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高下立判
金丞想到慎刑司就渾身疼。
江言善用目光, 剛才還陰森森,這時候柔情似水地看著他,都快要給金丞看化了。金丞的手壓在他嘴上, 被舔了一樣,掌心發燙。
“好了好了, 你也別這么看我,顯得我多嬌氣似的。昨天晚上沒完沒了, 你好歹讓我歇歇吧。”金丞放下手。
小小的宿舍里盛滿了他們的秘密和曖昧,江言淺淺地笑了笑:“真的?”
“我看著像騙人的嗎?”金丞一擰眉心。
江言委屈地點頭:“像。”
金丞噎住, 又說:“我都和你這個那個了, 你能不能對我有點信任?”
“那我是唯一么?我現在的身份是什么?”江言抓住手邊的任何機會討要名分, 避免金丞在穿上褲子就不承認的渣男大道上橫行霸道。
金丞退無可退, 生存空間和意志空間被江言一再擠壓。到了這時候再不正經給個說法,江言今晚是不會放過他了。
“嗯。”于是金丞也認了。
喜歡他就認了,家庭狀況以后和他慢慢說。他身體不好, 自己身體也不好,但自己不至于非要打什么針,所以錢可以緊著他用。他先治病, 自己再治, 總能好起來吧。金丞頭一次不敢看一個男生, 是被江言看似溫柔的侵略性打敗。今天那一吐,金丞的心就像在滾水里煎過。
簡單來說, 熟了。
這樣潔癖的一個人接了一手的嘔吐物, 居然沒殺了自己。他該多喜歡自己啊, 金丞都不敢想,反正江言要是吐自己身上,多多少少也會有點甩臉子。
面對這樣認真的感情, 金丞都不好意思打太極,撓撓后腦勺發愁地說:“你看,咱們現在是集訓。”
“所以呢?”江言顯然是憋著笑。
金丞先是往后看了一眼,確定沈奧和付青云還沒回來,轉過來后鼓足勇氣,兩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第一次鄭重的,抱住了江言的腰。他從來沒這樣過,把所有人撩了個遍最后不知該怎么和男朋友接觸,現在的自己一定很傻。
不知不覺間臉都紅透了,耳朵也跟著發熱。躲在頭發里的耳朵因為變色而明顯。
簡簡單單抱一抱,金丞觸了電,反而覺得很刺激。強大的情感讓他無力招架,于是又很快地松了手。收回手臂他原地站住,嘴唇動了動像是咂摸著剛才的滋味呢,還不錯。
“沒什么所以啊,都這樣了,就這樣唄……那個,我先去洗澡,拜拜!”金丞甩了個手就逃離現場,自己正式談戀愛了!初戀!
這個認知讓他異常恍惚也異常激動,面對感情他像個生瓜蛋子。只是金丞不知道的是,當他逃離宿舍之后,江言的臉比他紅得還厲害。
兩個人的順序和正常戀愛完全反過來,該做的做完了,第一個正式擁抱才有。江言摸著被金丞摟過的地方,前陣子面對感情的信手拈來也徹底消失,像被小偷偷走,只留給他一片亂七八糟的情緒起伏。
摸完了腰,江言才清醒地摸了臉,還是燙的。
這是……處上了?江言笑了笑。
國訓隊一切都要按照規矩來,洗漱完之后就要熄燈睡覺了。但隊員們的手機沒有沒收,都拿在各自手里。玩不玩手機全憑自覺,這也算是一種篩選機制。如果連這點娛樂都舍棄不掉,那么拿不到牌子就是活該。
金丞是真累了,連付青云的青梅竹馬關系都來不及吃醋,吹完頭發就上了床。床下頭,沈奧正在看筆記,電腦里放著他主要對手的比賽錦集。金丞趴在枕頭上,兩只腳翹著晃悠,在手機看埃米爾的比賽。
他從來沒打過塞爾維亞選手,第一次和人家接觸。墨西哥那個阿佩羅以前也只是見過,但沒說過話。韓國那個有點印象,交流賽的時候他來過,說過話,只不過沒打。
這樣看來,大家都是新對手。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挺好。
伴隨著一聲哨響,每個人都把手機關上了。剛才還亮閃閃的4面屏幕燈頓時熄滅,像提前說好了一樣。金丞的眼皮子開始打架,前一晚上折騰太久,又訓練了一整天,也就是他們體育生習慣當體力怪物,換個人早就趴下。
在困意把他掩蓋之前,心里還想著明天問問付青云那3個外協的細節。但是又怕付青云不肯告訴自己。
江言睡得也很快,明天6點就要起,每分每秒的休息時間都必須珍惜。但是半夜他醒來一次,坐起來之后還能感受到那股悸動。
處上了?他摸了摸心口。
屋里有人打呼嚕,不用仔細聽就知道是沈奧。江言摸黑下了床,到金丞床邊。
男朋友,處上了?江言情不自禁地笑了。
金丞還踹被子,腦袋都沒枕著枕頭,四腳八叉仰面。他睡衣睡得卷上去,睡夢里就扯了個被角蓋肚臍眼,朦朦朧朧中感覺有人搬他腦袋,給身子放正。然后又給他掖了掖被子。手臂上陣陣熱,像有人在揉他的肘內側。
第二天哨聲一吹,跆拳道隊就開始了新一天。
有了昨天的經驗,金丞今天的心態就有了很大轉變,放平也放松了。這很正常,每個剛加入國家隊的人都容易亢奮,練起來也特別執著。訓練內容還和他們平日里的流程大差不差,但滇池那個外教Steve的觀念已經融入其中,能察覺到新老觀念正在交替。
外加現在也是規則交替之際,每個人都要趕上比賽周期的腳步。
吃飯還是在冠軍食堂,金丞剛端著餐盤坐下,一個保溫杯放在他面前。
順著保溫杯往上看,金丞和江言短暫對視:“給我的?”
“杯子在超市買的,水是食堂里打的。”江言沒收了他的勺子,“喝完水歇一會兒再吃。”
這是壓一壓胃里的氣,金丞歡天喜地地擰開了,小時候師父也這樣說。“專門給我的啊?”
“別美,我是怕你再吐我身上。”江言強壓著嘴角的翹度。
“得了吧你,大度哥你的嘴都要翹飛了。以后我再也不吐就是。”金丞慢悠悠喝著。
江言今天連魚排都沒拿:“那你可記好了,我只能忍你那么一次。再往我身上吐一次你就別想活了。”
“哼。”金丞也知道自己虧,只是哼一下當成了認可。
吃完飯,午休時間他們跟著許明去拍了新證件照,再去了一趟國訓隊辦公室領他們的道服和隊服。金丞是捧著戰衣回宿舍的,全方位在床面鋪開,他愣著看了好久。
國家隊的隊服和戰衣,一旦穿上,他就和之前的自己不一樣了。金丞從沒想到自己能走到這一步,像個奇跡。現在就差國家隊發下訂制的黑帶,一切齊活。
拍照發給媽媽的護工。金丞什么都顧不上了,只想著報喜。
到了下午就是實戰,練靶子控腿。金丞練累了,運動衣都能擰出水來,終于抓住機會可以歇歇。休息的地方就是原地往下坐,別說是正規座椅了,連個軟屁股的坐墊都找不見。
剛坐了幾分鐘,金丞就開始歪了,齜牙咧嘴地挪。
“你怎么坐都坐不老實?”江言也過來休息。別人坐下都不動如鐘,就金丞像個不倒翁。
金丞還歪著,故意往屁股上看了一眼:“你好意思說嗎?”
要不是你,老子能這樣嗎?老子鉆石一樣的硬屁股哪里不能坐?金丞好心地給他讓了地方,兩人并列而坐,一起支著膝蓋落落汗。前頭的人還噼噼啪啪地打著,金丞的臉又不知不覺紅了起來。
別人不知道他們的關系,這戀愛談成了大秘密。別看之前金丞玩兒得花,敢直接動手也敢直接上口,變成正式男朋友之后他反而靦腆。
不止是他靦腆,江言也跟那兒獨自靦腆,明明兩個人的膝蓋還差兩拳距離可皮膚之間的吸力無窮大,能隔空感受到對方的汗液和體溫。就這樣純潔地坐了一會兒之后,江言忍不住問:“你是有一個師父吧?”
金丞揉了揉鼻子,聲音都乖了。“嗯。”
操,這好不像自己啊!為什么談了戀愛人就傻了!江言他對自己的腦子干嘛了!
江言看他揉鼻子,自己也想揉,聲音也跟著輕了許多。“那你既然認了師父,師門里肯定不止你一個人。”
金丞低著頭,把自己的運動毛巾遞給他擦汗:“嗯。”
“那你有師兄弟么?”江言終于問到了點子上,心火勾起嫉妒來。獨占欲這東西真的很離譜,之前他也沒考慮過這一點,可昨天晚上看著金丞睡覺的模樣,江言就忍不住地想他有沒有同門。
要是有的話,金丞他也會叫別人“師哥”或者“師兄”,屁股后頭跟著一個離不開他的“師弟”。只要一想到,江言渾身難受。
金丞模棱兩可地回答:“肯定有,但是不多。”
“幾個師兄啊?”江言點了下頭,嗯,還真有,“跆拳道水平怎么樣?不會連黑帶都沒上吧?”
“你管呢。”金丞心想我都沒審問你和付青云,你還跟我找東找西。江言笑著瞄他,捏著他的運動毛巾說:“那你叫我一聲師兄,我聽聽。”
“不叫,齁肉麻!”金丞屁股歪了歪,“師兄也沒你這樣的,師兄才不惦記師弟的屁股!”
話音剛落,一個人的身影罩在了他們的身上,無聲無息地投下壓力。兩人同時抬頭,穿著白色道服的邢飛宏挺立在前,黑帶緊緊扎著腰身。
“來一個練練。”邢飛宏的意思很明顯,兩個人誰來都行。他是副教練,競技水平肯定在線,況且這又不是真正比賽,量級不用卡那么嚴格。江言剛準備抬屁股,金丞先一步站了起來,躍躍欲試的:“我來!”
“去換衣服。”邢飛宏指了下更衣間。
平時的道服就放在運動包里,肯定不是國家隊那一身。金丞快速換上,等到他回來的時候場館周圍已經坐了一圈人,大家都開始休息了。邢飛宏顯然正在等他,聽到腳步后才回身。
金丞剛好跑到他面前,光線將發梢照成淡金色,很毛茸茸,生機勃勃。
“戴護具。”邢飛宏又指了下護具。
樸素的護具一看就飽經風霜,承受過千錘百煉,金丞戴了紅方頭盔,去運動包摸了一個護齒回來。沒有裁判,顯然只是一場練習,然而哪怕是練習也必須先鞠躬,不能忘記禮貌。
“Kyeong-rye!”底下不知道誰喊了一句。
在這個項目上,哪怕對方是全球最厲害的大佬,也要和項目里的菜鳥行禮。沒什么身份階層,上場平等。所以邢飛宏和金丞互相鞠躬,而后各自往后倒退一步。金丞的目光盯在邢飛宏的右腳尖上,判斷一會兒要不要用“放一打二”戰術,眼前的人瞬間擦肩而過,蹭過去了!
他沒摟抱,而是擦身。金丞偏轉15度角回頭,調動左腿和左手臂格擋,下意識的防守念牢記于心。
邢飛宏身體下壓,右腳朝后抬高。金丞感受到了風,可風到眼前的時候已經剎不住,什么都來不及了。
下潛后勾腿,一腳勾飛了金丞的頭盔。
金丞的腦袋往后一晃,立馬站穩,防止摔倒犯規。他吃驚到極點,頭一次開場就被人爆頭,紅色頭盔像搖白旗,骨碌骨碌滾到別人腳邊。
邢飛宏輕蔑地掃視金丞,聲音下沉:“去撿,再來。”
第82章 打他就是打自己
金丞聽得見命令, 卻沒動。
他剛才那一腳是怎么起來的?起腿這么快的嗎?他的擦身憑什么這么輕盈?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剛才那一勾如果再給自己一次機會, 能防多少?
腦袋里同時開了計算器和放映機,試圖從智分析。直到邢飛宏又說了一句:“撿起來, 再來!”
炸如驚雷。
邢飛宏如屹立的高塔不動如山,將金丞偏向稚嫩的反應盡收眼底。他見過太多的小孩兒了, 不管是不是國家隊的,最起碼有幾千個。練跆拳道什么最難?是控腿?連擊?轉身?還是戰術?
不, 都不是, 最難的是改變自身。
能走到國訓基地的每個人最起碼都練了十幾年, 他們的身上不止有個人努力的痕跡, 更多的是教練的痕跡。武術集大成,他們換過多少教練,身上就匯聚了多少個人的觀念。這也是為什么很多人練到最后反而練不出來的一個原因。
迷了心, 找不到自己的優勢,一味盲從就會出事。
再有就是最重要的第二點,不肯改錯。每個教練都不完美, 邢飛宏對自己的缺點也心知肚明, 他最怕的就是這些學生固執己見, 為了那點薄薄的沒錢的面子不肯改,不肯承認自己多年堅持的練法有問題。
練武術的孩子, 多多少少都勁兒勁兒的, 邢飛宏可見太多。現在他看著金丞這反應, 大概率又是一個不肯改的,不愿意面對之前自己有地方不對。
不練就算了。邢飛宏原本也沒抱太大的希望,就這個孩子還想打外協?簡直癡心妄想。外協這些年已經強得不是一星半點, 中國隊真沒有……
“等等!你干嘛去!”
一只手牢牢地攥住了邢飛宏的腕口,那力度,簡直要捏碎他。金丞不敢放手,他一轉身自己就急了,顧不上這是國家隊真正的一把手,也全然忘卻自己還給人貼過標簽。現在他的小腦瓜里就剩下一件事……
如果在場上遇上這一招,自己不可能贏!
險之又險的招數,金丞不是沒學過下潛后勾,只是太少用了。真正的對打比賽和品勢比賽、特技比賽有著天差地別的差距,品勢是動作一定要做最大,必須拉到極限,特技是動作一定要耍花活,必須要眼花繚亂。
可對打完全相反,要簡單、直接、有效。在不犯規的情況下優先得分,不考慮視覺效果和難度。細微的小動作越多、轉身越多,就越容易被對方擊破!更別說來幾個騰空姿勢了。
在你騰空的那一秒里,對方一個踢腿就能給你踹飛。可剛才邢飛宏是怎么做到的?金丞想不明白,但今天必須想明白。
邢飛宏被他一拽,退了半步:“怎么,你想干什么?”
“邢教練,剛才您那一招是怎么踢的?能不能教教我?”金丞就差當場將人扣下。
這種話,邢飛宏聽得太多,不以為然:“我是你的教練,你要學我當然會教。但是……”
“但是什么?”金丞知道,如果一句話的后頭有“但是”,那么這“但是”后頭的才最重要。
“但是,如果我說你之前練得都不行,要從頭洗牌,你愿意嗎?”邢飛宏不止是對金丞說,也是對其他的人說。就差點名道姓指著那幾個氣死他的隊員。
金丞一愣,一笑:“這叫什么條件,別說是從頭洗牌,就是從頭換血我都愿意。”
他說話的時候臉上還有汗珠,另外一只手里捏著護齒,訓練了一整天說不累那是違心話,可眼里有股子沖動,亮閃閃的,閃個不停。不就是從頭來嘛,這有什么,師父以前也說如果遇上好的觀點要吸收,要歸納,不要覺得自己是葉合正的弟子就看不上別的教練。
只要能教會自己擊破,別說今天教自己的人是邢飛宏,就是付青云金丞也要認“一日師”。
邢飛宏定定地看了金丞半分鐘,算是琢磨明白了,為什么許明非要把他弄過來。
“成,大家一起過來聽吧。”邢飛宏趁著他們休息的時候教學,“大家都過來。”
休息的,沒休息的,女生男生都過來了。江言站在人群里,覺得金丞在打跆拳道的時候確確實實是一塊小金子。金子就是要發光的。
散著的人都圍過來,邢飛宏以自己當例子,金丞就是他的演示靶子:“你們上了場都知道要怎么打吧?越簡單,越好,直取得分,暴力拿下。連招和復雜招式一直都不是主流。”
金丞做好了左實戰式,等著他過來。仔細一想還真是,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招數不要復雜。可邢飛宏的話卻直指了另外一個盲區,他們不怎么練,萬一外協練了,反手之力在哪里呢?
“不止是主流,非主流的打法你們也要熟悉,吃透。你們要堅信一個信條,我能想出來的制敵招數外協也想得出來,大家都是人,教練都是老油條。”邢飛宏往金丞的方向前進,恨不得放慢動作八倍速將剛下的細節表演出來。金丞這會兒不敢大意,從他的突破角度開始分析,第一反應是好刁鉆!
好刁鉆的切入點啊,邢教練這是看了多少視頻、自己練了多少個小時才總結的?
第二反應是一身冷汗,那感覺,就像是參加高考數學考試,最后收卷前一秒發現卷子忘記翻面兒,后面還有一頁!
后怕,純粹的后怕,自己的防守居然有這么大的一個漏洞?金丞不可思議,他雖然不敢說自己的防守百分百到位了,但意識深扎于心,不可能被對方撕破大口子。但邢教練就用現實狠狠抽了他一個嘴巴,一山還有一山高,欠練。
那就練吧,金丞沒脾氣。
從下午到晚上,邢飛宏都在拆字、拆動作給他們講自己的論,但短時間內沒讓他們真正實戰。競體不能光實操,更主要的是心打磨,思想先于動作。同時每個人的消化程度不一樣,就要分出不同的訓練特點。后來許明也來了,雖然暫時沒有表示完全支持,可也沒有反對。
中立,他對邢飛宏的這一套一直都是中立。許明一直都是保守派,他認為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絕大部分教練也是如此。
可賽場上日新月異,是時候吹一場新風了。孩子們來都來了,練!
晚上結束后,金丞還意猶未盡,頭一次上論課上這么精神。今天輪到他們療,陶晴綠和顧夢瑤各自揣著筆記本回宿舍消化,他和江言一起往英東田徑場去。長跑隊今天在這里拉跑量,一眼看去他們都沒找出張釗。
長跑運動員怎么都這么黑?
“你們來了啊?”顧承正在場邊吃香蕉補充體力,“走!今天哪兒不舒服!”
江言幫著金丞拎包,腦袋里面也是好多信息來不及消化:“今天……還成,沒上體能強度。”
“上智能強度了。”金丞撓著腦袋頂說,“感覺馬上就要長腦子了。”
顧承一聽就知道他們上了論課,頓時解:“唉,長跑隊那些人上完論課也這樣,一個一個苦著臉說‘怎么一個跑步姿勢還能分出好幾派’。那今天給你們按按腦袋,腰腿按揉。我還找許明了解了一下,你前陣子右腳踝是不是錯位了?”
“嗯,但是被他給安裝回去了。”金丞指江言。
顧承贊許地看過去:“你還會正骨呢?”
“以前和我師父學過。”江言不是賣弄,他那一手還是花詠夏親手教會,以前道館里有學員錯位他都能看看。顧承一聽更是豎起了大拇指:“可以,學成這樣你算是出師了!”
金丞手里捧著保溫杯,滋溜滋溜喝著江言晚飯前就打好的溫水,對江言的師父更加好奇。現在兩個人都是這種關系了,以后肯定要互見師父嘛。
師父和師傅雖然只有一字之差,但是完全是兩個概念。師父就是半個父,或者說大半個,特殊情況就是整個。磕了頭、敬了茶、收了帖子,他們就是師父沒有血緣關系的親生。生活里的小事師父們過問,像升學、比賽、婚娶大事肯定也要出面的。
看來啊,遲早要見。金丞有點緊張,也不知為什么。
療室里都是學生,金丞和江言輪流在床上躺,還瞇著了一刻鐘。他們還以為明天就能實戰了,沒想到邊學邊打一直到幾天后。到了周末,金丞和江言完全熟悉了國訓隊的節奏,也開始了他們的對打流程。
這一天每個人都摩拳擦掌。
男女生分開,充分熱身之后大家各自找各自的隊伍,金丞自然而然地站到了付青云旁邊。
付青云正在看筆記本,一見金丞過來就給收了:“干嘛?”
“找你對打啊,一會兒許教練和邢教練肯定讓咱倆上場。”金丞分析,高原訓練的時候他倆就是VS,到了現在肯定不拆,妥妥綁定。現在他又對付青云手里的東西感興趣,便抻著頭問:“寫什么呢?給我看看。不會是寫情書吧?”
“不給!”付青云本身就吃他的“醋”,江言把師弟待遇都給他了,現在直接把口袋本塞懷里。可金丞才不管那套呢,管你藏什么,小無賴一樣去人家懷里掏,順手就給付青云掏了個大臉紅。
“你這人怎么這么沒邊界感?”付青云的本兒給掏了,真受不了金丞,江言是怎么忍的?
“我回去也把自己的筆記給你看,你也當一次沒邊界感的人。”金丞就猜到他寫備注呢,“咱倆到時候一起打外協,你還不給我講講?”
付青云斜了個白眼:“憑什么?”
“憑咱倆互相看對方不順眼唄。”金丞翻開內頁,看得津津有味,“你也太囂張了吧,把外協的特點總結那么好,還瞞著我?”
“你有本事你自己總結,一邊兒去。”付青云沒那么好心,但是又沒那么壞心眼,看著看著也就算了。這時候邢飛宏在前頭拍了拍手:“集合!”
這是要對打了,付青云愛表現,頭一個往前站,等著教練叫他名字。邢飛宏看著手里的花名冊和量級,挨個兒叫隊員們出列,給他們分派了最合適的對手。等到叫到他們這邊,邢飛宏指了下金丞。
金丞快樂小狗一樣跑出來。
付青云也準備出列了。
“江言,你出來。”沒想到邢飛宏的手指換了個方向。
江言都沒想到,他對標的一直都是80公斤以上的人,沒想到今天降級了。“我?我么?”
“廢話,不練滾蛋。”邢飛宏沒太多耐心。
江言直接跑出來,站在了金丞的右側。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他們其實早早就知道彼此場上是對手,只是沒想到今天就對上。
“今天我特意挑選的都是各位的朋友。”邢飛宏解釋。
先站出來的幾組互相對視,還真是,都是好兄弟。邢飛宏又說:“在場上你們不止是要打外人,也要打自己人,這是必要技能。明年就是奧運了,奧運會可沒有錦標賽分得細,一口氣給你們分出8個量級。奧運就4個,男子58公斤以下、68公斤以下、80公斤以下和80公斤以上,這也就是說以后你們面對的完全可能是超出自己訓練級別的對手。”
金丞往江言方向看了看:“你今天稱體重了嗎?”
江言搖搖頭,問:“你呢?”
“67……”金丞小聲說。
江言點了下頭,還成,金丞這個體重對自己也不算差距巨大。隨著邢飛宏一聲令下,兩個人去戴護具,金丞戴紅頭盔,江言挑剩下的,穿藍色。眨眼間他們就站上了競技場,從彼此戀人變成了有你沒我。
戴上護齒之后,兩個人彼此鞠躬。
等到他們都站直了,兩個人同時做了一模一樣的致敬姿勢,像照鏡子。
“Joon-bi!”邢飛宏吹響了哨子,“Shi-jak!”
開始了!這是金丞最想不明白怎么打的開始,別人都開始伸腿試探了,他和江言還站在原地,都沒動。
這對江言來說也是最困難的一戰,和金丞對打,還不如和沈奧對打。但邢教練的苦心他能明白,他們必須學會打自己人。
打金丞,就和他打自己沒什么差別。
第83章 “謀殺”親夫
邢飛宏雙拳對沖,森*晚*整* 作出了裁判手勢。
立即開始,不然誰消極應對誰犯規。金丞心口震動,手指尖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真的要和江言打了嗎?
命運輪回永無止境,放在比賽也是如此。打過的人就會無數次出現在生命中, 有始有終,一直到退役的那一日。他和江言的頭一次見面是4歲, 到了18歲這年倆人還是遇上了。
幼兒組是鬧著玩兒,是鍛煉小孩兒不怯場, 見世面。現在是成年人, 真正的敵人、對手。
邢飛宏不明白他倆到底怎么回事, 看看, 這就壞事了,平時兩個人稱兄道弟,真上了場都不好意思動手。付青云這一組輪空, 當然就站在他們旁邊觀戰了,這樣的開場他倒是沒見過,江言居然也有不敢打的人嗎?
怎么回事, 兩個人的場上氛圍好微妙, 好曖昧, 眼神都要拉絲了。
“開始。”由于不是正式比賽,邢飛宏用了中文催促他們, 兩拳再次對沖。
看來必須要動手了, 江言下了決心。一旦心念動了, 身體也會跟上,這一條神經元早早被訓練出來。腳上沒有電子感應護具,江言提膝思索著金丞的防護漏洞, 下一刻一條腿就戳到了他的胯骨上,那只他回憶過很多次的細長的腳結結實實給了他一腳。
疼!
江言瞪大眼睛看向男友,雖然這一腳沒有踹在得分區域里面可是……你是真不留情啊!就這么火力全開?你真不怕給我踹壞了?踹壞了你用什么?一輩子只上道具啊?
而金丞已經啟動了全身心的作戰模式,來啊!造作啊!你死我活!
兩邊終于如愿以償地開始了戰斗,然而青紅雙方的心情卻擺在臉上,讓人不解。江言以閃避居多,仿佛今天的主要目標就是鍛煉防守,要把自己的上半身架成最堅不可摧的防線。金丞完全相反,像打了雞血的戰斗機,兩條腿不停進攻,試圖把這輩子的所有武林秘籍都在江言身上用一用。
打得爽啊!金丞都憋了好幾天了,在邢飛宏那里學的技巧就差一個應用。兩人的腿在半空中磕碰,感受到彼此的骨頭,都是硬邦邦。
“腿的動作,進入要加快。”邢飛宏還在旁邊做點評,像煽風點火的起哄者。不用他起哄,金丞的左腿就已經改變了行動軌跡,原本是朝著江言的腹部得分區,現在打了一下之后開始往腦袋上去。
很常見的腿法,江言的上半身仍舊是往后撤,像面對一頭餓瘋了的猛獸。人家都說“難得有情郎”,怎么這“有情郎”在場上就變成了“中山狼”?
家暴啊!
江言連續后撤步,開始用最基礎的“放一打二”來應對。金丞的腿沒踹到他腦袋上,江言起腿,試探性地朝著他的胸口去。
動作不是很快,這一腳只是鋪墊,金丞也心知肚明,等待著他的下一腳。放過第一次進攻機會,第二次進攻才是真進攻,等到江言的腿在空中快速連續踢擊時金丞騰空換了個方向,腳后跟交替踩著腳下的場地。
沒想到江言抓住機會,左腿的第二腳放下去了,右腳快速交替踹向了金丞的后背!
雙飛踢,剪刀腿,金丞砰砰兩下,后頭挨了一腳,前頭挨了一腳,有點疼。
疼才對嘛,兩個人在場上別管是什么身份、關系都必須用足全力,江言今天但凡故意放水一分,金丞下了場就要狠狠揍他。你看不起誰呢你跟我放水?
邢飛宏叫了“暫停”,等待兩個人恢復狀態。金丞擦了下鼻尖的汗珠,咬著護齒對江言拋了個媚眼!
江言頓時無奈地偏轉視線,雖然他承認自己很吃這一套,但是場上他不會被誘惑到。等到邢教練再叫“繼續”口令,兩人同時朝對方猛攻,不留余地。
金丞的反應動作很快,對江言來說是一個非常好的對手。就好比他很擅長的連續上頭在金丞身上就不好使,明明他還有一點腿長優勢和體重優勢,然而兩人的距離拉進之后金丞就會主動上方格擋。兩人距離持續拉近,江言眼前的那張漂亮臉蛋不斷放大,最后在他面前開成了特寫的視覺效果。
一旦拉近,就有點暴擊的意思了。
微微發紅的下眼瞼直接沖進江言的視線范圍,像是被自己不小心給打哭了。金丞還有一張非常好看的嘴,菱角似的,嘴角翹起來可得意,像偷吃了東西又沒被抓到的壞小孩。江言的上半身開始后撤,給自己的下劈腿留出余地,金丞正在遠離他,上半身格擋,下半身的橫踢就掃了過來。
有的時候,江言根本不知道金丞的啟動為什么能這么快。他的上半身和下半身被分開操作,有兩個不同的驅動并且被駕馭得非常完美,上下兩方沒有牽連,并不影響。江言的連續上頭又一次被他破解,而這一腳像是為了報仇,報復自己剛才給他那兩腳雙飛踢。
哐當一下子,江言朝著左側飛出半米。
邢飛宏又喊了“暫停”,短暫評估了一下金丞剛才那一腳有多重。如果他能踢得動江言就是一個非常好的信號,如果,如果這孩子明年有機會上奧運會,他可以打超量級選手,也就是說,奧運比賽機制的量級合并在金丞身上沒太大差異。這種就很好辦了,有前途。
踹完之后金丞這一口氣才出來,他在場上很容易不服氣,哪怕和師父過招也是氣呼呼的,反正被人踹了打了就不開心嘛。這會兒他有點小得意,笑著朝男朋友抬了一下下巴,呼吸間全是江言身上的藥味。
這一下點醒了金丞,自己不會給江言打死了吧?
可是一抬頭,江言已經準備好下一輪攻擊,金丞便什么都顧不得了。如果自己放水的話,江言也會不高興。
作為男朋友,當然就要讓對方高興,所以狠狠打!別客氣!
金丞和江言同時架起了腿,朝著對方拉開了青春正盛的旌旗,對彼此都是旗開得勝的勝負欲。對方的腿就像呼吸,打在身上都是輕飄飄的,可實際上很重,能聽到一腳、一拳實實在在的落錘聲。忽然間金丞一個閃避沒閃好,江言的右腳都快掃到他下巴尖了,狡猾地落在他心口。
大錘落下,剛剛贏了招數的金丞這會兒落敗,被朝后踹飛,摔在了訓練場地上。
邢飛宏緊急喊“暫停”,將江言一起跑過去問:“沒事吧?”
江言這一腿的基本功很足,一般人只能老老實實吃一擊,躲是躲不過去,就看能吃下多少。沒想到金丞一個骨碌就爬了起來,揉著下巴再次看向江言,兩個人的眼里都是心知肚明的笑容和挑釁。
江言你牛逼啊,剛才我就朝你昂了一下下巴,你就這么踢我?你等著,老子馬上吃一塹長一智!
“沒事!繼續!再來!”金丞越打越上頭,調整好頭盔,站回自己的位置上。
江言也短暫地調整了一下頭盔,金丞總能輕易調動起自己的欲.望。不管是賽場勝負欲還是床上的那個。
對打訓練一組持續10分鐘,再長就不行了,兩個人的腿都抬不起來。結束之后他們累成了喘不上氣的水牛,靠在墻上等降溫,外頭是陰陰的天氣,他們穿短袖,根本不冷。
呼哧,呼哧,呼哧……呼吸聲打著節拍器,金丞冷不丁地踩了江言一腳。
“誒呦……”江言故意很大聲,又很小聲,“謀殺親夫吧你?”
“你剛才干嘛踹我?”金丞還翻舊賬。
江言兩手打著晃的扎頭發:“你不是也踹我了嘛。你踹別人有這么兇狠?”
“對我喜歡的人才兇狠呢,對別人我溫柔著呢。”金丞還沒打痛快,“下午咱倆再練!”
“唉,你可真是不識好人心吶,我都不舍得打你。”江言把自己沒用過的運動毛巾遞了過去,其實今天金丞對自己還是留了情的,他喜歡自己嘛,很正常。至少沒有騙招,然后找機會坐自己的臉上。
想著想著,江言一陣躁動和臉紅。
女隊那邊也是這樣練的,所以等到晚訓完全結束之后就出現了一個問題,他們4個人的療時間不夠分了。顧承那邊還有兩個長跑隊的男生沒弄完,就算一會兒勻出來也只能照顧兩個人。
這時候,黝黑的張釗剛好從療室往外走:“干,你們都來了?”
“今天有點累,所以都來了。”江言說,“不過應該分不過來,我要是排不上就明天做。”
張釗的小腿后側全部都是膏藥,身上也飄著濃烈的藥酒味道。他看了看,嗯,今天是不夠用了,還有兩個女生,于是熱心腸地說:“你們等等,我再打個電話!”
又有場外救援了嗎?金丞累得把下巴放在江言的肩膀上。
幾分鐘后,張釗呲著白牙笑著過來:“走走走,釗哥給你們找了別的療室!去新游泳館!”
游泳館離這邊遠,江言想了想,讓師妹和顧夢瑤排在這邊,自己和金丞過去。到了晚上北體也很熱鬧,和首體差不多,特別是走到男生宿舍那一片,真可是兩岸猿聲啼不住,就沒有消停的時候。
都快12月份了,校園里穿短袖的人四處可見。
走到新游泳館里金丞瞪大眼睛:“這里這么高啊!”
首體的游泳館也是全新的,只不過他沒進去看過。這里和道館是兩個世界,是水世界,滿鼻子都是池子里的消毒水味。張釗聽到他這樣說,指著右側方的跳水臺說:“游泳和跳水是一起的,所以高嘛,最高是10米跳臺。”
他剛剛說完,金丞和江言同時被跳臺上的兩抹身影吸引。那是兩個身高體型差不多的男生,穿著三角泳褲站在跳臺的邊緣上。兩人手臂伸直,腳后跟懸空,在口令下往后倒旋跳出,然后又在半空中從翻滾變成側轉。側轉方向不一致,猶如鏡面動作。
“好干脆啊!”金丞完全不懂跳水,但是也覺得好看!
忽然間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干嘛啊?是不是上帝在我眼前遮住了簾,忘了掀開!”金丞扭著頭說。
“不干嘛,上帝怕你一會兒跑過去送花。”江言已經預見了這個流程。而這時金丞已經扒拉開他的指縫,拼了老命一樣往外偷看。
好帥啊,他們穿好少。
金丞偷偷回頭,問江言:“上帝,你要不要穿三角褲給我看看?”
第84章 花詠夏的大徒弟
江言的內褲是平角內褲, 也就是四角的。
“你喜歡這種?”現在他重新審視那些跳水運動員。
金丞的眼睛亂瞄:“多性感吶。”
“是啊,人家多性感,每天訓練的時候就能穿這么少, 時時刻刻散發著魅力。”江言往自己的身上看了看,“不像我這個項目, 每天都要穿長袖長褲道服,要多保守就有多保守。”
金丞的眼神還是滿場飄:“以后你也可以穿短袖短褲打跆拳道嘛。”
“短袖短褲?”江言一笑, 實際上咬碎了牙根,“你自己說出來覺得好意思么?打比賽不好好穿道服, 這和你光著身子在場上打架有什么區別?”
金丞雖然沒啥戀愛經驗, 但還是能聽出話里話外散發的醋意:“又開始了?又開始陰陽怪氣了是嗎?”
江言轉過臉, 輕一聲重一聲地說:“你先開始的。家花哪有野花香家, 北體處處都是你的花。”
“我又沒說你不性感,你晚上也勾引我。”金丞嘴上這樣說,心里想的是跳水生真不錯。他們沒有游泳生那么澎湃的體型, 而且都白白的呢。穿個紅色的三角泳褲溜溜達達,小屁股夾得真緊!
張釗看他倆像走進大觀園就知道他們平時沒去過跳水館:“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這里頭天天都是小褲衩。你們學校陳雙, 知道吧?跳高特別厲害, 臉上有胎記, 總是跟昌子在一起出沒的那個……”
“知道知道,他看過我比賽。”金丞更激動了。
“他弟弟陸水, 就在我們學校練雙人跳臺, 我照顧了好久呢!”張釗相當得意, “不過今天咱們可能沒時間去找他了,我先帶你們去找療師。”
“謝謝釗哥,果然還是有自己人最好。”江言先謝謝了張釗, 然后警惕地看著這一屋子的三角褲衩。
游泳隊的療師剛準備休息就被張釗給搖來了,胖胖的一個老師,很慈祥。金丞一躺在療床上才發覺下半身早累麻了,被按了十幾分鐘都沒找回痛覺。隨著老師的按摩推進,肌肉重新“活過來”的感覺再次激活,反而越來越不吃勁了。
“火挺大的,給你走走罐子吧。”老師一掀開金丞的短褲,嚯,就揉了這么一會兒,已經出痧了。
“真的啊?”金丞這幾天確實覺得嗓子不舒服,“那您能小點勁兒嗎,別給我弄破了。”
老師笑了一聲,顯然是覺得他嬌氣包了。等到老師進屋去推罐子車的時候,江言快速蹲下:“老師怎么給你弄你就怎么忍著,別逼逼了,而且又不疼。”
“疼啊,走火罐你不疼嗎?”金丞摸了下屁股,“我皮膚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都撞一晚上了!”
江言看了一眼他的屁股:“我知道,但是你該怎么治療就怎么治,不然你想讓我給你上刑呢?”
不說還好,一說這個金丞就想指著他鼻子罵人:“要不是因為你那慎刑司,我能憋這么大的火嗎?我跟你說……”
“來咯來咯。”老師推著罐子車出來,順便讓張釗給他當個助手。張釗早就熟練,幫老師點了酒精燈,然后挨個兒消毒玻璃罐。金丞原本真不緊張,但看著看著吧,手指頭情不自禁就扣住了手心。
有點害怕啊,這個挺疼的。
江言看出他害怕,又走過來說:“你閉上眼睛。”
“我不,閉上眼睛就任你們宰割了,我要看著……”金丞指揮他,“你把上衣脫了!”
小小的療室里一片寂靜,張釗、老師和江言都沒說話,無法從尷尬里琢磨出有效信息。
金丞卻說:“我看別人腹肌的時候心情會很輕松,你不脫我就讓張釗脫。”
“干,好燃啊。”張釗拿著燃起來的酒精燈,“我真脫啊!黑巧腹肌!”
“不不不,這種小事還是我來脫吧,畢竟我是他的學長隊長宿舍長。”江言當仁不讓地接下了這個私活,麻利地脫了上衣,沒事,反正一會兒按摩也要脫。
手里的火罐已經準備完畢,老師不解地瞄了一下:“呦,這是什么特殊的流程啊?”
江言面不改色:“這是我們跆拳道隊的普遍流程,一般我們在有人做療的時候,在場的其他隊員就會脫衣服,用這種方式給彼此壯膽,互相增進我們的隊友之情,增強我們的情感厚度。這也算是跆拳道中的道心文化,好好訓練,認真做人。”
一通話,不知道老師和張釗信沒信,反正江言算是給自己洗腦成功。有些事情只要自己相信,別人信不信都無所謂了。
大火罐子壓在金丞的后背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紅圓圈。金丞疼得齜牙咧嘴,還抽空看一眼江言的身體,拿他完美的腹肌、背肌、腹外斜肌當下飯菜,緩解暫時的疼痛。
等到他弄完了,江言這才躺上按摩床,老師第一手往下按的時候他的臉刷一下就紅了。
“直接紅溫了?你這是吃力還是不吃力?”老師瞬間就輕了些。
“您按吧,我特別吃力,只不過我天生就容易臉紅。”江言攥住手里的毛巾,人要面子就得活受罪。
金丞還沒摘罐子,10分鐘之后起身,溜溜達達地出去了。首體大的游泳館他就當個擺設,早知道里面是這種風景他早就應該去看看啊。現在他正前方是50米的長池,右前方是25米的短池,左側就是那個遙不可及的跳高臺。
幾池子碧藍色的水晃動著,清澈見底。都這個時間了,跳高臺后側的樓梯還在上人,還有人在加練。千錘百煉并非一日之功,每日不斷方見金牌璀璨。
金丞抬頭看向10米跳臺邊緣,居然看得眼前眩暈了,真高,自己這輩子都不敢往上站一站。但是不敢上跳臺不代表不敢去玩玩水,金丞走到跳臺下方的水池邊緣,蹲下了。
好冰涼。他用手撥了兩把。
一雙手拎住了他的高領后側。
“誒?誒誒……”金丞被拽了一個屁墩兒,像戰場上拖動傷員被人拖著往后撤,誰啊?這么大膽!抬頭一瞪,金丞轉怒為笑,居然是一個白凈的小可愛。
“嗨,你好啊。”金丞保持著姿勢說。
小可愛雖然白,但身高和金丞差不多了,穿著淡藍色的三角游泳褲,身上掛滿了水珠。這在金丞眼里就像一棵晶瑩剔透的圣誕樹掛滿了禮物,吸引著他去摘一摘。
“水深。”小可愛說話很平靜。
“什么啊?”金丞站了起來。
小可愛指了下對面的深藍色警告牌。金丞這才看過去,不禁咂舌,人家警告牌上明晃晃寫著:[深水池,水深5米]。
我的老天奶,誰知道跳高臺下頭的池子這么深!金丞還以為它和游泳池一樣,最多就是2米到頭,沒想到這邊還有一個深淵。敢情小可愛不是和自己鬧著玩,而是擔心自己掉下去。
長得這么好看的人,能有什么壞心眼呢?金丞一看他就覺得投緣,這一定是一個善良的人!
于是金丞迅速彎腰從池子里撈了一把水,站起來說:“浪花贈美人魚,手有余香。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金丞,是首體大來這邊參加國訓隊的跆拳道選手。”
小可愛在聽到他前半句的時候明顯疑惑,聽到后半句的時候明顯眼睛亮了:“首體大?”
“對啊,你去過嗎?”金丞把一把浪花灑在他的手心里。
小可愛點了點頭,這才說:“哥哥在首體,跳高隊。”
“他叫什么?說不定我還認識呢!”金丞越聊越開心,原來這算是半個娘家人。還沒得到明確的答復,金丞從他臉上猜出了幾分,因為怎么看都怎么像一個人……
“你哥哥不會就是陳雙吧?”金丞勇敢問。很像啊,兩個人有五分相似,只不過陳雙沒有他這么精致,臉上還有胎記,氣質更不同。陳雙一看就是野孩子,這個一看就是乖寶寶,不是狠角色。
乖寶寶眼睛更亮了:“你認識我哥?”
“認識認識,我和你哥關系可好啦,我們在滇池的時候他還來看我比賽呢!”金丞當然不好意思說自己追了人家一瞬間,“你哥哥人真好!”
聽到哥哥被夸獎,小可愛那張平淡的面孔終于染上了溫暖的笑意,這才放下警惕開始自我介紹:“我叫陸水,雙人跳水。”
“陸水啊……好名字,我喜歡!你瞧,你的項目和水有關系,名字又有一個‘水’,這就是與生俱來的緣分呢。”金丞想要交朋友的時候就會開啟夸夸模式,對漂亮的人更是贊不絕口。只是肩膀上忽然多了一條搭住的胳膊,一股陰森的鬼氣襲來。
“你們聊得好開心呢,可不可以加我一個啊?好想和你們一起聊天。”江言笑瞇瞇地說,一出來就看到金丞在撩人。
金丞怕他鬼氣泄露嚇跑了乖寶,提醒他說:“你好好說話行不行?人家叫陸水,是雙人跳水選手,陳雙的弟弟。陸水,這是我哥們兒江言。”
“好好聽的名字,名字都和項目有關系。早知道我也起一個文藝點的名字了,畢竟我都是你的好哥們兒了。”江言繼續笑,笑容要把金丞刺穿。呵,哥們兒?咱倆都睡得七葷八素了,我還只是一個哥們兒?說明還是睡得不夠多、不夠熟。
陸水的視線一直很低,這會兒才抬眸掃視江言。這人說話好奇怪,自己撤吧,哥哥說了,不能和傻子一起玩兒。
然而江言還沒結束,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剛才你給陸水什么了?也給我一份。鮮花不能光給別人,哥們兒也不能少。”
陸水已經開始悄悄往后撤了,半步半步的。
金丞一瞧,完了,今天的交友計劃失敗,便沒好氣地對江言說:“你真要?”
“要啊。”江言點頭,金丞肯定又出去摘花摘樹葉子了。只是他沒料到金丞迅速地蹲了下去,捧了一把透明的水,全灑他掌心里。
“喜歡嗎?”金丞故意問。
江言盡全力保持完美笑容:“好喜歡,謝謝你啊,哥們兒。”
趁著他們“哥們兒”來、“哥們兒”去,陸水已經一溜煙地跑掉了,首體大的人好奇怪。
這晚上他們不止是認識了陸水,顧承還在田徑隊里給陶晴綠和顧夢瑤找到了女療師,以后兩邊都不缺人了。金丞有時候專門來新游泳館來療,碰到陸水就逗一把。陸水不是很愛說話,也就是和他隊長話多,大概是因為自己總夸他哥哥陳雙,陸水對自己的態度明顯比對別人要好。
有一次陸水還買了一瓶水,專門給他。但是沒有給江言買。
“你別和江言走太近。”陸水悄悄叮囑,“他說話……智商不高。”
“好。”金丞悄悄地捏了捏陸水的臉蛋。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就過去了十幾天,時間也進入了12月份上旬,北京下雪了。
一場厚厚的白雪把北體染上霜,不少學生都出門拍雪景。金丞卻懶得出去,躲在宿舍里逮付青云:“你再給我講講吧,埃米爾的技術分析給我看看。”
“你自己不是都看完了嘛。”付青云都快被金丞給纏瘋了,頭大。
“你和他對打過,當然是你親身講解更有真實性。”金丞咬住就不放,“你說不說,不說咱倆今天誰也別出宿舍,你也別想上廁所,就在褲兜子里尿尿吧。”
“你!”付青云雙目圓瞪,“你怎么這么變態!”
金丞嗯嗯點頭:“所以埃米爾他到底怎么樣?”
這樣的人,付青云從沒見過,又能纏又能說。可歸根結底兩個人還是一個隊,都要代表中國出戰,付青云便坐下來:“去,給我倒杯水。”
“馬上就來。”金丞顛顛地跑去打水,捧回一杯熱的,“您累不累?我給您捏捏肩膀?”
兩只手在付青云肩膀上揉啊捏的,原本付青云還想指揮指揮他,殺殺銳氣,現在趕緊躲:“行了行了你別忙活了,拿筆記本過來。”
金丞拿出自己的筆記,密密麻麻記錄著他的分析和心得。付青云一邊閱讀一邊批注:“埃米爾確實很喜歡拉人,你可以善用這一點,讓他犯規。”
“他身高優勢很大。”金丞心里沒底,因為埃米爾196呢。
“阿佩羅也高,這都是190以上的身材,上了場像桿子似的。但阿佩羅的腿比埃米爾還長,你一定要小心判斷他的遠距離。”付青云不愧是和阿佩羅對戰多年的人,句句在,“你千萬不要盲目相信自己的視覺判斷,你覺得他踢不著你的時候,他腿就上來了!”
“好。”金丞在筆記上嘩嘩地寫。
“樸正俊和咱們身型差不多,我記得比我還矮一點呢,但是他靈活性大,邊角戰術是我見過最強的人。真要打立體空間,他比你厲害得多,你別想把他往場外逼。”付青云又說。
金丞挨個兒記上,比上課記筆記還認真,情不自禁地說:“想不到你人這么好啊,我還以為你會給我使絆子呢。”
“我不喜歡你又不代表我會害你。”付青云也直白。
“對對對,你就喜歡江言。”金丞微酸,“你倆關系多鐵,青梅竹馬……你倆到底怎么認識的?”
付青云和金丞碰著胳膊肘,心里掂量著份量:“我要是跟你說了,你發誓不告訴別人。”
“我發誓。”金丞舉手起誓。
付青云記得江言不讓說,可他這份小虛榮又作祟,想和金丞透露:“我倆是在詠夏道館認識的。”
“詠夏道館……”金丞腦子都停了,花詠夏?
“那時候,他就是花詠夏的大徒弟了,我們都叫他江師兄。”付青云又說。
金丞手里的筆徹底掉了。
第85章 感情牢籠
“你可千萬別說是我告訴你, 不然他鐵定跟我徹底掰。”付青云其實有些不情愿,這算是他和江言的秘密,這會兒為了顯擺, 又必須告訴別人,“花詠夏一共收了4個關門徒弟, 第一個就是江言,然后是陶含黛和陶晴綠姐妹倆, 最后是祝白白那個小不點兒。”
金丞的手就這樣支棱著,還保持著拿筆的姿勢。
“其實我也有可能當他徒弟的, 只不過他一直沒開過口,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兒比不上祝白白。”這件事, 一直困擾付青云很久很久, 差點就成為了他的心魔。
“那段日子我渾渾噩噩,很難過,別看我那么小, 可是我就覺得自己白努力了。花詠夏怎么就看不上我呢?你懂吧,被人否定的感覺……”付青云搖了搖頭,“太傻了, 我是自己給自己困住了。”
金丞也像被困在籠子里, 動彈不得。
付青云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我低落了很久, 最后一口氣離開了詠夏道館。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花詠夏看不上我, 自然有別的教練喜歡。果然, 省隊的一個教練特別看重我, 我終于知道什么叫‘寧當雞頭不當鳳尾’,在花詠夏眼里我排不上號,在省隊教練里我是香餑餑, 是重點培養對象。”
“現在你瞧,我這不也到國家隊了嗎?而且我比江言來得還早呢。凡事都不能說太死,只要肯往前走,一定能贏。咱倆對外協也是一樣,雖然勝算不大,可萬一咱倆就贏了呢。”
付青云原本是想抱怨,將他對花詠夏的不滿和委屈一股腦兒傾瀉出來。這些話別說對別人了,哪怕是江言和花詠夏本人他都沒說過。可現在他也走出來了,自己并不需要花詠夏的認可也能走上國際比賽,不需要他來評價自己的價值。
這一路有多艱難,只有付青云自己知道,血淚路他不說罷了,成就了一番驕傲。
只不過說完之后,金丞的反應倒是出乎意料。
“你沒事吧?”他碰碰金丞。
“啊?”金丞如夢初醒。
“還看不看筆記了?今天我心情不錯,再給你講講樸正俊吧。”付青云說。
“哦……行啊,等等,等等。”金丞語無倫次地站起來,“我出去一趟,回來之后你再給我講!”
“一會兒我就去體能館了,我不一定有時間給你講……喂!喂!你去哪兒啊?”付青云站起來叫金丞,兩個人的時間還沒約定好,金丞倉皇地跑出了宿舍,珍貴的筆記本也顧不上了。
這是怎么了?付青云把他的本子和筆收好,放進抽屜里。
外頭好大的雪啊。
江言居然是花詠夏的徒弟?
金丞深一腳淺一腳在北體的雪地里跑,停下來后分不清方向,畢竟這不是他的母校。他在別人的地盤上,迷了路,在自己的人生里也迷了路,鬼打墻一樣,撞上花詠夏的大徒弟還不如直接撞了鬼。
原本以為自己身上的厄運已經夠多了,沒想到上了大學之后來了個大的。
金丞在雪地里盲目地走著,和那些真正賞雪的學生們擦肩而過。他們笑著,跳著,金丞麻木著,僵硬著。他從未感覺到雪花的重量如此明顯,飄到臉上、睫毛上,就能壓得他喘不過氣了。
江言居然是花詠夏的徒弟?
金丞憋得慌,忍不住拉開隊服的拉鎖,需要透透氣。北方特有的干燥被冰雪滋潤,卻全鉆進了他的胸膛,在他心口里點了一把火,灼得人每走一步都氣喘吁吁。
江言居然是花詠夏的徒弟……
金丞停下腳步,一步都走不動了。
他討厭了那么久的人的徒弟,就這樣活生生地碰上了,還是自己先出手招惹。金丞只能苦笑,師父有多痛恨花詠夏,自己只多不少,恨不得見面替師父罵上幾句,好好地解解氣。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已經無從考證,但必定是觸及了師父的底線。
師父不喜歡的人,自己照樣不喜歡。花詠夏的徒弟就應該和自己劃清關系,分得清清楚楚。就像師姐們森*晚*整*和陶家姐妹,雖然她們在一個宿舍里住著,可涇渭分明。你是你,我是我,連地面都分出左右兩邊來打掃清潔,連宿管都無能為力,要選出兩個宿舍長來才行。
那樣才對,兩家人見面就是世仇。別看金丞平時和祝白白開著玩笑,心里頭是一點都沒裝著他。可江言呢?江言又怎么算?
金丞想不明白了,他很暈。
自己和江言是最不能在一起的人,結果就是他們真在一起了。哪怕早一個月知道金丞都能抽身而退,退得干干凈凈,絕對不藕斷絲連。往后再見,你是你,我是我,棋逢對手能者勝。
可現在呢?金丞的頭真的很暈。
有幾個人朝著他們走過來,金丞茫然中,覺得有一個人像是江言。還是說自己已經暈到不行,看誰都是江言。
江言正要回宿舍,腳下是通往宿舍的小徑,遠遠看到金丞站在雪里,像冒著熱氣的熱冰。
“我正要回去找你呢,走,我給你看個東西。”江言興奮地拉起他的小臂,抬腿就走。金丞的身子像是比從前沉,拉起來有點吃力,他狐疑地回頭,才看到金丞只穿了隊服外套和短袖。
“穿太少了吧?看雪也不用這么著急吧?”江言把自己的羽絨服脫了,披金丞的肩上。國訓隊統一服裝,羽絨服都是白色長款,快要拖著地。金丞的鞋底也和地面長在了一起,他快要變成雪。
跟在江言的身后,金丞一眼不錯地打量他。
這是花詠夏的大徒弟,是從小被花詠夏抱著長大的人。他的每一個招數里都有花詠夏的努力和灌溉,親如父子。他人生中的每件大事都會有師父參與,有他自己的師弟和師妹們。詠夏道館就是江言的后盾,是他的家,師父痛恨的人是他的家人。
“我給你堆了個小雪人,你瞧。”江言把半米高的小雪人堆在了石頭上,還用小石子填了眼睛。金丞進了北體,干什么都愛打卡,這也拍、那也拍,江言想著弄個雪人給他拍拍,也算是他們確定關系之后,在北體過了一個冬天,第一個冬天。
“拍照么?”江言從兜里拿出手機,還等著金丞站過去,回身只見金丞戳在后頭。
“怎么了?”這回江言感知到了什么,有大事。
持續了幾秒的平靜,金丞忽然兩步上前,一把推倒了雪人!
無辜的雪人成為了第一個受害者,好不容易堆起來,一剎那就散了個滿地。小石子眼睛也掉了,金丞就覺得自己和雪人差不多,簡直沒長眼睛。推倒了還嫌不夠,一定要踩上兩腳,把每一片雪花都踩成干巴巴的冰,變成泥水。
“金丞!”江言對他的突然爆發很不解,羽絨服也掉在雪里了。他一把撈住金丞的腰,金丞回身一個勾拳,比在場上打得狠多了,砸在胸口上。
江言吃痛,眉頭皺得像系上死扣,這輩子沒法解開。他拉住金丞,金丞往外推他,惡狠狠地往后頭走,江言長這么大也沒受過這種氣,一把將人拉回來:“你發什么脾氣呢!”
一句話,震得金丞委屈得歪了下腦袋。
沒錯,自己發什么脾氣呢?江言還不是自己選的,自己看上的?
“有話能不能好好說,我到底怎么你了?”江言的臉都氣紅了,但紅不過他堆雪人的手指。
金丞氣狠了,兩手再次推他一把,江言一只手捏著了他的領口,將他往回扯。他哪兒知道金丞怎么了,跟吃了槍藥似的,可是等到他正要開口、正要還手,金丞推搡中將他抱住了。
江言就不動了。
金丞兩只手都在震,小臂止不住跟著震,血管好似從手背一路繃到了太陽穴,在額頭上畫龍。怎么他就是花家的人呢?憑什么他就是花家的人呢?他要不是,現在該多好啊。金丞生氣,不為別的,他知道舍不得。
人就怕惦記上什么,惦記上就等于給自己畫了牢籠。他對江言的感情就是一座監獄,他必須要服刑。
沒有辦法,金丞只能這樣撒氣,最后還隔著布料咬住了江言的鎖骨。他像啃骨頭的流浪狗,逮住了不肯撒口。他沒法和江言說,現在更是關鍵時期,說完了他又怕影響江言的比賽心情。這也怕,那也怕,金丞咬著江言的隊服,給鎖骨那地方咬了個大窟窿,哭出了聲。
江言的手搭在金丞的肩膀上,怎么哭成這樣?
半晌,哭聲都快沒了,江言頭頂也是一片白雪。他特別想板著金丞的臉罵個明白,結果還是小心翼翼地問他:“我是哪兒做得讓你不高興了么?”
金丞哭了個紅鼻頭,下眼瞼像是沾了殺無赦的朱砂,搖了搖頭。
江言拍了拍他,從地上撿起羽絨服,重新披在了金丞的肩膀上。“走吧,咱們回去再說。”
后來金丞也不知道怎么回得宿舍,宿舍里已經沒人了,他才察覺到冷,哆哆嗦嗦地靠著暖氣坐。江言給他倒了熱水,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問他到底怎么了。
金丞眼神都打直了,吸著鼻子說:“壓力太大了,外協太強了,有點受不了。”
這樣一說江言就懂了,將金丞剛才一系列的不合都化作了合。因為越是頂尖運動員,越是踩在了崩潰的邊緣,每個人都有發泄的方式,但也有一些時候完全無法自控。金丞的崩潰他完全解,他曾經也有過。
對成績的渴望和壓力可以逼一個人拿金牌,也能逼一個人歇斯底里。
“沒事,別想太多,就當是一次見世面的訓練。”江言摟著他哄,“教練對咱們也沒有指標,沒規定咱們必須拿什么牌回來,實在不成就當漲漲經歷。”
“嗯。”金丞悶頭在江言胸口。
“我以前也這樣過,大喊大叫的,像瘋子。”江言只有心疼,“你現在才18歲,哪怕這次沒拿牌子也是國家第一梯隊,明年奧運會選拔說不定就過了。到時候你上了奧運,19歲小將,你怕什么?”
“我怕……”金丞怕得不是這個。
“不用怕,這有什么可怕的,能參加世錦賽已經過關斬將,大不了一輪游。”江言開著玩笑,“而且咱們這個項目沒什么競體粉,拿冠軍都沒人關注、沒人接機,咱倆就算32強一輪游下去也沒人罵,對吧?”
這倒是,贏了沒人夸夸,輸了沒人罵。金丞又笑了一聲,自己真是瘋了,在花詠夏大徒弟懷里哭哭笑笑,一點兒骨氣都沒有。
江言聽到他笑出來才松了眉心:“該哭哭,該笑笑,但那個雪人確實是我費了功夫堆起來的,你真是快把我氣死了。”
“一會兒我自己堆個。”金丞哭得腦仁都疼,抬頭看了江言一眼。
算了,就這樣吧,一切等到比賽完畢之后再說。從沒有拖延癥的金丞這次忍不住拖延。
第86章 清醒的沉淪!
金丞覺得現在的甜蜜都是偷來的。
江言親他的時候他積極回應, 甚至比之前更熱烈。他們會在各種地方接吻,訓練室里,淋浴間里, 宿舍里。把這個冰天雪地的冬天烘烤成熱氣騰騰,親完之后兩個人的頭頂在室外冒煙, 那都是汗水蒸發的痕跡。
時間越來越緊迫,兩個人對彼此的渴望不減反增, 甚至進入了一個癲狂的狀態。起伏之間,金丞都不知道自己在發泄什么, 是恨意悔意還是愛意, 又或者是全部都有。
他暈了, 江言這人有毒。
有時候甚至一天兩次, 金丞和江言都不明白人的體力極限到底在哪里,都想用生命去探究極限。年輕的身體很累,可大腦卻十分亢奮, 比淋頭的熱水還要激烈。金丞全方位地掛在江言的身上,用雙手扯著他的頭發逼他和自己接吻。
親我,親死我啊, 花詠夏的徒弟, 誰讓咱倆天生不應該在一起呢。
江言也不給他喘氣的機會, 把他們的體溫往人類的浪尖上逼,稍不留神就卡住了金丞的脖子。世界毀滅了他們也要做.愛, 做著愛去死。
等到洗完澡, 兩個人習慣躺在床上看看筆記本, 算著他們出發的倒計時。發泄之后小情侶的煩躁同時消失了,一起發呆。金丞看了一會兒天花板,越想越氣, 掐著江言問:“剛才你干什么呢!”
這是要翻舊賬,剛才還很運籌帷幄的江言忽然紅了臉,仿佛被那啥的是他。“是……結腸。”
“你!”金丞氣得鼻子都歪了,“你弄我腸子干什么!”
“不是腸子,是結腸,我也是做了很多準備才敢。”江言反而正經上了,“結腸受到刺激,大腦就會接收信號開始釋放多巴胺,所以……”
“所以更爽了,是吧?”金丞算是看明白了,全世界頂級變態就是他,但是自己敢這么和他胡鬧,自己也沒好到哪兒去!
什么鍋配什么蓋,兩個人都可以一起下油鍋了。金丞閉上了眼睛,什么反駁的話語都說不出來,這時候江言忽然捏住了他的手腕,試探性地問:“等到從韓國回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不妙!金丞有心靈感應:“你師父?”
“嗯,我師父,我想帶你去見見他。我很小就拜師了,敬茶磕頭,一切都是按照流程來。師父他就是我的家人,我不想瞞著他。”江言計劃得好好的,反正師父他也沒管過自己的取向。況且自己這些年從來沒辦過錯事,就算這事讓他震驚了也不會生氣。
想著,江言的手就更緊了,和金丞手指交叉,情不自禁地揉著金丞虎口的薄繭。他越想,越覺得幸福,從前也沒想過這種事,但現在居然體會到了……成家立業的心情。進國家隊,和金丞處上,好像都是一瞬間就完成了。
人生贏家,不過如此。江言迫不及待,扭過頭繼續暢想:“我師父雖然現在不怎么打跆拳道了,但是本事還在,他一定特別喜歡你,說不定還可以教你。”
不,他不會喜歡我,他知道我是誰只會恨死我,然后罵死你,然后咱倆就完蛋了。金丞強撐著笑:“是嗎?”
“是啊,他性格挺好的,就是有時候……特別矯情。不過我也就是和你嘮叨嘮叨,當著面可不敢說他,他能把人氣死。”江言的笑是真的。
金丞看著他的笑容,仿佛腳下已經踩在了冰面上,脆弱的薄冰隨時隨地會裂。“那你……有沒有想過,做一些你師父不同意的事,或者和他唱唱反調?”
“沒想過,不可能。”江言答得干脆利落,咔嚓一下,冰面就碎了似的,“師父他對我有大恩。”
是啊,花詠夏肯定對江言很不錯。但是師父葉合正對自己也很不錯啊,也有大恩,這份恩情注定讓咱倆走不到一起。金丞想要偷偷松開江言的手,沒想到卻被他抓得更緊。
時間一晃而過,到了出發這一天了。
最后3天國訓隊就停了高強度的體能訓練,給隊員們調整狀態。出發的前一個晚上全體開會,不止是許明和邢飛宏,還來了好幾個領導。這些大領導都是金丞沒見過的,可能偶爾聽說過名字,臉卻對不上號。
出發前的思想工作做完了,第二天一早,國訓隊吃過早飯就趕往南門集合。
金丞和江言并排,女生隊走在前頭,他倆一抬頭就能瞧見顧夢瑤和陶晴綠。金丞看著她倆,心想,自己和江言也是這樣。
他們是從北門來,這回第一次正式走南門。南門明顯人更多,也是北體最出名的打卡地。路過冠軍之路的時候江言碰了碰金丞的箱子:“等比賽結束,咱倆回來拍照吧。”
“行啊。”金丞笑著點了點頭,眼瞧著腳下的薄冰越碎越多。拖延癥的副作用開始顯現,越是要拖著越是想瞞著。
原本金丞還以為他們要這樣孤孤單單地走出去了,沒想到在南門看到了熟人。張釗揮著手臂叫他們名字:“這邊!這邊!”
“釗哥?”金丞一愣。
不止是張釗來了,還有陸水,以及不認識的幾個男生。連平時給他們做療的老師都來了,大家一整排站在馬路牙子上。再往后看的人就更熟悉了,金丞首先看到的就是大師姐。
王清清一招手,金丞就有點想哭,想像小時候那樣撲在她懷里頭哭。當然,她都來了,陶含黛、祝白白也會來,他們和王清清離得八丈遠。
“比賽加油啊!等你們的好消息!”張釗代替大家伙喊話,“中國隊,加油!好燃啊!”
這不僅是給個人,還是給整個國訓隊。跆拳道隊被他一句話給逗笑了,金丞也“破涕為笑”,剛剛的委屈變成了雀躍,朝著他們猛招手。大巴車就在馬路邊上停著,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明眼人一瞧就是北體又有運動員要出發,輸送新鮮血液到全球各地。
大家按照排序上了大巴車,金丞剛剛坐穩就聽到了手機鈴聲:“喂?喂?”
“我看見你了。”金啟明的車也在路邊,“你往外看看。我剛才來的路上有點堵車,要不然能早點兒到。”
“你真來啦!”金丞只是昨天和大哥說了一下時間,沒想到他百忙當中還真來了。透過大巴車的玻璃他能看到熟悉的車,金啟明放下車窗,伸出一只手和他招了招。
金丞隔著玻璃和他揮手,不想這時候教練上來了,他趕忙說:“哥我先走了,到了那邊給你打電話。你回去開車慢點兒。”
“嗯,走吧。”金啟明還沒說完,只見金丞旁邊的簾子被人拉上了,一下子擋住了一切。
拉簾子的不是別人,正是江言。金丞掛斷電話,略微不滿地說:“你干嘛啊,我和我哥還沒說完呢。知道你倆關系不好,但也沒必要這樣劍拔弩張吧?”
“我又不知道你倆遙相呼應呢,我就是單純幫你拉窗簾。”江言當然就是故意的。
金丞哼了一聲:“真小氣。”
“對啊,我就是這么小氣,我心眼比針眼還小呢,你不要挑戰我。”江言把兩個人的隨身包放好,坐在他旁邊,忽然問,“你以前叫金啟丞,為什么改名字?”
金丞收手機的姿勢明顯一頓。
“當年你這個名字我可記了好久呢,姓金的人本來就不多,一下子就記住了。”江言從兜里拿出一瓶隊里發的營養劑,“快喝了吧,別總是惦記你那點兄弟情。”
金丞擰開瓶子喝了,江言不懂兄弟情大概率就是因為他沒有親生兄弟,師弟祝白白就算和他再親近也不是血緣關系。
車子很快發動,順著機場高速一路往北,最后抵達了首都機場航站樓的停車場。這么一隊人,一下車就引起了不少注目,國訓隊的羽絨服胸口有五星紅旗,在白色打底上特別顯眼。
領登機牌的時候還有人偷偷拍他們,但專門來送他們的人一個都沒有。金丞也想有一天在機場等到競體粉呢,像熱門項目那樣,有人因為喜歡跆拳道而認識了他們。希望那一天不會太遙遠吧。
飛機起飛的那一剎那金丞什么都聽不到了,右耳的耳鳴特別嚴重。他干脆既來之則安之,耳鳴就睡覺,一路睡了過去。兩小時之后,他們的飛機穩穩降落在仁川機場第一航站樓。
他們到了。
“到了,醒醒。”江言剛才也睡了一下,中韓不遠,打個盹兒就落地了。金丞揉了揉耳朵,還好,唯一的一只耳聽力已經回來了。他伸了伸懶腰,世錦賽,我們來了!
折騰了將近一個半小時他們才順利離開了仁川機場,坐上了主辦方安排好的大巴車。本次比賽在韓國備受重視,大巴車上還印著標語,大概就是“熱烈慶祝賽事圓滿成功”之類,不過全部都是韓文。
距離下榻酒店還有一個小時的車程,在車上許明和邢飛宏開始分發比賽參賽證。金丞將它拿在手里,不確定這是不是自己在事業上走得最遠的一次。
等到了酒店,天居然都有點暗了。
韓國比北京更冷一些,但是沒有那么強的冷風。戴著證件的運動員們站在大巴車旁邊等著行李箱,司機從大巴車的“肚子里”拎出一個一個箱子來。志愿者們都是中國留學生,給他們引路。
“來,大家跟著我,往這邊走!”一個女生在前頭帶路。
“阿嚏!”金丞哆嗦了一下,“韓國還是這么冷啊。”
“你來過幾次?”江言問。
“最近一次是青年錦標賽,當時就是在這里,把我給凍得夠嗆。”金丞恨不得現在就鉆被窩,見到酒店的大門,忍不住快跑了幾步,“我先進去等你們,我不管了,冷死我了……”
酒店大門有旋轉正門和自動感應側門,金丞見側門一開就往里沖,結果咣當一聲撞了個人。等到他被那人扶穩,金丞抬頭看去,先注意到一雙異常深邃的眼睛。
淺金色的!
“沒事吧?”那人開口問,比金丞高好多。
江言也追了來,只見金丞一頭撞在了自己的頭號勁敵身上,不是別人,剛好就是那個意大利獅心王Leo。
意大利人特有的浪漫讓他不僅扶穩了金丞,還給金丞了頭發。
大哥你沒事吧?那是你能碰的么?
第87章 主場優勢
意大利人的面龐, 好像大石雕塑。
金丞第一反應就是如此強烈,親眼見證大衛雕塑活過來一樣,在面前栩栩如生。沖擊力之大讓他想不起來這人的名字, 但意識清楚,這個人自己絕對熟悉, 看過不少比賽視頻。
叫什么來著?金丞凝視著他想。
幾秒鐘后江言就過來了:“Leo,你好啊, 久仰大名。”
江言的聲音倒是給金丞敲了個鐘,剛才的恍惚剎那褪去, 他想起來了。意大利的著名選手Leo, 和江言同一個量級, 也是意大利的一號種子選手。自己這腦子真是抽筋, 圈內這么有名的人居然沒想起來。
Leo常年在亞洲打比賽,會說一些簡單的中文和韓語:“你們好,彼此彼此。”
在他眼里, 江言是一個非常非常陌生的選手,陌生到比賽之前都沒找到太多資料。當32強的名單正式公布那天,不光是Leo, 各方各面都看得出中國隊今年有“換血”意識。女隊多了兩個新人, 男隊同樣。
還都是黃金量級的選手。Leo特別關注了這個叫江言的中國隊員, 在社交賬號上找,奇怪的是江言并不喜歡玩網絡, 沒有私人ID。他也找到過江言的比賽視頻, 和團隊一起分析過這個選手的打法。只不過資料有限, 目前的江言對Leo而言就是第一號強敵。
暫且不論江言的真實水平有多強,自己的技巧在江言面前一覽無余,這就是Leo目前的信息差。現在他鄭重地看向這位對手, 友好地伸出了手。
握手之際,眼神交匯,勝負欲已經開場。
時間有限,兩人只是短短打了個照面,雙方教練已經催促他們先辦正事了。Leo臨走的時候還對著金丞擠了下眼睛,對待突如其來的小插曲,外國人一向接受良好。金丞回頭多看了兩眼,腦袋就被江言“擰”回了原地。
“好看么?”江言另外一只手捏了捏鼻梁,種族特點還是挺明顯,人家的鼻子就是高。
“還行,還行。”金丞聞到了醋意。
“別總是盯著人家,咱們是比賽來,又不是跑這里選妃。”江言推著金丞的箱子就往里走。
金丞笑著跟上去:“什么選不選妃的,你自己聽聽你說的什么話……我是來這里比賽,又不是開后宮。”
“反正本宮不死,他們也就是個妃。”江言半開玩笑地說。
兩人還沒來得及往下說,主辦方的中國隊負責人過來接手,他們算是徹底進入了比賽管轄區域。接下來就是每次比賽的必走流程,先是身份確認,韓國主辦方認真審核每一位到場中國選手都是參賽證明上的那個人。
確認完畢之后就可以拿房卡了。房間都是標準房,兩張商務單人床。金丞和付青云一個屋,江言果不其然和沈奧在一起住。單人項目不比雙人項目,要是雙人的比賽那肯定是一組人員睡一起,單人基本上都打亂了,誰和誰住都無所謂。
陶晴綠和顧夢瑤,兩個新人又給分一起去了。兩人對視一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立即轉了過去。
由于韓國的室外溫度比中國冷,負責本次比賽的隊醫曹鴻還特意挨個兒敲門,提醒他們一定注意保暖,千萬別感冒了。金丞立即給隊服外頭套上了羽絨馬甲,感冒比賽的經驗他有過,簡直生不如死,真不想經歷第二次。
“一會兒我去外頭買吃的,你去不去?”付青云睡在靠窗的那邊,通通風換換氣。
“這附近有超市?”金丞問。
付青云回答:“有,只要是賽方指定的店鋪都可以買。我可受不了他們的飯……上回來就吃了好幾天泡菜湯。”
“我也不喜歡吃泡菜,那我也買點零食放屋里吧。”金丞揉了揉鼻子,等行李都收拾完畢第一件事就是拍照。
這可是小奧運。除了真正奧運比賽的那個大場面,跆拳道最有含金量的比賽就是這個。自己也算是走到了中國隊伍的頂端,站在世界巔峰放眼世界,當然要留下一個不可磨滅的回憶。
金丞先把住宿狀況拍下來,又拍風景。窗外就是一條灰突突的馬路,連綠化都沒有,可是路邊兩側都飄著比賽旗幟,特別有運動氣息。等到拍完,這些照片發給了媽媽的護工、大哥、師父,大師姐就不用了,二師姐肯定給她發。
發完之后,師父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喂……”現在再接電話,金丞可沒有之前那么高興了,滿懷欺師滅祖的懺悔之意。師父要是知道自己和花家的人滾一起去了,不得讓自己跪一晚上啊。
“到了是吧?我這邊的人也到了,他叫潘樂山,我一會兒把他的名片推給你。”葉合正在北京也不踏實,兩個徒弟去參賽,但卻不是咱們自己的主場,“那邊住的怎么樣?飯店里安全嗎?”
“都是統一的飯店,有什么安不安全的?您還擔心有人沖進我房間要簽名嗎?”金丞自嘲,“要是真有狂熱粉絲,我一定第一時間告訴您。”
葉合正也笑了,他確實想得多。每次在電視里看到那些小姑娘小伙子去機場接運動員,堵得水泄不通,要不就是偷拍運動員的私生活,他就暗自捏把汗。生怕這事情落在徒弟的身上,特別是那兩個大丫頭。
但是轉念一想,沒可能。真有一天跆拳道能熱到那個程度,自己第一反應肯定樂開花了。
“反正你注意些,別感冒。錢什么的不要省著,師父回來給你們報銷,喜歡什么就買。”葉合正高興得昨晚都沒怎么睡,結束通話就把潘樂山的名片發了過來。金丞趕緊加上,潘樂山的下榻房間比他們高4層,在801,也是一個不含糊的高效率工作者,沒聊兩句就把附近能買東西的商店地址、名稱、營業時間全部發了過來。
還發了一張行程表。什么時候開幕式、尿檢、16強……一直排隊到決賽和閉幕式,比許明給的還要詳細。
金丞又問他,這些東西給師姐們發過去沒有。潘樂山說早就給了。
那就好。金丞放心了,聽到了敲門聲。
“我能進來么?”江言敲門。
“進來吧。”付青云先說,收拾行李的時候大家都不關門,像串宿舍,“這回你這個量級就你一個人,你要反圍剿啊。”
“我知道。”江言都沒想到這個量級國家隊就讓他一個人來了。其實也不難猜,背后原因就是只有自己能上,資格也夠。黃金量級就是這樣,人多,競爭激烈。
金丞還坐在地上看手機,三媽和金啟星都給他發信息呢,這可真夠諷刺。全家就親爸不搭他,其余的人都把自己放在心上。
金啟星:[二哥,我又攢了一些錢,等你回來。]
瞧瞧,瞧瞧,什么叫標準好弟弟。金丞趕緊給他發了個啵啵表情包,臭小子是個心疼人的。還沒抬起頭,就聽到江言在旁邊問:“你去不去超市?”
“去去去,一起去吧。”金丞收好手機,轉身叫上了付青云。
3個人一起出行,金丞現在倒是沒什么脾氣了,他有時候甚至覺得付青云挺不容易。在花詠夏的眼皮底下練了那么多年,結果都沒得到過一次肯定,這花詠夏肯定是十惡不赦之徒,還給付青云留下了心靈創傷。
手里有潘樂山給的攻略地圖,金丞顯得比付青云還有經驗,一連帶他們去了兩個地方購物。付青云在遠處的置物架上拿面包,金丞和江言在選果汁,走在他們旁邊的全部都是本次參賽運動員。
來自于各個國家,為了同一個目標。但金牌只有一枚啊,絕大部分人都是失望而歸。
“你和付青云一個屋,要是實在睡不慣就換房間。”江言忽然開口。付青云雖然對金丞沒什么敵對感,可是他萬一提前說了什么就不好辦了。江言計劃是這次比賽之后給金丞一個驚喜。
“沒什么不習慣的,和誰睡都一樣。”金丞瞥了一眼旁邊,“我靠,我好像看到阿佩羅了。”
走過去的不是別人,就是墨西哥著名運動員阿佩羅,他穿的是自己的衣服,不是隊服,乍一眼看過去不是特別好認。引人注目的是身高和體型,上半身像個薄三角,寬卻不沉重。大部分體重都在無邊長腿上。
金丞光是看著這個背影,已經能猜出多么不好打了。在國內自己這個量級沒有這樣高的人。
“別老看別人了,你總是這樣,就不怕我發瘋啊?”江言拿了一瓶冰凍的蘇打水。
“你想干什么?”金丞反而反問,倒要看看他能發什么瘋。
沒想到江言很平靜地問:“我要是想把你囚禁起來,你會同意么?”
驚!金丞頓時搖頭:“不同意。”
“那好吧。”江言轉過身繼續挑選零食,拿了一包堅果后又問,“軟性囚禁也不行么?”
“什么叫軟性,囚禁就是囚禁,不行就是不行。你別跟我搞強制愛這套。”金丞心想這是真碰上狠人了。江言一笑,自己還覺得退了一步:“間歇性的軟性囚禁總可以吧?”
“沒門兒。”金丞斬釘截鐵。
買完東西之后邢飛宏和許明給他們發了統一信息,先回宿舍開會。3個人拎著大包小包回去,再去教練的房間集合。開會內容都是老生常談了,無外乎就是那么幾點,注意飲食、注意休息、注意保暖。
“特別是注意保持一定距離,社交距離。”邢飛宏又加了一句,“現在很多人都有流感,我剛才已經看到外國選手在吃藥了。一會兒我和曹隊醫去領口罩,沒事的話大家就別溜達了。”
怎么還有流感呢?金丞立即看向了江言,那病秧子可別被傳染了。
之后他們一直在宿舍里休息到晚上7點半,主辦方的消息來了,現在可以去看比賽場地。許明立即叫上了隊員,先乘坐小車車趕往比賽場地,又在場館外頭排隊。沒想到在內場大門的地方被攔下來了。
“怎么了?為什么不讓我們進去?”許明馬上和志愿者反應,“幫我們翻譯一下,謝謝了。”
志愿者回身交涉,然后一臉歉意地回來:“不好意思,場地方的意思是現在里面的人還沒看完,請您和隊員等待一下。”
這話一說就很明顯是欺負人了,跆拳道場地又沒什么高精尖的設備,無外乎就是軟墊,要看一起看就行。哪有什么分批次?許明心里不服,再次上前交涉,金丞原本還想著跟著一起去,總不能讓教練一個人吧。
不料卻被江言給拉了回來。
“干什么?”金丞問。
“不是咱們的主場,還是老實一點。”江言用眼神指了指場地內,韓國隊就在里頭呢。主場優勢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第88章 16強賽開始
主場優勢是一個很玄乎的東西。
你不能說它沒有, 也不能說它究竟占據了多少決定性因素。你不能說它是主觀性的,也不能說是完全無意識的行為。畢竟每一個場上工作人員、每一個觀賽者背后都有自己的國家屬性。很少有人來看比賽是完全為了項目,就算不支持本國, 也有自己喜歡的運動員在場上。
金丞完全解。
“擺這么大譜兒,給誰看啊?”他指的是韓國那邊的人。
“給所有人看, 不行么?”江言并不覺得什么稀奇森*晚*整*,“反正這件事只能是上面去交涉, 輪不到咱們去管,去說。”
金丞不服氣:“可是……”
“沒那么多可是, 你現在又不是代表個人, 你的一言一行都會算在中國人的頭上。”江言用眼神示意, 讓他往旁邊多看看。金丞目光跟隨, 這才注意到周圍的隊員們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了。
他悄悄走到付青云身后,戳了他一下:“喂!”
“誒啊!”付青云被他神不知鬼不覺地嚇到了,“你干什么呢!”
“你們怎么都不去反應啊?就讓許教練一個人忙?”金丞問。
付青云果然比他淡定:“我們怎么反應?你知道現在多少攝像頭對著咱們?萬一有一個不好的表情拍下來被放大去講怎么辦?”
金丞忽然多了一層警惕, 這是他之前沒想過的。難道現在就已經開始進入競賽拍攝了?
“不管發生什么事,中國隊的一切高于一切,這句話你記好。”付青云也是看他容易激動才說, “國家層面的事情就讓教練自己去說, 他才是那個國家發言人。”
“對對對, 我差點給忘記了,我意識沒跟上。”金丞勇于承認錯誤, 要不說運動員就要多參加國際大賽呢, 只有比賽次數夠多才能加深印象, 邊邊角角都不能犯錯誤。
果然,沒過多會兒許明就回來了,看起來也沒怎么生氣, 一切只是自然流程。韓國霸著場子,在里頭給本國運動員講戰術,不光是中國運動員被晾在一邊了,其余的國家也是一個待遇。金丞剛才還不平衡的內心瞬間恢復晴朗,不怕哥們兒過得土,就怕哥們兒開路虎啊。
我進不去,你也進不去,那就行了。
等到本土選手離場,整個恢弘空曠的場館才對其余國家開放,成為了可以參觀的場地。中國還不算等最久的,泰國早就來了,一直就在那兒戳著,連志愿者都沒有多少個。金丞一瞧,怪不得一些國家來到中國比賽之后才會贊不絕口,因為中國人多,志愿者也多,小語種翻譯自然算不上多稀罕。
在國外就少咯。
他跟著大部隊進入場館,這里也能拍照,金丞當然不能落后。許明和邢飛宏一左一右,主要就是來看主裁和邊裁的位置,場地質地都沒什么問題,不會出太大的紕漏。其次就是曹隊醫要去和比賽方的正式醫務組進行交涉,確定場館里的急救設備都在什么地方。
一旦發生了問題,隊醫必須對整個場館的急救點印象深刻,才不能浪費每一秒。
除卻這些,其實也沒別的要看了,上了場該怎么打就怎么打。
等到一行人回到下榻酒店,金丞先親自去見了見潘樂山。潘樂山就站在電梯門口等他,不高,圓臉,見面的時候就先握了手:“是葉師傅的徒弟金丞吧?之前已經看過照片了,沒想到你比我想象中要高。”
“您好您好。”金丞也和他握手,“您是我師父的……”
“以前他教過我,只不過我沒有被收徒,那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現在我已經不練了,在做生意。”潘樂山的路是一條很常見的道路,能堅持走競體的人才是少數中的少數派,“但我和葉師傅這些年一直都有聯系,我還在他手下辦過事,這回就派我來了。”
原來是這么一層關系啊,怪不得他對自己和師姐上心。金丞對他多了一重好感:“我們也沒有什么大事,按照流程比賽就好。”
“那只是你們的個人想法,葉師傅思考的東西就多了。”潘樂山賣了個關子似的,“來,這些你拿好。”
他塞給金丞一大包醫用口罩和消毒酒精。
“這個我有,我們隊醫都發過了。”金丞還推脫。
“拿著吧,你不知道有多少選手流感了,你們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潘樂山加重了語氣,“別怪我陰謀論,你們這些天沒事不要出去晃悠,對于一些接觸到的東西,比如門把手、餐具,更是要小心。在賽場上只有你們看不到、想不到的黑暗。”
他這么一說,金丞不得不重視起來了:“好,謝謝您。”
“你們買東西就去我指定的那幾個超市,就別出去逛街了。要想逛街就等比賽結束,那時候再買買紀念品。”潘樂山語重心長。
金丞本身就是這樣想的,再想買紀念品也不會在比賽期間沖出去。回到4樓之后他先把口罩和酒精給江言送過去,江言看了一眼這東西就問:“這不是曹隊醫發的,你出去買的?”
“不是,是我這邊的一個朋友。”金丞回答。
“朋友?你人脈這么廣?”江言也沒完全相信,“誰的朋友?”
“我師父的朋友。”金丞遲疑了一下說,“他叫潘樂山,這次幫忙照顧我……他說咱們沒事就不要閑逛,手指能接觸到的物品一律消毒。這可不是鬧著玩,是流感。”
“好,我記住了。你先替我謝謝他,等比賽結束之后我請他吃飯。”江言說,只不過后半句沒說完。請他吃飯,順便也想見見你的師父。
不光是自己有,金丞也是別人家捧在掌心里培養出來的孩子,那么自己帶著禮物上門也沒什么錯,再正常不過了。
金丞不知道江言想什么呢,只是坐在他床邊休息。沈奧一直在窗邊拍照,金丞真不懂一條灰突突的馬路有什么可拍的,還沒首體大的綠化好看呢。也不知道學校里面怎么樣了……
說曹操,曹操到,金丞手機響了,是唐基德。
“喂,基德?找我什么事?”金丞慌了,不會是白隊的事情吧。
“首先恭喜你們順利抵達韓國!加油啊!”唐基德比金丞本人還興奮,“沒什么大事,我想做這次比賽的專訪,所以想問問你幾個問題,你現在有時間嗎?”
金丞看了看江言:“等晚上吧,我們休息好再說,只不過專訪是干嘛的?”
唐基德回答:“當然是給公眾號用。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趁著學校12月份聯賽的熱度一起打鐵,把跆拳道愛好者的熱情集中起來。你不知道,現在你們道館可熱鬧了,不止是聯賽,經常有同學進去看你們訓練呢。”
“真的啊?不會是進去蹭暖氣的吧?”金丞半信半疑。
“不是,是真的有熱度了,大家都喜歡。這離不開你的宣傳照。”唐基德轉而又說,“專訪就是我對你還有江言的單獨訪問,主要是以提問題的形式,視頻或者文字都可以,看你們方便。等到你們這一篇做完,我還要做陶晴綠和顧夢瑤,就是不知道她倆配不配合,愿不愿接受雙人采訪。”
“如果涉及到正經宣傳,她倆肯定會,你放心吧。”金丞太知道她倆,打歸打鬧歸鬧,誰也不拿項目開玩笑,“那個……白隊怎么樣了?”
“啊?白隊……白隊挺好的啊!”唐基德說。
“那好,你好好照顧他,別讓他再發燒了,等我回去給你們買紀念品!”金丞說。
“好!”唐基德笑著說。
等到這一通電話結束,唐基德臉上的笑容不知不覺凝固下來,看向了旁邊的白洋。“白隊,金丞問你怎么樣……”
“你就說我挺好就行,別的別告訴他。”白洋無奈地笑了,“我就猜到那小東西會問……”
“哦……好的。”唐基德心疼地看著白隊,就因為學生會的事情,周高寒好像要查他什么。但是這件事自己要守住,不能讓遠在韓國的金丞知道,絕對不能亂了他比賽的心。
金丞當然什么都不知道,唐基德說什么他都相信了。就這樣平安無事地過了3天,稱重日到了。所有的步驟都和首體進行校聯賽之前的稱重一模一樣,試稱秤先上,然后才是真正的測量。
每個隊員就穿一個小褲衩。偶爾碰到那種外向的,喜歡出風頭的,他們連小褲頭都不穿,遛著鳥就上去了。
因為現在有專業的隊醫和教練,這3天每個人科學進食、按時測量,沒有一個人的體重犯規,順順利利地進入了正式比賽。比賽前一天上午是空腹尿檢,所有人在兩名檢查員的目視下噓噓,再經過層層手續,把尿樣交上去。
真正比賽開幕式這天,金丞反而沒有多激動了。
他現在只有沉淀,來了這些日子,該調整的都調整完畢了,無論是心情還是身體都已經抵達了完美作戰模式。簡單的開幕式之后就是馬不停蹄的比賽,第一天就是所有量級的16強晉級賽。金丞這個量級排到了下午1點半。江言那個量級更是一下子給干到下午4點去了。
1點鐘的時候,金丞就開始檢錄了。
雖然說是在韓國,可是看臺上觀眾還是不多,冷冷清清的。金丞只能安慰自己,這是16強的晉級賽,所以看的人不多,等到了決賽的時候一定滿員!
看臺上有潘樂山,也有他的隊友。江言就坐在其中,他旁邊坐著的就是晚上6點才開始檢錄的沈奧。
付青云和金丞一起排隊,確認姓名和黑帶之后上交參賽證件,而后兩個人才能在志愿者的安排下入場。場地一共分出了8個競技場,32名選手分成了兩波,金丞在第一波,付青云在第二波。用好解的話來說就是一個戰上半區,一個戰下半區。
像江言那種,根本沒人陪他戰,上下半區就他一個,相當于被人圍剿。
金丞分到的是3號競技場,對手是泰國小將黃立榮。
當然這是翻譯過來的中文名字,真正的泰國名字太長了,金丞一個字符都看不明白。金丞是紅方,黃立榮是青方,許明和邢飛宏就在裁判位置上,兩個人盯著金丞一個。
倆人都打著算盤,這新挖掘的小金子可千萬別折在一輪游,大家都等著他沖一下獎牌呢,能摸到一塊都是大進步。
在韓國裁判的手勢下,金丞和黃立榮同時走進了3號,他們的世錦賽之旅同時開啟!
“Cha-ryeot!”教練喊。
金丞和黃立榮同時立正,他不了解黃立榮,黃立榮也不認識他。真正的大賽馬上開始,金丞不可能一點都不緊張,他甚至懷疑就是因為太緊張了,所以完全沒感覺,心臟都麻了。
這可是小奧運,千萬不能丟人啊。自給的無形壓力開始籠罩心靈,金丞到底是第一次參加國際大賽,手指尖抖了抖。
等到裁判喊“Joon-bi”準備時,金丞的節奏差點沒跟上。
“Shi-jak!”開始口令發出,金丞猛地顫抖了一下,真實的感覺回來了!
比賽開始,他日思夜想的世錦賽近在咫尺。滇池1個月,北體1個月,相當于他連續練了兩個月呢,集訓時間超長。金丞只能努力放平心態,先是和黃立榮迂回了兩圈,兩人瞬間起步,踢中了對方的格擋手。
嗯?怎么回事?金丞調整步伐,心里卻在回味剛才那一下。
是自己集訓成果太好,水平提升太高了,還是黃立榮真的菜啊?
為什么剛才那一腳踢過來就和沒力量差不多?
第89章 新手期
剛才還保持安靜的場館進入了沸騰。
跆拳道比賽允許教練聲援, 這個和很多項目都不太一樣。絕大部分項目要求教練靜音,不允許給場上的隊員發出提示。但是在這里,教練的聲援反而成為了一種助力, 既可以給自己的選手加油助威,又可以在最合適的時候給出一定的針對性建議。
“注意防守啊!”邢飛宏第一時間喊。
黃立榮的戰術都在他和許明的了解之內, 一個20歲的小將,也是這兩年才走上國際比賽的新面孔。在泰國那地方, 泰拳、散打比較多,跆拳道算不上最主流的對抗性運動, 但難得的是跆拳道發展不錯, 這些年也多有拿獎。
金丞跳轉著靈活的腳步, 心態也發生著巨大的改變。
剛開始的時候, 他的緊張來自于頭一次打小奧運,第一場難免心態跌宕。上次來韓國他打的是青錦賽,同為國際錦標賽, 可前頭加了一個“青少年”。從“青少年”到“成年”,兩檔比賽按說是同一種規格,都是國際級別, 可放在每一個運動員身上無異于從二次元到了三次元, 多了一個維度的解。
多少優秀青少年都沒能擠入成年組, 過天門似的。金丞現在是順利邁進了這道南天門,見識到了全球風光。
“保持體力, 體力壓住了!”許明也忍不住給金丞提示。幾次過招他和邢飛宏的心里都有了答案, 這一場只要金丞不浪, 應該是沒什么問題了。
但問題就在于金丞他還真浪上了!
這也是小隊員參加大賽時很容易出現的問題,太興奮太高興就壓不住了。
金丞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招數都用上來,左實戰式和右實戰式來回交換, 在場上跳來跳去。他也不知道身體里是哪一種激素在工作,現在他確確實實壓不住腳,渾身處于亢奮狀態之內。黃立榮的動作在他眼里都像是放了慢動作,不客氣地說,他一抬腿,金丞就知道要怎么打。
他沖入金丞的格擋范圍之內,想要迎頭一擊。金丞就知道他想要上身勾頭。
他拉開距離,前腿在右側方稍一遲疑,金丞就看出來他想要使用變線踢,把打擊部位從背后挪到胸口來。
兩個人的身體就像兩只斗舞的蝴蝶,每個人都在尋找對方的突破口。金丞的力量級呈現出了壓倒性的一面,在接觸黃立榮的電子護具之后,耳邊嘈雜的聲音自動篩選出自己教練的那一條聲道。
“慢一點兒,把體力留住,不要打飛了!”
許明雙手放在嘴邊,看著像是攏了一個擴音器出來。金丞也是直到這一刻才從狂歡的心情里抽離,競賽意識開始占據大腦。第一點,黃立榮他的水平在自己之下。
這是毋庸置疑的一點,金丞利用步伐調整方向,踢開了他的側面防線。比分已經變成了11:4,紅方大分值領先。集訓的結果就是今天的局面,每一滴汗水都沒有白流。
等到第一局塵埃落定,紅青雙方的比分已經拉到了19:7,伴隨著8面倒計時牌的陸續歸零,場上16名選手都進入了休息階段。金丞連忙去找椅子坐,許明和邢飛宏都在旁邊等著他。
金丞摘下護齒,呼出來的熱氣在他心里就是一團火,足以點燃首爾的陰天。他什么都還沒說呢,許明已經開口說:“你只要穩得住,咱們第二場就能拿下來。”
“體力一定要保持住,你在上頭蹦跶得太歡了吧?”邢飛宏板著臉,顯然金丞雖然贏了但是也沒能讓他完全滿意。體力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因素,一旦快速流失那么金丞就有可能被黃立榮追上。
金丞迅猛地點了下腦袋,他知道了。
許明繼續說:“黃立榮那邊比咱們慌,他們現在應該來不及分析你的戰術了。32強打進16強,這對你來說應不上難度,你別給自己找絆子。”
金丞還是用點頭表示默認,他剛才確實有點“人來瘋”。
“我能解你的心情,一上了場,發現自己能耐了,有了點兒統治地位,對不對?”許明抓緊時間給他梳,一個優秀的教練不僅能看出隊員的狀態,關鍵時刻他們就是心醫生,有事情得真上。
休息的倒計時已經快要結束了,金丞重新站了起來:“我明白,我知道了。”
“加油,沒問題的啊,心態穩一些,咱們穩的。就那樣打就行。”許明說完了還得哄哄,金丞這孩子好就好在不往心里去,哄一下就行。邢飛宏則貼著金丞往上走,嘴里還在說:“小心他左腿,他左腿比較厲害。”
“好。”金丞深吸氣。
急促的節奏就是跆拳道的命脈,在他說完這一個字的時候,全場休息歸零!
8面倒計時同時刷到了00:00。
喧鬧的場面頓時變成了沉寂,金丞還在調整呼吸。他的世錦賽開局很好,分到了一個很好打的選手。但這也是關鍵深刻的一課,快速流失的體能可不管這是第幾局。
自己還是太新了,新手期必須結束在今天,從明天開始就是一個老手才行。金丞又一次上了場,吸取上一回的經驗,和黃立榮面對面鞠了躬。
許明和邢飛宏推測的沒錯,黃立榮那邊比他們還要著急。完整的休息階段就是他們重新調整戰術的機會,泰國的主教練和副教練也不是混飯吃的,兩分鐘的比賽就把金丞的特點總結出幾條來。
抽絲剝繭給黃立榮講了,但是收效甚微。差距客觀存在。
黃立榮再次面對金丞的橫踢,他的后腿制動很快,這一點剛才教練也點明了。點明之后自己就有了防范的意識,雙手格擋一直沒有放下。金丞的連續技就像在他腦袋頂上放煙花,先是一個下劈腿,而后接一個后腿的橫踢,黃立榮不愿意束手就擒,自然也要上腿。
“距離!拉他!拉他!”泰國教練扯著嗓子喊,不好,中國的金丞又要近距離,黃立榮必須拉開雙方站位才能上腿。
現在卡太緊,卡太近,黃立榮的腿根本就上不去,只能往側腰踢。明眼人一眼就知道是被壓著打呢,可這不是隨隨便便的小訓練,這是世錦賽,雖然說16強就是入門,可泰國這抽簽手氣也太差了,怎么就抽到中國這個……
他們都沒聽過的金丞了?
黃立榮開始拉距離,有種劈頭蓋臉被人毆打了一陣的錯覺。到現在金丞都拿到9分了,他還就只有一個橫踢2分。中國隊什么時候這么猛了?還是說他們換了教練和訓練方式?
現在他唯一的路就是迎頭趕上,爭取更高的頭部分。
好不容易距離拉開了,剛才貼靠的時間浪費掉,金丞要補回來。此時此刻黃立榮的雙手還放在他肩膀上,金丞推著他往前打,后腰暗暗發力。
黃立榮抓緊機會,側踢2分拿到。
金丞讓了他一個得分點,重心往后,身體像抽陀螺那樣旋了起來。右腿在空中畫圈,道服褲子甩出了破空的聲音似的,后旋踢踹了腦袋。
“Kye-man!”主裁緊急喊停,和周邊的邊裁確認技術分。金丞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今天這一局手感真是好!
教練區域已經呈現出兩個極端,許明和邢飛宏都不叫喚了。泰國那邊一直叫的都是“防守”和“拉遠”,金丞雖然聽不懂泰國話,但是根據黃立榮的小動作可以判斷他近距離受限。
那咱們就一直貼貼吧,我不會放你離開。金丞心里露出一個大大的壞笑來。
這一場16強晉級賽,金丞收獲頗多。首先他體會了一把新人期的狂熱,如果他抽簽面對的選手是阿佩羅那種老將,那么很容易被人當狗遛了,一局下來就沒了體力。競技體育可不像玩游戲,沒什么新手保護期,該怎么打就怎么打你。其次他得到了一個正面反饋,在北體的時候他每天和隊友打,一直都沒摸清楚外國選手,原來外協也不是都那么強。
有強有弱,不盲目自信也不盲目悲觀,比賽有得打!
伴隨著比賽結束的鈴聲,金丞不可置信地站在場中央。這一天,他驗收了自己的訓練結果,身份也在轉瞬間發生了改變。從這一刻開始,他不是本次比賽的32強選手了,而是16強!
全世界,前16名!
全世界啊!這個量級!金丞按壓著雀躍之心,在裁判“Kyeong-rye”的口令下鞠躬敬禮,到目前為止他體力都沒用盡!綽綽有余!許明和邢飛宏早就在一旁等著他了,曹隊醫也在呢,他下了場,兩條腿直直地走著,暫時打不過彎來,腦袋里還回蕩著那個聲音。
16強選手,中國隊,金丞。
“不錯啊,保持住。”許明接住了金丞,臉上終于有了笑容。他可是頂著大雷把金丞弄進來的,要是止步于32強估計不用上級開口,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罵死了。
可邢飛宏就沒有許明這么樂觀,他這個人沒有那么樂觀。“這一次不錯,但是下一次你的對手就不知道是誰了,你不要期待所有的對手都這樣。”
“我知道。”金丞都顧不得擦汗,要是每個對手都這么簡單那么比賽就沒有意義,他也希望下一次能遇上強手。
好消息帶來了另外一個好消息,半小時后付青云捷報傳來,同樣也站在了16強的名單之內。金丞拿到晉級賽的通知卻沒有立即往回走,短暫休息之后就是江言那個量級了。
他和江言都在場上,可比賽真正操作起來他們甚至沒機會說一句話,像各奔東西一樣。你在排隊,我在抽檢,你在檢錄,我在換裝……等到金丞的屁股終于坐在了觀眾席上,江言還在排隊進行抽簽。
他沒有金丞的運氣,抽到了二次檢查體重的名額。所以又從檢錄處往更衣室走,還要再折騰一次。
“怎么又把他給抽中了啊,江言這運氣也太背了。”金丞忍不住心疼上了。別折騰了,今天本身就冷,你們這個場館又不能說多保溫,到時候來來回回脫衣服給江言凍著了怎么辦?他身體那么弱。
付青云在旁邊喝營養劑:“是,全隊就你運氣最好,碰上黃立榮了。我和德國佬打,德國這些年的跆拳道和空手道發展好快。”
“發展再快不是也沒贏你嘛……別喝了別喝了,江言出來了!”金丞像個小迷妹一樣,不僅要自己看,還要逼著別人看。付青云剛準備拿手機給爸媽報個喜訊呢,金丞直接把他的臉扳起來,恨不得用手指頭扯開付青云的眼皮,逼著他看江言。
“你干嘛……我一會兒再看。”付青云又低下頭。
“你別看手機了,手機哪兒有江言好看,錯過了江言的精彩鏡頭你會后悔一生!”金丞賣力地賣安利,誰不看他男人都不行,全世界都給我看。
付青云只好看了,但一眼就看出了問題:“哇塞,好多人來看江言啊。”
不止是他們,還有一些江言的對手和對手教練。付青云點了點人數,瞥了金丞一眼:“都賴你,搞出蝴蝶效應了吧!”
“什么?我怎么蝴蝶了?”金丞聽不懂。
“因為你贏了,這無形中等于放出了一個信號,中國隊這次的新人非常強。如果你贏得沒那么輕松,大家也不會注意到,你贏太好了,他們就覺得江言也是一招制敵,于是……你自己瞧瞧。”付青云指著下面。
烏泱泱的人都在江言的7號競技場外頭看著,還真讓付青云說中,大家都想看看這個量級的新人。
這么多人啊……金丞咽了咽唾沫,經歷了今天這一場,江言還不被他們給研究透了?
第90章 不利的開局
這一場蝴蝶效應確實是金丞引起的, 他就是源頭。
賽場上每個教練的眼睛都不白長,他們在場上是指明燈,休息的時候就是心醫生, 不比賽的時候就是信息樞紐。如果說賽場上有什么風吹草動,合格的教練絕對比隊員反應快幾拍。
中國隊用了新人, 這只能成為教練們關注的新信息。
中國隊的新人非常能打,強勢進入16強, 這就成為了教練們的熱點關注。
江言站上半區,后半區都沒有中國選手, 原因是和他一樣有資格加入世錦賽的選手因傷退賽。他就是中國隊在這個量級的唯一獨苗, 拿過中國錦標賽的冠軍卻沒能站上國際平臺, 無論是哪一條拎出來都給他這個人增添了幾分神秘。
許明和邢飛宏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看看……”許明用眼神掃了一圈。
邢飛宏說:“你瞧, 這都是你盲目樂觀造成的結果吧。”
“什么叫我樂觀?今天孩子們打得不錯,我肯定要樂。”許明仿佛就是邢飛宏的反面,“你就是太悲觀。”
邢飛宏更嚴肅了:“不是悲觀, 是客觀事實。你瞧瞧咱們都有多少次先例了,好的開局不代表好的發展。半場開香檳這事你別再干了。”
“我就開。”許明也是和邢飛宏杠上,“江言這次的選手是日本的吉川凜久, 也是一塊硬骨頭。”
距離正式開打只剩下一刻鐘, 江言已經抵達最后的檢錄處, 在進行他的上場確認流程。身后是自己的團隊,兩名教練和隊醫作為后期保障, 正前方就是對手團隊, 同樣是兩名教練和隊醫。
吉川凜久已經檢錄完畢, 坐在椅子上,抬頭聽著教練說話。
說什么呢?這么嚴肅?江言很好奇,后悔自己沒學過什么第二外語, 但凡能聽懂一點都行。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日本隊那邊格外緊張,按說不應該的。吉川凜久是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將,最好成績是世錦賽銅牌,奧運第5名。
這已經是站在山巒頂峰的人了,怎么現在……江言又往那邊多看了幾眼。
怎么看著,吉川凜久的團隊像對待一個新手一樣,恨不得手把手替他全操作了?
江言雖然是第一次為國出戰小奧運,可是敏感度在。他推測要不是吉川凜久的舊傷發作了,要不就是他們在分析自己的技術特點。
這一切都被金丞看在眼里,這次參賽他明知道江言會出名可沒想到32強就出頭了。俗話說,槍打出頭鳥,他怕江言的壓力太大。本身江言身體就不好……
時間分秒流逝,轉瞬就到了開賽時刻。江言和吉川凜久一起踏上場地,兩個人先是對主裁和邊裁鞠躬,再對記錄臺前面的工作組鞠躬。因為跆拳道涉及到電子錄分和技術觀察,這些人分別是電子設備操作員、技術助和錄像審議委員。
在這些人的后頭就是全場最高級別工作人員,比方說OVR,現場成績處。以及播音員、競賽管和技術代表、競賽監督委員會。
跆拳道是講禮貌的,上場不鞠躬也行,但所有人都會在心里扣分。練了這么多年的功夫不懂禮義廉恥,相當于沒有領悟“道”的含義。
“Cha-ryeot!”主裁喊了立正。
江言和吉川凜久開始進行立正和敬禮環節。最外圍的教練們紛紛停下交談,目光都集中在江言的身上。吉川凜久是他們研究透了的選手,這個卻不是。
“Shi-jak!”準備口令之后主裁喊出了“開始”,金丞從坐姿變成了站姿,同時還把看手機的付青云給拎了起來。付青云正和媽媽聊天,無奈之下只好一起看著江言打比賽,很有怨念地說:“我正聊天呢……江言你不用看,他肯定進。”
“我知道他肯定進,但是我心里總覺得怪怪的,這么多人看他呢。”金丞非逼著人家一起跟著緊張,仿佛兩個人緊張就好受些。
江言和吉川凜久同時對對方展開攻勢,吉川凜久率先接觸江言的身體,半秒就撕破了對峙階段。江言根本來不及感悟什么“緊張”,什么“第一次參加小奧運的心得”,眼前人影一閃,他的征程已經開始了。
很有力度的擊打。江言退步躲避,同時左腿迎面刺去。
吉川的打法非常急促,像密密麻麻的雷暴雨,一刻不停。江言在閃躲的同時分析他團隊的策略,大概是因為他們摸不清自己的套路所以選擇了急攻。攻擊欲.望強烈的話,一旦兩個人平分,優勢就在他們那邊了。
很聰明的路子!不愧是專業團隊!江言的連續橫踢率先拿到了2分,對日本隊的腦筋表示肯定。普通團隊遇上不太熟悉的對手可能會等一等,等對手亮招,可高手之爭就沒那么多等待了,等不起,誰先打誰占上風。
“上,直接上!”許明給出了他自己的判斷。
邢飛宏沒說話,顯然就是認同許明這時候的策略。日本隊采用急行軍,江言本身不是慢熱型選手,直接打最有“性價比”。其他的八角場地外頭都沒什么人觀賽,就他們這邊人多,邢飛宏隨隨便便一瞧就認出了老朋友。
意大利Leo的副教練。
泰國隊一號種子選手代泰然的教練。
法國隊一號選手康斯坦斯的教練。
韓國隊一號選手蔡俊宴的教練。
好家伙……群英薈萃,誰都沒閑著,大家都在啊。算了,來都來了,讓他們看也沒事……邢飛宏再把目光拉回到江言這邊,忽然整個人一震。
吉川凜久森*晚*整*犯規了。
他的右腳抬高到江言的腰部以上,可是連續踢擊了4次,超過了規定次數,第4次的時候踢到了江言的得分區域。這在比賽中就是明顯犯規,果不其然被主裁叫了“Kal-yeo”,隨著裁判和技術審議的共同審核,確信審議無誤,這1分直接加到了江言的黃色得分區域內。
而剛剛吉川凜久得到的2分,被抹掉了。
可是吉川的教練立即提起了審議,許明聽到翻譯一說就急了,立即過去解釋。
兩邊開始短暫交涉,金丞聽不懂,干著急。半分鐘后許明回來了,擺了擺手:“繼續繼續,江言沒事,沒判罰。”
“怎么回事?”邢飛宏問。
“他們說江言的抬腿滑步犯規了。”許明抱臂冷笑,“開什么玩笑,江言的墊步算得上隊里最標準的,再說了,吉川凜久剛才那個輕微彈腿就是踢擊,邊裁都看出來了,他們還想爭議?”
這些情況雖然江言聽不到,但是大概率能猜到是怎么回事。跆拳道動作太快了,很容易出現犯規的爭議,所以每場比賽都有復數裁判盯著。
比賽繼續開始,江言和吉川凜久再次回到比賽位置,主裁喊出了“Kye-sok”,繼續!
兩個人再次“纏斗”,江言的右腿架起,破壞了吉川的潛在進攻動作。他腦袋里正在構思下一個攻擊點,吉川的身體卻忽然貼靠,打了江言一個措手不及。
這時候沒有動作,為什么貼靠?
貼靠之后,吉川忽然間就舉手示意了。
“Keu-man!”比賽再次暫停,不光是江言愣住了,那些一號種子們的教練也措手不及,為什么又叫停?
倒計時到現在才走了20秒,兩個人的比分都沒拉開,充其量就是一個熱身。別說是看江言的特點和戰術分析了,連個模糊的擊打概念都沒看到。許明立即走到前面去進行交涉,又怎么了?又怎么了?我家隊員又犯規了?
邢飛宏留在原地,給江言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江言就沒打過這么不利的開局,和金丞的那場滿堂紅形成了鮮明對比。算了,就當是好事多磨吧,等吉川回來再繼續打。
半分鐘后,主裁走到場上,宣布江言獲勝。
“什么?什么意思?”江言忍不住用中文問。
主裁是韓國人,不僅沒聽懂,他說的話江言也聽不懂。江言立即求助于許明,許明和曹隊醫一起走過來,雖然獲勝了可表情一點都沒表現出開心。
曹鴻到江言面前,低聲說:“吉川凜久體力不支退賽了,直接放棄了比賽。他棄權,你是‘棄權勝’。”
“他怎么了?舊傷?”果真讓江言給猜對了,日本隊那邊緊張萬分,就是因為吉川今天的狀態根本堅持不下去。別說是3局,第1局他就不行了。
“你下場之后立即回酒店歇著。”曹鴻低聲說,“他流感,燒著呢。”
場上因為吉川凜久的忽然退賽而躁動,江言隔著人群看了他一眼,吉川凜久正在摘護齒和頭盔。按說發高燒應該是臉紅,可他的臉只有冷冷的白,冒著虛汗。
不光是許明和邢飛宏,其余的主教練都沒想到江言的32強賽這樣快、這樣奇怪地結束了,別人還在打著呢,他已經躋身16強,直接晉級。原本這個人就很神秘,現在更不得了,誰都沒看到他的真本事,神秘氣息更加一層。
金丞不動腦子都能想到明天江言的晉級賽會有多少人來看,這壓力不就更大了?
然而讓金丞奇怪的是,江言下場后并沒有回到觀眾席,人直接沒了。他馬上找曹鴻:“曹隊醫,江言呢?他是不是不舒服啊?他身體底子不行……”
“我讓他回酒店了。”曹鴻要不是這邊還沒弄完,現在就直奔酒店。
“哦,那我去找他。”金丞想去安慰安慰他,心疼男人雖然就是倒霉的開始,但是他真心疼。
大家都是摩拳擦掌來的,他能想象到江言心里的火焰多盛,今天是下了決心要開賽。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外人看來很爽,不打就贏了,可是對他們來說總是差點什么。
“你別去,讓他先隔離一下。吉川凜久剛才退賽就是因為流感,你沒看他倆在場上貼靠那么近?”曹鴻心里急,“今晚所有人都別亂跑,我估計啊,全場一半以上的選手都中招了。”
吉川流感?怎么會?金丞更坐不住了,坐立難安。現在他沒事了,立即跑到走廊里給江言打電話,江言反而覺得他們有點小題大做。
“我沒事,曹隊醫就是讓我暫時隔離一下,放心吧。”江言還安慰了兩句金丞,“你就在觀眾席坐著,戴上口罩,知道么?”
“我知道,我口罩一直沒摘。”金丞算著江言還有多久才能到酒店,“你到屋里就趕緊休息,吃點東西。”
江言將大口罩戴好,又給手上噴了一些消毒液:“放心,我知道怎么照顧自己。”
那就好,金丞重新回到看臺去,但時不時就想往酒店跑。陶晴綠和顧夢瑤都成功晉級了,兩個人也戴著厚厚的口罩,女隊那邊也是水深火熱。
等到了晚上,金丞終于回到了酒店,第一時間就沖到江言屋里去。曹隊醫比他們回來要早一刻,一看到金丞就說:“你先出去。”
“我不出去。”金丞執意站在門口,“他怎么樣?”
曹鴻把金丞再往外推:“不太好。”
“什么叫不太好?您別說這么模糊啊,他明天還比賽呢。”金丞催促,這是好還是不好啊,到底怎么了?
不等曹鴻回答,屋里傳來了兩聲咳嗽。
金丞差點腿軟,不好了,江言真的流感了。
“他現在有點發熱,你在這里看著門,別讓沈奧進去。”曹鴻的臉都要嚇白了,“我現在去賽委會申請給他用藥,希望能壓一壓,燒起來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