頭吻上他。
靈力運轉,潔白的靈力在二人身上輪回跳躍,黑色的鬼氣纏繞在最外面。
溫和的靈力慢慢舒緩,鬼氣也平復下來,不知過了多久,聞奕周身靈力耗盡,體力不支倒了下去,被莫肅琛拉進懷里。
再次醒來時,天色已然暗沉。
聞奕躺著,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覺。
睜眼,入目是長遠記憶里的竹屋,他愣住。
起身時,身上已經被換了一套衣服,誰換的不言而喻。
門被推開,莫肅琛看到他的時候有一瞬間的不自然,而后面色如常,“感覺怎么樣?”
聞奕輕輕笑著,揶揄道:“看來我們國師沒忘啊?”
莫肅琛眸色一沉,指腹碾過他的唇瓣,結痂的傷口被撕裂,血滲了出來。
聞奕微微蹙眉,莫肅琛眸色暗了又暗,而后面色如常地看著他,唇上的痛意消失,傷口已然愈合。
莫肅琛歉意地看著他,“抱歉,當時沒有克制住自己。”
是沒有克制,還是沒能克制住,聞奕不得而知。
聞奕挑眉,滿不在乎道:“又不是沒親過,再說了是我先動的口。”
莫肅琛抿了抿唇,不知在想什么。
“喝藥吧。”莫肅琛指著剛剛端來放到桌上的黑乎乎的藥。
聞奕抿唇,瞬間痛苦面具,臉皺成一小團,試圖討價還價,“能不能不喝我覺得我沒事。”
“那你的靈力呢?”莫肅琛語氣平淡。
聞奕沉默,好吧,靈力沒了。
莫肅琛像哄孩子般揉了揉他的發頂,“乖點,喝完身體會好很多。”
“誰是罪魁禍首”聞奕哼哼。
莫肅琛展眉一笑,“奕奕說得對,我是罪魁禍首,怎么能讓你一個人喝藥。”
說著,在聞奕疑惑的眼神里端起桌上的藥一飲而盡,而后扣住聞奕的后腦,傾身附上他的唇,苦澀的藥在口腔炸開,聞奕蹙眉,被迫咽下了告別了千年的藥。
莫肅琛抬手,指腹重重碾過聞奕的唇,擦掉溢出來的藥汁,不知想到了什么,輕輕笑了一下。
嘴里被塞進了一個東西,酸甜的口感緩解了藥汁的苦澀,嘴里瞬間甜了起來。
是蜜餞,還是一樣的味道。
他挑眉,心里很甜,也很苦。
“做了飯,吃一點吧。”莫肅琛問。
聞奕點了點頭,沒了靈力身體很容易餓。
“明日要藥浴,靈力枯竭一時好不了。”
“好。”聞奕乖巧點頭。
經過喝藥這件事,聞奕都怕自己不愿意莫肅琛會抱著他一起泡。
算了,到底是他臉皮薄,有些不敢嘗試。
第102章 大將軍從不食言
飯菜都是聞奕喜歡吃的,在這方面,莫肅琛一向做得無可挑剔。
“對了,這里是哪里?”聞奕坐下故作鎮定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狀似好奇地問。
莫肅琛沉默了一下,面色如常,“一個安靜的地方,利于你養傷。”
他不愿意說,聞奕只是試探。
拿起筷子,垂眸看著碗里的米飯,思緒復雜。
“這樣啊,”聞奕輕聲笑了一下,漫不經心道:“還以為有你的什么秘密。”
莫肅琛沉默,晦暗不明的視線落到他身上,聞奕抬頭看過來時,情緒壓了下去,“沒有。”
他語氣平淡,只是滾動的喉嚨出賣了他的鎮定,只是聞奕并未察覺到。
身體虛弱到底是餓得快,聞奕幾乎要把飯菜吃盡。
莫肅琛雖然說身體和魂魄融合得順利,但到底是千年的分隔,到底是不能夠自如地控制靈力和鬼氣,二者此時雖然沉靜,但也只是一時的假象。
若是有什么誘因,恐怕兩股相斥的力量無法和平共處。
他還得好好閉關幾日,找到一個平衡點。
只是現下聞奕靈力盡失,所以他自作主張把聞奕帶來了這里。他垂下眼眸,遮住眼底復雜的情緒,抬眼時,已然平靜如水。
二人在山林的生活平靜而溫馨,聞奕坐在夕陽余暉下,望著后山的大片花海,“我曾經想過,我們遠離世俗,就這樣生活。”
“那現在呢?”莫肅琛不著痕跡地蹙了下眉,不解道:“現在這樣不好嗎?”
“好,”聞奕點點頭,體內的靈力恢復了個七七八八,他摘了朵不知名的花,,花瓣鮮艷,“可是,再美的花離開花海依舊會枯萎。”
莫肅琛沉默了,站在聞奕面前,聞奕卻聽到了他心碎的聲音。
莫名感到難過,似乎是為那句玩笑話一般,莫肅琛把它奉如神諭般當了真。
“我很喜歡這里,”聞奕笑了下,把花別到莫肅琛頭上,撤開幾步欣賞了一下自己的杰作,滿意地點點頭,“等所有事情都解決了,我們在這里住下吧。”
莫肅琛抬眸,深邃晦暗得不見底的眼眸定定地注視著聞奕,似乎在判斷這句話的真假。
“我們說過,不欺騙彼此。”
聞奕直勾勾地回望過去,挑了下眉,“你有瞞著我的事嗎?”
莫肅琛沉默。
聞奕緩緩笑了下,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我也不說了,保持神秘。”
莫肅琛嘆了口氣,認真解釋:“奕奕,我沒想瞞你什么,”抿唇輕閉眼眸,“只是一些事,說起來太復雜,知道與不知道都好。”
那段記憶太過沉重與痛苦,他都不知道是如何支撐過來的。
那段晦暗的日子,他私心不想聞奕記起。
天師傳達天意,正直清朗,無私情恩怨。
可細細想來,在那個雪天初見聞奕的第一眼,便動了私心。
那時的他不懂,只道是故人所托。
如今來看,是他一路縱容,若說他沒有察覺到聞奕大逆不道的心思,太過假了。
可到底,他在期待什么,又在害怕著什么,一邊遠離一邊又心軟靠近。
所以,活該他承受所有的代價,只是,死去的人,不該是聞奕。
那道劫是他的劫,分明他沒有過,付出代價的人卻是最愛他的人。
此后往間歲月里,再無人知莫肅琛。
不知是在懲罰誰,每一個初雪他都在人間游歷,而那道糾纏不清的命線,再也沒有牽動過。
那道天劫把他送到他身邊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絕不會放手了。
“若我想知道,你會告訴我嗎?”聞奕問。
“你知道所有的事,卻要打著為我好的名義隱瞞下來為什么”
“我也有知道一切的權利,我會和你面對一切,莫肅琛,別瞞著我好嗎?”
所有的一切,他會同他一起面對,縱然再輪回一世,也重未后悔。
他看著莫肅琛,白衣長袍攏在身上,修長挺拔的身形,面如冠玉般靜心雕刻的臉,眼神悲憫而溫和,像一個無意間跌落凡間的神明。
他本該如神明般圣潔,如今周身卻籠罩了一股似有若無的黑氣,受了天譴,擔了他的業障。
是他把他拉入這復雜的人世間,他想,縱然這條路注定是死,他也心甘情愿。
他突然有一種沖動,很想要抱住眼前的人。
所幸并不需要什么理由,想做便也做了,他抱住莫肅琛,莫肅琛愣了一下,把他擁入懷里。
分明他也不算矮,但被摟進懷里的時候,依舊顯得清瘦。
“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頭頂響起沙啞的聲音,似乎聽到了一聲似有若無地嘆息。
“我還以為,你要看我什么時候才能想起那段遺忘的日子。”聞奕笑了一下。
把頭埋入他的肩膀,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哥哥,不是說過,我會保護你的嗎?”
他從莫肅琛懷里退出來,抬頭直視著他,笑得意味深長,堅定道:“大將軍從不食言,戰無不勝。”
“你……”莫肅琛面色復雜,浮現一抹無措,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啞意:“你都想起來了?”
“不知道,”聞奕若有所思地拍了拍腦袋,“我只想到了這里。”
“所以,尊貴的國師大人,您答應本將軍的求婚了嗎?”聞奕笑著問,眼圈泛紅,濕潤了眼眶。
“答應了,”莫肅琛笑得沉重,卻又輕松,握住聞奕的手,“我們早就拜過天地,早已成婚。”
“怎么不瞞著我了”
“奕奕既然進了我的識海,自然是了若指掌。”
“我不知道,我原來的選擇,會讓你陷入這般境地。”聞奕很悲傷,他逃避著莫肅琛的眼神,“抱歉,這非我所愿。”
曾經的他很自私,一邊知道莫肅琛會走到讓人遙遙仰望的地方,一邊又私心地想要他為自己留下來。
后來,他做到了。
在那個血色長夜里,二人都未曾走出來。
那個長夜,太長了,長到千年之后,二人才算真正重逢。
莫肅琛有了猜測,他想,許是聞奕同沐岑聯合進了他的識海,看到了一切。
所以覺得沒什么可隱瞞的了。
畢竟識海不會阻攔聞奕,他的一切,都為聞奕敞開。
“這是我的選擇,從來都不是你的過錯。”
莫肅琛摩挲著聞奕的臉龐,滿目溫柔,“我從一開始便知道你是我的劫,是我私心縱容了你。”
早在問他的師父的時候,他的心里已經有了答案,所以不會覺得震驚。
那時的他,不懂情愛,卻對聞奕有著超乎尋常的在意,明知是錯,卻還一錯再錯。
“這都是我該經歷的,若有一人承擔罪錯,早在千年前,我們便已經付出了應有的代價。”
剩下的時光,他們會長相廝守。
“天罰,很痛吧。”聞奕雙眼泛紅,心痛到無以復加。
“不疼。”莫肅琛搖頭。
眼淚終究還是落到了莫肅琛微涼的手指上,打濕了他的手,一路燙到他的心,此后經年,不敢忘卻。
附在臉上的手指在抖,淚水被輕輕拭去,如決堤般控制不了分毫。
風吹竹葉沙沙作響,樹葉旋轉落下,落到四周,堆成一片絕美的光景。
世界退去,一切回歸最初的平靜,在天地寂靜中,只有二人彼此對視,所有的情緒與深藏的愛意涌動,似無所顧忌般,又似輕描淡寫的觸碰試探,一聲微不可查地嘆息后,聞奕被莫肅琛揉進懷里。
滾燙的體溫相互傳遞,跳動的有力的心臟趨向一致,他們在天地中,訴說著自己最深沉無解的愛意。
如絢爛的玫瑰凋謝又盛開,如長久而無解的莫比烏斯環。
愛意長久盛開,久經盛大。
兩顆流浪的心從此有了歸屬,沉寂的血液如火山爆發般流動著,宛如不曾衰敗的愛意。
如果對視是人類不含情‖欲的精神接吻,那擁抱,可以撫平一切的不安與焦躁。
在一個溫暖的擁抱里,煩惱拋之腦后,緊繃的神經徹底放松下來。
待聞奕平靜下來,主動推開莫肅琛,哭笑不得道:“抱這么緊,你想憋死我嗎?”
“那我就給你殉情。”莫肅琛笑著,表情卻是無比認真。
似乎他若是真的死了,莫肅琛會毫不猶豫地追隨而來。
黃泉道上三千路,每一次,都是他一個人走的。
“若是我真的死了,我不要你殉情。”聞奕扣住莫肅琛的手指,“死亡沒有終點,比起死去,我更害怕你忘記我。”
若是下一個輪回里他沒有找到莫肅琛怎么辦?
在每一個輪回里,他可以孤獨死去,卻接受不了被愛人遺忘。
他曾失神地坐在三生石旁,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鬼魂,捂住自己的心口,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疼,似乎遺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人,終其許多世,卻從來沒有想起來。
潛意識告訴他,他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而他張開雙手,看著鬼氣黑霧纏繞,卻是一片空白。
鬼差說他魂魄有缺,每一個輪回魂魄都在變完整,可失去的那個人,他依舊沒有想起。
直到百年前最后一個輪回,一個鬼差朝他揮手,笑道:“去找你忘記的一切吧。”
輪回路很長,他回頭,始終沒有看清那個鬼差的臉。
第103章 我來接你。前世如夢幻泡影,像一場幻夢,足夠刻骨銘心,也足夠沉重痛苦。
風吹秋夜里,縱然微冷,卻冷不下沸騰的熱血和滾燙的心跳。
二人相擁而眠,做著同一個美好的幻夢。
翌日,下著下雨,淅淅瀝瀝打濕了小路,竹葉垂落著,點點雨水滴落下來,和地上的小水灘創造了不一樣的美景。
聞奕起來時,莫肅琛已經不見了身影。
旁邊被子微熱,剛起沒多久。
“怎么不多睡一會兒”莫肅琛關上窗,窗外雨打葉落的聲音小了些。
“下雨了!”聞奕疑惑,秋天的天氣果然也很怪,雨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嗯,”莫肅琛熱了壺茶,“睡一會兒還是起來”
聞奕歪了歪頭,惺忪的眼睛已然清醒,他掀開被子,赤腳下床。
“穿鞋,地上涼。”
聞奕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被按到了床上,他直直坐下,腳被人握進手里。
他垂眸,莫肅琛半跪在地上,溫柔耐心地給他穿鞋。
他晃神,抬手抓了一把莫肅琛的長發,長發順滑,順著指間滑落,悸動不已,心癢難耐。
“今日便要走嗎?”莫肅琛面色如常。
“嗯,”聞奕點頭,有些失神,良久才對上莫肅琛的視線,收斂心神,“我同沐岑約好了今日見面。”
“你身體還沒有好,在此處修養幾日,到時候我來接你。”聞奕笑得乖巧,有理有據地說著。
莫肅琛神色不變,眼眸微動,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
聞奕還在焦灼時,只聽見:“你說你來接我”
聞奕詫異,條件反射地點點頭,像個認真聽訓的小孩子。
“那便好。”莫肅琛唇角勾起來,笑得很好看。
聞奕只覺得胸腔那顆心臟被誘惑,不停地跳動,似乎要沖破胸膛。
外面的雨還在下,不知是落到了誰的心上,漣漪四起,再未平靜。
沒什么需要收拾的,吃過飯,聞奕開了鬼門,同莫肅琛道別。
轉身進入鬼門的一瞬間,手腕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拽住,手的主人只是輕輕一拽,他就被莫肅琛拽進懷里,溫暖,熱切,抱得很緊。
頸側是噴灑的氣息,心亂如麻。
“既然說過來接我,那就不許食言。”
聞奕愣了一下,點頭輕笑一聲,調侃道:“你現在像個被拋棄的可憐小媳婦,而我是那個渣男。”
莫肅琛也笑,低沉的笑聲鉆進他的耳朵,一路酥麻滑進胸腔,甚至不用刻意去觸摸,便知道此刻心跳得有多快。
莫肅琛松開他,笑著道別,目不斜視地注視著他,“走吧。”
聞奕心下一動,忽然道:“你先走吧,這次我看著你回去再走。”
莫肅琛眼眸復雜,抿了抿唇,搖頭,抬手撫摸著他的臉,“別鬧,快些走吧。”
再晚一點,他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胸膛里叫囂著要留下聞奕的念頭。
有時候,念頭止不住便會放出一只惡魔,垂在身下的手握緊,他不想自私的困住聞奕。
鬼門要關了,聞奕無奈,轉身離開。
直到鬼門徹底合上,消失在眼前,過了很久,莫肅琛才若無其事地打坐修煉。
“我還以為你來不了了呢?!”沐岑懶散地坐在樹干上,低眸好整以暇地看著聞奕,開口調侃。
聞奕抬頭看他,搖頭失笑。
沐岑跳下來,“不和你的心上人膩膩歪歪培養感情,找我做什么?”
“自然是做該做的事。”聞奕挑了下眉,從空間里拿出兩個系統。
系統奄奄地躺在手心里,看起來兇多吉少。
沐岑身體僵了一下,頓了一下,平靜問道:“還沒死啊,壽命還挺長。”
“準確的說,是它們的主機還沒有損毀,只是不能像一開始一樣自由運轉,現在應該是維持最低標準在運轉,想要讓它們徹底消亡,怕是要過上幾百年。”
“小東西還挺能活。”沐岑若無其事。
“現在只有消耗,也沒什么用。”聞奕漫不經心。
“這只要給你嗎?”聞奕指著其中一只,“那是可以改變時空的系統,可以帶人穿回任意時間點,或是讓狀態回到某個時間點。”
沐岑看了半晌,緩緩搖頭。
“我的道,不摻外物。”
“對了,上次太過匆忙,忘記告訴你現在時代很不一樣,你……”聞奕抿唇為難問道:“還適應嗎?”
沐岑愣了一下,緩緩點頭,“還行。”
確實有很多新奇的玩意,出去的他真的是封建原始人,看什么都好奇都震驚。
“遇到了一個很好的人,算是暫時收留了我。”
不然他都沒有地方住。
“上次忘記給你留錢了。”聞奕懊惱地拍了拍腦袋,他上次就說忘記了什么事,后面才想起來沒給沐岑這個時代的通行證。
沒錢沒身份證,沐岑妥妥一黑戶,出來恐怕很難,他都覺得這人轉頭就會找個墓閉關了。
“我讓人給你弄個身份吧,這樣出去也方便。”聞奕道。
沐岑緩緩搖頭,拿出新辦的身份證。
聞奕挑眉,“不錯啊,短短半個月就適應了現代的生活。”
沐岑搖頭,“我不怎么出門,這是收留我的那個恩人弄的。他說身份證很重要,還給了我錢,說出門都要帶著,否則會不方便。”
“他說得對。”聞奕點頭。
沒錢寸步難行。
不過,他抿唇看了一眼無所察覺的沐岑,輕描淡寫地問:“收留你的人叫什么?”
他好讓人去查查,沐岑剛入世,雖然經歷了不少,但到底心思單純。
“說來倒也巧,跟我一個姓,沐初宴。”
聞奕挑了下眉。
原來是蓄謀已久,看來他得去會會這個沐初宴了。
“讓我想起曾經……”沐岑止住了話頭,他的木偶也叫初宴。
只是,在百年前,就已經沒了神魂。
后來,在一場火災中,為了救一個奄奄一息來不及逃離火海的小女孩,木偶從身上掉落,他想要在進去時,整座樓已經倒塌,那個陪伴他很久的木偶,化為飛灰。
后來,他便不再出世,實則多為逃避。
所以遇到一個跟記憶中那個名字一樣的人,他充滿好感。
“我可以見見嗎?”聞奕問。
沐岑蹙眉,想了一下,搖搖頭,認真解釋道:“他在出差,最近怕是見不到。”
“這樣啊~”聞奕挑眉,若有所思。
“要不你住我那里吧,沒人住。”聞奕笑瞇瞇。
沐岑抿唇,認真思考后搖搖頭,“我已經在沐初宴那里住下了,等他回來跟他商量一下,不然不禮貌。”
聞奕笑得意味深長,“你的事,搬不搬全憑你的想法,為什么要和他商量”
“是嗎?”沐岑想了一下,還是搖頭,“到時候再說吧。”
本來就已經住下了,結果人出差自己一言不發就搬走了,真的不禮貌。
何況沐初宴收留他住下,對他也很好,讓他這樣做,確實會良心不安。
聞奕抿唇,算了,這人怕是被吃干抹凈都反應不過來。
這么明顯的線索都不帶懷疑一下的。
為什么
聞奕眼底晦暗,看來在他不知道的那段日子里,沐岑和木偶發生了別的事,很嚴重,以至于沐岑覺得只是純粹的巧合都未曾懷疑半分。
突然,更想見沐初宴了。
但是,算了,現在估計是見不上的。
“你會開車嗎?”沐岑上了副駕,狐疑地看向聞奕。
“很簡單,有什么不會的。”
倒也不是他自戀,不管是上一個時空還是現在,他都考了駕照的,車技不賴。
“我們去哪?”沐岑一整個懵懵然,聞奕突然讓他出來,現在又不知道去哪里。
“去一個朋友那里。”聞奕笑了一下。
“祈寧”沐岑蹙眉,詫異極了。
“祈寧不是祭神族大祭司嗎?怎么不在祭神族”
聞奕并不意外沐岑能夠算到,“他有名字,叫棠若。祭神族百年浩劫已過,現在棠若已經不是祈寧。”
“他的機緣,在外面。只要同他聯契的人不死,他可以一直待在外面。”
“聯契!”沐岑真的驚訝,現在外面的世界已經變成這樣了嗎?
“他的結契人,是誰”
“見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聞奕回想了一下與季沉淵為數不多的幾面,若有所思道:“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那毫不掩飾地占有欲,也就棠若好脾氣地縱然了。
“或許沐初宴與他會很有話題。”聞奕漫不經心。
沐岑疑惑,這么扯到沐初宴身上去了。
他總覺得,聞奕對沐初宴的態度很奇怪,說不喜歡吧,全然不是,更多地是一種調侃。
沐岑問:“你認識沐初宴”
聞奕坦然搖頭,在沐岑百思不得其解的目光中漫不經心地問:“你能看出沐初宴的命線嗎?”
沐岑睜大眼睛,滿臉疑惑,“我為什么要看他的命線”
聞奕:……
“你連對方是好人壞人都不知道,就敢跟別人走!”
聞奕抿唇,一時不知該如何評價。
“壞人若是存了心思害我,害怕的應該是他們才對。”
“再說了,沐初宴這個人,是個很好的人。”
聞奕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輕輕搖了搖頭。
點到為止,沐岑不開竅便算了。
現在他倒是有些同情沐初宴,故人相逢不相識,自己還被發了好人卡。
第104章 活下來的理由
“你身邊那個小朋友呢?”沐岑忽然想起來,隨口問了一句。
“在棠若家。”聞奕面色如常。
“啊?”沐岑震驚,“雖然他是棠若的有緣人,但是跟著人家回家會不會不太好,不會打擾別人的二人世界嗎?”
是他顛了還是這個世界顛了。
聞奕漫不經心地挑了下眉,“說來話長,你見到就明白了。”
“很復雜”沐岑挑眉,來了興趣。
聞奕輕輕點頭。
確實復雜,蘇言是他計劃中最大的一個偏差,導致在這個過程中,沐岑與他一直在修復這個例外,把蘇言一次一次拉回來。
在計劃里,二人本不會這般親密,可蘇言是個有血有肉的人,無論他的計劃怎樣,蘇言都會無條件支持他。
“你算盡人心與天機,竟也有算漏的時候!”沐岑有些幸災樂禍。
“我算不到人心,天機可算,人心難測。”說著,他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沐岑,二人四目相對,聞奕輕描淡寫地移開眼,“百年前,我們就見識過人心了。沐岑,可別再吃啞巴虧了。”
這是一句勸告,可對于現在的沐岑來說,不痛不癢。
他已經沒有什么可失去的了,當人有了軟肋,會變脆弱,也會變堅強。
可百年前,他的所有軟肋已經覆滅,連同他的道。
在那個被剝奪天賦,父親身死的夜晚,也在那個滿目血紅的火海。此后,他所向披靡,再無軟肋。
聞奕也不知沐岑聽進去沒有。
可到底,沐岑唯一還在堅持著的,就是陪他走完計劃的百年,若計劃結束,他尚且不知沐岑該何去何從。
他沒有歸宿,也沒有牽掛人與事。看似很瀟灑,實則清寥孤冷。
若是沐初宴真是沐岑牽掛的木偶,或許沐岑會找到活著的意義。
“你的猜測,證實了嗎?”沐岑抿唇,一本正經。
聞奕握住方向盤的手一緊,目光凝實,點了點頭。
沐岑沉默半晌,唇齒輕啟:“有把握嗎?”
聞奕沉默。
這個問題,他給不出答案。
“所以你的計劃里,沒打算活著”沐岑無奈地閉了閉眼,輕聲詢問:“他知道嗎?”
聞奕搖頭。
他的計劃會成功,哪怕最后死的是他。
可莫肅琛,依舊會一身清明,如千年前清風朗月孤冷絕塵的天師清離,但絕不會是鬼氣纏身,業罪滿身的封冥山鬼王。
有些事,從一開始就注定好了。
即便一切重新洗牌,棋局上的棋子全部死去,莫肅琛也會好好活著,這是他殺遍棋局保住的唯一一人。
“他若是知道了,聞奕……”沐岑輕輕嘆了口氣,“你打算怎么辦?”
“不知道,”聞奕抿唇,斬釘截鐵:“他不會知道。”
沒有這種可能,縱然知道,或許已是一切終結時,這遲來的千年的結局,也該在他手里結束了。
這一千年的偏差,就由他親手修正。
沐岑嘆了口氣,勸道:“萬事無絕對,他對你的情意……聞奕,你還是同他商量一下吧。”
他想,如莫肅琛最后才知道,抱住聞奕的尸身,怕是真的會崩潰。
“也不一定會死,那是最糟糕的結局,我不喜歡。”聞奕輕笑出聲,說不出什么情緒,只是,心底有些痛。
他之前想過自己若是死了莫肅琛會不會為他落淚,可看到千年前沉寂在久遠時光中的記憶,他只剩下心疼,疼到窒息。
可是,面對一切的莫肅琛比他還疼。
留下來的人才是最痛苦的,回憶比經歷更讓人崩潰。
他現在也茫然,若是真的再來一次,上窮碧落下黃泉,莫肅琛都會找到他。
沐岑:“不到最后,千萬不能極端。”
“你今天話怎么這么多?”聞奕漫不經心地移開話題。
沐岑好整以暇地接話,沒好氣道:“這叫關心你。”
“放心吧,我還沒活夠。”
沐岑轉著眼睛,不疾不徐地補刀:“百年前我倆認識的時候你還許愿也長命百歲呢,”說著不屑地冷笑一聲,“結果你們分開兩天,你把自己折騰成什么樣了?”
“我都以為你淪為乞丐了。”
“長命百歲~”聞奕搖頭失笑,自嘲道:“從前以為很容易,原來也不過是奢求。”
沐岑垂下眼眸,沒什么情緒道:“活得太久,也是一種罪孽。”
他的百年,何嘗不是一種對他的嘲笑與懲罰。
他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明明沒有做錯事,更沒有做壞事,可是所有的苦難,他都經歷了。
車流涌動,短暫的擁堵之后恢復正常,車水馬龍的街頭很熱鬧,男女老少都在夜里釋放自己,走在街頭,或孤身一人,或三三兩兩,說著玩笑,開心地走在熱鬧的大街。
聞奕看向窗邊,眼里復雜。
沐岑也靜靜地看著窗外,閉關百年從未出來,現在的生活很美好,是曾經他們心里可望不可即的理想世界。
好在,最后的時光,他有幸看到。
“你呢一切結束,你打算做什么?”聞奕突然開口。
沐岑失神地望著窗外,輕輕搖搖頭,他沒有打算。
或許去守一座墳,坦然平靜地等待自己的消亡,此后告別這個孤冷的世界。
不知道會不會有人記得他
不過,似乎都不重要了。
“你就沒有留下來的理由嗎?”聞奕問。
沐岑還是沉默,良久地沉默后,“我答應過你,縱然要死也是一切結束后,現在終于要走到了結局,我反倒輕松不少。”
“這世上,早沒了我牽掛的人。聞奕,我希望你不要攔我。如果最后得有一個人去死,那個人為何不能是我,我孑然一身無牽無掛,算是報了你的救命之恩。”
聞奕沉眸片刻,沉聲道:“這是我的事,沐岑,我想你好好活著。”
“這一個百年已經夠孤獨了,我沒有足夠的勇氣再度過下一個百年。”沐岑低頭笑出聲,自嘲道:“你就當我是膽小鬼。”
他只想解脫。
對他來說,只有死亡,才是解脫。
聞奕知道勸不了,索性止住了話頭。
見沐初宴的的事提上日程。
晚些時候,二人到了地方。
“我們能開鬼門直接過來,為什么還要開車”沐岑發出靈魂拷問。
聞奕漫不經心地指著四周無孔不入的監控,“現代社會,你一瞬間跨越百里,你是真的想被抓去研究啊。”
隨即,聞奕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意味深長道:“被抓去做研究也算是對人類有所貢獻,總比死了好。”
沐岑:……這還不如直接嘎了呢。
還沒按門鈴,門已經被打開,門內,蘇言雙眼發光地看著他們,然后旁若無人地蹦蹦跳跳過來抱住了聞奕,“嗚嗚嗚……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
棠若早已見怪不怪,同沐岑點頭問好。
倒是沐岑一臉跟見了鬼似的,“嘶~”了一聲,看到棠若神情自然,不由得嘴角抽搐。
好吧,這世界終究還是顛了。
他倆親近得有些曖昧了。
“阿言,別哭了。”聞奕嘆了口氣,拍了拍蘇言的背,低聲道:“他們看著呢。”
“看就看~嗚嗚嗚……”蘇言哭得更大聲了。
沐岑看著膩膩歪歪的二人,抿唇一言難盡地豎起大拇指。
聞奕:……
棠若:……
“他倆這樣……莫肅琛沒意見”沐岑咂舌。
猶記得當初他同聞奕勾肩搭背時莫肅琛那冰冷的帶著殺意的眼神,怎么才過來百年,待遇就天翻地覆了。
棠若沉思片刻,一本正經道:“可能已經見怪不怪了吧,人好閨蜜抱一下,不至于防著。”
沐岑:……
果然這個世界顛了,大家的精神狀態都很值得關注。
“大門口你不怕粉絲看到你猛男落淚了”聞奕靈魂發問。
話音未落,蘇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撒開手,轉身抹淚然后邁步踏進院子里。
一套下來行云流水,絲毫不見拖泥帶水的。
一看就是經常做的。
畢竟新手做不到這么熟練。
沐岑現在信了二人確實是這個相處方式。
對蘇言更加好奇了,看過去,心下一驚,又看了看棠若,眼神帶著詢問。
棠若面色如常地點點頭。
“怪不得”沐岑喃喃。
“情況很復雜,我和聞奕合計了一下,只能讓他先跟著我。”棠若也很無奈。
魂魄方面的問題確實過于棘手。
聞奕注視著蘇言的背影,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
當年他魂魄消散,莫肅琛雖然借助了龍脈的力量喚回了他的魂魄,但是魂魄的傷是不可逆的。
縱然修復,卻用了近一千年的時間輪回輾轉使得魂魄融合完整。
此番魂魄撕裂能有驚無險的融合,也是之前殘余的龍脈力量和輪回殘余的力量幫了大忙,否則不可能這般輕松。
而現在,面對蘇言復雜的魂魄,幾人都有些束手無策。
魂魄太輕,命格太硬。
若非小時候有貴人相陪,后來有他和棠若在,蘇言怕是活不過十歲。
“總不能讓他跟著你們一輩子,更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看著。”沐岑道。
但凡松懈,惡鬼無孔不入。
雖然蘇言身上有禁制,但是也是防著惡鬼上身,若是遇到大鬼級別的,形同虛設。
第105章 謎團
可天生魂魄弱,得貴人相助才能有驚無險到現在,就像是一個無解的命題,無論怎么選擇,都無法兼顧。
沐岑蹙眉憂慮道:“現在禁制越來越弱,怕是撐不了多久。”
這確實是個棘手的問題,隨著時間的增長,魂魄的問題只會越來越嚴重。
脆弱的魂魄無法壓制受天道寵愛的命格,如同一個行走的人形罐子,吸引著無數孤魂野鬼的覬覦。
沒成年之前還好,禁制可以封住身體的命格,變得普通,不會成為惡鬼眼里的香餑餑。
“這確實是個很大的問題,”沐岑沉思半晌,“找個能壓制他的命格的人吧,大鬼也行。”
大鬼實力夠強,直接隔絕了其他厲鬼的覬覦,倒也是個法子。
只是,惡鬼向來沒有道德,背棄誓約不過是家常便飯,賭的成分太大了。
聞奕默默搖搖頭,“暫時先這樣吧,他還沒開竅。大鬼若是有別的心思,我怕來不及。”
“棠若不是擁有祭神族判鬼罰罪的能力嗎?那必然可以結契。我曾在古書上看過,鬼與人可以結契,契約分為多種,屆時讓蘇言占主導地位,未嘗不可。”
“此法可行,”一旁地棠若接過話,目光悠遠而無奈,“不過,結契最好還是雙方都同意,除非一方的魂魄過強能壓制對方強行結契,否則反噬很嚴重。”
“其實魂魄壓制不是問題,但是,蘇言魂魄太薄了,稍有不慎,反噬必然會加諸到他的身上,他承受不住的。”
棠若笑了下,漫不經心又鄭重道:“倒也不麻煩,住我這里就行了。”
“季沉淵該有意見了。”聞奕扶額。
“暫時先住這里幾日吧,我看看有沒有辦法。”
聞奕也沒轍了。
別墅很大,棠若說這是季沉淵的爺爺特意為他們準備的婚房。
坐落在山間,背靠后山,是個絕佳的養魂之地。
“季沉淵的爺爺……還挺有遠見。”沐岑咂舌,這可能就是金錢的魅力吧。
“周邊沒有一只鬼,蘇言住在這里很安全。”棠若若無其事地笑笑。
蘇言好奇又疑惑地看著他們,眼珠滴溜溜地轉動著,似乎在詢問他們在聊什么。
周邊沒什么人,也就不遠處有一個人在住。
倒是會選位置,看來不遠處哪位也是個非富即貴的人。
蘇言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索性挑開問來出來,“阿奕,你們在聊什么?一會沉重一會喜笑顏開的”
聞奕搖搖頭,“沒說什么,說讓你在這里住幾天。”
“哦~”蘇言興致不高地點點頭,雖然心里已經做了建設,但是聞奕說出來他還是莫名失落。
“住我這里這么不開心啊小言言~”棠若笑著捏住蘇言的有點嬰兒肥的臉。
蘇言瞪大眼睛,無比恐慌,驚恐叫了一聲。
在幾人一臉懵懵然地時候,他哭喪這臉郁悶地捏著自己的臉道:“我長胖了,我的臉捏起來居然有這么多肉了!”
欲哭無淚地仰頭看望不到邊的天花板,眼淚滑落,“嗚嗚嗚……為什么沒有人告訴我我胖了!!!”
“最近又不拍戲還沒活,別那么重的包袱,又不用買面對熒幕。”聞奕安慰起蘇言有一套,“吃的開心玩的開心就好了。”
“也是。”蘇言被說服了,淚眼汪汪地看著聞奕點頭,豎起大拇指崇拜道:“阿奕你好厲害。”
沐岑:……
棠若:……
這就是旁若無人了,拜托,他們兩個大活人還站著呢。
棠若無語,揶揄笑道:“要不你還是跟著你家阿奕回去吧。”
蘇言抿了抿唇,雖然他也想,但是幫不了聞奕最起碼不要拖后腿。
于是他使勁搖搖頭,“我還是住你這里了。”
看著蘇言軟乎乎的樣子,棠若憐愛了,“說得這樣的勉為其難,我很不高興,叫聲哥哥,我就同意你住在這里。”
蘇言一臉的悲憤,這人盡會欺負他,拿著吃的忽悠他叫哥哥,現在還這樣,簡直不可理喻。
季沉淵也搞不懂棠若這股莫名的執著和惡趣味是怎么來的,有了蘇言分擔痛苦,不由得輕松很多,有時假裝看不到蘇言遞過來的求助眼神。
于是食物鏈底端的蘇言,叫了好幾聲哥哥。
“你夠了,”蘇言一言不合又要哭出來。
聞奕扶額,沐岑無語。
沐岑受不了了,無語地搖頭,“不是,你這惡趣味一百年來還改不了啊?!”
棠若十分不認同,“這怎么能叫惡趣味呢?這叫幽默。”
沐岑疲憊地閉上眼睛,響起那段被棠若圍著逼他叫哥哥的灰暗時光,后背起了一陣冷汗。
“你別逗他了。”聞奕也無奈。
“行吧。”棠若遺憾地聳肩,憐愛地看了蘇言一眼,“乖,大人談事情,小孩子不要隨便聽。”
蘇言:……so,他是什么很賤的人嗎?
他握緊拳頭,當初怎么會覺得這人有安全感,溫柔強大的呀。
濾鏡碎了一地,除了一張臉實在挑不出毛病,興趣那是一塌糊涂,真不知道季沉淵怎么能忍受得了的。
然后豁然開朗,哦,原來是自己拯救了季沉淵被逼著叫哥哥頭大的場景。
心里的小人已然淚流滿面,他憤然起身,他還不稀罕聽呢。
“別說,弟弟脾氣就是大,大家不要介意。”棠若一本正經。
聞奕:……
“棠若,”聞奕揉了揉眉心,早前見棠若那般正經穩重的模樣,還以為那個跳脫的人換了性格,感慨了一下,如今看來,當初的感慨真是喂了狗了,這人就沒變過。
“不鬧了。”棠若斂了笑,看起來一本正經,倒還真有了幾分威嚴大祭司的樣子。
“還是約定的那個時間嗎?”棠若問。
聞奕斂了笑,平靜如水的眸子微微閃動,“如果提前,我會聯系你。”
“嗯,我這邊沒有問題。”棠若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茶水,輕描淡寫地問:“有幾成把握?”
“當初八成,”聞奕自嘲地笑了一下,“如今……我也不知道。”
“看來那個人,比你想的復雜。”棠若抿了抿唇,眸光微閃,“你認識他。”
這是肯定句,不是問詢,而是震驚的沉默。
聞奕看著桌上茶杯里懸浮飄香的茶葉,苦笑一聲,“如果沒錯的話,我和他認識一千年了。”
“一千年”棠若蹙眉,面上難掩驚愕,“你找回了千年前的記憶。”
“嗯。”聞奕點頭,“我此番來找你,還有一個問題需要解答。”
“你盡管問,我知道必然不會隱瞞。”
“一千年前,祭神族到底發生了什么?”聞奕沉聲問道。
曾經信了的傳聞,如今他只信一半。
祭神族在人間得了權力,享受過權勢帶來的快樂后確實有一部分人背叛了祭神族,但是,真正的原因,誰也不知道。
棠若沉默片刻,啞聲回應,“這個問題,我暫時無法回答你。”
“因為現在的我,也在找真相。”棠若抬眸,“若是祭神族背叛了神族,那么懲罰應該是全族的,而不是把祭神族一族困于族地,大巫都不得好死。”
解釋不通,說是天罰,實則更像是一種古老的詛咒。
“你為何會質疑這個”棠若問。
“因為我懷疑,他就是祭神族的人。”聞奕蹙眉,“出入祭神族你們毫無防備,各種秘法也信手拈來。當年沒想這么多,如今看來,其實他早就暴露過。”
棠若眉頭緊蹙,唇緊緊抿著,“看來,我得回一趟族地。”
“上一次他的目標,應該是整個祭神族。若不是布下的陣法迷惑了他,擋了大部分的詛咒,后果不堪設想。”
“他若真是祭神族的后人,為何對祭神族有著這般深切的恨意若不是,那這無端的報復行為從何而來為何他那個輕而易舉地進出族地,族地陣法與結界形同虛設”
“盜龍脈力量轉為己用,可以掩蓋掉身上其他的靈力氣息。龍脈力量深不可測,一旦他累積到一定程度為己所用,到時,祭神族是否有足夠的實力與之一戰”
事情越來越復雜,謎團解開后是一個個想不通看不明白的謎團,讓人心累。
“所以從一開始,他的目的就是祭神族”棠若眉頭越蹙越緊。
他確實懷疑族中隱瞞了什么,卻沒有深究,如今想來,處處是疑點。
“但無論如何,他現在肯定還會吸收龍脈力量,守株待兔不失為一個辦法。”
這也是聞奕一開始確定的方案。
“現在看來,風險太大了。”棠若擰眉不同意,“若他的目的確實是祭神族,那么這個險不該你去。”
聞奕沉聲開口:“可這道劫,也關乎莫肅琛。”
“我必須要保證此后可以安枕無憂,而不是再算計一次,棠若,我只信自己。”
他的目光很沉很沉,看得棠若與沐岑心底一驚,相互對視一眼后蹙眉無奈。
“執念”沐岑笑出聲,“你說我執念深重,”他嘆了口氣,定定看向聞奕,“可是聞奕,你的執念若化為鬼,經久不消,無人可渡。”
第106章 遲鈍
聞奕沒有反駁,他的執念也很重。
亦如百年前他什么都不知道,卻送走了萬千將士和未曾再叫上一聲哥的聞轍蘇。
執念這種東西很玄妙,每個人的執念或多或少都會有所不同。放不下,求不得,不甘沉寂,不愿隨俗世浮沉,林林總總總有不同。
他的執念,也不同。
從前,京城中被保護得很好的公子哥去到血腥殺戮的沙場,看著周邊死去的兄弟,也曾心痛不安,每個夜里輾轉反側無法入眠。
后來,他有一次傷重,誤入了一個祭祀的族地,那里的人,若以當下的話來說,更像是擺渡人。
他們擁有吟唱的能力,能化解執念,送魂魄入鬼界。
后來,他學了一些,送走了許多死在戰場上無家可歸的迷惘的魂魄。
后來他身死,也是這個族里的人到封冥山鎮守。
風鈴送親人等故人的習俗,他也是在那里學到的,后來風鈴沒能等回那個故人。
棠若嘆了口氣,“總會有兩全的辦法,何必要死磕一個死胡同。”
“兩全其美~”聞奕自嘲地搖搖頭,“這可能是最好的辦法。”
他在利用一個誤區,那邊是在那人眼里,他的卦術不及他,他確實卦術弱了點。不過,博弈上,身入棋局,把原有的一切全部打散,自然有了新的出路,正所謂不破不立,他就是在賭那個可能性。
“他不知道。”棠若眉頭微微蹙起,“為何不告訴他”
莫肅琛若是知道,定不會讓聞奕這般胡來。
“以他的實力,何至于讓你如此”棠若不解。
莫肅琛實力很強,哪怕作為祭神族大祭司,天生對鬼魂有著絕對的領導力,他也始終看不透莫肅琛,莫肅琛不受祭神族的影響,如一個脫離六界的離魂。
實力深不可測,縱然曾經不過一面之緣,卻也給他留下了極大的印象,那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能這般強大,哪怕天譴加身實力受損。
“棠若,曾經你之所以看不透他,是因為他本就不是鬼,而是魂身。”
“他現在魂魄與身體融合,靈力和鬼力互不相容,正在閉關。”
“此外,千年前,他肉身為我受過一次天譴,百年前以魂體受過一次,實力大損。如果再遭受一次,那便是不可逆的傷害。我不能讓他冒這個險。”
二人持續震驚,棠若知道封冥山鬼王是千年前離國國師,卻不知竟是活人入葬。
“據說,當年的離國國師是天師的實力,半步踏過天道。不知真假”
聞奕沉默地點了點頭,喉間干啞,苦澀地閉上眼睛,“是我把他拉下神壇。”
若知后來是這般境況,他縱然是死在皇宮,死在封冥山,也絕不讓莫肅琛為他如此。
這是他的罪孽,本就該由他承受代價。
“竟是如此”棠若垂眸輕聲呢喃。
沐岑定定地看著虛空,震驚之后視線堪堪落到聞奕身上,安慰道:“死生劫易解,情劫難過。聞奕,這是他的選擇。”
棠若也附和,“以天師的實力,不可能不知道你是他的劫,不過縱容罷了。”
開始可能是興趣使然,對劫數嗤之以鼻。
后來是真情實感,一步一步清醒地步入深淵,此后再不回頭。
莫肅琛便是第二種,錯了也不會回頭,否則不會在封冥山承受千年的孤寂。
生離死別,二人生生蹉跎了上千年的歲月。
“命運便是如此,命數就是一道劫。聞奕,你如此說那人若是聽到怕會傷心。”
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
拉回幾人出神的思緒。
其實二人都感受到了另外一道氣息,與棠若氣息相似,想必是結契的影響,便也沒在意。
聞奕抬眸看向款款走來,旁若無人坐到棠若身旁眉目傳情的季沉淵,挑了下眉。
季沉淵冷硬的臉柔和些許,解答了這句話帶給聞奕的疑惑。
“你說的話不對,雖然我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什么。但是一切皆來自自愿,以那位的實力,確實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劫數,為何他還是讓你跟著他,悉心照料無微不至或許一開始是存了看戲的心思,可是后來發現之后卻還是縱然著你……”
季沉淵不緊不慢地倒了杯茶,又給棠若拿了一瓶牛奶,方才慢慢開口,“這是心甘情愿,說到底,他從未真正拒絕過你,反而是你在懷疑退縮,卻又一腔熱血憑著少年意氣橫沖直撞。”
“事已至此,你說是你把他拉下神壇。這與后悔有何區別?”
“別說是他,縱使是世間任何一個人聽到心上人說后悔相識相愛,都會傷心難過。”
聞奕恍然大悟,難怪之前他說是他的罪錯時,莫肅琛那一閃而逝的復雜情緒。
“不是說要加班嗎?”棠若輕描淡寫地問。
季沉淵拉住棠若的手把玩著,柔聲回答,“已經解決了,沒有加班的必要。”
“這樣下去季氏不會破產嗎?”棠若疑惑。
猶記得他剛過來的時候,季沉淵天天加班,恨不得搬去公司住,要不是顧老爺子嚴詞禁令,季沉淵怕是真能做出住公司的事。
“如果季氏破產了,你會養我嗎?”季沉淵挑眉問。
棠若呆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季沉淵會這般反客為主,搖搖頭一臉為難,“可是我在這里沒有資產,養你怕是有點困難。”
在季沉淵臉色難看之前,棠若補充道:“不過你要是愿意跟我回族地,自然還是養得起的。”
“我給的卡怎么沒用”
棠若歪了歪腦袋,“你是說第一次見面給我的那張卡”
季沉淵點頭,“那是我的副卡,可以隨便刷。”
第一次見面很倉促,季沉淵剛剛解決完突發事件,就接到了顧老爺子的電話,勒令他回家。
掛斷電話,他揉著眉心讓司機送自己會老宅,還在疑惑什么事這么急的時候,就聽說是自己那個傳說中的未婚夫來了。
當時連軸轉的他疲憊且心累。
自小爺爺就告訴他自己有一個未婚夫,將來要對他很好。
那時候他似乎哭鬧過不要男孩子做未婚夫,因為幼兒園的男孩子不是哭就是鬧,還邋遢,他很不喜歡。
當是爺爺是這樣哄他的,“不一樣,阿淵的未婚夫可好看了。”
于是他接受了這個好看的未婚夫。
后來長大,只覺得荒唐,也沒有當一回事,若不是如今提起,他恐怕都要忘了。
進門時,顧老爺子已經在大廳等著了。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顧老爺子臉上那樣著急又驚惶的神情,不由得對這位素未謀面的未婚夫產生好奇,因此沒有說出不愿的話。
后來,第一次見面,棠若逆著光,身著紅白相間的金線繡著麒麟,長身玉立長發披肩緩緩走來時,他聽到了瘋狂跳動的心跳。
像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明,墜入他的心間,此后千千萬萬年,不曾忘卻。
那一瞬間,一種莫名的沖動與熟悉感涌上心頭,他想,或許多年前,他們就見過。
至于后來住到一起,他經常加班,那確實是公司競標失敗,大訂單流走,四處談合作耽擱的。
住一起的第一天,他故作鎮定地站在棠若面前,把黑金副卡遞給他,說話聲音都帶著顫抖,“想買什么隨便買。”
當時棠若抿唇詫異地看著他手心里的卡,沒有接,他塞到人手里便匆匆忙忙走了。
出門時甚至緊張到左腳拌右腳險些摔倒。
沒成想后來一直未曾看到副卡被使用的消費短信。
棠若想了一下,“哦~我放床頭柜柜子里了。”
季沉淵:……
“你要嗎?我給你。”棠若一本正經。
沐岑憋不住直接笑出來,“我怎么感覺你比我還融不進新時代”
棠若疑惑地看著沐岑,“不過一張卡,怎么了?”
沐岑扶額精準點評,“那是副卡,人把你當愛人,你把它當垃圾扔柜子里。”
季沉淵霎時臉就紅了,耳朵根也紅得徹底。
棠若:“……”面色復雜地看向已經熟透了的人,不懂就問:“是這樣嗎?”
“嘖~”沐岑搖搖頭,對遲鈍的人發出嘲笑,“當初你看聞奕和莫肅琛倒是看得起勁,怎么今天輪到自己,就這么遲鈍了”
“若是給卡便是當成愛人,”棠若挑眉漫不經心地指著沐岑的衣服口袋,“那你著也是副卡吧?”
沐岑蹙眉,摸了一下口袋,是一張黑金炫目的卡。
“這是……”季沉淵覺得莫名眼熟,定睛一看,“這是沐初宴的。”
他和沐初宴有過幾面之緣,加上這些卡總共也就那么多人,很好看出來。
沐岑蹙眉,這件衣服確實是沐初宴準備的,讓他出門穿,當時還感慨了一下年輕人就是心細,倒是沒發現還有一張卡。
“沐初宴是誰”棠若挑眉,興致勃勃,“等一下,三點水的那個沐”
季沉淵點頭。
棠若插科打諢:“你倆一個姓,該不會是你沐家的后代吧?沐岑,咱要有道德,你怎么能禍害小輩”
聞奕看夠了戲,喝了杯茶漫不經心開口解圍,“那個人不是沐家的后代。”但是對沐岑確實有著別的心思。
第107章 你好像我的木偶
棠若掐指一算,挑了下眉,深邃的眼眸微微瞇起,他可算不到這人的魂魄所在。
不過兩種原因,一是實力同鬼王那般強大,甚至足以和祭神族比肩。另外一種,他根本就不是人,甚至魂魄不歸地府管,所以他看不到。
“沐岑,你剛出來沒多久,倒是挺會看人的。”
沐岑嘴角抽搐,一時不知這人是在夸他還是拐著彎在罵他。
“你倆打什么啞謎!”沐岑扶額,有些無奈。
沐岑抿唇,頗有些一言難盡的意味,“你跟人回家都不看一下人是什么人嗎?”
“總歸不會是大奸大惡之輩。”沐岑慢條斯理地喝了杯酒,濃烈醇厚的酒香霎時在口腔溢開,喉間滾動,后知后覺的辣味涌上喉嚨,他已經記不清上一次喝酒是多久之前了。
這個酒雖然比不上雕花小釀,卻也別有滋味,莫名上頭,自顧自地又倒了一杯。
聞奕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也斟了一杯酒。
季沉淵拉住想要陪喝的棠若,“人失意喝酒,你就別湊熱鬧了。”
棠若:……不是,他表現得很明顯嗎?
季沉淵:……
不過,季沉淵看著手機上回的消息,輕輕瞇起眼睛,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已經喝懵了的沐岑,漫不經心地挑了下眉。
聞奕也喝悶酒,以前他酒量不好,現在其實也不行,不過,喝進去不是困倦,相反腦子越發清楚,越是清楚便越想看到莫肅琛,越想他就越發克制。
仿佛陷入了一個無解的死循環,耳邊是天雷滾滾,眼前是莫肅琛跪倒在地,身上都是傷口,鮮血染紅了月白衣袍,卻密不透風地護住了他。
心里涌起一股不可言說的情緒,心里有多痛苦,面上便有多不動聲色。
不知過了多久,門鈴響起。
季沉淵看戲似的開門,沐初宴站在門口,冷淡的眼神掃過季沉淵,越過同樣看戲的棠若,落到爛醉如泥低落坐在沙發上拿著一瓶酒發呆的人,臉已經紅透了,眼神空洞而迷茫。
冰冷漠然的眼神瞬間溫柔下來,棠若欣賞了一場世紀變臉表演后不動聲色地擋在沐岑身前,淡笑著眼神充滿冰冷與審視。
“讓開,”沐初宴抬眸同棠若對視。
聞奕晃了晃腦袋,靈力排出酒水,腦子清醒了不少,漫不經心的打量視線落到沐初宴身上。
他不動聲色地笑笑,“初宴,冠了沐。你到底想做什么”
棠若一聽,這二人像是相識,不由得挑了下眉。
季沉淵斜靠在一旁的墻壁上,好整以暇地抱臂看戲。
沐初宴定定地注視著聞奕,淡聲開口:“好久不見。”
“你們為什么會分開”聞奕挑眉疑惑。
當年沐初宴的魂魄被打散,本已經無可救藥,可是后來,沐岑沒了道心,四處漂泊,在每一次月華的滋養下,魂魄慢慢凝聚。
后來,沐岑下山時,城中一個客棧起火,只有一個小女孩被困在里面,沐岑二話不說便沖進去救人,在低頭彎腰抱小女孩的時候,腰間的木偶被蹭了出去。
待沐岑再想進來時,火光已經吞噬了一切。
不過,沐初宴認為這是他與沐岑的事,沒必要弄得人盡皆知。
“說來話長,是我不小心弄丟了他。”沐初宴眼神復雜。
他只記得用了最后一點力量逃出火海,落在無人的山林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醒過來,有了身體。
然后是無盡的找尋,卻再也沒有找到一絲一毫的痕跡,仿佛沐岑不曾存在于這個世界一般,不知不覺便蹉跎了不知幾個十年。
終于在一天傍晚,感受到了沐岑的氣息,那是久違的無比熟悉的力量,那瞬間,他幾乎是拋下所有,瞬移到了感知力量的地方,卻晚了一步,已是人去樓空。
后來見到沐岑的時候,他竟生出了膽怯,以一個好心人的身份把人帶回了家。
一如百年前沐岑小心翼翼地捧著他把他帶回家精心雕刻一般,他也在小心翼翼無微不至地照顧他。
“你成精了!”棠若咂舌。
他知道沐岑有個從不離身珍愛無比的木偶,他沒見過,卻知道是個不能提起的禁忌。
雖不知為何,如今一看,倒有種命中注定的宿命感。
季沉淵:“……”這話怎么這么奇怪。
沐初宴上前抽出沐岑手里就要朝嘴里灌的酒,扶住歪歪扭扭的人,語氣淡漠:“我先帶他回去。”
說著就要抱沐岑。
沐岑蹙眉推開他,看著空空的手,睫毛眨了眨,悲傷又委屈,“怎么沒有酒!”
沐初宴半蹲下身,同沐岑對視,哄小孩似的哄道:“沒有了,我們回家喝好不好。”
沐岑眼里亮了一下,隨后瞬間黯淡下來,沉默地搖頭,悲慟傷感:“我沒有家。”
沐初宴沉默,心疼地看著他,抓住他的手交握在一起,“我就是你的家,我們回家。”
沐岑茫然地抬眼看他,一錯不錯看了良久,抬手戳了戳沐初宴的臉,復雜地眨了眨眼睛,“你好像我的木偶。”
“我就是你的木偶,只是你的。”沐初宴握住他的手,蠱惑般低聲誘惑:“跟你的木偶回家嗎?”
沐岑被蠱惑了,直勾勾地盯住沐初宴,手抓得很緊,仿佛他沒抓緊下一秒這人就消失不見了,“好。”
見他答應,沐初宴無聲笑笑,攔腰把人抱起,朝不遠處的聞奕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而棠若,早就被季沉淵拽進了房間。
“你看著我干嘛,我還能不同意拆散他們啊?我又不是棒打鴛鴦的棍子。”
季沉淵:“……”他抿唇無奈地揉著眉心,耐心解釋,“解除誤會需要自己的空間,若若,我并沒有不信任你。”
棠若抱臂,十分傲嬌:“我不信。”
季沉淵秒懂,放大招:“哥哥~我真的沒有……哥哥~”
“好了,我原諒你了。”
棠若大喜,對這幾聲軟軟糯糯的“哥哥”全然沒有抵抗力。
聞奕沒久待,隔空和棠若說了一聲便走了,蘇言一覺醒來不見聞奕時極其失落,在門口坐了一天,看得棠若憐愛心大爆發。
聞奕找到了小藝,小藝現在開朗了許多,辭去了主播助理的工作,開了一間面包房。
“聞哥,您來了。”小藝笑著前來迎聞奕。
聞奕輕輕搖搖頭,走了進來,坐到一個無人注意的角落。
“最近怎么樣?”
小藝在對面坐下,忙不迭點頭,臉上洋溢著溫暖的笑意,“過得很好,若不是聞哥救我一命,我恐怕兇多吉少了。”
聞奕喝著水,輕輕搖搖頭,“我也讓你做了事,算是交易,不必謝我。”
“這不一樣,我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聞哥可是救了我的小命,孰輕孰重,怎么能相提并論”
小藝有理有據地說著,“對了聞哥,最近確實有人來找我,也有人經常跟著我。”
“我知道,”聞奕點頭,他過來事就發現了,不過小藝能敏銳地察覺倒是他不曾想到的。
“聞哥放心,我都是按你說的去做的。”小藝點點頭。
“好,辛苦你了。”聞奕喝了一口苦咖啡,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而后漫不經心地松開。
“聞哥客氣了。”
“那先這樣,我之后來找你,徹底把系統拿出來。”
“好,我等聞哥消息。”小藝乖巧點頭,目送聞奕離開,而后若無其事地走進后廚繼續忙碌。
他去了一趟封冥山。
封冥山下,村子靜謐而安寧,猶如世人向往的世外桃源。
村中長老早早便等在了村口,駐足張望,耐心地等待命定之人的到來。
村中風鈴聲四起,像是一段美妙的樂曲,讓人心曠神怡。
村中長老面色嚴肅,直到鬼門打開,臉上才出現笑容。
聞奕走出鬼門,便是幾個熟悉的面孔。
“幾位長老這是……”聞奕挑了下眉。
“聞公子,好久不見。”村長笑起來,“看來聞先生都想起來了。”
聞奕點點頭,“承蒙格外幫忙,在下感激不盡。”
“公子客氣。”村長忙道。
百年前,聞奕一身傷離開封冥山,下山便道:“百年后若是有一行藝人來拍綜藝,其中有一個人叫蘇言時,務必答應。”
當時情況緊急,雙方很快達成共識。
所以,這也是為何村中人并不意外聞奕進族地祭祀,甚至放出封冥山鬼王,因為吃一開始,便設計好了所有的故事情節,只待主角上場便能開演。
風鈴依舊想著,沒有風,卻響個不停。
月光落到村中,神圣又靜謐。
“這場祭祀,公子想如何”村長問。
“聞公子,您盡管說,我們必能做到。”旁邊的長老附和起來,其他長老也是紛紛附和點頭。
“一切如常,若有變故,我和同長老聯系。”聞奕道。
臨走時,聞奕把其中一個系統留了下來。
系統如風鈴一樣被掛在村中,享受著風和日麗。
此后很久,風鈴都很少響起,時而狂風驟雨,時而靜若兔子。
幾人面朝月亮,虔誠地行了一個古禮的祭拜,“愿一切順利。”
“愿一切順利!!”
第108章
時間是一個不可返回的鍵,沒有刪除和后悔的選項,無論選了什么,都要不顧一切的往前走,決計不能回頭。
每個人都是一樣,沒有例外。
不過,除了系統扭曲的時間之外,幾乎無人能破。
聞奕走在大街上,結界后的他不過一個普通人,黑暗的天空下車水馬龍,燈火輝煌,絲毫不像是入夜后的景色,美得一塌糊涂。
而擦身而過的,是一個命格奇特的女子。
聞奕停下看向那個跌跌撞撞的身影,這個命格并非是多慘,而是好。
但一個好命格前籠罩了一層濃厚的霧,生生阻擋了本應有的好運。
聞奕蹙了蹙眉,提步跟著女孩進了一個巷子,巷子有些黑,聞奕在巷口站了一會,聽著里面窸窸窣窣的聲音,無聲嘆了口氣,提步進去。
昏暗的燈光落不到女孩的身上,她整個人像是被籠罩在黑暗中一般,隱忍的哭聲斷斷續續,肩膀也在不斷的聳動。
聞奕遞了張紙過去。
有了多余的聲音,女孩子靜音了。
紅著臉抬頭,滿眼通紅,很不好意思地看著聞奕,想要說話的瞬間鼻涕泡冒了出來,她反應迅速地扭頭低頭拿紙擦,紙還是慌亂下從聞奕手里拿的。
霎時間,本來就通紅的臉紅得更加徹底,脖子都未能幸免。
聞奕不著痕跡地看向隱秘角落那似有若無地陌生衣角,意味深長道:“下次就算想哭也不要找個這種角落。”
“為什么,”女孩子抽泣著,想到剛剛到尷尬就覺得自己無顏見人。
“不安全。”聞奕低聲道。
女孩子愣了一下,后知后覺地環顧四周,剛剛她只顧橫沖直撞往前面走,刻意往人少的地方去,卻在不經意間進了個偏僻的巷子。
她忙點頭,擦著未干的淚痕,哽咽著回答:“我知道了。”
把人送出巷子,聞奕若有所思地挑了下眉。
“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謝謝您剛剛給我的紙。”兩句話說完,女孩像模像樣地鞠了一躬,看起來很正式。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倒霉”聞奕突然問。
女孩抬頭,震驚不已。
她確實很倒霉,出來被偷錢包是家常便飯,以前還會報警,現在只是漫不經心地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不止如此,一切不可能發生的事她都倒霉得不像話,經常為別人提供一系列笑料。
“你怎么知道”女孩轉動著純粹的眼睛,驚呼出聲。
聞奕一本正經:“因為我是算命的。”
女孩:……有道理。
“那怎么才能解決是不是我的命格太倒霉了這個也是有辦法化解的嗎?我一點都不想倒霉,這樣看起來真的像一個大傻子。”
她也很苦惱,因為太過倒霉,很多事發生真的會讓人覺得她是智力發育不完全的傻子。
“你是要回家。”聞奕輕輕蹙眉。
“嗯,”女孩點點頭,為難地眨眼問,“有什么問題嗎?”
聞奕眉頭蹙得更深了些。
借命這種事倒也不是不常見,但把人養在家里的,倒是少見。
如今這滾滾黑氣,命格都要被徹底籠罩,這家人真是貪心不足。
“我奉勸你一句,”聞奕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眼前純真的女孩,“別回家。”
“為什么他們是我的親人啊。”女孩不解,父母和弟弟平時對她特別特別好。
不會因為丟了錢包就責備她,也不會因為考砸,因為別的倒霉的事不管她,對她無微不至。
以至于到了她的弟弟都經常吃醋的地步。
“能借命如此徹底的,必然是經常同你在一起,甚至是你十分信任的人。”
因為在這黑氣里,沒有絲毫的反噬之力,也就是說,別人借走這命格異常順利,得到了命格主人的同意。
但眼前這位清澈又愚蠢的大學生,真的知道自己被無聲無息地借命了嗎?
“什么借命借誰的命”女孩疑惑反問。
但答案顯而易見,她愣住,糾結無措。
聞奕她雖然只見過一面,但是很讓人有安全感,站在他身旁,她覺得很輕松,魂魄都輕了幾分的那種。
但是她的父母,借命干什么
“或許,”聞奕挑眉看向人來人往的街頭,“你可以先跟一個人回家了解一下情況。”
正說著,葉晟深從人群中擠出,笑著看向聞奕,大剌剌地沖過來,抱住聞奕的前一秒瞬間止住,笑意都垮了下來。
無他,怕被醋壇子捶。
于是,四下不見莫肅琛,他抿唇左顧右盼,像個小偷,才偷偷摸摸用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問,“鬼王不在嗎?”
聞奕覺得好笑,輕笑出聲,“他現在很忙,沒在。”
“真的假的他終于反應過來我們不是一個時代的人了”葉晟深開口就懟。
聞奕斂眸,慢條斯理地后撤一步,皮笑肉不笑道:“不好意思,我和他是一個時代的。”
此話非虛,按最初記憶,他和莫肅琛確確實實是一個時代的。
葉晟深:……他就多那嘴。
“這個朋友是……”葉晟深指著乖巧站著表情崩潰的好看的女子,同聞奕示意。
“剛剛認識的朋友。”聞奕漫不經心。
“你好,我叫清然。”女孩很有眼力見地伸手做自我介紹。
葉晟深半握了一下女孩的手,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我叫葉晟深,是聞奕的朋友。”
他表情奇怪地看著女孩,看得清然一陣莫名其妙。
“她身上的氣場怎么那么奇怪”葉晟深壓低聲音。
“借命。”聞奕言簡意賅。
葉晟深瞪大眼睛。
借命風險不小,若是被命格主人發現,少不了反噬,可是面前這位,無論怎么看都……乖巧。
“你家在這里吧。”聞奕直接開口。
“嗯,我有房子在這里,哥,你是要過來住嗎?我隨時歡迎,求之不得。”
葉晟深一陣插科打諢。
聞奕嘴角不著痕跡地抽搐了一下,突然無奈,他的朋友怎么都是些逗比,開口就是梗。
“你收留她幾天,我有點事。”葉晟深指著迷茫地站著的清然。
葉晟深表情奇怪,目光在清然和聞奕身上游離,表情逐漸驚悚,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聞奕甚至不用動腦想已經知道葉晟深在想些什么亂七八糟的了。
無奈道:“關上你那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人就交給你了,我先走了。”
“啊……哦~”葉晟深回過神來,點頭表示知道。
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問上了一句“你要去哪里。”
聞奕挑眉,慢條斯理道:“小孩子不必知道這么多。”
說完轉身就走。
葉晟深:……不是,為什么他又變成小孩子了
他們不是差不多大嗎?!
聞奕在占他的便宜!!
他氣了一下,視線落到手足無措的清然身上,紳士風度一下子上來了。
“聞奕說讓你去我家住一段時間,解決一下你身上的事,暫時別回家。”
“你放心,我不是壞人,他也不是,不會對你做什么的。”
“把我當成普通朋友就好了。”
進退有度,葉晟深雖然很少和女孩子相處,但是該有的風度和禮貌不會少。
“我……”清然也很糾結,她原本是不大相信的。
但是誰懂,她這個五點二的視力輕輕松松就看到聞奕借著黑暗的掩飾,下一秒人就憑空消失了。
憑空消失!!
她沒有看錯。
她能不驚訝嗎?心中的天平微微傾斜。
不僅如此,動不動就各種倒霉困擾了她很多年,現在好不容易有人知道,她也想知道為什么。
每一個人都有知道真相的權利,她選擇行使這個權利。
就這樣,葉晟深把人帶回了他在這邊買的公寓里。
一開門,沙發上坐著一個衣冠不整的人,只一眼他就翻了個白眼擋住身后的清然,冷聲道:“沈君禮,你能不能把衣服穿好!”
沈君禮從手機游戲里抬頭,漫不經心地看著葉晟深,看起來吊兒郎當。
感受到另外一個氣息時身體僵硬了一下,斂眉垂眸看了一眼睡衣領口,不就是有兩枚扣子沒有扣上,露出鎖骨和胸膛了嘛?
他扣緊,不動聲色地看著葉晟深,表情復雜,“小屁孩長大了,都談戀愛了”
葉晟深表情尷尬,清然也不例外,局促地站好,儼然一個聽訓的小朋友。
關鍵是沈君禮氣場太強了,清然臉都白了,愣是沒敢反駁。
葉晟深嘴角抽搐,反骨一下子就上來了。
“關你什么事,我二十多了談戀愛又不算早戀。倒是你,一聲不吭就跑進我的房間,我同意了嘛?”
“呵~”沈君禮氣笑了,意味不明地看著葉晟深,目光落到清然身上。
清然的長相不是很明艷的那種,但有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古典美,五官精致立體,缺乏攻擊性卻很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我在這里打擾你們胡來了”沈君禮定定看向葉晟深,警告道:“作為哥哥,你現在太小承擔不了家庭的責任。身為你的師叔,功課不及格卻想著花天酒地,葉晟深,你腦子進水了。”
葉晟深梗著脖子,“你腦子才進水了,你全家腦子都進水了。”
清然痛苦地眨了眨眼睛,家人哎,這關我什么事呀?!簡直無妄之災。
第109章
松山林中,初雪飄揚。
聞奕緩步踏入,枝頭落雪紛揚,小徑被落雪覆蓋,分明還不到下雪的時候。
松林竹雪,美不勝收。
可這無盡美好中,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痛苦與遺憾。
聞奕抬手,雪花落到他的掌心,不過一瞬便已融化。
此行不過三五天,回來時卻覺得過來一輩子那么久,長久得相見的心無端亂跳,竟也有了幾分不可言說的緊張。
世界被隔絕,在這個平凡之地中,獨享二人的靜謐。
推開院門,一片清凈。
后山的花還在盛開,一年四季,似乎從未謝過。
交織的兩股力量洶涌,平靜。
聞奕退開屋子的門,里面霧氣蒸騰,危險的氣息襲來,他正欲退出去,卻已然晚了。
門被關上,他被拽住手腕按到門后,眼前視線模糊,感官更加敏感,炙熱的氣息毫無保留地噴灑在他的身上,無端危險。
他被牢牢困在了門與莫肅琛之間,一方小世界里,空氣越來越稀薄,手腕上的手很用力,他只是微微動了一下,手被握得更緊。
他咽了咽口水,隱秘的愛意被密不透風的情意占據,理智在空曠的世界里崩塌,在這個狹小的天地里,愛意兇猛熱烈,避無可避,“莫肅琛……”他輕聲叫了一句。
莫肅琛蹭著他的臉,語氣旖旎又危險,聲音嘶啞,帶著蠱惑人心的魅力,“我不是說過不許進來嗎?”他頓了一下,不知是無奈還是興奮,意味不明地嘆了一聲,“又不聽話。”
聞奕裝聾作啞,他進來時確實聽到了,但他依舊推開了這扇鎖著惡魔的門。
身體落入一個火熱的懷抱,唇上一片溫熱,腰間的手用力收緊,不給他逃走的空間。
魂魄在碰撞,身體被牢牢掌控著,夜風溫柔,雪雨漸小。
雙手被捆緊的滋味聞奕也是受了一回,他被身上單手按住他兩只手的人氣笑了,挑釁地附唇到他耳邊,“你綁我……是想做什么?”
“我很主動,你根本用不著綁我。”
兩句話,讓本就難以控制的人徹底失控。
縱然之后莫肅琛很清醒,卻也沒有放過沉迷的快感。
聞奕醒來時,已是傍晚。
陽光斜斜地落到窗邊,映出一片紅色。
身體很累,他坐起身,而后蹙眉放任自己摔進柔軟的床鋪里。
早知道莫肅琛瘋起來這么狂野,不管不顧的,他就不說些葷話了。
清風帶來一抹香,他抬眸朝門口看去,門推開,莫肅琛提著食盒,眼底晦暗不明。
聞奕默默往被子里縮了一下,不敢說話。
莫肅琛放下食盒,走近,抬手撫上聞奕額間,柔聲詢問:“可有哪里不舒服?”
聞奕懵懵然地看著他,搖搖頭。
聞奕有些不好意思,莫肅琛倒是面色如常地給他穿衣服。
“你……”聞奕咬唇,唾棄自己怎么變得這么磨磨唧唧,“還適應身體嗎?”
莫肅琛愣了一下,淺笑著點點頭,“適應。”
不知為何,分明沒有別樣的腔調,聞奕聽出了一股莫名的言外之意。
昨晚是很沖動,以至于發燒了聞奕都睡得昏昏沉沉一無所知,倒是莫肅琛一夜未睡,直到早間聞奕體溫正常,他才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
“吃點東西吧。”莫肅琛攔腰抱起聞奕,聞奕捂臉,羞惱不已:“我自己可以走。”
“是我想抱你。”莫肅琛從善如流。
聞奕:“……”沒天理了是吧。
他默默翻了個白眼,光明正大地享受莫肅琛無微不至的伺候。
看到飯菜,聞奕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拿筷子戳了戳軟綿的清粥,“怎么全是粥和素菜”
莫肅琛神色不變,“因為我身體不適應大魚大肉,委屈奕奕陪我吃些清淡菜。”
“行吧,”聞奕挑了下眉,“我就勉為其難地陪你吃點清粥小菜。”
飯后,天暗下來。
二人坐在窗前,煮茶下棋。
“想做的事如何了?”莫肅琛問。
聞奕沉默,下了一顆棋,方才鎮定自若地回答:“自然。”
“那便好。”莫肅琛點點頭。
神色不明地看了眼黑暗的天空,今夜無星無月,無風無雨,但是抬眼,眼前人就是心上人。
最后一子落下,聞奕得意地挑了下眉,揚起笑臉,“你輸了。”
莫肅琛笑著收了棋,“我輸了,奕奕有什么要求嗎?”
“為什么不讓我去封冥山,要封住我的命格”
很多時候,人們都愛帶著答案問問題,為了一遍一遍的確認是否與心中所想一致。有時在肯定自己,有所在否定自己。
聞奕也不知道自己屬于哪一種,但是就是一種莫名的執念,迫切地想要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
“舍不得。”莫肅琛放下棋子,定定地看著聞奕,似知他所想,一字一頓認真回答:“舍不得讓你一人面對亙古不滅的孤寂,舍不得你放棄眼前的榮華富貴,去清苦一生,更舍不得你死。”
莫肅琛閉了閉眼,似乎陷入了某種痛苦的回憶一般,“我曾想過若是沒有你會如何,但是我想到的每一個瞬間里都有你。”
“放棄你比放棄我更讓我不能接受。”莫肅琛輕輕笑了一聲,自嘲道:“我最后悔的,便是有了軟肋卻不能護住你,那是我千年的遺憾。”
“我已經回來了,不必遺憾。”
聞奕喉間干澀,一千年的歲月,世界在往前走,唯獨莫肅琛,把自己困在了那個雪夜,再沒有走出來。
“你知道我什么時候發現自己喜歡你的嗎?”聞奕垂眸笑著。
“十三歲,徐哲邀著我去青樓的時候,那時候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你。”
“徐哲說:你莫不是在惦記哪家姑娘!我很認真的回答我在惦記你,他笑著說我沒長大。但是那又如何,在一個青澀的情竇初開的年紀,我很確定的一件事,便是喜歡你。”
“那是在我所有計劃之外的,洶涌熱切到無法隱藏,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我鬧別扭似的躲著你,如今想來,太過幼稚,我們好像失去了一段時光。”如今想起來也不甚遺憾。
如果注定會在一起,他想順從命中注定。
如果注定分離,他想,總要有一個人自由地活下去,不關是否記得他,記得那段被歲月隱藏唯有彼此才知道的記憶,都不重要了。
可是,他們一次死別,一次生離。嘗盡世間苦楚,人心易變。
在每一次逆流中,都奮力往上爬。
這一次,機關算盡,贏了,看世間繁華,輸了,死的人只有他。
他大抵是自私,貪心不足。
若是執念是一朵云,他想,他的云大概能擋住半邊天。不過不重要,飄到莫肅琛所在的上空就好。
“我知道,”莫肅琛喝了杯酒,笑道:“誰家公子哥逛青樓才進去不過一刻鐘遍冷著臉走了。大抵也就你一個人了。”
結果出來就看到莫肅琛站在不遠處地酒樓二樓,波瀾不驚的眸子輕飄飄地看著他,不含一絲多余的情緒,那個時候他更委屈了,轉身沖入人群,隨波逐流。
后來是莫肅琛把他抱回去的,那段記憶很模糊,只記得在個客棧喝酒,分明不能喝,卻放任自己。
喝醉的人,自然不會講道理。
莫肅琛來接他,他直勾勾地看著莫肅琛,目不轉睛看了許久,突然開口,“你長得很像一個人,都好看。”
那時的莫肅琛玩心大起,反問像誰。
聞奕低頭看起來很失落,然后抬頭堅定地回答,“莫肅琛,一個討厭的人。”
他坐下來,好整以暇地看著喝醉的人,分明眼神已經迷離,顯然醉得徹底,只覺得可愛,“為什么討厭他?”
“因為我喜歡他。”聞奕苦悶地回答。
莫肅琛愣了一下,輕輕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喜歡他為什么又要討厭他?”
聞奕轉動眼珠,認真地回答:“因為我不能喜歡他。”
是啊,且不說他們都是男子。
以莫肅琛的身份,他就不能隨心所欲拉人下水。
十三歲的他,雖說接觸的人不多,但不代表什么都不懂。
相反,他都懂。
懂為什么自己要獨自留在皇宮,懂得見聞轍蘇就叫哥哥,懂得禮貌疏離地和莫肅琛相處,但最終沒有管住那顆早已偏移的心。
那時,莫肅琛沉默了很久,不知是感受到了聞奕的悲傷與無力,還是也有一刻的心軟。
只知道后來他抱著聞奕回府時,面上不動聲色,卻心亂如麻。
此后一段時間,二人默契的不打擾。
聞奕日夜苦練武功,似乎要用忙碌打消自己那大逆不道的念頭。
直到后來太累導致吐血昏倒,才被莫肅琛叫停。
聞奕倒是學會了收斂,還是正常和莫肅琛相處,卻慢慢疏遠。
但是沒有任何作用,見不到時焦慮自我厭棄,見到是又故作高冷,不愛說話。
其實莫肅琛不知道,每一次去寺廟他虔誠許下的愿望,不是和他在一起,而是莫肅琛長命百歲,所想皆能實現,無災無劫。
他想,縱然之后天各一方,他也要這人好好活著,做高高在上的神也好,做護佑一方安寧的國師也罷,哪怕只是做一個閑散的游俠,都很好。
第110章
聞奕搖頭失笑,“是啊,誰家公子哥跟我一樣,文武雙全?我這般厲害,自然與眾不同。”
初雪飄揚,漫天飛舞,好像那一夜的遺憾,一直存在。
林間的氣溫總是低些,秋天的風帶著涼意拂過二人的臉龐。
莫肅琛倒了一杯熱茶放到聞奕手邊,“我的奕奕,自然與眾不同。”
茶香肆意,似乎熱氣與冰冷交織融合,茶葉輕浮水面,輾轉悠揚。
好像同以前煮茶下棋的日子重疊在一起,心下思緒萬千,難以言喻。
他輕撫過茶杯,眼底是濃烈的情緒。
“困了嗎?”
“今天睡得很久,不困。”
“是不是生病了?”莫肅琛蹙眉,聞奕臉色不太對。
聞奕抬眸懵懵然,沒有感覺不舒服,“沒有生病吧。”
一只溫涼的手撫上他的額頭,隨著一聲低沉的嘆息,他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彼此額頭相貼,“奕奕,你生病了。”
遲鈍的腦子停止運轉,他靠著莫肅琛的肩膀,沒有說話,感受著彼此跳動的心臟,活著有了實感。
他被抱起,溫柔地放在床上,身體遲來地感到疲憊,他半瞇著眼,意識浮沉。
翌日,淅淅瀝瀝地雨聲響起,他睜開惺忪睡眼。
很久沒有這般肆無忌憚地睡覺了,身體暖洋洋的,甚至貪戀起被子的溫暖。
“幾點了?”
“十點。”
莫肅琛端了藥,“吃藥好得快些。”
說到底,生病是很久的神經緊繃,又不太休息,身體太過疲累,精神放松下來后就直接垮了。
“我們今天回去吧。”聞奕閉著眼睛喝完藥,苦味還沒有完全散開酸酸甜甜的蜜餞已經落入唇間,沖散了不少難聞的味道。
“好。”莫肅琛自然沒有意見。
原沒有打算在這里住怎么久,但人算不如天算,倒是多偷了些閑暇溫暖的時光。
午間,二人出了山。
許久不住的家里縱然有人在打掃,也顯得清冷。
沒有蘇言鬧騰,竟覺得有些不適。
手機一陣響,聞奕若有所思地接了電話。
“葉晟深要過來,晚上我們出去吃吧。”
“好。”莫肅琛沒有意見。
不過半個多小時,葉晟深便帶著清然匆匆到場。
“怎么這么匆忙?”聞奕覺得好笑。
清然不好意思地和聞奕打招呼,抬頭看到聞奕身后滿身清冷的莫肅琛時緊張地站好,跟上課被老師抓住開小差罰站似的。
清然心底忍不住嘀咕,“這個男人長得是真好看,但是這樣看著也太嚴肅了。”
“他就是封冥山鬼王嘍,看起來也太……好看了。”葉晟深湊近聞奕輕聲問,還花癡了一下。
“莫肅琛,我的……”
“男朋友。”聞奕還沒有說出口,莫肅琛便開口打斷。
葉晟深眼睛瞬間大了一圈,看了看鎮定自若的聞奕,又看了看漫不經心抬眼同他對視的莫肅琛,心底驚訝又好奇。
旁邊的清然抿著唇,似笑非笑,唇角勾起的弧度幾乎要控制不住笑出來。
“男朋友?你們是……”葉晟深撓撓頭,默默豎起大拇指。
“好吧,你們還挺般配的。”葉晟深真誠回答。
他還真想不出來什么樣的人能夠配得上聞奕,但現在看到莫肅琛,心底竟生出一種果然如此的想法。
除了眼前這個男人,也無人足以同聞奕相配。
“對了,也不是我著急找你,”葉晟深突然想起正事,“喏,是清然著急找你。”
“對,聞哥,”清然臉紅,有些語無倫次。
“進來說。”聞奕側身讓二人進去。
“你想說的便是我要問的。”
聞奕淡淡開口,語氣肯定,“你是被收養的。”
清然瞪大眼睛,對聞奕更崇拜了一分,連忙點頭,“對,我是六歲被收養的,當時生病躺在醫院,我的父母見我孤零零一個人就收養我了,對我很好。”
“你的命線連接著身邊的人,運氣被吸走,有如此厚的黑氣,想必借命非短時之內。”
清然緊張地拽緊手,“聞哥是說,借我命的是……”她咽了咽口水,有些難以接受,“我的父母。”
“是。”聞奕點頭,“我欲救你,是受人之托,也是陰差陽錯。”
清然猛然抬頭,喉嚨干澀:“受人之托?”
“嗯。”聞奕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別墅外,有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正焦急地看著里面,但她無法進來。
“有人跟我求情,讓我前來救你一命。”聞奕移開視線,定定看向眼泛淚花的清然,“你要見她嗎?”
清然愣住,一個想法浮上腦海,心底隱約有了猜測。
“是我……”淚水無聲落下,語氣哽咽,總是沒有喊出那個稱呼。
其實,從前她總會看到一個穿旗袍的溫婉女子跟著她,溫柔地注視著她。
可是有時候只是轉身眨眼的瞬間,便再也看不到了,后來她猜測是心愿未了的鬼魂,后怕不已。
再后來,她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奇怪的女子。
“如果你要看她,我會讓你看見她。”
聞奕尊重每一個人的想法。
畢竟看見鬼這個事著實是有點嚇人的,有些人接受不了。
可每一個鬼,都是某個人心心念念的求而不得。
不知是誰的遺憾。
“好,我想看她。”清然點頭。
聞奕點頭,抬手朝空中點了一下,一抹白光落進清然的眼睛里,清然睜開眼,環顧四周,透過窗戶看到了別墅外的旗袍女人。
多年過去,她還是這般溫婉好看,只是臉上多了幾分焦急。
或許是心靈感應,清然捂著心口,覺得難過,悶得慌。
“你若是準備好了,便讓她進來。”聞奕道。
他撤了法陣,女鬼可以進來。
清然泫然欲泣,女鬼沒了阻礙,見聞奕輕輕點了點頭,又抬眼看了看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清然,一陣心疼。
女鬼飄進來,想抬手給清然擦眼淚,要碰到清然面頰的瞬間停住,緩緩收了手,語氣輕柔:“然然,別哭。”
“你是誰?”清然哭著詢問,不是她想要哭,是淚水控制不住。
心底蔓延的悲傷深深籠罩了她。
女子眼圈發紅,聲音哽咽:“我是……然然的媽媽。”
“你為什么不要我了?”清然委屈極了,放聲大哭。
“媽媽沒有不要然然。”女鬼心疼地抱住清然。
待清然情緒穩定下來是,女鬼方才娓娓道來。
十六年前,女鬼帶著清然出門,卻遭遇了車禍,而肇事者就是清然的養父母。
原本清然的養父母不打算救人的,當時車上還坐了一個男子,看起來就不像好相與的,神神叨叨的,看著昏迷過去的清然笑得詭異,指著小小的清然,“她的命格不一般,你們不是想轉運發財嗎?借她的命就好了。”
就這樣,二人被送進醫院,當時沒有監控,又沒有目擊證人。
女鬼死了,但是清然活了下來,見肇事者態度不錯又收養了清然,沒有證據,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就這樣,惦念女兒的母親沒有選擇輪回,而是以魂體的方式留在了清然身邊,想要看著清然長大。
可惜了,她聽到了惡毒的話,李家父母商量著借清然的命格。
清然醒來時,失去了六歲之前的所有記憶,陰差陽錯下,命運的齒輪錯位的運轉。
清然身體好了之后,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跟李家父母親密,所以計劃一再擱置。
后來清然接受了他們,他們利用清然的信任與依賴,用了惡毒的方法借了清然的運勢,搖搖欲墜的公司一夕之間起死回生。
之后發家致富,弟弟出生,一家人可謂是風生水起。
現在對清然好不過是因為還有著利用價值,等時候運勢被全然借走,清然也就沒用了。
現在清然的命格越來越暗,也是因為如此,女鬼不顧危險找上了聞奕。
聞奕到底是心軟了,救下了夜里被蹲守的女孩。
了解一切來龍去脈后,清然泣不成聲。
多年的情感與觀念轟然倒塌,原以為的親情不過是一張密不透風的惡魔編織的網,只為壓榨她最后一絲價值然后讓她困死其中。
包里的電話響起,仿佛催命一般,清然看著屏幕上閃動的備注,只覺得諷刺。
她心存感恩的父母不過是殺死她親生母親,毀了她所有幸福的劊子手。
所有的一切不過是自我感動,別人只不過演演戲,她就徹底踏入陷阱,無知的沉淪著。
如今一切水落石出,這通電話仿佛一把利刃,狠狠插入曾經愈合的傷口,血肉模糊。
她看著電話亮起又暗下,心里崩潰,失望,絕望。
心疼地看著默默注視著她的母親,所有的委屈涌上心頭,她抱住她,慟哭不已。
“然然別哭,媽媽永遠陪著你。”
“媽媽,是我錯了。”
“然然沒有錯,是加害者的錯。”
電話又響起來,清然整理了一下情緒,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聲音溫柔,“然然昨晚怎么沒有回家?發生什么事了嗎?”
清然聽出了從前聽不出的言外之意,頓覺諷刺,她勾起唇自嘲一笑,平靜地回:“沒有,昨晚玩累了在朋友家睡的。”
第111章
“和朋友玩可以的,但是不能玩這么久。清然,還是快點回家吧,弟弟都說想你了。”
語氣帶著幾分急促,不停地催促著清然回家。
“我晚上就回去,現在和朋友在外面玩呢,先不說了。”清然說完連忙掛斷電話。
葉晟深蹙眉,“借命之人,若是長久不見,運勢就會下降。其實不過一夜沒見,不該如此?”
“除非,”葉晟深眉頭緊鎖,猜測浮上心頭,咬牙切齒:“當真是惡毒。”
清然聽得一臉懵,不是很明白,“葉哥在說什么?”
“借命,換言之是借運勢。你的命格很好,按理說不該會父母離散,命隕當年。但若是被借了命,你的命格便會蒙上灰,好運被別人拿走,這種會走霉運,但不至于喪命。”
“借命之術,二者不能離得太遠,否則命數會慢慢恢復。所以多年下來,區區一夜不足以讓借命之人這般急切。除非,他們借命不只是借了你的運勢,更是索了你的命。”
“如今你二十三,命格已然被黑霧籠罩,若再過兩個月,定會死于非命。”
清然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牙齒打顫,太惡毒了。
聞奕看著莫肅琛,莫肅琛歪頭笑了笑。
“可以問一句嗎?”聞奕開口,視線落到女鬼身上。
女鬼點頭,“大師盡管問。”
“她的父親是何人?”
清然眼含熱淚,看著欲言又止卻沉默的母親。
女子沉默片刻,方才嘆了口氣。
“他是道士。”莫肅琛開口。
女子點頭,“我與他青梅竹馬,幼時常一起玩耍。后來他家搬了家,我們時常書信往來。他在信中告訴我,他將要拜師學玄術。”
“他很有天賦,不過幾年便小有所成。我大學畢業后,我們遇到了。壓抑的情愫破土而出,理所當然地成為戀人,我們準備結婚了。”
女鬼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眼淚無聲落下,聲音哽咽,“可是,在我們正等著婚禮的時候,他接了個電話匆匆走了,之后,我便再也沒有聽過他的消息。”
“后來,我發現自己懷孕了,便獨自生下清然。”
“他叫陸紀。若是幾位恩人見到他,讓他好好生活。”
但其實多年都不見,她心底已經做了準備。
葉晟深失望地搖搖頭,他剛剛卜了一卦,不見此人命盤,多半已不在世上。
母女二人備受打擊,尤其是清然。
一夕之間,得知養父母不過是殺害自己親生母親的罪魁禍首,父親失蹤恐已遭遇不測,養父母對她好也不過是為了她的命格,甚至置她于死地。
她沒有家了,也沒有親人了。
她抱著媽媽,泣不成聲。
葉晟深啞然搖頭,為清然感到悲傷。
“你早就知道了?”聞奕抬眸,看向莫肅琛。
“這人,我曾遇到過。”莫肅琛開口,母女二人面帶希冀地看著他,莫肅琛面色如常,“他魂體受損,我已送他入了輪回。”
“你們二人的遭遇,絕非偶然,更像是一場靜心策劃的謀殺。”
“那個所謂的道士,應該是陸紀的仇人。”聞奕道。
“我既應了故人之托,定會給二人一個交代。”
其實,他來之前,便也受了沐岑所托。
沐岑說,那是他的一個故人。
雖不知二人如何相識,但沐岑開口,他不會拒絕。
葉晟深到底還是心軟,又帶著清然回去了。
夜里,聞奕坐立難安,算了一卦。
銅錢落,大兇。
這一卦,算的是葉晟深。
追其源,葉家家主死,葉晟深連夜回家。
這一夜很亂,葉家家主身亡,沈君禮重傷昏迷。
前去鎮壓禁地的幾人無一生還,活著回來的,只有沈君禮一人。
葉晟深連夜趕回蘇云,葉家早已亂作一團。
本就在玄術世家墊地,如今元氣大傷,葉家,怕是要沒落了。
聞奕清晨趕到時,葉家掛滿白布,葉晟深一臉陰沉跪于棺木前,儼然一片死寂。
“葉晟深,你還好嗎?”聞奕出聲。
葉晟深緩慢回頭,臉色蒼白卻強撐著,“聞奕,我沒有父親了。”
聞奕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葉家需要你。”
“我知道。”葉晟深眼眸很深,面上是無盡的暗沉,“我在,葉家就不會倒。”
午間,世家都派了人來,異管局的蘇清雅也來了。
二人是舊識,蘇清雅也很難過,安慰地拍了拍葉晟深。
“葉老爺子這般厲害,術法高超,也鎮不住那禁地中的惡鬼?葉家怕是,要落沒了。”
“如今四大玄術世家怕是只要三大世家了,葉家元氣大傷,本就是陪襯,如今更是擠不進去了。”
“我在,葉家便在。”葉晟深冷臉立于幾人面前,“諸位若是有什么話,大可以當著我的面說,如今家父身亡,我便是葉家家主,若各位有何不服,大可以說出來。”
“葉晟深,我們說的本來就是事實,葉老爺子死了,你就算是當了家主又如何,照樣阻擋不了葉家敗落的事實。”
其中一個男子高聲道,不過面上帶著幾分心虛。
“蘇猛,住嘴。”旁邊的老者裝模作樣地開口斥責。
“蘇家人,不可妄議他人,怎么,家規看到狗肚子里了!!”
葉晟深還沒有開口,蘇清雅率先開了口。
這是給葉晟深撐腰了。
“葉家家主為葉晟深,我沈家都沒有意見,你一個無名小卒,多嘴什么?”
一道低啞的聲音響起,帶著殺意的目光落到前來吊唁的蘇家人身上。
葉晟深看去,原本昏迷不醒的沈君禮血色盡失,身上的傷沒有好,黑色的衣服上暈出幾分深色,若不注意倒是看不出來。
凌厲的目光掃過全場,大家安靜下來。
沈家實力很強且不說,沈君禮本就是下一個沈家家主,若是得罪了,怕是得不償失,自然不愿意出頭同沈君禮結怨。
葉晟深大步流星走近,扶住沈君禮。
“你傷沒好怎么出來了?”葉晟深低聲呵斥。
“看看小哭包有沒有哭?”沈君禮扯唇想笑,卻比哭還難看。
“你不必為我出頭,我會解決的,沈君禮,我長大了。”
少年的成長很長也很短,有的是一輩子,有的不過一夕之間。
他沒了肆無忌憚去過逍遙日子的底氣,從現在開始,他不再是那個恣意的少年葉晟深,而是葉家家主,他會擔起家主的責任。
“你在我這里,永遠是小朋友。葉晟深,我想你長大卻不想你這樣長大。”
這樣的長大太痛,葉晟深不該承受這些。
他就該像個小太陽一樣,開朗活潑,大笑著面對生活。時不時和他頂嘴作樂,做一個無憂無慮的人,他以為自己可以守住這份太真,但昨夜,他險些沒能把葉父帶回來。
沈君禮落了淚,聲音哽咽,“對不起,我沒有……”
葉晟深把他扶到床上坐好,打斷了他的話,“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沈君禮,謝謝你……把我父親帶回來。”
灼熱的淚水燙傷了沈君禮,心臟失了跳動。
昨日,沈君禮心神不寧,加上與葉晟深吵了一架,二人吵架倒是習以為常,但葉晟深負氣帶著清然離開后,他心下不寧。
算了一卦,直接去了葉家。
得知葉家后山禁地惡鬼作亂,葉父已經帶著人進去后,他不顧阻攔闖了進去。
到底還是去晚了,惡鬼脫陣而出,他用了半身靈力才加固陣法,葉父身上全是傷,血流滿地,帶進去的葉家人早已殞命。
他拼著一命,才勉強把葉父帶回。
葉父彌留之際握著他的手,“此后深兒便是一個人了,我拜托君兒一定要照顧他。”
“好。”沈君禮鄭重應下。
葉父還是死了,他傷重,拼著一口氣把葉父背了回來,之后體力不支失血過多陷入昏迷。
夢間全是葉父叫著他和葉晟深去吃飯,葉晟深纏著他教他玄術,最后是滿目血腥,葉父倒在血泊之中,葉晟深無助地失聲痛哭。
那一刻,他掙脫夢魘醒來,靈力只剩下兩三成,身上全是傷,還是撐著走出來給葉晟深撐腰。
是承諾,也是多年感情。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沈君禮擦掉葉晟深的眼淚,“收拾一下,還得應對賓客。如今聞先生也來了,他會幫你的。”
“你不用擔心我。”葉晟深止住哭聲,眼淚被逼了回去。
退去了天真幼稚,沉穩而寡默。
沈君禮看著他,他知道,葉晟深再也不會是那個滿目天真的少年了,也不會再肆無忌憚地情緒外露。
這道門一旦踏出,日后,便是葉家主和沈家繼承人了。
如此,他還是目送葉晟深離開,直到完全看不見。
眼淚滑落,不知是在送別誰。
“聞奕,我沒事。”葉晟深看著聞奕,情緒如常,看不出半點不對,卻能感受到葉晟深無邊的無助和滿腔的悲傷。
“節哀順變。”聞奕道。
他站在葉晟深面前,卻不知如何安慰他。
“我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后盾。葉晟深,你不是一個人。”他如此安慰。
葉晟深輕輕笑了一下,點頭道:“我知道,我們是好朋友。”
第112章
“葉家禁地里到底有什么?”
沈君禮半靠在床上,看起來很頹喪,毫無血色的臉看起來格外蒼白,傷口處撕裂開的血染紅了繃帶,他沉默地坐著,像是沒有痛覺一般。
閉了閉眼,“葉家禁地,關著的是一只惡鬼,也是罪孽。”
他睜開眼睛,定定凝視著窗外,陰天暗沉,讓人壓抑。
“但若具體說是什么,我不知道。我進去只看到一只惡鬼,他的實力很強,但我猜測,真正鎮壓的不是惡鬼。”
“禁地的秘密代代相傳,只有家主知道。葉晟深接任家主之位,倒不如直接問他。”
聞奕沉默,同莫肅琛對視一眼。
莫肅琛深邃的眼眸望向后山,不動聲色地同聞奕對視一眼。
一早過來,便覺得后山不對勁,磁場很奇怪,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氣息,帶著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縈繞心頭不散,葉晟深現在忙得焦頭爛額,也沒有心思管他們。
“你們問這個,是想做什么?”沈君禮抬眸定定注視著聞奕。
“若能解決,永絕后患自然是好。若是惡鬼脫陣而出,葉家怕是無人能攔得住。”
連葉家主都身死其中,沈君禮玄術在玄門里也是排的上號的,實力自然不容小覷,卻也身受重傷。
“你還是好好養傷吧,如今丟了半身靈力,暫時先留在葉家修養。”
“多謝。”沈君禮微微一笑,“不過,我不能留下。”
“小葉子當你是好朋友,若是你們真能解決禁地里的難題,我定不甚感激。”
沈君禮目送二人離開,面色復雜。
“想去看看嗎?”莫肅琛問。
聞奕漫不經心地抬眼看后山,陣法運轉,挑了下眉,“來都來了,當然要去看看。”
“走吧。”莫肅琛道。
莫肅琛并不意外,聞奕本就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性子,更何況葉晟深還是他的朋友,自然不會坐視不理。
加之禁地中的怪物,既然出現了,自然不會不去看就走,況且好奇這個情感,是一種很玄很虛幻的事。
但自然不能貿然進去,畢竟是人家的禁地。
找到葉晟深時,他正跪在祠堂中敬香,周邊圍了幾個人,聞奕粗略看了一下,應該是葉家的長輩。
小輩里面,也只有葉晟深能夠擔起責任,撐起葉家重擔。
深秋冷意不減,空氣都帶著難言的潮濕和冰涼,冷風吹拂皮膚,干裂而冰涼,讓人不適。
葉晟深出來時,傍晚的風格外大,溫度下降很多,大風吹過,單薄的身體在風中格外纖瘦。
沈君禮抱著大衣守在祠堂外,親手給葉晟深披上。
“我不覺得冷。”葉晟深拿下衣服,冷風雖冷,卻更能讓他清醒。
莫肅琛和聞奕看了一眼,不著痕跡地離開。
回到客房,聞奕百無聊賴地看卦,正要再拋一卦,被莫肅琛按住,“別算了,早點睡覺。”
聞奕抬頭看他,莫肅琛穿了風衣,頭發在過來時就已經剪短了,看起來凌厲。
輪廓分明的臉讓人無法挑剔,剛剛洗過澡,未干的發還在滴水,那雙深不見底的黑色眼眸專注地注視著他,瞳孔倒影出他的身影,鎖骨半裸,蒸著水汽,光是一眼,聞奕腦子里就浮現出了些不合時宜的想法。
這個人光是站在他面前,就能讓他心猿意馬。
喉嚨干澀,喉結不自然地滾動著,他深吸一口氣,方才把腦子里的廢料甩出去,忙不迭慌亂起身,“我先去洗澡。”
看著落荒而逃的人,莫肅琛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溫涼的水澆下,那股意味不明的燥熱才被壓下,他呼出一口濁氣。
莫肅琛就是一顆行走的春!藥,無時無刻不在誘惑著他,偏生這人蠱而不自知,倒是讓他獨自煩惱。
出來時,莫肅琛拿著電腦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見他出來合上電腦朝他招了招手。
聞奕走過去,莫肅琛坐在沙發上,拉著聞奕的手,聞奕自然地坐到地毯上,莫肅琛輕柔地給他吹頭發。
溫熱的風吹著腦袋,暖乎乎的不免讓人昏昏欲睡。
“困了就睡。”莫肅琛關了吹風機,抬手扶住聞奕的下巴。
聞奕打了個哈欠,“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有點困。”
“這兩天都沒好好休息,身體承受不了。”莫肅琛扶住他的腦袋靠到自己腿上,未干的發絲用毛巾輕輕擦干,哄著說道:“去床上睡。”
聞奕有意識,身體卻很沉,有些睜不開眼。
腰上一重,莫肅琛攔腰抱起他,看著懷里睡得香甜的人,無聲笑了。
一夜無夢。
早上醒來時,聞奕還有些懵。
身體很輕松,上次丟了半身靈力后,雖然養了回來,到底是揠苗助長還沒有完全恢復,但現在是好全了。
窗簾被拉上,密不透光。
輕輕抬手,燈光亮起,臥室里面沒有人。
起床洗漱出去,莫肅琛正好回來。
“出去吃還是在屋里面吃?”莫肅琛問。
聞奕抻了抻懶腰,“出去吃吧,今天看看什么妖魔鬼怪會來。”
果不其然,今天來的人更多了,前面來的多半是試探或是緊急過來看情況的,或許是見異管局和沈君禮都來了,倒是不敢不待見,都來了不少人。
“葉家禁地,世家都知道嗎?”聞奕疑惑蹙眉。
“世家之間除了家族的秘密,基本都知道。”沈君禮道。
休息了一晚,他今天狀態倒是好了不少。
“世家就沒有人過來幫忙嗎?”
“說到底,這不過是葉家運氣不好遇上了,明哲保身,若是有利可圖,其他世家自然不請自來,但無利不起早,里面又危險,自然沒人敢來。”
“禁地在葉家幾百年,很少會像上次那樣。”
“幾百年?”聞奕摸了摸下巴,不動聲色地與莫肅琛四目相對。
抿了抿唇,接著問,“具體情況你清楚嗎?”
沈君禮搖頭,“我說到底是沈家的人,雖然母親是葉家人,但很多事情,我母親也不清楚。”
“倒不如直接問葉子,他不會隱瞞你的。”
“這樣啊~”聞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莫哥,我們要去問問他嗎?”
聞奕有些糾結,且不說葉晟深現在很忙,關鍵是這是葉家的秘密,也不能隨意告知他人,直接貿然去問,到底有些冒犯。
葉家主剛死,現在去問這些確實過于無理。
縱然是好朋友,到底還是該有邊界感。
“問問倒無妨。”莫肅琛給了意見,“禁地的事,總要解決,此番惡鬼失控沖破陣法,葉家已是損失慘重。如今你我合力,定能解決,一勞永逸的事,不該拒絕。”
二人一拍即合,聞奕點點頭,理是這個理。
“招待不周二位莫怪。”葉晟深道。
“一夜未見你倒是文縐縐的了。”聞奕拍了拍葉晟深的肩膀。
直截了當地問,“我和莫哥想要知道禁地的情況。”
“這個……”葉晟深蹙眉,抿唇沉默,“倒不是我不說,若我知道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是,我任家主位過于匆忙,禁地之事,長老還未來得及同我細說。”
“要不你把人叫過來,我親自問。”
葉晟深揉了揉發疼的眉心,“自然可以。”
“聞奕,”他叫住離開的人,“禁地里面很兇險,不能隨意進去。”
“若是要進去,我身為葉家人,又當了家主,自然義不容辭。”
“我自有打算,你還是去招呼客人吧。別管我們,我們心里有數。”
葉晟深目送二人離開,悠悠嘆了口氣。
偏廳里,葉家的長輩已經過來了。
見是聞奕二人,點了點頭。
“想必二位就是家主的朋友了吧。”其中一人開口,神色憔悴。
一共有三個人,聞奕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三人,三人也不著痕跡地打量著二人。
聞奕與莫肅琛大方地任由三人打量。
“我們就不繞彎子了,”莫肅琛落座,平淡的眸子掃視三人,淡聲道:“禁地之事可否告知。”
三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開口,“二位胃口太大了些,禁地中沒有機遇,危險重重。二位既然是家主朋友,自然是貴客。不過禁地之事乃是葉家的事,恕我們無可奉告。”
聞奕輕笑出聲,“幾位怎不想想,葉晟深不知其中兇險嗎?既然讓幾位過來,定然是決定要告知于我們。”
“葉家禁地不是秘密,此番混亂葉家損失慘重,沈君禮與已故葉家主加固的陣法也不知何時會削弱,何不賭一下,我二人能解決這個難題呢?”
幾人瞪大眼睛,面面相覷,一臉慎重地審視二人,心下大驚。
他們看不透二人,要么就是廢物,要么就是實力強大。
但見二人這般狀態,定然不會是第一種。
那便是第二種,實力莫測。定然在他們三人之上。
“如何?”莫肅琛沉眸,漫不經心地掃視幾人。
幾人頓感壓力,正襟危坐。
咽了咽口水,“禁地之事,世代相傳,如今已有三百年。”
“一開始,只是后山靈力異動,卻始終查不出原因。”
第113章
“但大家只以為是有弟子在修煉,也就沒過多追究。”
老者嘆了口氣,“后來鬼氣蔓延才族中才察覺壞事了,便派人前去探查。”
“再后來就封了后山。至于里面有什么,并未告知,后來出了惡鬼,便將其鎮在后山,直到現在。”
“所以惡鬼是在掩飾后山真正封印的東西。”
老者無奈點了點頭,“族志上并未記載,但興許如此。”
莫肅琛和聞奕對視一眼,心中有了計較。
“我們可以去后山看看嗎?”聞奕詢問。
三個老者面面相覷,從彼此眼中看到詫異,三人為難地看著二人,“后山兇險,如今陣法才得加固,貿然進去,若是山中惡鬼作祟,怕是難壓。”
聞奕挑眉一笑,歪了歪頭,狀似天真般道:“我倒想看看山中是什么惡鬼?”
“這……”三人深吸一口氣,一時之間無話可說。
“若是好奇去看看倒也無妨。”莫肅琛輕挑眉頭,面色如常。
這世間惡鬼,能與莫肅琛并肩了,暫且還沒有。
“聞奕,你真要進去?”
葉晟深進來便聽到這話,忍不住問。
“嗯,有什么問題嗎?”聞奕轉身與他對視。
葉晟深進了房間,“里面情況很復雜,我知你們實力超群,但是,我也想親自進去。”
“沈君禮如何了?”聞奕問。
葉晟深頓了一瞬,搖了搖頭,“情況很不好,你們走后就陷入了昏迷,剛才沈家的人已經把人接回去了。”
聞奕蹙眉,二人在彼此眼里看到了驚訝,“接回去了?”
“對啊,”葉晟微微蹙眉,見聞奕面色難看,不禁問道:“有什么問題嗎?”
“沈家人怎么說的?”
“就說沈家家主擔心他,見其傷勢嚴重,葉家目前確實不適合養傷,就先把人接回去了。既然這樣,我自然不能反駁,有問題嗎?”
問題大了去了,聞奕沉默,一個念頭緩緩浮現。
“這后山,我們先去看看。”聞奕下了決定。
“這么急?!”葉晟深詫異。
聞奕總覺得,在后山中,或許能夠發現他忽略的東西。
“那我和你們一起去。”
“不可。”三個老者立馬急了,拉著葉晟深,“如今喪事在即,家主萬萬不可離開。”
“葉晟深,你留下了,我和莫哥去就行了。爭取一次性解決你的煩惱。”
見聞奕說大話,三個老者唉聲嘆氣,苦口婆心勸道:“二位確實實力高超,但山中情況復雜,也非一朝一夕可以解決。若是不行立馬出來,萬不可因此搭上性命,否則我們心中難安。”
葉晟深默默翻了個白眼,“二叔,你未免太瞧不起我朋友了,那山中惡鬼再來十個都不夠我朋友玩的。”
他之所以對此有執念,不過是父親死于惡鬼手上,家中朋友也皆死于其手,心中怨氣深重,總想能親自報仇,出口惡氣。
三個老者:……
“他們二人,”葉晟深看著二人離去,看著石化的三人對他的不贊同,心中也不憤懣,只是緩緩道:“葉家禁地此后便沒了。”
畢竟玄術第一的天才和高深莫測的封冥山鬼王出手,這惡鬼還在才奇怪。
不過,他之前太心累倒是沒發現,莫肅琛似乎不一樣了,之前尚可看出邪肆的鬼氣,如今倒是如神明,圣潔明朗。
“晟深,你這二位朋友當真如此厲害?”二叔開口問,眉眼間是不信任。
葉晟深也不氣惱,認真道:“若是他二人都不行,這世上怕是無人能解葉家之患了。”
不過,想起剛才說沈君禮被帶走時,為何聞奕的表情如此奇怪。
他蹙眉,拍了拍腦袋,早知道應該把人留下來的。
但是沈君禮是沈家人,又是默認的下一任家主,待在葉家確實不妥,況且還是為救他父親受的傷,說下來,葉家欠他一句謝。
沒聽說沈家對沈君禮不好啊,為何聞奕表情又如此微妙。想到剛才昏迷不醒的人,他應該暫時把人留下來的。
扶額,又揉了揉眉心,許久不曾歇息的腦子異常遲鈍,想不出個所以然,干脆直接放棄。
二人才到后山,幾股交織的氣息讓二人停下,聞奕蹙眉,“鬼氣應該來自惡鬼身上。”而后頓住,眼睛轉向莫肅琛,震驚地瞪大眼睛,“有你的鬼氣。”
莫肅琛自然感受到了,眉頭微微蹙起,“不止,還有龍脈的氣息。”雖然氣息微弱,像是被鬼氣阻擋,但他察覺到了。
聞奕挑眉,意味深長,“小小后山臥虎藏龍,當真是有意思啊!”
聞奕摸著下巴,“龍脈的力量這里為何會有?!”
“進去一探究竟,自然水落石出。”莫肅琛道。
他也覺得奇怪,他的鬼氣是泄露過,但究竟是什么人,把他的鬼氣用于壓制龍脈的氣息。
跟那個人有關系嗎?!
“看來我們想要知道的真相,越來越近了。”聞奕挑眉,眼底溢出興奮。
“進去吧。”
莫肅琛抬手,嚴絲合縫的結界閃動半瞬,二人提步踏入。
后山景色與外面看那可是天差地別了。
寸草不生,樹木早已枯萎,只剩下干枯的樹干,光禿禿一片,看起來像是荒漠沙壁,寂寥空曠,讓人心下悲涼。
地上有好幾灘暗紅干涸的血跡,聞奕蹲下身看了一下,“這應該是沈君禮和葉家主的血跡,我們還得往里走。”
“這鬼氣是挺陰森的,植被都枯死了。”聞奕搖頭感嘆,不由得惋惜,綠綠蔥蔥的多好看,現在一眼望去,跟進入荒野之國似的。
當真是難看,一言難盡的難看,他蹙眉,遺憾不已。
想必當年這后山也是一番美景,畢竟能被玄術之人選做宅邸的地方,自然不會差,甚至很有考究。如今這般模樣,當真是世事變遷。
聞奕疑惑地問:“葉家為何不搬出去,還留在這里鎮守?”
“不知,”莫肅琛緩緩搖頭,“不過,里面鎮壓的東西,恐怕就是葉家必須留下的原因了。”
縱使是百年前天罰降臨,葉家一夕之間死了許多高手,葉家人依舊守在這里,比守祖墳還長久。
“往里看看吧。”莫肅琛指了個方向。
二人繼續深入。
到底沒什么好看的,一路朝著鬼氣漫出的地方進去就行了。
只是,走著走著,周遭的樹木突然晃動起來,紛紛換了位置,聞奕伸手想拉住莫肅琛,方才發現身旁早已沒了人。
“莫肅琛!”聞奕蹙眉喊了一聲,一片空蕩,甚至還有回音,但無人應答。
心下有一瞬的慌張,縱然知道莫肅琛很強無人能與之匹敵,還是會控制不住緊張。
他閉了閉眼,復又睜開眼睛,情緒被壓了下去,眼神冰冷的注視著還在不停變換位置的樹木,這是一個陣法。
他輕聲笑了一下,滿臉嘲諷。
在他跟前跟他玩陣法,無異于自掘墳墓。畢竟他的陣法,天下還沒有第二個人能與他一戰。
他垂眸漫不經心地等著陣法成型。
天空霎時昏暗下來,天雷滾滾,大雨將至。
“奕奕,怎么在外面站著,快點進屋。”
身后響起溫柔寵溺的聲音,聞奕轉身,和身后的人對上視線,男人溫柔一笑,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要下雨了,今天想做落湯雞嗎?”
正說著,下起了雨,雨勢很大,才下了幾滴下雨就猝不及防轉成滂沱大雨。
正要被淋成落湯雞時,頭上的雨被盡數擋去,一抬眼,是一把紅色的油紙傘。
“看我做什么?回家了。”莫肅琛笑著,抬手把他攬進懷里,“奕奕可是想淋雨?”
不待他說話,莫肅琛便自顧自出聲:“前些日子你的傷口才好些,大夫說不能沾水,得靜養。”
說著嘆了口氣,似責備似心疼般道:“奕奕可是難過?”
聞奕輕輕搖了搖頭,仰頭看著眉眼溫柔的人,他幾乎要溺死在這人的眼睛里,“沒有想淋雨。
枯木林變成了國師府,莫肅琛拉著他進了房間。
雨太大,即使打了傘,也避免不了褲腳被淋濕。
“奕奕,褲腳濕了。”
看向他的眼神是毫不掩飾的情緒。
聞奕咽了咽口水,腿不自然地往后縮了一下,像是躲避,他回避莫肅琛直白的眼神,語無倫次道:“沒事,我……我自己能換。我有些困了,你先出去,我休息一下。”
耳畔傳來低啞的輕笑,曖昧溫熱的氣息散在耳畔,又落到頸間,染了一片紅。
他緊張地推拒著,背過身臉頰發紅,“我困了,你也早些睡。”
身后的笑聲又低又沉,聽著腳步聲遠去,房門被合上,他緊繃的身子才放松下來,腿軟地坐到床上,發愣起來。
畫面一轉,國師府滿是紅色的喜意。
他穿著婚服,上面的鴛鴦栩栩如生,可見繡出它的人是如何癡情。
看著鏡中自己紅潤的臉龐,帶著些濕意的眼睛,聞奕輕輕眨了眨眼睛,心底軟成一片。
屋外鑼鼓喧天,交談聲不絕于耳,可見是多么熱鬧。
房門被推開,他抬眼看去,莫肅琛逆著光,溫柔的眉眼專注地看著他,唇角是寵溺縱容的笑意。
第114章 打情罵俏
幾乎要讓人沉溺進去,似乎什么都不用說,什么都不用問,一切都是那樣的順其自然,那樣的刻骨銘心。
紅燭照亮著,跳躍的燭火如一道道血液,沸騰著。
聞奕凝視著門外的人,房門被關上,熟悉的氣息混合著臥室獨有的熏香,一寸寸侵入鼻間,渾身的血液叫囂著,又安安靜靜地冷卻。
莫肅琛視線牢牢鎖住他,忽而笑起來,低沉的嗓音鉆入耳中,“很好看,比我想象的還要好看。”
聞奕低低笑出聲,眉眼間暈著一股笑意,“你想過為我穿婚服?”
“自然想過,聞奕,我不只想過你穿上婚服的樣子,更想象過我們一起避世隱居的日子。”
莫肅琛靠近他,手臂撐在梳妝臺上,鏡中二人發絲纏繞,紅色的喜服襯出白皙的皮膚,精致的眉眼間是散不下的笑意。
聞奕依舊笑著,抬眸注視著鏡子中的人,“那個人不會跟我說這些,至少那個時候不會。這些,都是曾經一次次在我命懸一線時的旖旎念想,如今想來,雖未曾實現,卻也不遺憾。”
后來婚服穿上了,告了天地,證了忠心。
輪回時不后悔,如今也不遺憾。
鏡中的人僵了一瞬,看向他的眼神帶著濃烈的殺意,骨節分明的手指化作長刀,朝他的脖頸砍來。
只是,長刀揮到一半,一股強大的靈力襲來,他毫無反抗之力,被直直甩飛出去。不遠處的桌椅遭了殃,盡數碎裂。
聞奕不動聲色地收回手,符箓浮于半空,惡鬼在地上撒潑打滾,終是逃不出去。
“你怎么會發現?”惡鬼仰天長嘯,本就猙獰的面容更加扭曲難看。
“你確實扮得很像,這個幻術夢境,對我來說不過一場鏡花水月。”
“命懸一線時,我也曾沉溺其中險些醒不過來,但到底,我很了解他。”
“還有,他向來不會對我直呼其名,除非是我,”說到這里,聞奕若有所思地輕笑一聲,眼神溫柔,“我大逆不道時,他才會對我直呼其名。”
他愿意沉溺在這個幻術里,不過是看到了千年前那個掙扎的自己,一邊沉浸在潛意識里精心編織的夢境里,一邊知道這非現實,最后總想要見見那個人,便掙脫夢境,回到求而不得的現實,卻也甘之若飴。
那一世,他其實已經圓滿。
作為將軍,他擊退北原守護離國百姓;作為聞家子嗣,他也沒辜負聞家;作為聞奕,他敢愛敢恨,最終死在那個風雪夜里,便是他的最終歸宿。
只是終究遺憾,那個人入魔發了瘋,沒能走出那個血腥的風雪夜。
“幻術之境,夢魘環伺。”聞奕蹲下身,看著苦苦掙扎的惡鬼,勾唇淺笑,漫不經心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你生前是什么人了?”
“無名小卒。”那惡鬼似乎生了氣,背對著聞奕,像極了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子。
片刻間,聞奕便知傷沈君禮屠葉家人的不是這惡鬼,這惡鬼頂多就是捉弄了一下他們,倒不至于殺人。
畢竟這幻術雖然厲害,但有一高手在,必然影響不了多少人。
“無名小卒死后竟知夢魘幻境之術,不簡單吶。”
惡鬼傲嬌地哼哼幾聲。
“那又如何,還不是被困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有一堆……”說到這里,他閉上了嘴。
“什么?”聞奕故意問。
惡鬼依舊背對著他,緊繃的身子看出幾分害怕。
下一瞬,靈力四涌,眼前的紅燭桌椅,溫馨院落盡數消散,是一片荒涼之地。
“沒事吧。”莫肅琛略顯緊張。
“我能有什么事?!”聞奕笑著聳了聳肩。
縱然莫肅琛知道以聞奕的本事定能安然無恙,不免也會害怕,這人已經離開了他兩次,每一次都是決絕而悄無聲息,他斷不能允許第三次。
惡鬼:“……”你們打情罵俏的時候考慮過我這只被困了百年的單身鬼嗎?他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我又沒想要你們性命,不過是吸點陽氣。”
聞奕淡淡地看著他,漫不經心反問:“那我給你借點鬼氣如何?”
惡鬼:“……”
“我說不過你。”惡鬼哼哼幾聲,頭上懸空的符箓雖不致命,但也讓他動彈不得,鬼力被壓制住,儼然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聞奕看著惡鬼,惡鬼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孩子氣十足,嘟著嘴獨自生悶氣,或許是真讓聞奕給氣到了。
“送你入輪回如何?”莫肅琛開口。
惡鬼抬頭看著莫肅琛,“你長得好看,但是我又不是他這樣的花癡,”說著瞅了聞奕一眼,“才不會聽信你的話術呢。”
聞·花癡·奕聞言沉默,頗為無語。
“你個小孩口無遮攔,說話就不會好聽些。”
“我死的早,沒人跟我說話。”
聞奕突然啞口無言,看著面前傲嬌又委屈的惡鬼,陡然生出一種他在欺負小朋友的錯覺,不禁扶額揉了揉眉心。
原本是打算看看這惡鬼是如河狠毒的,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個傲嬌的小朋友被困住后的委屈報復。
莫肅琛眉眼帶笑,輕輕握住聞奕的手。
“你們打情罵俏都不考慮一下我嗎?”惡鬼盯著二人交握的手,癟著嘴更傷心了。
以前進來的都是一群老頭或者厲害的年輕人,被他捉弄后脾氣都不太好,不過不知為何都沒有對他痛下殺手,這么多年他一個人守在這詭異的后山,都要自閉了。
“你這小鬼,非禮勿視懂不懂?!”
“不懂。”惡鬼搖頭,倔強極了。
“這里就你一只鬼嗎?”莫肅琛問。
小鬼看著莫肅琛臉紅了紅,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老實交代:“不知道,我沒敢進去。”
“我知道里面還有一只大鬼。”小鬼繼續道:“你們雖然看起來很厲害,但是未必是里面那只大鬼的對手,前幾天過來的人,都被大鬼給殺了,可血腥了。”
靈力氣息都很復雜,鬼氣有強有弱,又裹挾著莫肅琛的鬼氣,加上似有若無的龍脈力量,確實復雜。
聞奕撤了符箓,惡鬼見狀就想跑,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霎時眼淚就出來了,黑色的水漬落下,他聲聲凄厲控訴聞奕不講武德。
莫肅琛覺得聒噪,抬手一揮,小鬼睜著大眼睛嗚嗚嗚……
世界清凈了。
“要不給他放鬼界吧。”聞奕抿著唇若有所思。
小鬼頭搖成撥浪鼓。
聞奕蹙眉,突然想到:“要不做鬼差,有個地府編制總比他在外面浪蕩要好。”
“可行。”莫肅琛點點頭。
小鬼雖然做鬼多年,當身上罪業很輕,充其量不過撿漏了幾個人吸了陽氣,做鬼差也合適,這一身本事浪費了也可惜。
被捂嘴的無辜小鬼淚流滿面了,到底有沒有人征求一下他這個當事人的意見啊?!!
他一點都不想被別人驅使,自由自在就挺好的,他死后一直被困在這里,好不容易可以自由了,結果讓他去做鬼差,心情跌落谷底,鬼也會委屈也會哭好不好。
“你如實告訴我,里面你進去過嗎?”聞奕冷淡下來時挺唬人的,威壓很強,讓人不寒而栗。
小鬼抖了抖身子,“我沒敢進去,那大鬼可兇了,我靠近就把我打出來了。痛死了,我才不進去呢。”
“那出了你經常見到的葉家人,還有什么奇怪的人進去過嗎?”
小鬼陷入沉思,在二人沉默的視線里點了點頭,“見過兩次,身上的氣息很奇怪,也不是葉家特有的氣息。”
“可還記得長相?”莫肅琛問。
小鬼搖搖頭,“我都不敢看,那氣息太恐怖了,毀天滅地似的,一進來我都不能呼吸了,哪敢出了找霉頭。”
他委屈,他要說,他惡鬼的命也是命啊。
何況,他覺得他作為惡鬼他很怨,明明被無辜困在這里,還要被人唾棄,人一個沒殺,黑鍋一個沒少背。
莫肅琛和聞奕對視著,都看到對方眼底的沉默,沉默中是復雜的情緒。
聞奕揉了揉眉心,看來,他所想的并非空洞。
“他身上的氣息,里面鎮壓的鬼怪身上有嗎?”莫肅琛問。
小鬼被問住了,歪歪腦袋,思前想后,“我不知道,去也只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幻境之術了,要是拼鬼氣,我不值一提。”
特別是比起大陣中鎮壓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惡鬼,他都排不上號的。
“奕奕,你到底瞞了我什么?”莫肅琛平靜的目光落到聞奕身上,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似乎在審視,又似乎是隨口一問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聞奕答非所問,“在幻境中我看到我們成親了,莫肅琛,我去封冥山的時候看到我的……尸體了,躺在那里怪瘆人的,我已經回來了,那尸體便給毀了吧,也算是入土為安。”
莫肅琛晦暗不明地眸子牢牢鎖住他,說出的話帶著絲絲涼意:“入土為安?”
他扣住聞奕的下巴,輕輕笑了一下,“你想入土為安?!”
聞奕蹙眉,覺得莫肅琛有點怪,但又說不上來哪里怪,亦不覺得自己的話有問題。
“我已經回來了,不會走了。”
第115章 鬼的命也是命
“不會離開。”莫肅琛低低念著,表情有一瞬間的怔松,他松開手,用了些力聞奕下巴上有點紅痕,附在原就白皙的皮膚格外刺眼。
他抿唇,眼底流露心疼,低啞的嗓音帶著濃濃的歉意,“抱歉,我沖動了。”
聞奕沒說話,抬手抱住了他。
躁動不安的靈魂有了歸宿,混亂陳舊的心有了安所。
聞奕靠著莫肅琛的肩膀,輕聲溫柔地安慰:“我不離開,莫肅琛,說好了糾纏一輩子,一輩子就是一輩子。”
有些承諾說出來得以踐行,有些承諾成了空。
聞奕眼神孤寂,他也不知道這一輩子有多久,或許是百年又或許是幾日。
每一個誓言似乎都差了些運氣,沒有兌現。
幽深的目光鎖住月沉如水的夜晚,月亮照耀星空,灑滿大地,月光所到之處,似乎一切邪祟都無法駐足,又似乎給了邪祟片刻的光明。
小鬼被捆住,本就十分不甘,現在看到二人情深義重地抱到一起,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出聲打斷濃情蜜意的二人,“我說你們干什么呢?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這是一點也沒有考慮過他這個單身狗的感受啊。
“關你何事?”莫肅琛挑眉漫不經心。
小鬼:“……”要不是這個人太強,他真的忍不了一點。
哼哼兩聲,狼狽地移開視線。
聞奕輕輕笑了一下,“非禮勿視,這可是你非要看的。活該!”
小鬼:“……”真的是沒有天理了,雖然他已經死了很多年了,但是他還是個孩子呀。
淚流滿面了,鬼的命也是命啊!!!
悲傷的氣氛被打破,二人相視一笑,其中情意難以窺視。
“把他送進地府吧。”聞奕提議。
莫肅琛自然沒有意見。
“我不要!!”小鬼驚恐瞪大雙眼據理力爭。
聞奕輕輕搖頭,得意地挑了下眉,逗小孩似的說道:“反駁無效,不采納。”
“我們再商量一下唄,”小鬼都哭了,“里面那惡鬼殺人如麻,惡貫滿盈。那鎮壓大陣前幾天都險些被沖破,雖然現在暫時被壓制住了……”他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害怕地環顧四周,縮著肩膀像是害怕什么。
莫肅琛和聞奕不著痕跡地對視。
“你想說什么?”聞奕問。
“這可真是要了我的命了。”小鬼后怕地搖頭,閉上了嘴。
聞奕冷笑一聲,面上很冷,凌厲冰冷的視線落到小鬼身上,“你怕那里面的無名惡鬼,就不怕我現在就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形似鬼魅般的話語當真讓小鬼的身子抖了起來,剛才那一瞬間,他確實覺得眼前的人比里面的惡鬼還要可怖。
小鬼慌了,說話都直打哆嗦,“你你你……你可不能亂來,殺人是犯法的,還有沒有王法了?!”
聞奕悠悠一笑,慢條斯理道:“殺人犯法,殺鬼可不犯法,何況,法律可管不了鬼的事。”
小鬼:“你……我,你可不能殺我。”
天殺的,以前說上天待他不薄,現在……當初魂魄咋就沒有進輪回呢?他容易嘛他。
聞奕笑吟吟地注視著他,在小鬼眼里,這活脫脫就是一只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笑得那叫一個邪肆魅惑,讓人后背發涼,“給我一個不殺你的理由?”
小鬼結結巴巴,放低聲音,“這幾日,那惡鬼并沒有因為陣法封印沉睡,相反鬼力越來越強。”
他咽了咽口水,聲音更低,“那里面,定有能讓著惡鬼快速修煉的東西,我每次靠近,都控制不住心神。”
“就像陽氣一樣,吸引著我靠近,要不是那惡鬼護食把我扔出來,我……”也不會被你們欺負!
后面的話他不敢說出來,心虛地看著二人,生怕二人一個不爽又給他打入地府。
“應該是龍脈的氣息,但是龍脈力量一旦脫離龍脈,不該維持數百年之久。”
其中處處透著蹊蹺,無論如何,是該進去一探究竟。
小鬼擰眉,聽得云里霧里。
“龍脈可是傳說中的東西,縱然有龍脈,那力量又豈是想盜就能盜的?!”
他瞪大眼睛,覺得二人就是在瞎說。
二人只是輕輕看他一眼,分明表情沒什么變化,他就是從其中看出了幾分輕蔑之意,心里更堵了。
“你們真要去啊?!”他驚悚地看著二人,好賴話都說盡了,這兩人怎么油鹽不進吶?!
他蹙眉,一言難盡道:“雖然你們比進來的那些飯桶厲害幾分,能輕松破了我的幻境,但那里面的……可不是你們能夠招惹的。”
聞奕滿不在乎地歪了歪頭,莞爾笑道:“惡鬼,我倒要去見識一下。”
“惡鬼而已,不足為懼。”
小鬼傻眼,合著他說了這么多都說給自己聽是吧。
算了,好言難勸該死的人。
但是,能不能先把他放了。
他雖然是鬼,但是就不能有一點鬼權嗎?!
看著轉身就走的二人,他咬牙切齒地喊道:“不是,要不你們先把我放了。”
“忘了。”聞奕挑眉。
小鬼無語,這人就是故意的,焉壞。
“放了吧。”莫肅琛道。
“好。”聞奕點頭,撤了符箓。
本來就不打算對這小鬼做什么,方才也不過是嚇唬它的罷了。
小鬼只不過是一個幌子,雖然幻境對二人來說輕而易舉,但對別的玄術師來說,稍有不慎,便沉溺幻境,不是在里面被殺死,就是醒來后身軟無力,也逃不過死。
兇險而成禁地。
但真正的兇險,怕是藏在更深處的地方。
“這里面藏著的東西,怕是與封冥山有關。”聞奕猜測。
莫肅琛沉眸,面沉如水,“既有龍脈靈力,又有我的鬼氣,若說沒去過封冥山,確實是無稽之談。”
“對于龍脈和鬼氣,你真的沒想起什么嗎?”
莫肅琛沉默。
那段記憶太過混亂模糊,做了什么也記不清了。
“千年前龍脈力量突然暴走,隨后流失。那時,我便有猜測有人在盜取龍脈力量。”
“可是,普通玄術師不可能有如此深厚的實力,否則不可能籍籍無名。”
“恰逢國亂,外敵入侵,王親造反,皇帝昏庸。”莫肅琛眼底藏著很深的情緒,“那時我與師父便算出,離國必會分崩離析。”
“只是沒想到,他們竟會做那般瘋狂之事。”
連夜召見聞奕,將其以亂黨罪名射殺宮中,又以散婚陣法剝魂妄圖搶奪氣運。那些人,早已瘋魔了。
“后來你鎮守封冥山,龍脈力量有過異常嗎?”
莫肅琛點頭,“有。”
“那時不過過去三十年,有過一次異動,但不在封冥山,而是遠在百里外的一處龍脈,那里的龍脈小些,卻也與封冥山相連。待我感到時,龍脈力量已經被奪取,而留下的氣息中,有一開始流失的龍脈的氣息。”
莫肅琛斂眸,不疾不徐道:“那時便印證了那個猜測,有人盜取龍脈力量煉化為自己所用。”
“并且,他的方向是對的,至少不算失敗。”
聞奕不解,“龍脈力量霸道,又有天道護佑,他是如何避開天道懲罰的?”
“他雖然煉化了龍脈的力量,但速度很慢,因此百年便要盜一次,后有有一次我與他交過手,他煉化的力量更強了。”
聞奕思忖道:“所以,這或許是最后一次,煉化了便能成為神,已龍脈之力飛升為神。”
“嗯,所以他還會再出手。”
“把龍脈力量為己用,犯了天譴。”聞奕雙目有些紅,“所有的罪業都加諸到你身上,他憑什么?!”
分明那些業障,都不是莫肅琛的,卻因此通過龍脈全部落到莫肅琛身上,他卻可以飛升成神,與神明比肩,他如何配得上?!
聞奕很生氣,垂在身下的手都在止不住的發抖,呼吸聲略重了些。
他不明白,為何要這樣,莫肅琛多么無辜。
如今莫肅琛罪業加身,渾身黑氣,當年驚鴻一瞥見到的那個風光霽月,風雪清明的人被留在時光里。
他背著數不清的罪孽,踽踽獨行,在清冷孤絕的封冥山困住一年又一年,轉瞬便是上千年。
心臟隱隱作痛,痛到肺腑,呼吸都困難。
莫肅琛抱住他,溫熱的氣息蔓延至四肢百骸,腦里的憤懣煩躁被慢慢撫平。
“奕奕,都過去了。”莫肅琛安撫地撫摸著聞奕的后背,“你布了一個百年的局,這句里,不就有這后山禁地嗎。”
這是篤定的語氣,聞奕眼眶濕潤,自責開口:“可我漏算了葉家主的死。”
或者說,那時的他,不在乎旁人的死活,才沒有算出來。
“這不是你的錯,不必自責。”莫肅琛把聞奕從懷里拉出來,專注而認真地看著他,“奕奕,看著我。”
聞奕抬眸看他,眼底悲慟。
“命數就是如此,千變萬化,這世上沒有覺得不變的事情。”
“葉家主之死,非你之過。”
他撫摸著聞奕的臉,“現在的你,不也算不出曾經算出的一切嗎。”
是的,現在的聞奕,算不出后面的事,蒙了一層霧,而他,在百年前的計劃里按部就班地向前走。
第116章 進來的人都會死
神也不能算盡世間事,何況是人。
百年前,聞奕算盡百年事,而如今,卦術撲朔迷離,他身處其中,卻也無法脫離迷霧撥云見日,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
“人各有命,我教你卦術玄學,一則讓你能有力可保,二則才是護佑安平。聞奕,世間諸事,都有自己的走向,有的顯而易見,有的無法窺探。但無論如何,你不過是人,如何能比肩神明?算盡天下。”
確實不能,他用了一條命,以身入局,才勘破其中,如今,迷霧漸漸消弭,終有一日,許能見得天朗氣清。
他望著莫肅琛,堅定點頭,“我明白了。”
世間事無盡乎,人心難測亦難猜,時有變故不得解。
莫肅琛傾盡全力教授聞奕術法,是想讓他能夠好好活著。
而聞奕傾盡所有布下一個百年的局,是為了莫肅琛能夠消得罪業,自由自在地活在世上。
似殊途,又非殊途,終能同歸。
莫肅琛輕輕笑了,溫柔而情深,抬手輕柔拭去聞奕臉上的淚痕,似調侃似心疼道:“明白就好,怎么我家奕奕現在還哭鼻子。”
聞奕傲嬌地吸了吸鼻子,把眼淚憋了回去,嗓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嘶啞,“才沒有。”
“是我看錯了,”莫肅琛抿唇輕笑,極盡溫柔。
月亮依舊很圓,又似沾染了血色,映出幾分詭異的紅。
深秋之夜,斷然不可能有月亮。
而禁地中,仿若另一方天地,脫離世間運行法則。
不見風雨,不見日夜,圓月永遠掛于其上,不似白天與黑夜,周遭亮得異常。
不禁同情葉家,這什么倒霉事都遇上了。
結界就在不遠處,能感受到強大的靈力交鋒,卻都困于結界中,不時有多余的靈力散出來。
陰風陣陣,周遭空氣霎時冷了下來,是徹骨的那種寒冷,未見風雪,卻冷進骨子里。
鬼氣與龍脈之力也更加強烈,還有隱忍不發的莫肅琛的鬼氣。
絲絲縷縷纏繞其中,糾纏,分離,如此往復。
聞奕看著運轉地陣法,感嘆道:“這個鎮壓大陣,葉家人都是不容小覷啊?!”
“這陣法,是殘缺的。”莫肅琛道。
“你怎么知道?”聞奕詫異。
聞奕的陣法多數是從莫肅琛給他的古籍上學習的,他天賦高,又有自己的想法,時常做出改陣的事。
但眼前的陣法,力量極強,大鬼落入其中都難以脫陣而出。
“這是玄術祖師爺所作,當時的鎮壓大陣便是有用鎮壓禍亂四方的大鬼,但后來流傳下來的陣法,皆有殘缺。”
“原本的鎮壓法陣,里面的惡鬼會被吞噬鬼力,久而久之,就會消散。但不知為何,流傳下來的陣法中,未曾有完整的。所以每隔一段時間,陣法就需要加固。”
聞奕咂舌,悠悠道:“這也挺坑人的。”
倒不是說祖師爺不好,只是若鎮壓的惡鬼真是罪大惡極為禍世間的,若一旦脫離陣法大開殺戒,怕是要釀成大錯。
但若是惡鬼是走火入魔為人驅使,在陣中痛改前非,殘缺之陣鎮壓自然無可厚非。惡鬼執念消散,回頭是岸,不失為一段美談。
可現在看來,鎮壓其中的,是名副其實的惡鬼,若是放逐,怕是會釀成大錯,后果不堪設想。
陣法雖才加固不久,不過鬼氣森然,鬼力不減。
“聽沈君禮所說,近百年來,后山厲鬼越發強大,時不時就要進來加固。”
聞奕輕蹙眉頭,若有所思,“看來里面的東西,確實能夠讓惡鬼鬼力大增。”
“不過,我倒也無比好奇,究竟是何物,竟然能讓這厲鬼不怵龍脈力量,反倒越來越強。”
龍脈力量純凈而霸道,乃是惡鬼的克星,可二者和平共處也就罷了,如今這惡鬼隱隱有吸食龍脈力量壯大自身的嫌疑。
“進去便知。”莫肅琛垂眸漫不經心。
不管里面是何方神圣,進去便能一探究竟。
是鬼是神自然可知。
“嗯。”聞奕點頭。
看著緩慢運轉的陣法,肉眼不可見,但對二人來說,形同虛設。
不過,聞奕還是疑惑,“這陣法于我二人形同虛設也就算了,怕是困不住里面的惡鬼幾日。”
若非他們進來,過幾日惡鬼沖開封印大開殺戒,葉家人怕是無一幸免。
沒準前來吊唁的賓客都無法幸免于難。
“這便是殘缺陣法的壞處,里面惡鬼過于強大,當年應當是葉家合力才把它捉住,殺不死又滅不掉,故而用了這個陣法鎮壓。”
“當年或許不知是殘缺的陣法,以為過些時日惡鬼鬼力弱了便可將其斬殺,奈何事與愿違。”
莫肅琛不易察覺地嘆了口氣,這些人運氣確實不好,加上這山中的詭異力量,那鬼非但沒有被削弱,還越發強大。
聞奕搖頭惋惜,“這葉家人當真是時運不濟。”
莫肅琛輕輕笑了一下,提步往前走,“走吧,進去看看。”
聞奕幾步跟上,陣法前,莫肅琛只是微微抬手,靈力與陣法交融,不過瞬息之間,陣法發著微弱的光。
莫肅琛抬手抓住聞奕的手腕,踏入了陣法中。
里面,鬼氣森然,黑霧彌漫。
中間,是個巨大的祭壇,祭壇之上,是無數尸骸,有的早已變成了白骨,白骨上是纏繞不腐的黑氣,有的尸身不腐,卻也沒能逃過黑氣的侵擾。
一道強大的鬼氣直奔二人而來,聞奕輕輕抬了下眼皮,還沒有出手,鬼氣已經被另外一道強大的靈力打散。
黑氣在空中匯聚,形成了一團黑霧,黑霧中,是一張詭異的笑臉。
這應當就是百年多前被扔進來的惡鬼。
“斯哈~”惡鬼舔著黑色的嘴唇,獰笑著,“這里許久沒有進過活人了,你們是來找死的嗎?”
聞奕挑眉輕笑,說出口的話依舊扎心,不屑道:“誰生誰死尚未可知,不過,你現在不就是死了嗎?”
惡鬼咬牙切齒,冰冷的滿含殺意的目光落到聞奕身上,不過看到一旁默不作聲的莫肅琛時,眼底滿是戒備。
這人很強,不知來歷。
但他知道,剛剛出手,這人沒盡全力。
不過,他仰天大笑,“進來的人,都得死。”
說著,他看向漫不經心的聞奕,威脅道:“現在你就嘴硬吧,待你死了,我一定把你的尸骨,全部啃食殆盡。”
話音未落,強大的靈力便朝惡鬼的面門襲去,黑霧被打散,鬼氣游動,惡鬼已經沒了身影。
“他在此多年,怕是已與其中鬼力融為一體。”聞奕若有所思。
想要踏上祭壇,強大的力量阻擋了他的步伐,寸步難進。
“你的氣息陌生,龍脈力量排斥。”莫肅琛解釋道。
不過,他蹙眉看向祭壇上的尸骨,眸光微閃,沒想到龍脈力量盡是附著于尸體上。
“力量殘留。”聞奕摸著下巴。
“嗯,吸食的力量反噬,這些人沒有足夠的力量將龍脈的力量煉化,反而被反噬。”
一股力量從身后襲來,聞奕抬手,符箓自腳底而起,形成一個陣法,陣法轉動,周遭的鬼氣被盡數打散,躲在其中的惡鬼避之不及被傷了手臂,忙不迭躲入迷霧之中。
聞奕挑眉一笑,挑釁道:“雕蟲小技。”
惡鬼好歹霸占山林多年,殺了不少進來的人,這一激,便受不了了,咬牙切齒地顯出身形。
從薄霧中飄出,滿身的罪業與殺氣,可想而知殺害了多少人?
“這里面的人,是你殺的?”聞奕漫不經心,眼底卻含了殺意。
祭壇上的尸骸,應當不是惡鬼所殺,當祭壇周邊散落的近十具尸骨,定然與這惡鬼逃不了干系。
“哈哈哈哈~”惡鬼放聲大笑,嘲諷地看著散落一地的白骨,滿不在乎地點頭,“是我殺的又如何?”
惡鬼得意不已,“我的尸骨早已融進天地,你還能把它刨出來鞭尸不成?!”
聞奕:“……”這惡鬼腦子有病吧。
慢條斯理地轉了轉手腕,陣法慢慢擴大,“我可沒有鞭尸這個癖好,把你打到魂飛魄散,也是一樣的。”
莫肅琛沉著臉,眼神冰冷,看惡鬼不過是看一件死物一般,慢條斯理地開口,“聽聞地府有十大刑法是特意為惡鬼準備的,不會讓你魂飛魄散,卻能讓你一一體驗什么叫做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強大的靈力掃蕩出去,化成針尖利刃大刀的鬼氣被盡數攻破。
但惡鬼在此處多年,又吸食了些龍脈的力量,實力自然還是有的。
他抬手,朝他席卷而來的靈力被擋住,他被震飛數十米而后不見了蹤影。
“這惡鬼隱匿之術倒是爐火純青。”聞奕感嘆道。
“這些尸骨,應當是葉家人。”莫肅琛沉眸。
“嗯,”聞奕點頭,走近其中一具尸骸,蹲下身子,拾起地上的玉牌,上面刻了一個“葉”字,應當是用來證明身份的玉牌,“確實是葉家的玉佩。”
“看來這么多年,死在其中的人不在少數。”莫肅琛嘆了口氣。
“嗯,”聞奕沉眸看著手里的玉牌。
莫肅琛又道:“這應該是百年前的,當時流行用玉牌證明身份。”
第117章 我是捉鬼的,不是放馬的
聞奕握住玉牌,輕輕搖頭嘆息一聲,“看來百年間不斷有人來加固陣法,又因此身死。”
莫肅琛凝望著虛空,目光悲憫,“把厲鬼關于此是因,加固其陣法身死是果。不過這因果,終究過于大了。”
“厲鬼作惡多端,絕不能將其放出去。”聞奕站起身,幽沉的目光看向虛空一點,勾唇晃了晃腦袋,漫不經心,“正好我許久沒有動手了,現在動動筋骨也并非一件壞事。”
“呵~”莫肅琛抵唇輕笑出聲,望向聞奕的神情極為溫柔,“奕奕想要做什么,盡管放手去做。”
不管如何變化,他始終站在原價等他,也會成為他的后盾,無論做什么,他永遠無條件支持。
聞奕低笑,幽深冷淡的眸子透過薄霧,厲鬼藏于其中,卻覺得那雙眸子透出幾分邪性,莫名讓他不寒而栗。
惡鬼心底犯怵,忍不住嘀咕,到底誰才是殺人如麻的惡鬼啊。
惡鬼齜牙咧嘴,血紅色的長舌舔著嘴唇,眼底幽光閃動,這是他的地盤,還能被人端了不成。
鎮壓大陣他之前逃不出去,不代表之后逃不出去。
外面進來封印他的人早已一代不如一代,強弩之末,無需懼怕。
只是,越到最后事成的時候,心底的興奮與慌張便會成倍增加。
比如現在,他確實很慌。
但是,他也不是好惹的。
眼神一凝,陰風四起。
祭臺之上,狂風四作,周圍也未曾幸免,飛沙走石,鬼氣肆虐,看起來好不恐怖。
“我明白了,”聞奕抬頭看著祭臺,“你的鬼氣覆蓋了原本的霸道的龍脈力量,因此這惡鬼才能煉化幾分鬼氣與龍脈力量。”
“鬼氣來自于你,龍脈是你所鎮守。”聞奕冷笑著,看著黑沉的濃霧,“一切皆來自于你,卻對你刀劍相向,當真是~恩將仇報。”
話音剛落,龐大的鬼氣沖擊著結界,二人面色不改,淡漠地立與結界中,聞奕抬眸,不茍言笑地同惡鬼對視。
“怎么可能?!”惡鬼不可置信地瞪大血紅的眼睛。
這可是連祭臺之上的尸骨都出了力了,按理說這么強大的一擊,二人必會重傷。
“很意外?!”聞奕笑而不語。
在惡鬼瘋魔地狂叫吼聲中,不疾不徐悠悠道:“因為在你面前的人是……封冥山鬼王~”
“什么?!!”惡鬼震驚得忘了攻擊,停下駐足,而后瘋狂搖頭否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注視著聞奕,又使勁地嗅聞,猛然搖頭,“不對不對,”他指著聞奕,氣急敗壞,“那就是在蒙我,封冥山鬼王何許人也,豈是我能見到的?”
萬事無絕對,那鬼沉默兩秒又道,“即便是,封冥山鬼王之所以稱之為鬼王,不就是因為已經死了嗎?那可是活葬,怎么可能會是人?!”
況且,站在他面前的兩個人,身上皆是一身正氣,靈力之純粹自不必說。
怎么看,也不像那傳說中的封冥山鬼王。
他撇撇嘴,放聲大笑,嘲弄地看著二人,“看來這結界也就只能護你們一次了。”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從哪里找來這么厲害的法器,但是那又如何!!”他笑聲更大,舔著血紅的唇,青白的臉上眼睛也十分紅腫,看起來又幾分恐怖,他走近兩步,悠悠道:“你們都要成為我的盤中餐,斯哈~那一定很美味。”
他貪婪地看著二人,眼底的欲望和野心不加掩飾,“你們這樣的,一定很香,我還沒有吃過這么好看,靈力這么強的。”
“是嗎?”聞奕悠悠看著他,眉頭挑了一下,“上一個這么說的,都已經不知所蹤了。”
聞奕逗趣似的揚了揚下巴,“你想知道為什么嗎?”
那惡鬼懵了一下,當真一臉呆滯的問:“為什么?”
許是問完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傻了,看向聞奕的眼神更加冰冷了幾分。
聞奕恍如未覺,緩緩開口,“因為他已經……魂飛魄散了~”
“你誆我。”惡鬼惱羞成怒,眼前這個人也太狡猾了。
“非也,”聞奕搖搖頭,直視著惡鬼,嘖了一聲,“當然,如果你回答我的問題,自然不會讓你死得這么慘烈。”
“哈哈哈哈哈……簡直是笑話,就憑你?!”惡鬼指著聞奕,似乎在說他癡心妄想。
“就憑我。”聞奕情緒很穩定,“這陣中除了你,可有古怪的人進來?”
惡鬼怔愣幾瞬,表情不對。
二人心下了然,聞奕若有所思地點頭,“或許我問得再直白些,祭壇上的人,可是那個人送進來的。”
惡鬼審視地看著二人,“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聞奕悠悠一笑,也不惱,不緊不慢道:“我說了呀,他是封冥山鬼王,而我,是他男朋友~”
惡鬼:“……”難不成他還要謝謝他這個時候還有心思跟自己開玩笑?!
莫肅琛漫不經心地看著惡鬼,眼神冰冷而涼薄,“你只要如實回答,而不是讓你制造問題。”
惡鬼身子莫名抖了抖,就是這種感覺,前所未有,只要莫肅琛釋放一點威壓,他就像見到了天敵一樣,心虛又害怕。
不禁證實了聞奕所說,難不成這人真是封冥山鬼王?!
莫肅琛握住聞奕的手,幽冷深沉的目光落到厲鬼身上,輕描淡寫地挑了下眉,“我耐心不太好。”
惡鬼身子又是一抖,身體先于意識率先跪下,反應過來時鬼都是懵的。
聞奕挑眉調侃:“這厲鬼吸收了你的鬼氣,如今見到本尊,倒是慫的很。”
“方才你不出手,是想看我笑話?”聞奕先發制人。
莫肅琛挑眉,笑得溫柔,“奕奕何出此言,我怎舍得?”
聞奕搓了搓手,眉眼間是散不開的笑意,“莫肅琛,你什么時候這么肉麻了?”
“因為有故人說,太過冰冷無趣是沒人喜歡的,我想,或許你喜歡這個類型。”
聞奕啞然,腦子宕機。
從前吵架他惱火上頭時,好像確實說過這種話。
分明只是氣憤之言,這人卻記在心底。
還嘴硬說不在乎他,讓他別來找他。
口是心非。
聞奕抿唇笑,心底很暖,“我從前倒是沒發現,我家國師,這般口是心非~”
莫肅琛低眸看著聞奕,面上不見羞澀與難堪,而是滿滿期待,“那現在的我,奕奕喜歡嗎?”
“喜歡。”聞奕擲地有聲,“不管什么樣的你,我都喜歡的不行。”
即便是失憶了,不記得了,他的魂魄也會牢牢記住眼前的人。
不管輪回多少世,不管經歷什么痛苦與掙扎,他始終在等他。
“我還在這里。”惡鬼嘴角抽搐,剛剛他以為二人在開玩笑,沒想到竟真的是……一對。他都是開了眼了。
反正被鎖定,逃也逃不了。
“你可還記得那個人?”聞奕問。
“自然記得。”惡鬼點頭。
指著祭臺上的尸骨,“我見過的每一個人,都已經躺上去了,或許不久之后,另外一個人也會躺上來。”
聞奕蹙眉與莫肅琛對視,“你是說,前一個死人是后面一個人帶進來的?”
惡鬼點頭,“我真的不騙你們,雖然很詭異但就是這樣。”
“每次那個人來的時候,這里的氣息都會變得很奇怪,具體我又形容不上來。”
莫肅琛問:“他們身上的氣息,可是一致?”
惡鬼想了一下,點點頭又遙遙頭。
“好像一樣,又好像不一樣。”他自己也很迷茫,“不過,每次來得人力量都比上一個人強,我被關在里面,又打不過他。”
“他都不把我放在眼里,視若無物。”
“難道是換魂?”聞奕若有所思。
莫肅琛也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二位兄臺,大佬,剛剛是我不對冒犯二位,可否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一馬?!”
說著嗑了一個頭。
聞奕挑眉,“我是捉鬼的,不是放馬的。”
惡鬼:“……”
莫肅琛:“……”
惡鬼:“你這是詭辯?”
“若非我二人比你強,怕是已經成為你的腹中之物,弱肉強食,這怪不得誰。更何況,你殺了那么多人,犯下的罪孽不容饒恕。”
惡鬼身軀一震,就要暴起。
只是,壓住他的這個陣法著實厲害,竟紋絲不動。
“他煉化的鬼氣,許是百年前那些世家弟子從封冥山上盜來的,又或許是那人刻意弄來掩蓋龍脈力量的。”
聞奕如此猜測。
莫肅琛點頭,若有所思,“嗯,百年前鬼力泄露,興許就是那時到了這里。”
看著還在不斷掙扎扭動試圖掙脫束縛的惡鬼,聞奕抱臂看戲,笑道:“別掙扎了,算起來你這一身鬼力能如此強大,莫哥可是你的祖師爺。”
“你這身鬼氣,多半是他的。”
惡鬼震驚抬頭看聞奕,他的許多鬼力確實是從尸體身上吸收來的,自從有了這股力量,他的修煉同之前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上,不可同日而語。
“什么意思?”他怒吼,不甘,瘋狂地掙扎。
聞奕挑眉,慢條斯理道:“意思就是,祭壇上的尸體身上附著的鬼氣,就是來自封冥山鬼王。”
第118章 謊言
怪不得,惡鬼癱軟了身體,面如死灰。怪不得這些鬼氣不攻擊二人,哪怕他驅使,也不過微末。
“哈哈哈哈哈……”他發瘋似的狂笑,自知今日死到臨頭。
他猖狂了這么久,本以為可以沖出去吸食一番小鬼的鬼力,做一個雄踞一方的大鬼,沒想到今日碰到了硬茬,看了要折損于此。
他當然不甘心,可是,莫肅琛只是輕輕抬手,他便毫無反抗之力,更遑論反抗。
聞奕自然知道惡鬼的花花腸子,笑容更加明媚。
之前進來不過是試一下底細,沒想到這惡鬼倒是無比自信,自以為區區鬼力與陣法可以困住他們二人,簡直是……癡心妄想。
這惡鬼沒和那人對上,準確一點來說,應當是那人對這惡鬼不屑一顧,是不怕自己被發現,還是自信無人可以看到他的真容。
祭臺上死的那些人,究竟是誰?!
這一切如鏡花水月,似乎可以短暫窺視真相,又如那水中月一般,虛幻不可觸及,終其不過一場美夢。
“那人似乎很自信。”莫肅琛面色如常。
“自信到把尸體堂而皇之地放在這陣法之下,因為他相信,有人會給他遮掩。”
“今日若不是我們過來,這后山禁地的秘密,怕是無人知曉,還能瞞上百年。”
莫肅琛勾唇一笑,意味深長:“不過,一個心思縝密到千年都不曾露出破綻的人,為何會留他一命?!”
聞言,聞奕挑眉抬眸,審視的目光落到惡鬼身上,惡鬼抖了抖身子,一臉驚恐地抬頭。
聞奕在惡鬼驚愕地眼神下開口,“除非,你們認識?”
惡鬼搖頭如搗蒜。
“或者,你根本沒見到他,而這些話,是他故意讓你告訴我們的!”
惡鬼慌了,驚慌的眼睛不短眨動,明明是惡鬼,卻像人一樣恐懼害怕,氣勢上倒是弱了幾分。
“不是,我見過他的。”他大聲喊叫,更加此地無銀三百兩。
聞奕打了一個響指,挑眉看向莫肅琛,“看來,我猜對了。”
莫肅琛又下了一道禁制,惡鬼徹底不能動彈。
下一瞬,莫肅琛站到祭臺上,一抬手,聞奕懸空而起,飛向祭臺上。
莫肅琛伸出手,拉住了他。
“這些……”聞奕看向滿地的尸骸,心底惋惜,嘆了口氣。
有的死不瞑目,有的早已是一堆枯骨。
“這是用了什么,竟還能讓尸身不腐。”聞奕蹲下身,看著其中一具尸身不腐的尸體。
“龍脈的力量。”莫肅琛道,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龍脈的力量越大,尸身自然保存得更加完整。”
“不出所料的話,這些才是最久的。”莫肅琛指著其中幾具,“那時那人吸收不了多少龍脈力量,便引到了這些人的身上。”
“這些人的身上,”聞奕拉開其中一具尸體,露出黑紋糾纏的一塊皮膚,“這是天譴的痕跡。”
所有尸體上都有,即便是早已腐爛的枯骨,也能隱約看到這焦黑印記。
莫肅琛蹙眉,若有所思道:“看來我猜錯了。”
“為什么?”聞奕反問。
“他并不是把龍脈引到他們身上。”
點到即止,莫肅琛沒再多說,聞奕卻已然明白,心下大駭。
“看來之前我們的猜測是對的。”
聞奕起身,垂眸看著遍地的尸體,“在祭神族中他帶走的那具尸體,若不是他的尸骨,便是……他的親人。”
“把尸體藏于祭神族不受反噬,看來,他身上確實有祭神族血脈。并且,已經覺醒了祭神族的神通。”
判罰鬼神,怪不得這惡鬼如此,應當早已被其控制,告訴他們的話,也是那人指使的。
莫肅琛擰眉,“或許葉家之事,便是讓我們來看一場戲。”
“他故意引我們過來。”
“嗯。”莫肅琛點頭。
探手過去,惡鬼突然大叫,渾身起火,變成一團煙。
結界之外,黑云漫天,雷聲滾滾。
“他在證明,他比我們都強。”
莫肅琛抬頭看著黑云密布的天空,面上依舊鎮定。
聞奕挑眉笑,“看來,他很在意會輸給你,也很在意會輸給我。”
這是一場局,可究竟誰才是這執棋人,誰是觀棋人,尚不可知。
結界瞬間而破,強大的鬼力和靈力涌下山,龍脈的力量從他們進來是便一直在泄露,引來了天譴。
而強勢的龍脈力量在沖出去的瞬間,便被一道純凈的靈力與邪肆的鬼力所包圍,密不透風。
“怎么回事?”
靈堂里,酒宴中的人震驚抬頭。
作為玄術師,他們自然感受到了那股強大的力量。
天上雷聲轟鳴,眾人慌亂不已。
見雷云涌進后山,更是詫異不已。
葉家的禁地不是秘密,可其中有什么,外人斷然是不知道的。
“這后山有何物,竟是引得天譴。”
“家主,”葉家的知情人看著面色沉凝的葉晟深,面色為難。
“你們沒對我說實話。”更沒對他的朋友說實話。
“家主。”幾人面色難堪,“那里面的東西,很是詭異。
“據族書記載,里面的是不腐的尸體,上面附著了奇怪但異常強勁霸道的力量,也引來過天譴。”
“長老和家主探查過幾次,無果。后來無意中發現用鎮壓陣法可以隔絕那道詭異的力量外泄,便謊稱其中有惡鬼。后來也總有人不怕死過來試探,基本都沒活著出來。傳言就被坐實了。”
“但是后來,里面的尸體又多了,那詭異的力量沒有能夠壓制的辦法,所以只能知情人每隔幾年便進去加固陣法,防止力量外泄引來天譴。”
“后來世家遭天譴,帶回來的尸體上附著著封冥山鬼王的鬼氣,竟然能奇異地壓住那蠢蠢欲動的力量,于是,便盜了些封冥山鬼王的鬼氣。”
葉晟深走出靈堂,擔憂地望著后山。
“我要去后山。”他道。
“不可。”幾人連忙阻止。
“這天譴來勢洶洶,怕是那力量外泄了。”
若是鬼王鬼氣可以封住呼之欲出的詭異力量,莫肅琛作為封冥山鬼王,不該讓鬼氣外泄才是。
他定神,方才想到,現在的莫肅琛身上,全無半點鬼氣。
好像,不是魂身。
越是細思越是膽戰心驚,他垂下眼眸,眼底情緒涌動。
“禁地里到底是什么,竟然能引來天譴,這葉家,莫不是拿我們開涮。”
“葉家居心叵測,是想利用天譴讓我等死在這里嗎?”
質疑聲四起,人群紛亂。
葉晟深諷刺一笑,這些人一個個說著自己是絕好的玄術師,風光無限好。
實則自私得要死,不堪入目。
“諸位未免太瞧得起我葉家了。”他緩緩開口,靈力加大了聲音,現場詭異的安靜下來。
“天譴,若是我葉家可以隨意控制,那還在這里做什么?”
“身為玄術師,遇到一點事就咋咋呼呼成何體統?!以前的玄術世家互幫互助,如今的玄術世家,除了來打壓看熱鬧,何曾有過幫助?”
“你……”
有惱怒者指著葉晟深,表情憤恨,卻說不出一句話。
這本就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如今被葉晟深撕破臉皮直白地擺在臺面上,不少人紅了臉。
“諸位,葉家還有事,格外若是無事便走吧。”葉晟深下了逐客令。
聞言,不少害怕的人紛紛跑了。
葉晟深嗤笑一聲,不屑一顧。
“聞奕他們可是去了后山?”蘇清雅走出人群,用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問。
葉晟深看了蘇清雅一眼,點了點頭。
“這天譴,怕就是沖著他們去的。”蘇清雅嘆了口氣。
那些人還沒有出大堂,山上一股強大的力量掃蕩而來。
反應快速之人撐起結界,有些人被打得倒飛出去,現場一陣哀嚎。
葉晟深和蘇清雅撐起結界,護住了不少人,有些人見此,也紛紛上來幫忙。
蘇清雅面上也很詫異,“這后山,是什么牛鬼蛇神?”
只是一道靈力殘留,就讓好幾人毫無還手之力。
葉晟深苦笑搖頭,“實不相瞞,我也是剛剛知道。”
“但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東西,沒人知道。”葉晟深表情很凝重,“只知道,是一股極其強大霸道的力量。”
“剛剛這個?”蘇清雅蹙眉,若是這樣,麻煩大了。
只是一道他們就這么狼狽,若是全部傾瀉而下,真是無人生還了。
“這究竟是什么?”大家議論紛紛。
“葉家竟藏了這般霸道的靈力,是要為禍人間嗎?”
有人質問,可謂是居心叵測。
葉晟深受了靈力,嗤笑起來,冰冷的眼神看著那人,“這福氣給你沈家你要不要?若是喜歡,這后山禁地我送給你們沈家如何?”
“還為禍人間?”葉晟深不屑冷笑,“簡直是笑話,我葉家為了不讓這股力量泄露為禍人間,這么多年來不曾離開,一直鎮守此處,還葬送不少家族青年。如今這頂高帽,我葉家還真當不起。”
蘇清雅眼神也很冷,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陰陽怪氣道:“世家皆知葉家有禁地,因此不少青年才俊毀于其中,如今沈家勢大,倒是越發會……小人行徑了。”
第119章 變故
“你……”那人指著蘇清雅,惱羞成怒。
“你你……你什么你。”蘇清雅面色很冷,“廢物。”
蘇清雅脾氣本來就算不得好,從前更是暴躁,偏偏天賦強,看不慣就是干,一言不合也是上手干。
用她的話說便是:你不過是看我是女子覺得好欺負,那么我就揍到你尊重女子為止。
后來她加入了異管局,脾氣倒是收斂了不少,有時也不過是言語上嘲諷,也不拳腳相加了。
見蘇清雅冷了臉,男人也慫了。
畢竟他就是一個紈绔,沒什么天賦就愛吃喝玩樂,這要真惹了蘇清雅,怕是半條命不保。
如此想,便裝腔作勢地哼哼兩聲,收回了手,偷偷摸摸地躲到了別人身后。
蘇清雅對這種仗勢欺人的人很是不屑,正眼都懶得給。
葉晟深目光幽深,“清雅,我得去后山。”
蘇清雅抬眸,不免覺得悲傷,那個無憂無慮的傻小子也長大了,被迫長大。
“這里有你在,我放心,”他看著滾滾天雷,“可聞奕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坐視不理。”
“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去屎給他們添亂。”蘇清雅拉住他,煞有介事:“一個絕境鬼王,一個百年難得的玄術天才,你說,他們會算不出有這一道劫嗎?”
雖然如此,葉晟深還是擔心。
“別去添亂了,如今情況復雜,我已經聯系異管局了。”
“走啊,現在不走你們留下來等死嗎?”
“呸,說點好的,死什么死。”
“這后山真有怪物,這力量是惡鬼有的嗎?”
“別吵。”蘇清雅開口,“要離開的趕緊走,不離開的隨我一起護佑山下百姓。”
走了一部分人,有部分人飄忽不定,又走了一些。
不過,不一會兒,就有人跌跌撞撞滿臉驚恐地跑了上來。
狀若癲狂的哭喊,“走不了了,我們都走不了了,外面有結界,沒人能出去。”他滿目恐懼,跌坐在地上,絕望哭喊,“沒人能進來,我們要死在里面了。”
蘇清雅和葉晟深對視一眼,神情大變。
二人只一個眼神,蘇清雅便出了們,片刻后回來,朝著葉晟深搖了搖頭。
“信沒送出去,現在異管局的人進不來,不止如此……”蘇清雅蹙眉,沉聲道:“鬼門也開不了。”
“誰有這么強大的力量,隔絕了鬼門。”葉晟深蹙眉,驚訝不已。
蘇清雅閉眼搖頭。
后山禁地。
二人衣擺隨風而起,尸骨飄浮在空中,鬼氣與龍脈力量洶涌交織。
莫肅琛抬手,鬼力涌出,龍脈的力量被慢慢抽取,尸骨一點一點地落下來。
而懸在頭頂的天雷,似乎失去了方向,久久沒有動靜。
越是懸而不決的東西,越是有威懾力,這種威懾力源于內心的恐懼,讓人無措,進而走上不歸路。
聞奕站在一旁,獨自撐起一個結界。
垂下的眼眸里萬千思緒。
突然,他神色一凝,目光落到山下,那股氣息,似曾相識。
他低聲:“他來了。”
莫肅琛顯然也感受到了,“看來,他為這次靜心謀劃許久了。”
“他想要什么呢?”聞奕疑惑。
那人必定還需要再去盜取龍脈力量,若是成神了,定不會如此大費周章。
但是,若是還需去盜取龍脈力量,卻大費周章來布下一個局?最差的結局都是兩敗俱傷,豈不是得不償失。
他竟有些看不懂。
“我的靈力。”莫肅琛出聲,面色如常,平淡的眸子注視著頭頂黑沉的天空,雷聲震耳欲聾。
“我的靈力早在千年前便與龍脈力量交織,以我的靈力去化解龍脈的力量,事半功倍。若是我沒猜錯,他此番來,就是想要我的靈力。”
莫肅琛突然低聲笑起來,不知是好奇還是嘲諷,“我倒是很好奇,他如何有把握能拿到我的靈力。”
龍脈的力量抽取得很快,二人走出禁地。
“聞奕,莫肅琛,你們沒事吧。”葉晟深焦急地問。
聞奕搖搖頭,“沒事。”
話落笑著指指天空,先前聚集的黑云已經慢慢散了。
“已經解決了。”聞奕拍了拍葉晟深的肩膀,同蘇清雅點了點頭,“不過,倒是有個大‖麻煩來了。”
葉晟深撓撓頭,“山下被下了結界,現在我們被困在這里了。你說的是這個麻煩嗎?”
“大差不差,不過,我一向有挑戰和冒險精神,我倒是很期待呢。”
“啊?!”葉晟深表示不懂。
人未至,倒是一股強勁的靈力襲了過來。
莫肅琛抬手,靈力潰散。
眾人驚疑不定,驚慌失措的目光落到莫肅琛和聞奕身上,想說話又不敢開口。
不過,下一瞬,一個一襲黑衣頭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只眼睛的人憑空出現在院子中間。
“封冥山鬼王莫肅琛,好久不見吶。”
那人先開了口,嘶啞的聲音很是難聽。
聞奕知道,這人是在掩飾自己的身份,他眉頭一挑,心下有了猜測,若是需要轉換聲線去隱藏原本的聲音,那么說明,在場的人有認識他的人。
莫肅琛勾唇輕笑,似漫不經心般,“未曾真正見過,何來好久不見。”
“當年我們好歹交過手,便也算見過了。”那人道。
“這樣啊,”聞奕“嘖”了一聲,“若是這么說,之前在祭神族,我們也有交過手,怎不見你跟我打招呼啊。”
那人愣了一下,森冷的目光落到聞奕身上,但是那一眼的情緒,不止是冰冷。
他低低笑出聲,意味深長地開口,“百年前聞名一時的玄術第一天才聞奕,久仰。”
“這……”
現場的人滿臉震驚。
封冥山鬼王出世,百年前的玄術第一天才,在場的人誰沒有聽過這個名號。
“假的吧,這都過去一百年,不是說那個天才早就死了嗎?”
“太驚悚了,封冥山鬼王竟然出來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全都聚一起了。”
“果然,”聞奕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你個老東西怕是活了上千年了吧。”
“知道封冥山鬼王叫莫肅琛,知道我的行蹤,看來百年前放出消息,取封冥山鬼王鬼氣能避天譴的謠言,也是你放出去的吧。”
“那又如何,”男人滿不在乎地搖頭笑,“那還不是他們蠢,明明為了一己之私遭受天譴,卻還信了那可笑的傳言。”
莫肅琛漫不經心地拉住聞奕,“他們可笑,你就不可笑嗎?”
“為了一己之私盜取龍脈力量,導致龍脈力量流失,卻還妄想成神。”
“那不一樣!!”男人揚起雙手,狂笑起來,“你看,我成功了不是。”
“你們沒人能夠阻止我,就算你是天師也不行。”他定定地看著莫肅琛,“你魂身相融沒多久,打不過我的。”
“這龍脈力量,注定歸我。不過是唾手可得的東西,你們還是不要掙扎了。”
聞奕不屑冷笑,站到莫肅琛身前,“那若是加上我呢?!”
那人狂妄一笑,“不值一提。”
聞奕也笑,笑得意味深長,“是嗎?”
“你以為換了幾個身體,我就找不到你了嗎?”
“千年前你算計莫肅琛時,就該知道,”聞奕眼神很是凌厲,目光很冷,“代價不是你能夠付得起的!!”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男人贊賞地點點頭,“百年前我還真以為你死了,沒想到不過百年,倒是好得很快。”
“你錯了,百年前,我確實死了。”
“聞奕。”莫肅琛低呵。
男人鼓起掌,嘲諷道:“真是好一出師徒情深。”
“看來,千年前殺我奪命格的,就是你吧。”
“你很聰明。”男人頓了頓,周身是冰冷的殺氣,“可惜了,聰明的人都死得很早。”
“是嗎?”聞奕絲毫不懼,面不改色地注視著他,“自作聰明的人作繭自縛,裝腔作勢的人更是死無葬身之地。你說,你是哪一種呢?!”
話音未落,一道純凈的帶著無盡殺意的靈力打來,莫肅琛抬手,同樣純凈的力量迎了上去。
二者相撞,余力掃蕩出去,在場的人都受了傷。
“這就是高手之間的對決嗎?”
“有生之年我能看到這絕世對決,死了也不虧。”
“你們沒聽嗎?封冥山鬼王是天師級別的人物,千年前……難不成,他就是傳說中的離國國師,我還以為書上在唬我呢。”
“我們這是看到傳說中的神仙了。”
“不過另外一個人是誰啊,盜取龍脈,這可是遭天譴的呀。”
“這一趟沒有白來,只是可惜我太弱了。”
“你的力量很強沒錯,可是說到底,你也不過一個躲藏在暗無天日的陰溝里的老鼠,只會偷盜占為己有。”
“你……”男人指著聞奕,氣急敗壞。
“你看急了,破防了。”聞奕漫不經心。
“你不是我的對手,今日這靈氣,你也拿不走。”莫肅琛輕描淡寫地開口,仿佛只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我要的東西,就沒有拿不到手的。”男人咬牙切齒,“你且看著吧。”
“是嗎?”聞奕挑眉。
第120章 幕后之人
“那便拭目以待。”莫肅琛長身玉立,漠然地看著男人。
龍脈的力量固然強大,可他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氣氛凝滯,如繃緊的弦,凡是有點風吹草動,便會重拳出擊。
誰也沒有動,誰也沒有說話,詭異地安靜下來。
眾人面面相覷,默默隱了起來。
畢竟在場的幾個,他們無人是對手。
男人忽然笑了,笑聲沙啞凄厲,眾人猝不及防,都被嚇了一跳。
那一瞬間,強大的威壓傾涌而下,似乎硬生生在天地之間劈開一個空間,所有的氧氣都被慢慢剝奪,呼吸變得困難,身體越來越沉重。
有一戰之力的,紛紛出了手。
但對于男人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只是輕輕揮手,幾人便倒飛出去,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不自量力。”男人嗤笑,看起來極為不屑。
“一個活了上千年的老家伙,欺負一群小朋友還洋洋自得,看起來還是你臉皮比較厚。”
聞奕嘲諷地笑著,抬手結了一個印,陣法旋轉凝結,如有實質般懸著空中,突然,金光大亮,威壓如遇到天敵般紛紛散退。
聞奕揚唇笑著,指著男人,“你也說了,我可是當世第一天才,不如,讓我來領教一下閣下的實力。”
“聞奕。”莫肅琛伸手拉住聞奕,聞奕側眸看他,笑著搖搖頭。
莫肅琛沉默兩秒,松開了手。
論實力,聞奕本就不是對手,畢竟那人也活了上千年,能活這么久,自然有些無法窺視的禁術存在。
更遑論,聞奕之前在封冥山還受了傷,如今雖然恢復了九成,卻也不夠。
不過,聞奕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想必也有對策。
他相信他。
“你這千年修行,看來,也就那樣……”聞奕歪了歪頭,無比認真,“不值一提。”
“你……”男人怒了,指著聞奕,又似癲狂大笑,“激將法,你在激我?!是急著尋死,還是……再想讓他給你擋一次天譴。”
激將法雖然樸素,但實在有用。
聞奕心底一動,面色沉靜,看向男人的眼里是濃重的殺氣,“果然,這是你給他設下的局。”
男人負手大笑,“是又如何?若不是你,我還不知道冷心冷情的天師也會動心。”
“人一旦有了軟肋,便不再無懈可擊。”他眼神慵懶又得意,挑釁道:“你看,這不就一擊致命了。”
聞奕橫眉冷對,“不惜以你師父的命為代價?”
“你……”男人愣了一瞬,也是這一瞬,聞奕徹底證實了心底的猜測。
不知時,他可以壓制自己的情緒。
而現在,憤怒,生氣,不值,甚至想殺人。
莫肅琛也抬眸,定定地看著男人。
心中想法一瞬而過,卻覺得太過荒誕。
“清勻,你還是人嗎?”聞奕提拳打了上去。
清勻失了神,反應遲鈍,被聞奕一拳打到臉上,黑布掉落。
是一張陌生的臉。
可對現場的人來說,并不陌生。
“蘇家主?!”驚疑不定的聲音響起。
“你如何知道的?”清勻看著聞奕,眼底是欣賞是驚愕,還隱約帶著深藏的殺氣。
莫肅琛不是沒想過,而是一瞬便已被否決。
在他為數不多與清勻的相處里,他話少冷淡,不是修煉就是看書。而清勻則鮮活生動許多,話多,調皮,時而惹得師父破口大罵,卻又屢教不改。
但清勻從來不生氣,依舊我行我素。
直到后來,清勻十五歲時離開,出門歷練,他去了離國,接任了國師一職,二人便見得更少了。
可在他的記憶里,清勻始終是那個鮮衣怒馬意氣風發的少年。
千年前雪夜截殺,他最親的師父為大道犧牲,而心愛之人身死魂散。
如今卻告訴他,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他的師弟。
眾叛親離,不得而終,究竟是誰的宿命?
“你有祭神族血脈,故而可以號令鬼神毀龍脈。不過我有一事不解,”
“哦~”清勻挑眉一笑,“你還有不知道的?”
“祭神族族人不得外出,否則不止一身神力散盡,還會死,不入輪回,魂飛魄散。你是如何做到的?”
“這真是一個好問題。”清勻雖然面上帶笑,眼底卻滿是悲傷與仇恨。
“等你死了,我便告訴你如何?”清勻陰鷙的視線落到莫肅琛身上,“我親愛的師兄,你看,聞奕就比你聰明。”
“我也是最近才想通。”聞奕接過話,擔憂地看著莫肅琛。
莫肅琛沉眸,抬眸時眼底是深沉的情緒,說不出是恨意還是悲傷。
不過,聞奕知道,清勻完了。
莫肅琛沉聲道:“你用禁術奪取他人身體,換得長生。”
“是啊,還真是麻煩。”
“怕是為了讓別人來給你擋天譴吧。”莫肅琛閉上眼睛,殺意涌出。
盜取龍脈修煉,一旦被天道捕捉,便是死罪。
而清勻用秘術奪取別人的身體,以此來修煉,然后天譴降臨時,在用秘術擾亂天道判罰,然后離開,繼而尋找下一個宿主。
或者說,很多寄生的宿主,是他親自挑選甚至是培養起來的。
清勻鼓起掌,揚眉笑著,有恃無恐,“師兄既然猜到了,那又如何?難不成,師兄能殺我?!”
莫肅琛殺意盡顯,“我便是殺你又如何?欺師滅祖,今日,我便清理門戶。”
“清理門戶?!”清勻仰天大笑,“笑話,你現在未必是我的對手。”
“可你也討不到好。”聞奕出聲,“莫肅琛出手,你的千年修為怕是要毀于一旦了。今天你這般胸有成竹,倒是讓我好奇吶。”
話音剛落,莫肅琛已經欺身而上。
二人沒用玄術,單純的用拳腳相斗。
清勻如何是莫肅琛的對手,不過幾招便被打中了肚子,肋骨怕是都斷了,半跪在地上咳嗽不已。
下一瞬,天雷滾滾,就懸在二人頭上。
“師兄,你說這天雷,是劈你還是劈我呢?”
“莫肅琛!”聞奕急了。
“哈哈哈哈哈……”清勻身形一閃,退了盡十米,饒有興致地抬頭看天空,黑云滾滾懸在莫肅琛頭上。
“你做了什么?”聞奕大聲質問。
“聞奕,別過來。”莫肅琛抬手制止了疾步過來的聞奕,望向雷云的眼神晦暗不明。
“我能算計第一次,自然能算計第二次。”清勻笑而不語。
聞奕止住腳步,擔憂地看著莫肅琛,眼眶泛紅,咬唇握拳。
“天譴之下,你說他還能維持住身體與魂魄不分開嗎?”清勻意味深長地眨了眨眼睛,抱著手臂好整以暇道:“我倒是很期待吶。”
天雷打下的瞬間,眾人驚恐地用手擋住了眼睛。
等結束眾人睜開眼睛,莫肅琛與聞奕安然無恙地并肩而立。
聞奕手里還有一個小玩意,正漫不經心地扔著玩。
“我剛剛發現的。”聞奕笑得天真,人畜無害地看著清勻,“這是你的東西?”
清勻的笑容僵在嘴角,陰沉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聞奕,似要將他大卸八塊般。
“這小玩意兒還挺好用,我把他扔向天雷,你猜猜天雷是劈我還是劈它?”
清勻臉很黑,看得出來很不痛快。
不過他不痛快,聞奕就痛快了。
“莫肅琛未曾對不起你,你的師父也不曾對不起你。”
聞奕沉眸厲聲道:“而你為了一己之私,盜取龍脈,犯下無數罪行,還把你犯下的罪業加諸到莫肅琛身上,憑什么?!”
“千年前你殺我,欠我一命,此為因。如今我殺你,討了前世罪業,此為果。”
聞奕不加掩飾的殺意,讓在場眾人不由得發抖,心生敬佩。
“你不是算盡天下,可有算到今日之劫?!”
“今日,可不是劫。”清勻猙獰一笑,強大的靈力掃蕩過來。
聞奕閉上眼睛,抬手的瞬間,莫肅琛也對了上去。
不相上下,但莫肅琛未盡全力。
“嘖嘖嘖……還真是精彩。”一道懶散的聲音響起。
眾人四處張望,而天上,有一個人影緩緩飛下,可謂是九天月上謫仙人。
“這么精彩的時刻怎么能不叫上我呢?”棠若穩穩落地。
“祭神族的,你怎么能出族落?!”清勻震驚。
“看來你算不到啊?”聞奕揚唇笑,同莫肅琛對視,而后漫不經心道:“那你可真得輸了。”
“不可能!”清勻厲聲打斷,指著幾人,“祭神族的人來了又如何,如今連鬼神身都丟了,不值一提!!”
棠若搖搖頭,嘆了口氣,“阿奕啊,你的朋友被貶低了,你還笑。”
“那讓他看看你的實力呀。”聞奕挑眉,慵懶極了。
“看他那志在必得的模樣,要不是你早就算到了,我都覺得他真是執棋人了。”
棠若聳了聳肩,懶散地打了個哈欠。
掃了一圈不見沐岑,棠若吐槽道:“沐岑那家伙,又不知道去哪躲懶了。”
“哦,他去找件東西了,應該要到了。”
“聞奕,這都是你的計劃?”清勻驚愕。
“何出此言,我不過是守株待兔罷了。你不是號稱能算盡天下嗎?”
聞奕不屑一笑,握住莫肅琛的手,“你連我都算不過,竟覺得可以贏過他,簡直是……癡人說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