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聞冬自學生時代起身邊就從未缺少過追求者, 他聽過太多人的告白,有的簡單質樸,有的又花里胡哨, 聞冬偶爾會接受,就當收下了一束玫瑰,又在不久后的至高點毫不留情將玫瑰丟棄,但更多時候他會委婉拒絕, 轉身就將告白人的名字拋諸腦后。
毋庸置疑,聞冬從未對他的任何一個追求者產生過如同他對季凜這般的興趣,他也從未在開始一段戀愛前如此瞻前顧后, 還未真正開始就擔憂起了結束。
但同樣的,季凜也同他所擁有過的任何一個追求者都不同。
沒人能瘋成季凜這樣, 戀愛的開始就定好了同生共死,更沒人像季凜這樣告白——
或許你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讓我試一試看, 要你的玫瑰永開不敗。
心底深處最為隱秘的那個點被季凜精準狙擊,聞冬又怎么可能不心動?
但刻在聞冬骨頭里的本能, 讓他每一場對話都能仿若談判,交出去一部分的同時, 也必須為自己謀求一部分。
于是,在點頭之前,聞冬垂眸望進季凜淺褐色的眼眸, 近乎是一副居高臨下般的姿態(tài), 可他唇角揚起來, 笑容又是極其昳麗的, “在讓我給你機會之前, 我的獵人, 你是否需要先讓我看到你足夠的誠意?”
聞冬依然用「我的獵人」稱呼季凜,很顯然是故意的,好似是為了警示季凜——
如果你沒能讓我感到滿意,那我們的關系就依然止步于此。
“誠意…”季凜低聲重復了一遍,唇角勾了勾,他忽然偏過頭略微吃力向下看去,但因為還戴著氧氣面罩很難有大幅度動作,費力半晌還是沒有看到自己想看的,只好開口問道,“聞冬,我之前送給你的腳環(huán),還在嗎?”
不知道季凜為什么會忽然提起這個,聞冬微怔一瞬,還是點了點頭,抬起一條腿給季凜看,“喏,不是在這里嗎?”
季凜側頭去看,終于如愿在聞冬被干凈白襪包裹的纖細腳踝上看到了他送的腳環(huán)。
與其將這說成是禮物,不如說是獨占的標記。
不止是季凜本人,聞冬同樣對此心知肚明。
“等我出院之后,”季凜緩聲道,“我再去定制一個同款腳環(huán),讓你為我戴上,好嗎?”
不再是我獨占你,你也同樣可以獨占我,我們互相占有,互相束縛,互相為彼此戴上鐐銬。
聞冬的視線從季凜臉上緩緩移到了自己腳踝處,片刻后,他修長小腿輕晃,隨他動作腳環(huán)上的小調色盤也在輕晃。
“你定制的時候可以給我換個掛墜,”半晌,聞冬輕聲說,“換成玫瑰。”
這于聞冬而言已經是他所能給出的最明確許可了,它代表著——
這個誠意我滿意了,我會好好考慮我們之間的關系,在未來的某一個時刻,或許我真的愿意給你一個機會,一個讓你試一試看,要我的玫瑰永開不敗的機會。
盯著聞冬那截晃動的白皙腳腕看了兩秒鐘,季凜兩只手撐在床沿,忽然就要坐起身。
聞冬倏然回神,驚道:“你做什么?”
“出院,”季凜嗓音溫沉,好像全然不覺得自己說出的話有多不正常,“去定制腳環(huán)。”
“你瘋了?”聞冬急道,“你才剛從急救室被推出來一個小時就要出院,開什么玩笑?”
季凜半撐著身體靠在床頭,垂眸深深看進聞冬的眼睛,淡笑道:“聞冬,如果拖下去你又反悔了,我可能很難保證自己做出什么。”
畢竟瘋子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現在我能勉強束縛住內心兇獸,盡我所能以一個正常人的方式追求你,但一旦這中間出了偏差,一旦你有了想要反悔亦或想要逃離的跡象,我很難保證自己不會想要通過更為變態(tài)更為激烈的手段將你徹底捆縛,讓你只能夠委身于我為你親手打造的囚籠。
“季凜,”聞冬叫了一遍季凜的名字,忍不住輕嘆一聲,“你真的好瘋。”
講完這句話,聞冬忽然傾身靠近季凜,近到唇瓣近乎要與季凜的唇瓣相觸。
仿若獻吻。
季凜呼吸極明顯一滯,眸底在瞬間便蘊起了風暴。
然而期待中的獻吻并沒有到來,下一秒鐘,聞冬就抬起手按下了季凜床頭的呼叫鈴,之后撤身后退半步,歪頭很無辜般朝季凜眨了眨眼,輕笑道:“我叫醫(yī)生來給你檢查。”
季凜盯著聞冬看了兩秒鐘,驀然闔了下眸,舌尖掠過犬齒,他忽然意味不明笑了一聲:“聞冬,我現在知道了,你確實是不怕。”
畢竟如果害怕的話,誰還敢這樣肆意撩撥挑逗一頭野獸?
醫(yī)生來得很快,看到季凜竟已經清醒過來且還自己靠在床頭上也是十足驚訝,連連稱奇:“十五年,我當醫(yī)生十五年了,就沒見過像你這個傷勢能恢復這么快的!”
停頓一秒,醫(yī)生走近了看著季凜,還是掩飾不住眼底驚訝又好奇仿佛想要把季凜帶去研究的目光,由衷感嘆道:“醫(yī)學奇跡,你這情況真堪稱醫(yī)學奇跡了!”
然而季凜對此并未表露出任何情緒,他又恢復了一如往常的溫和又淡然,彬彬有禮同醫(yī)生講了兩句漂亮話,稱自己能夠恢復得這么快,都是「貴院的功勞」。
提起這個,聞冬心尖莫名跳了一下——
他又想起了季凜剛醒時候說過的話。
聞冬非常清楚,自己的異常,無論是能夠聞到別人的情緒,還是對所有藥物的一定耐藥性,都源于他父母說過的那句話——他是一個完美的實驗品。
那么季凜的異常,又是因為什么?
聞冬心底隱隱有一個猜測,但是那個猜測太不可思議了,聞冬甚至不敢去細想。
醫(yī)生又自謙了兩句,開始認真給季凜做檢查,聞冬沉默抿唇等在一旁。
檢查時間不算長,大約二十分鐘之后,醫(yī)生直起身道:“確實恢復得很不錯,目前來看之前的顱內血腫沒有留下后遺癥,再觀察一天后天就可以出院了,另外就是其余的外傷需要注意避免二次傷害,避免沾水,定時換藥。”
說到這里,醫(yī)生又轉頭看向聞冬,語氣自然道:“病人右手手掌傷口深恢復可能較慢,恢復期間為了避免傷口反復破裂要盡可能少做抓握動作,家屬多留意多照顧。”
再說更直白,就是季凜短期內右手基本不可以用,生活中多方面需要聞冬協(xié)助。
聞冬點了頭,認真應「好」。
又交代了兩句,醫(yī)生看著聞冬忽然想起什么,眉毛擰了起來,“我記得你也傷著了,傷口縫針了嗎?”
聞冬肩膀微繃,下意識看了季凜一眼,才搖了搖頭。
醫(yī)生皺眉道:“手臂伸出來我看一下。”
聞冬遲疑一瞬,還是將一直背在身后的那條手臂伸出來,舉到了醫(yī)生面前。
那道傷口血還未完全止住,依然在順著纖細手臂線條緩緩往外流,將絲滑的襯衣布料都染得變了色。
“不是之前就讓護士來給你處理了嗎?”醫(yī)生眉頭越皺越緊,“她沒來?”
“不是不是,”不能給負責的小護士帶來「無妄之災」,聞冬忙解釋道,“來了,她很負責,是我個人強行要求暫時不縫針的。”
停頓一下,趕在醫(yī)生要開口教訓前,聞冬又立刻乖覺道:“現在想縫針了,可以嗎?”
醫(yī)生想要教訓的話卡在嘴邊沒能出來,他噎了一下,還是背著手無奈搖頭道:“我讓護士再過來給你縫針,你們小年輕也真是的,不知道在這種事情上叛個什么逆…”
熟悉聞冬的人都知道,大抵是源于他特殊的過往經歷,聞冬性格向來沉靜,有種超乎實際年齡的早熟,因此這簡直是他二十三年來頭一遭被說「叛逆」,一時之間聞冬是既無語又隱約覺得兩分新鮮,竟罕見沒能立刻接上話。
他這短暫愣神的功夫,醫(yī)生已經背著手大步出了病房。
等聞冬再回過神,一抬眼便撞進了季凜略微含笑的眼眸。
季凜唇角勾起,薄唇戲謔般吐出兩個字:“叛逆。”
聞冬:“……”
這人真就是故意的,他明明對聞冬為什么遲遲不愿縫針一清二楚。
“你說得對,”不過滯了一秒,聞冬唇角就又挑了起來,云淡風輕回敬道,“我確實叛逆,所以恐怕不能遵醫(yī)囑,對你的右手好好留意照顧了。”
「留意照顧」四個字還特意被他加了重音,言外之意便是——
我叛逆所以我不管你了,你右手不能用就自己用左手麻煩去叭,獨臂俠!
季凜對聞冬這樣的「威脅」渾不在意,他唇角揚得愈高,薄唇微動正要再說什么,就聽見了手機的振動聲。
不是他的手機,而是聞冬的手機。
聞冬這才想起來季凜醒來之后他還沒給唐初報個平安,也想起了還未告知季凜關于撞車肇事者的最新情況。
毫不意外,是唐初發(fā)來的消息——
唐警官:小聞先生,季老師怎么樣了?我到現場了,照片發(fā)給你了,先看最后一張。
聞冬隱隱預感到了什么,他手指飛快劃過屏幕,拉到了對話框最下面最后一張照片。
點開大圖的瞬間,聞冬瞳孔一縮,神情就驟然變了。
最后一張照片是尸體左腳腳踝的一個特寫——
那里清晰顯出了一個面具紋身。
同之前傅煙和云星腳踝上的面具紋身一模一樣。
巨大的疑惑盤踞上聞冬心頭——
想要置季凜于死地的究竟是什么人?
為何竟同樣和面具有所牽扯?
作者有話說:
久久等…昨天晚上寫一半睡著了Orz…
那什么就快了,戀愛的酸臭味已經隱隱開始散發(fā)了對叭!
下章更新還是后天,7月9日晚九點,爭取這次一定不遲到了Orz…
感謝支持,鞠躬,非常愛大家。
第62章
略微遲疑一瞬, 聞冬抿了下唇,還是直接將手機遞到了季凜眼前。
季凜垂眸看了一眼,眉梢微挑, 再抬眸看過來時候露出兩分恰到好處的疑惑:“這是?”
“肇事者。”聞冬答得言簡意賅。
話音落,他緊緊攫住了季凜的眼睛,妄圖從這雙一貫不露絲毫情緒的淺淡眸子中探尋出些許端倪。
不過毫不意外地,這一次, 聞冬依舊沒能捕捉住絲毫端倪——
面對屏幕上熟悉的面具紋身,季凜神情毫無變化,他只是再次挑了挑眉, 淡聲問:“怎么死的?”
屏幕上這張照片只有腳踝處的特寫,從皮膚狀態(tài)能夠輕易看出這已經是尸體, 但難以判斷死因。
偏偏季凜又是個紳士,不經聞冬允許, 他是絕對不會前后翻聞冬手機里的照片的。
聞冬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反問道:“你猜一猜看?”
季凜側眸看過來,與聞冬視線對上一瞬, 他唇角就勾了起來,慢條斯理道:“也是車禍, 是嗎?”
聞冬不置可否,轉口道:“前面還有照片,你可以自己翻看。”
季凜點了點頭, 不過他修長食指才剛剛觸上屏幕還未來及向前滑動, 唐初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季凜手指頓住, 眸光再次落過來。
“你接, ”聞冬下巴微抬, “唐警官之前囑咐過我, 說你醒了要第一時間給他打電話。”
季凜聽懂了聞冬這句話里的暗示,唇角微勾了一下,劃了接聽。
“唐副隊,”季凜先一步開口道,“是我。”
手機那頭靜了兩秒鐘,才傳出唐初驚喜又興奮的大嗓門,聽他一疊聲道:“季老師你醒了!你怎么樣了難受嗎?找醫(yī)生來看過了嗎?有沒有什么問題?”
季凜自然帶過了他其實醒了一段時間的事實,不緊不慢一一回復:“剛醒,唐副隊這電話打來得很巧,我一切都好,醫(yī)生也看過了,沒什么問題明天就能出院了。”
聽他說到最后一句,聞冬霍然抬眸看過去,眉梢都高高挑了起來。
醫(yī)生明明說的是再觀察一天,后天出院,怎么到了季凜嘴里就成了「明天」了?
接收到聞冬的注視,季凜偏頭看過來,在瞬間便了然聞冬在想什么。
“抱歉,”他眼眸微彎,對聞冬做口型道,“記錯時間了。”
聞冬輕嗤了一聲沒理他。
記錯時間?
季凜的腦子可能記錯這種基礎信息?騙鬼。
“明天就能出院了?!”唐初不疑有他,驚喜嗓音傳出來,“那可太好了,謝天謝地季老師你沒事!”
“讓唐警官擔心了,”季凜溫聲應了一句,轉而問起正題,“聽說撞我們車的肇事者死了?具體是什么情況?”
“對,被車撞死了,”唐初簡短道,“我現在在現場,剛剛給小聞先生發(fā)了現場照片,季老師你看了嗎?”
季凜如實答道:“還沒來及看。”
“那你是先看一下給我打過來還是?”唐初問。
“不用,”季凜打開了免提,側頭示意聞冬同他一起看,“我們邊看邊說。”
“先看最后一張,”唐初忙道,“萬法醫(yī)初步判斷,死者腳踝上這個紋身同之前傅煙和云星的情況一致,都是沒有生活反應的。”
也就是說,這個紋身同樣是死之后紋上去的。
季凜「嗯」了一聲,暫時并未多言,而是一邊向前翻照片,一邊聽唐初講基本情況:“事故地點在雅深高速公路市區(qū)方向的入口,肇事者當時所駕駛車輛正是季老師你之前讓我?guī)湍悴檫^的那輛黑色豐田,車牌號一致,車上當時只有肇事者一人,和他相撞的另一輛車也是一輛大貨車,型號都和肇事者原本駕駛的撞你們的那輛車一樣,大貨車司機和肇事者二人一同當場死亡,萬法醫(yī)對大貨車司機做了初步檢測,暫時排除酒駕毒-駕的可能性,交警兄弟單純從現場判斷定性為意外事故,起因在大貨車司機疲勞駕駛,肇事者所駕駛車輛又是突然從旁邊彎道拐出來的,沒能給大貨車司機足夠的反應時間。”
一連說了這樣一大段話,唐初長長喘了口氣,又轉折道:“但這個我是不信的,巧合太多了,沒有這么巧合的「意外」。”
然而季凜卻罕見沒有立刻接話。
聞冬剛剛一直在一邊聽唐初講話,一邊分神留意著季凜的反應,因此他敏銳注意到了,唐初那一大段話中的某個字眼或者詞眼,好像戳到了季凜,甚至讓季凜那張一貫溫和淡然沒有多余情緒的臉上,在瞬間顯露出兩分堪稱沉郁的神情。
聞冬不是很確定,畢竟唐初剛剛說的那段話太長了,他只能隱約猜測,戳到季凜的那個詞,或許是「意外事故」。
片刻后,季凜倏然闔了下眸,終于開口,言簡意賅語氣肯定道:“不是意外事故。”
略一停頓,他才繼續(xù)沉聲道:“他們…我是說面具組織,將一場有計劃有預謀的駕車謀殺偽裝成意外事故,這是他們慣用的手段。”
季凜話音落下,聞冬倏然一驚。
因為他在電光火石間便反應了過來,其實他和季凜先前遇到的那起事故,如果不是季凜在那個當下?lián)碛蟹浅H说男膽B(tài),非常人的判斷力以及非常人的速度,那么最后的結果很可能與唐初剛剛的陳述一致,那就是——
季凜會和肇事者共同死亡。
而再聯(lián)系起當時那輛大貨車開過來的情況以及他們當時所處的路段,大抵也會被交警認定為「意外」。
所以也就是說,想要置季凜于死地的人,本就是面具的人?
這個念頭襲上聞冬腦海的瞬間,聞冬瞬間就又有了更多的疑問,他覺得自己的腦袋里像是纏了一個毛線團,越捋越亂——
季凜和面具之間究竟存在著什么樣不為人知的關系?為什么面具的人要殺季凜?
但如果是面具的人要殺季凜,可為什么行動者又反被殺了,還被留下了一個刺于腳踝的紋身?
唐初雖然沒同聞冬和季凜一同經歷那起事故,但他畢竟是多年處于一線的刑警,在這種時候擁有接近本能的直覺,在季凜那句話講完之后,電話那頭安靜兩秒才有聲音,唐初的語氣中帶上了兩分斟酌:“季老師我想問一下,你覺得肇事者,有沒有可能是面具的人?”
略頓一下,唐初又急忙補充道:“現在兩個死者的身份都確認了,但從表面信息上來說看不出什么異常,根據已知信息顯示,想要撞你們的肇事者和另一個大貨車司機,工作就都是貨車司機,并且我們也向信息中提供的貨運公司核實過了,證明這兩個人確實都是該貨運公司的員工。”
從表面上看起來,就好像季凜遭遇的車禍,和現在唐初所處現場的這起車禍,都不過是起源于兩個貨車司機的疲勞駕駛罷了。
但無論是季凜本人,還是聞冬亦或唐初,他們都心知肚明,事情的真相遠比表面看到的復雜多了。
“之前沈溪那案子給我經驗了,”沒聽到季凜回答,唐初就又接著道,“面具背后的人不說手眼通天,但確實是有些能耐的,他們對個人信息的篡改程度是真的能讓我這種職權的人都查不出來。”
之前破獲沈溪案中最大的一個難點,就是包括季凜在前期都沒有想到,韓揚竟然有個雙胞胎弟弟。
他們當然也早早查過了韓安的個人信息,當時是唐初用他自己的身份登入的內部系統(tǒng),但只查到了韓安和韓揚姐弟二人的信息。
很顯然,面具早有準備,在這個重要信息上進行了篡改隱瞞。
“這次不一定是篡改,”季凜薄唇微動,終于出了聲,依然是他一貫的淡然語氣,“貨車司機的身份應該是真的,著重查一下這兩個人的家庭背景,以及近期的交易流水,不要只查他們自己的,連帶他們家人的一起查。”
這句話其實相當于默認了唐初剛剛的問題——
有可能,或者說確實就是如此,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就是面具的人。
“知道了,我這就讓小阮去查,”唐初先是應下來,轉而他又停頓了兩秒鐘,才斟酌問道,“季老師,你對想要殺你的人,有什么頭緒嗎?”
聽到唐初發(fā)問,聞冬再次將目光牢牢定格在了季凜臉上,他同樣非常好奇季凜的回答。
然而季凜卻淡定如常,他面上不見絲毫可能會因這個問題而生出的慌亂,甚至還低低笑了一聲,語氣輕松道:“唐警官,你這問題是不是太高看我了?我想沈溪,傅煙還有云星,他們到死都對這個問題沒有頭緒。”
言外之意便是,我現在同他們一樣,都是和面具有關的無辜受害者,我又怎么會知道,究竟是誰想要我的命?
唐初一愣,隨即便覺得季凜的話很有道理,他嘆氣道:“也是,你要有頭緒你現在也不會躺在醫(yī)院了,那關于想要殺你的人反被殺,這個你有頭緒嗎?”
季凜沉吟一聲,淡聲道:“我們之前已經得出過結論,在腳踝處留下面具紋身的意義代表「懲戒」,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想要殺我的人被殺了,那就是被懲罰了,至于懲罰的緣由…或許是因為我沒有死,他的任務沒有完成?”
“有可能!”唐初立刻道,“暫時已知信息也就這么多了,尸體現在要拉回局里解剖,季老師你先好好休息,我這邊有什么新信息再第一時間跟你聯(lián)系。”
季凜應下來,又同唐初講了兩句客氣話,最后說自己明天早上八點會準時去局里報到。
電話掛斷,季凜順便將手機鎖屏,準備還給聞冬,可他一偏頭,便撞進了聞冬堪稱探究的目光中。
季凜的話乍一聽去邏輯順暢,有那么一個短暫瞬間,聞冬也要和唐初一樣就這么被他帶著順過去了。
然而天性中的敏感加之多年來對周圍不同人的細致觀察,還是讓聞冬發(fā)現了這其中的漏洞。
誠然,季凜確實是無辜的受害者,但他和沈溪,傅煙以及云星他們有著非常本質的區(qū)別。
殺害沈溪的兇手韓揚以及韓安,雖然接受了面具的誘導,但他們并不隸屬于面具組織,拋開面具不談,沈溪一案是可以定性為熟人作案的。
至于傅煙和云星,雖然目前尚未抓獲真兇,但他們的排查范圍也并未脫離熟人作案這個范疇,尤其是云星,云星死于自己家中,她家防盜門的門鎖甚至都沒有被損壞,這是非常典型的熟人作案的標志。
聞冬隱隱有個預感,這個案件的結局也會同沈溪的案件一樣,兇手是會和面具有關,卻不隸屬于面具。
可季凜遇到的情況不一樣。
想要殺害季凜的人在此之前和季凜完全沒有任何交集,而季凜自己也默認了,肇事者很可能就是面具中的一員。
這是非常直觀的,間接與直接之間的關系。
那么從這個角度繼續(xù)想下去,肇事者被面具懲戒,就也有了新的解讀可能性。
聞冬并不否認季凜剛剛給出的那一種解讀——季凜沒有死,肇事者沒能完成任務從而遭到懲戒。
可同時,聞冬卻有了另一個與之截然不同的猜測——
“季凜,”聞冬忽然靠近季凜,唇瓣蹭過季凜耳廓,就著這樣一個極盡曖昧的姿態(tài)問出與「曖昧」毫無關聯(lián)的話,“或許想要殺你的人被懲戒,并不是因為沒能殺掉你,而是因為,他不該殺你,你怎么想?”
比起「殺掉季凜」是面具的任務,聞冬直覺更傾向于,「殺掉季凜」是面具中的一個人或者一部分人的任務,而這個任務違背了面具中更高的權利掌控者意圖,因而執(zhí)行這個任務的人遭到了懲戒。
聞冬講完這句話便向后撤了一步,與季凜瞬間拉開了距離,只是依然緊緊攫住季凜的眼睛,不放過季凜可能會有的一絲一毫細微變化。
季凜沒有立刻回答,他與聞冬對視,目光不閃不避。
病房內的空氣都仿佛在這個瞬間靜止了下來,無聲的對峙升騰而起,仿佛在唐初這通電話之前他們所擁有過的所有旖旎與心動,都頃刻之間蕩然無存。
不過下一秒,季凜就開了口,講出句完全出乎了聞冬意料的話——
“我怎么想…”他先是細細咀嚼般將這四個字慢條斯理重復了一遍,之后唇角忽然勾了起來,愈挑愈高,隨后又給聞冬取了個新稱呼,一派坦然道,“我的小玫瑰,如果你能先賜我一個吻的話,我想我會很樂意告訴你,我是怎么想的。”
作者有話說:
小季,你變狗了!
——
截止下章更新前本章評論都發(fā)紅包!
久久等…我是傻狗我先說,我存稿箱定錯時間了…應該是昨天晚上九點更新定成今天了…這兩天在外地三次元忙碌見縫插針碼字,也沒打開阿江,十分鐘前追我文的閨蜜提醒才反應過來搞錯了…「叩頭謝罪Orz…」那么下章更新就還是隔日,在后天7.12晚九點,這次一定不定錯,一定準時來!
感謝大家體諒支持,鞠躬,非常愛你們。
第63章
聞冬鮮少有如此時此刻這般愣怔的時候。
他當然不是沒有聽過漂亮的調情話, 甚至正相反,他聽過太多太多了,比這含蓄亦或比這過火的, 都聽過很多。
然而聞冬卻從未有哪一刻如同現在這一刻這般,在聽到的剎那間就感覺到心臟漏跳了一拍,隨后又猛然加速,好似在胸腔內藏了一只跳羚, 過分活躍,又震耳欲聾。
不過聞冬的愣怔只是片刻。
下一秒,他就倏然闔了下眸, 心跳依然如擂鼓,但表面卻并未泄露出分毫——
聞冬唇角勾了起來, 朝季凜綻放出一個堪稱昳麗的笑容,隨后他向前傾身, 緩緩靠近季凜, 視線未曾有一秒鐘離開季凜的眼眸,直至清晰看到那雙淺褐色的眸子被自己的倒影完全填滿, 聞冬的動作才暫時止住。
而同時,他的唇瓣也已無限接近季凜的薄唇, 只需要再前進極其微小的距離,就能夠完全與之貼合。
可偏偏聞冬停住了動作,不再向前分毫, 無形的旖旎氣流剎那間在兩人狹小的縫隙間流淌開來。
“我的獵人, ”聞冬忽然開了口, 似是刻意再次這樣稱呼季凜, 他以一副略顯戲謔的口吻一字一頓問道, “你現在, 是在向我索吻嗎?”
“不,”可季凜勾了勾唇,否定得毫不猶豫,他話音里帶出兩分近乎溫柔與虔誠的笑意,“我是在向我的小玫瑰,祈求恩賜。”
聞冬呼吸瞬間一滯,他下意識抿了下唇——
心臟跳得實在太過活躍了,他怕自己一張嘴,他那顆如跳羚一樣的心臟就會直接從喉嚨間跳出來,飛向季凜。
不過依然只是短暫的瞬間,想要在季凜面前保持冷靜占據掌控位的念頭深深扎根于腦海,替聞冬堪堪繃住了一根名為理智的弦,他再次閉了下眼,便強作鎮(zhèn)定準備就此吻下去。
然而季凜卻又忽然開了口,嗓音依然含笑溫沉:“我的小玫瑰,你在緊張。”
不是問句,而是陳述。
聞冬倏然睜開眼,下意識想要反駁。
然而他還未來及發(fā)出聲音,唇瓣上就驀然間多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觸感——
微涼的,過分柔軟的,略顯濕潤的,隱隱帶著血腥氣的…
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清晰提醒,亦或說昭示聞冬,此時此刻,他正在被季凜親吻。
或許因為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或許因為他們還未真正確定所謂的另一種可以同生共死的關系,亦或許季凜人格中的紳士使然,總之,這個吻并不激烈亦不深入,是淺嘗輒止輕緩廝磨的。
然而也正因它節(jié)奏的輕緩,將所有的細節(jié)都仿佛無限拉長放大——
紊亂而彼此糾纏的氣息,唇瓣不斷輾轉廝磨所發(fā)出的細微聲響,如擂鼓而又難以分辨是誰的心跳,逐漸升溫的空氣,還有透過窗簾縫隙漏進來的窗外霓虹…
這每一個微小細節(jié)都被拉長放大到了極致,以至于深深刻入聞冬的靈魂。
……
一陣規(guī)律的敲門聲驟然響起,將兩人從近乎忘我的親吻中瞬間抽離。
聞冬肩膀微繃一瞬,先一步后撤坐回了陪護小床的床邊。
他刻意沒有看季凜,目不斜視看向房間門口的方向。
也是直到這一刻,聞冬才終于后知后覺,這扇門上竟然有面透明玻璃…
也就是說,他們剛剛的肆意親吻很可能早已經被小護士看了去…
想到這個,聞冬極其罕見體會到了兩分稱之為尷尬難堪的情緒。
不過很顯然,走進來的小護士看起來比他還要尷尬難堪,她視線甚至都沒往季凜那邊去,只盯著聞冬,急急道:“我…我是來給你縫針的!”
聞冬這次終于沒有再拒絕,而是配合伸出了受傷的手臂。
小護士看了一眼就急了,忍不住質問道:“我之前不是給你包扎得好好的嗎?怎么成這樣了!”
包扎帶纏得極其隨意,還被新鮮血液浸透了不少。
“不好意思,”聞冬答得有禮卻又隨意,“是我自己不小心。”
小護士還想再說什么,可她無意間一抬頭,卻正巧瞥到這兩位唇色都透著股如出一轍明顯異常的殷紅,在瞬間反應過來什么,小護士眼睛都瞪大了一圈,瞬間閉嘴不再多問了。
聞冬專心看著護士將他小臂上被血浸透的包扎帶取下來,隨手放置在一旁的醫(yī)用托盤中,隨后再次給他簡單清理了一次傷口。
清理完畢,護士抬頭看了聞冬一眼,提醒道:“你這傷口至少要縫八針,會很痛,我先給你上巨麻。”
護士原本就是正常提醒一句,并不需要聞冬回答,說完便重新低下頭去準備麻藥。
可誰知聞冬卻開口阻止道:“不用打麻藥了,直接縫就好。”
聞冬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敏銳感覺到余光里,季凜原本定格在他傷口上的視線倏然移動到了他側臉。
沒有側頭去看,迎著護士驚愕的目光,聞冬輕笑了一下,輕描淡寫般道:“我對所有麻醉藥都耐藥,常規(guī)劑量恐怕對我不起作用,就不浪費醫(yī)院資源了。”
這看似很隨意的一句話,但只有聞冬自己知道,他是耗費了多么大的勇氣,又如何生生壓下了長久以來形成的將自己封鎖的本能,才終于踏出安全區(qū)一步,將他深埋于心底,原本打算帶入土里的秘密,向季凜終于開了一道小縫。
季凜忽然將還算完好幸免于難的左手伸了過來,修長手指不由分說遞至聞冬唇邊,沉聲道:“痛了不要忍,咬我。”
小護士動作頓住,一時間竟難以分辨聞冬剛剛那句話究竟是真的,還是故意說出來為了玩情趣的幌子…
聞冬垂眸盯著自己面前棱角分明的大手,呼吸滯了一瞬,但剎那便又恢復如常,他甚至還笑了一聲,玩笑般道:“你是不是故意的?右手現在已經不能用了,還讓我咬你左手,兩只手都傷了是不是就可以徹底躺平當病號,享受我的服務了?”
像是沒想到他會這么說,季凜眉梢微挑,片刻后,他沉吟一聲,一貫溫和淡然的語氣中竟透出兩分興味:“聽起來好像很不錯,那你再咬狠一點。”
聞冬:“……”
恕我直言,季凜你是真的很變態(tài)!
護士實在不想再在這個奇奇怪怪的病房內久留了,她故意咳嗽一聲打斷了兩人,之后大聲警示道:“這位先生,那我就尊重你的意愿不上局麻直接開始縫針了!”
聞冬點了點頭,溫聲應:“多謝。”
護士準備工作就緒,終于開始縫針了。
饒是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在真正開始的瞬間,身體因疼痛而起的本能應激反應還是讓聞冬手臂微顫了一下,眉心也下意識蹙在了一起。
確實是很痛的,畢竟聞冬只是耐藥,并不耐痛。
但有如刻入骨頭里的本能,聞冬立刻便控制住了小臂的微顫,眉心也重新舒展開,薄唇緊緊抿了起來,不泄露絲毫聲音。
他專注于忍耐,沒有注意到季凜的神情驀然間沉了下去。
遞至唇邊的那只手自始至終都沒有放下,此時修長手指探上聞冬薄唇,以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道撬開了他的牙關,指腹深入。
“咬下去,”季凜單手撐著床面坐直,傾身靠近聞冬,貼在他耳邊有如蠱惑般道,“咬下去就不疼了,咬得越深越好,好不好?”
與疼痛做對抗已經近乎侵占了聞冬此時全部的心神,季凜的提議聽起來過分誘人,仿若藏匿于聞冬靈魂里的某種因子又開始蠢蠢欲動,讓聞冬終于放棄了與理智拉鋸,放棄了克制,終于遵從季凜的心意,同時也或許是自己的心意,張口咬住了季凜的指腹。
自心底騰然而起的興奮感頃刻間涌上大腦,好似真的稀釋亦或掩蓋掉了部分疼痛。
感受著聞冬的尖齒刺破皮膚,季凜不著痕跡呼出口氣,心底的瘋獸短暫得以安寧。
護士預計得很準確,不多不少,正好就縫了八針。
終于處理完畢,護士又盡職盡責交代了注意事項,才飛快收好自己的用具準備離開。
可當她將放著聞冬先前那個染血的包扎帶的醫(yī)用托盤端起的時候,季凜卻忽然抬眸,溫聲道:“不好意思,可否將這個,留給我?”
護士動作一頓,轉身看向季凜,疑惑道:“什么?”
聞冬也終于側過頭看向季凜,眼底罕見露出兩分迷茫。
“我是說,”季凜唇角微微勾了一下,慢條斯理道,“可否將你托盤里的東西留給我?”
護士:“?”
聞冬反應過來季凜說的竟然是那條已經被他的血浸透的包扎帶,大腦在瞬間便轟響一聲,胸腔內原本暫時休息的跳羚更是瞬間又活躍了起來。
“你瘋了?”聞冬忍不住低斥道,“那東西還留下做什么?!”
就像全然意識不到自己有多不正常一樣,季凜的視線定格在護士手里托盤上染血的包扎帶上,不緊不慢道:“很好看,是你的血,你的血顏色很好看,留作紀念。”
作者有話說:
今日護士疑問:這位病人真的沒有撞壞腦子嗎?
——
久久等…這章之前一直寫得不滿意最后推翻重寫了…下章繼續(xù)走劇情。
「高亮」7.14-16三天基本都要全天外出,我盡量見縫插針碼字,但是以我這個卡到頭禿的腦袋和烏龜手速估計15號很難有更新了…先定個7.17晚九點,能早盡量早,不早就是這個點了。
感謝諒解與支持,鞠躬,愛大家。
第64章
護士驚慌丟下這位不正常的病人管她索要的東西, 轉身匆匆走了。
季凜捧著那條被聞冬血液浸透的包扎帶遞到鼻尖,闔眸輕嗅了一下,向來淡然的神情中就透出兩分餮足, 像是聞到了美味獵物的大型兇獸。
隨后,他緩緩睜開眼,不緊不慢將凌亂隨意的包扎帶展平,又一絲不茍地將它疊整齊, 最后放在了自己枕側,動作中透出百般珍重,如同對待難得的珍寶。
聞冬坐在一旁看了全程, 看得他全身連骨頭縫都是酥的,胸腔內的心臟一下又一下震蕩不已, 每一下都像震在他的靈魂上——
或許自己骨頭里也是個變態(tài),聞冬如是想, 不然為什么季凜這樣令普通人感到驚慌甚至恐怖的行為, 在自己眼里卻會展露出極其驚人的吸引力?
半晌,聞冬抬手按在心口, 近乎是生硬轉開了話題:“季凜,你你還沒有回答我之前的問題。”
聞冬想起之前, 他明明是在問季凜想要殺季凜的人遭到面具的懲戒,并不是因為沒能殺掉他,而是因為從一開始就不該殺他, 他在問季凜怎么想。
之后竟就被季凜近乎是哄騙似的騙走了一個吻。
想到這個, 聞冬又無意識般抬起手, 手指輕輕在唇瓣上按了一下。
季凜眼底劃過一瞬含著欲望的笑意, 沒有讓聞冬察覺, 他偏開頭咳嗽了一聲, 終于談起正事:“我和你的想法一致,我不覺得面具的頭目會想要殺我。”
聞冬倏然抬眸看向季凜,雖然他心底早已有了這個猜測,但現在真正聽到季凜本人直接講出這句話,還是不免心神一震。
因為這句話里的內容而震蕩,也因為因為季凜竟然真的會同他坦誠而震蕩。
“客觀來說,”季凜凌厲指節(jié)輕輕在病床上敲了敲,條理分明道,“如果面具的頭目真的想要殺我,那么這相當于是在對警方宣戰(zhàn),但面具已經沉寂十三年之久了,它才重出水面不久,在這個階段就對警方宣戰(zhàn),太急功近利了,不符合他們這么好的耐性。”
聞冬贊同點了點頭,他正想說「我也是這樣想的」,但還沒來及張口,就聽季凜忽然笑了一聲,又轉折道:“不過其實我考慮更多的是主觀方面,雖說現在的面具和十三年前的面具相比起來有了很多不同,尤其是在挑選目標以及策劃手段上,但同時依然有很多沿用和保留,因此在我看來,面具現在的頭目不太可能是一個全新的人借用了面具這個名頭,更大可能是曾經面具中的一員,那么”
說到這里,季凜停頓了一瞬,忽然側眸看向聞冬,他微微勾了下唇,緩聲道:“那么,他應當是認得我的。”
“他應當是認得我的。”
這句乍一聽去稀松平常的話在此時此刻的語境中,卻猶如一道驚雷在聞冬耳邊炸開。
面具的頭目,認得季凜。
聞冬簡直無法不去深思這句話背后所暗含的深意,無法不去深思季凜同曾經的面具之間究竟存在著什么樣的牽連,可同時,他又根本不敢去深思。
聞冬薄唇微微張了張,卻覺得喉嚨發(fā)緊得厲害,沒能立刻發(fā)出聲音。
“我的小玫瑰,”季凜的語氣近乎是惡劣的,“嚇到了?”
這只不過是我遍布血腥過往之中的冰山一角,這樣就嚇到了嗎?
但聞冬毫不猶豫搖了搖頭,一瞬的震驚過去之后,他就又立刻恢復了如常的淡然,斟酌一瞬,聞冬如實道:“沒被嚇到,只是覺得意外,但想一想又覺得好像不那么意外。”
季凜沒有立刻接話,他依然直直注視著聞冬的眼睛,像是想要分辨聞冬這句話的真實性。
聞冬迎上季凜的目光,不閃不避,任由他試探,亦或審度。
半晌,季凜斂了眸子低低笑了一聲,不知他究竟有沒有信聞冬所言,他只是終于開口講了最后一句話,語氣依然是稀松平常的:“他應當是認得我的,既然如此,對于像我這樣的變態(tài),我想比起直接殺掉我,更好的方式應當是試一試策反我,畢竟他們最擅長玩的就是誘導,不是嗎?”
聞冬默然,不得不承認季凜對于犯罪者心理的揣度是真的非常精準。
季凜抬頭看了眼墻上掛鐘,已過凌晨一點。
“時間不早了,”季凜將話題收束,語氣自然道,“是不是該休息了?”
聞冬今天一天是真可謂勞心勞神,之前講正事時候還能勉強提著精神,現在想知道的問題暫時都算有了答案,雖說還有很多未知,還有很多暫時不能深思亦或不能進一步去探究的,但也都不急于一時,因此現在季凜這樣一問,聞冬心神驟然松懈,困意就立刻席卷上來。
“是,”聞冬掩唇打了個呵欠,慢吞吞道,“你也該休息了,病號。”
季凜躺了下來,他一只手不太方便,聞冬幫他蓋好了被子,自己也在陪護床上躺下了。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同一個房間里入睡,聞冬原以為自己不會很容易睡著,畢竟另一張床上睡的是季凜。
黑夜會將一切都放大,季凜的呼吸,季凜的體溫,季凜若有似無的草木氣息
但出乎聞冬意料的,大概是他確實疲倦到了極點,亦或是季凜的草木氣息確實自帶安眠效果,沒過多久他就睡熟了。
身側傳來的呼吸聲平穩(wěn)而均勻,季凜在黑暗中睜開眼,如果此時有人看他的眼睛,就會發(fā)現他眼底一片清明。
病房內沒有開燈,很是昏暗,可季凜的視力卻好似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他撐著病床坐起來,向聞冬的方向探身,毫不費力精準無誤找到了聞冬受傷縫針的那條手臂。
季凜一只手輕輕圈住了聞冬的纖細手腕,手掌摩挲過突出腕骨,另一只手的修長手指沿著傷口的走向輕緩摩挲。
聞冬依然熟睡,對季凜的動作毫無所覺。
季凜擅長側寫任何人的心理,卻分析不出自己此時此刻的情緒。
他只是清晰意識到有什么東西確實變得不一樣了,如聞冬所言,獵手只該在意獵物是否可口,不該在意獵物會不會痛,但他現在不是這樣了。
明明聞冬的血很美味,顏色很漂亮,連縫針的傷口都透著股異樣的美感。
可他卻感覺不到絲毫興奮。
正相反,心臟像被人狠狠攥住,他體會不到疼痛,卻覺得呼吸很緊。
季凜不知道這種感覺是不是所謂的在意亦或心疼,他只知道如果可以,他希望這道傷口不是出現在聞冬身上,而是在他身上。
在他身上
他身上
心底的瘋獸在這一刻又開始難以克制般叫囂,季凜倏然闔了下眸,黑暗中瘋獸伺機而動,無需隱藏,于是下一秒,他放開聞冬的手臂輕緩為他放入被中,轉而從掛在一旁的長褲口袋中摸出了一把袖珍匕首。
聞冬傷口的位置長度早已深深刻入季凜的腦海,他還算完好的左手握住匕首,對準右側小臂與聞冬傷口對應的位置,毫不猶豫,狠狠劃了一道!
鮮血瞬間噴涌而出,季凜唇角卻高高揚起,在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驚人,蘊滿愉悅。
人類的感情真是奇怪的東西,季凜想,賜予一個人最深的痛苦,大抵是先讓他在意的人痛苦。
明明自己全身傷痕甚至躺進了急救室,季凜卻一絲感覺都沒有,可聞冬身上有且僅有這樣一道皮肉傷,卻輕易就能激得他發(fā)狂。
季凜垂眸盯著自己手臂上汩汩往外流血的傷口看了很久,在快意愉悅的邊緣竟隱約冒出一種近乎職業(yè)本能的直覺——
所謂打蛇打七寸,那么殺害傅煙和云星的兇手,真的是在懲戒他們本人嗎?
有沒有一種可能,兇手想要懲戒的,是在意傅煙和云星的人?
云星的家庭情況季凜了解不多,但傅煙他是熟的,至少知道傅煙的哥哥傅恒是個「弟控」,如果說傅煙死了這世上最痛苦的人是誰,大概除了傅煙的女友云星之外,就是傅恒了。
所以,傅恒的社會關系也是非常有必要排查的。
思路順到這里,季凜全然不顧自己的傷口,立刻側身從一旁抄過手機解鎖,準備給唐初發(fā)條信息。
然而打開微信,唐初的信息卻先一步彈了出來——
唐警官:季老師,你睡了嗎?你之前不是讓我查雅深私立背后的股東嗎?我查出來了,是傅氏集團,就是傅恒的公司。
唐警官:季老師你說這是不是有點點巧?
作者有話說:
小季:我不知道什么是心疼但我希望能替老婆受傷!
雅深私立這個學校大家還記得的叭!
第65章
季凜靠坐在病床床頭, 沒開燈的病房內手機屏幕成了唯一光源,映得他的臉半明半暗,透出種近乎神秘莫測的味道, 他淺褐色的眸子隱在黑暗中,眸底神色難辨。
雅深私立…
季凜薄唇微張,輕聲將這四個字重復了一遍,記憶回到最初——
這所學校最初進入警方的視線, 是因為一個失蹤的女生——高小雯。
隨后高小雯自己回到了家中,可眾人還未來及松一口氣,卻先等來了她自殺的噩耗, 但這并不是這起事件的終點,反而是一個起點。
再之后, 在整個支隊的步步深入,季凜的卓越分析以及聞冬的完美「臥底」三方配合之下, 終于在雅深私立中發(fā)現了一個大型威逼利誘校內學生賣-淫的組織, 而組織的頭目殷輝,也就是雅深私立的校長也已成功落網。
原本季凜讓唐初繼續(xù)查雅深私立背后的股東, 只是直覺認為殷輝認罪太過干脆,認為他的這種做法是在保護整個組織背后真正的人, 而如果真的有這個人存在,那么雅深私立的股東就有很大的嫌疑——
畢竟這個賣-淫組織明面上是一個非常正常的貧困生資助組織,而資助這種事情一般都是由股東來做而不是校長做的。
但雅深私立背后的股東竟然是傅氏集團——傅煙的哥哥傅恒的總公司, 饒是季凜也確實沒料到這個消息。
它就像是一條無形的線, 在這個瞬間悄然將原本看起來毫無瓜葛牽連的兩起案件連接在了一起。
雅深私立背后的股東是傅氏, 這和傅煙的死, 究竟有關系嗎?
如果沒有, 這只是單純的巧合嗎?如果有, 那又是什么樣的關系?
季凜下意識抬起手,全然不顧手臂還在流血,他微闔著眸,手指用力按住眉心,有什么東西在他腦海中漸漸成形,又變得愈發(fā)清晰。
片刻之后,季凜倏然睜開眼,眼底劃過一瞬精光,他抄過手機給唐初發(fā)了條信息,言簡意賅:唐副隊,把傅煙保姆老家的地址發(fā)給我。
發(fā)了語音,季凜把手機隨手放在一旁床頭柜上,轉而視線在病房內轉了一圈,想要尋找能包扎的東西。
他個人倒是無所謂傷口止不止血,但總歸不能真的放任鮮血直流,何況他現在要出去做事,因此還是需要包扎一下的。
但很顯然,不可以叫護士來。
一方面,護士來了必然會吵醒聞冬,另一方面,季凜無法同護士解釋自己這道傷口的來源,實話實說的話,本就受了驚嚇的護士大概真的會覺得他有病。
季凜對自己的變態(tài)向來極有自知之明,他沒在病房內找到能包扎的東西,目光轉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自己枕邊——那條被聞冬血液浸透的包扎帶。
眸光微動一瞬,季凜還是伸手將那條包扎帶拿了起來,之后覆在了自己還在汩汩往外流血的新鮮傷口上。
布滿干涸血跡的包扎帶貼合上傷口的瞬間,季凜喉嚨間溢出一聲低吼,如同野獸的嘶吼,滿是愉悅與餮足。
他手法嫻熟用這條包扎帶將自己的傷口包扎好,轉而拉下了病號服的衣袖。
如果可以季凜當然是不想穿病號服的,但他原本那件襯衣經歷了一場車禍已經徹底報廢,很多破損且血跡斑斑。
在醫(yī)院又沒有其他換的衣服,因此只能暫時將就一下。
處理好自己,季凜又拿起床頭柜上手機看了一眼,唐初發(fā)來了兩條消息,一條地址一條詢問——
季老師,你是想到什么了嗎?和傅煙的保姆有關系?
季凜嚴謹回復道:對,不過現在還不太確定,等我求證之后再仔細同你講。
發(fā)完這條信息,季凜就把手機調成了靜音,之后側身從病床上下來了。
他緩步走到了一旁的陪護床旁,垂眸注視依然熟睡的聞冬。
不知這樣看了多久,季凜微微俯下身,再次將聞冬藏在被中的那條受傷的手臂輕輕拿了出來,之后垂下頭,唇瓣靠近縫合的傷口,闔眸印下一吻。
聞冬的呼吸依然平穩(wěn)而均勻,季凜喉結微滾一下,他放開了聞冬的手臂替他重新蓋好被子,之后倏然后退一步,轉身不再留戀般大步走向了窗邊。
病房在四樓,季凜打開窗戶探出頭向下看,以最快的速度判斷出了借力點,便不再猶豫,用還算完好的左手攀上窗框,之后一條腿抬起跨了出去,整個人瞬間便橫跨在了窗戶中間,一邊還在病房內,另一邊卻已懸空。
季凜的右手暫時活動受限不太能吃上力,但他的動作看起來依然敏捷如常沒有受到什么影響,再次低頭確認了一遍第一個借力點,季凜的另一條腿正要抬起一同向外跨,可病房內卻忽然響起了聞冬的聲音。
聞冬的聲線原本同他整個人一樣,是偏清冷的,但大概是此時剛剛從睡夢中醒過來,從而帶了兩分往日里沒有的慵懶于迷蒙,他語氣中透出疑惑:“季凜?你做什么?”
話落的同時,聞冬已經徹底清醒過來,他第一時間打開了床頭小燈,床頭小燈不算明亮,但還是夠讓聞冬將此時跨坐在窗戶上的季凜看清楚了。
聞冬立刻從陪護床上坐了起來,語氣里是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擔憂:“季凜你說話,你這是要做什么?”
大概是沒想到聞冬會在這個時間節(jié)點突然醒過來,季凜罕見愣了兩秒。
隨后,他忽然抬起沒什么力氣的右手,豎起食指比到唇邊低低「噓」了一聲。
黑暗摧毀理智的高樓,讓所有瘋念無處遁形。
季凜整個人都向后仰懸空在外面,全憑一條腿一只手臂支撐,可他唇角卻依然是微微上揚的,語氣也依舊淡定自若,甚至暗含蠱惑,他說:“我的小玫瑰,要不要和我一起私奔?”
作者有話說:
小季,你私奔的方式還真是與眾不同耶。
——
久久久等非常抱歉,這篇寫得真的太頭禿了,就是大綱我有,劇情我也知道,但一打開文檔腦袋就空白,歸根結底還是我個人筆力問題,越寫到后面收束主線和伏筆就越艱難不過大家可以放心,再艱難也一定會好好講完這個故事好好完結的,就是以后不敢力更新flag了,還是盡所能保證隔日更,隔日沒更就是真的沒寫出來,寫出來一定會第一時間更的,鞠躬,非常愛大家。
第66章
季凜話音落下, 聞冬只是愣了極其短暫的一秒鐘,就毫不猶豫用實際行動給出了肯定答復——
他沒有驚恐說「季凜,你是不是瘋了」, 也沒有質問季凜要去哪里,而是干脆利落跳下陪護床,大步走到了窗邊,朝季凜伸出手, 唇角揚起一字一頓道:“私奔,就現在。”
沒人能不為這樣的聞冬心動。
季凜整張臉都隱在夜色中,一雙淺褐色的眼眸卻亮得有如星子。
他的右手手掌不太能吃力, 手臂卻還是能用的,于是右側手臂將聞冬穩(wěn)穩(wěn)攬住, 抱起來帶出窗外,聞冬配合環(huán)住了季凜的脖頸, 兩人在懸空的黑夜中對視, 季凜輕聲問:“聞冬,做好準備了嗎?”
即便是這樣在絕大部分正常人看來萬分危險的時刻, 季凜的語氣依然彬彬有禮得仿若邀請。
直到看著聞冬點了頭,接受了「邀請」, 季凜才終于一勾唇角,下一秒,他松開了原本攀著窗沿的手, 帶著聞冬一同墜落!
夜晚的風聲在耳畔呼嘯而過, 吃不上力的右手好像并沒有給季凜帶來絲毫阻礙, 他的左手同樣靈活而有力, 一次次穩(wěn)穩(wěn)握住借力點, 暫時懸在一處緩沖, 又繼續(xù)下落。
最終安穩(wěn)落地,懷里聞冬和季凜自己都同樣毫發(fā)無傷。
那明明是再短不過的三秒鐘,卻輕易讓聞冬呼吸急促心跳過速手指發(fā)顫,靈魂都仿佛被推至了一個燒灼點。
但是好像這樣還不夠。
還差一點什么,差點什么才能夠讓靈魂徹底點燃,沸騰。
聞冬抬眸,目光落在季凜近在咫尺的俊臉上。
此時這張臉不像往日溫和而一絲不茍,額前發(fā)絲是凌亂的,眸底映出難以遮掩的,如野獸一般的渴望。
看起來比往日要生動,且真實得多。
聞冬的目光從季凜的眼眸緩緩下移,掠過鼻尖,最終定格于季凜的薄唇。
在頃刻之間,聞冬意識到了還差什么——
差一個吻。
這個念頭騰然而起的瞬間,聞冬感覺到自己的后腦勺被季凜的大手用力扣住。
季凜的吻鋪天蓋地般落下來。
作者有話說:
知道這章短短所以明天還有!
這兩天捋了一下大綱,計劃是想在八月恢復日更并爭取八月完結,但是不太敢做承諾,就是說盡量試一試!
鞠躬,非常愛大家。
第67章
網約車后座, 聞冬偏頭看窗外,夜色中他的神情清冷如常,唯有耳根處一抹極其不引人注意的淡淡紅暈, 泄露了他此時的真實情緒。
一排排行道樹在眼前掠過恍若殘影,理智知道這個時候最該思考的是越來越復雜化的案情,然而聞冬的腦海中卻仿若放電影般,一遍遍回放過剛剛同季凜的那個吻。
與前一次在病房內的淺嘗輒止不同, 季凜剛剛那個吻是瘋狂的,是兇狠的,是近乎流露出發(fā)泄意味的, 是能讓人血液沸騰靈魂燃燒的。
就是那樣一個吻——
讓聞冬覺得他近乎稱得上奮不顧身地同季凜「私奔」,所等待的也不過就是一個吻。
想到這里, 聞冬不自覺從窗外收回了目光,轉而看向季凜。
他一偏過頭去, 就撞進了季凜眸底。
季凜早已不知道這樣盯著他看了多久, 此時此刻,那雙原本總是情緒難辨的淺褐色眼眸中滿是不加遮掩的餮足, 仿若剛剛飽餐后的大型猛獸。
顯然,被剛剛那個吻滿足到的不只有聞冬。
聞冬唇角不自覺挑了起來, 他薄唇微動正要說什么,可季凜的手機卻忽然震動了起來。
季凜低頭去看,之后對聞冬低聲說了句「抱歉」, 就劃了接聽。
“喂, ”季凜低聲同那邊打招呼, “應宗。”
那邊席應宗略顯焦急的嗓音立刻通過聽筒傳了出來, 一連串向機關炮似的:“季凜, 你住院了?唐警官說你出車禍了, 究竟怎么回事?要不要緊?”
車內太安靜了,聞冬又和季凜坐得近,因此雖然季凜沒有開免提,但聞冬還是把席應宗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聞冬無聲笑了一下,他和席應宗也算打過兩次照面了,一次一起喝酒一次一起玩射擊,除了聞冬當時用射擊槍指著季凜的時候,這還是聞冬第一次見到席醫(yī)生這么急躁像被唐副支隊長附體的模樣。
季凜嗓音溫和如常,一一回答:“對,在住院,是個意外,不要緊,明天就能出院了。”
聽到「意外」兩個字的時候,聞冬忍不住又偏頭看了季凜一眼,神情中劃過一瞬古怪。
季凜略一停頓,又反問道:“是唐副隊,給你打電話說的嗎?”
很顯然,季凜車禍住院的事情除了唐初,他沒有告知任何人。
“不是,”電話那頭席應宗解釋道,“是我今天下了手術心血來潮跑你們支隊去了,結果沒見著你,反倒知道這么個大事,本來當時就要給你打電話的,結果又臨時被叫回去加班了,話說回來哎季凜,你也真夠意思的哈,這么大事不跟我說?是不把我當朋友還是不把我當醫(yī)生?”
“沒那意思,”被席應宗半真不假指責了一通,季凜臉上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他三言兩語便擋了回去,“不是什么大事,小傷而已,真有大事肯定會找你的。”
“真不愧是你,”席應宗嗤了一聲,“都躺進ICU了還叫小傷。”
季凜笑了一聲,淡然道:“沒殘沒傻,確實是小傷。”
席醫(yī)生拒絕同季凜再爭論究竟什么才叫做「小傷」,他轉口道:“你住在哪個醫(yī)院來著?我看有沒有我認識人,讓他把你檢查報告?zhèn)魑疫@邊來看看。”
這次季凜倒是沒拒絕,他報了個醫(yī)院名字,微頓一下又道:“今天很晚了,你明天再問也不遲。”
“那肯定的,”席應宗應下,停頓一瞬,他忽然問,“你有在好好住院沒有偷跑的是嗎?”
乍然聽到這句問話,聞冬沒忍住笑了一下,他立刻偏過頭去壓住了。
然而季凜卻沒有笑,他面不改色道:“當然,正準備睡了。”
“那就成,”席應宗收尾道,“那你好好休息,明天再聯(lián)系。”
季凜「嗯」了一聲,之后他趕在電話掛斷前,又忽然問了一句:“應宗,你最近,是不是戀愛了?”
席應宗迷惑道:“啊?”
“沒什么,”季凜淡笑一聲道,“只是認識你這么久,第一次聽你「心血來潮」。”
很顯然,季凜是在說席應宗今天竟然沒有提前和他約好,就直接跑去市局這件事。
在季凜看來,一般熱戀中的人喜歡這樣,總是「心血來潮」,熱衷于制造驚喜。
那邊席應宗不知為何靜了兩秒,片刻后,他才笑了兩聲道:“真是什么都瞞不過你。”
又隨意聊了兩句,通話結束,季凜放下了手機。
聞冬偏頭看向他,狀似無意般道:“看來你和席醫(yī)生真的很熟。”
聞冬隱約感覺得出來,季凜同席應宗講話的態(tài)度,相較于他對唐初或是警隊其他的什么人,要稍微隨意那么兩分。
季凜不置可否,只是道:“認識得久。”
“怎么認識的?”聞冬隨口問,“同學?”
這原本是個再尋常不過的閑聊問題,卻不知季凜為何沉默了一瞬。
片刻之后,他搖了搖頭,言簡意賅道:“不是,偶然認識的。”
聞冬「喔」了一聲,直覺這個問題的答案并不是他現在能立刻接受或者說消化的,便話鋒一轉,語氣自然轉開話題:“那么季先生,你之前從醫(yī)院跳窗出來,也是心血來潮嗎?”
季凜微滯,側眸看向聞冬。
他很清楚聞冬這句話的言外之意——
你也是心血來潮嗎?也是仿佛戀愛中嗎?
聞冬抬眸與他對視,目光不閃不避。
半晌,季凜眸底緩緩漾起兩分淺淡笑意,他坦誠而直白道:“從醫(yī)院跳窗不是心血來潮,但邀請你一同私奔是。”
聞冬又聽見了自己仿若能夠震蕩鼓膜一般的心跳聲。
短暫的沸騰過后,聞冬移開視線輕嗤了一聲:“現在說得好聽,如果我當時沒有醒來,你不就自己偷偷跑了。”
“沒有如果,”季凜并不否認,反而近乎無賴般道,“我的小玫瑰總是同我心有靈犀。”
聞冬發(fā)現這場車禍給季凜帶來的最大變化,大概就是他忽然在自己面前像是丟掉了一層溫和外殼,變得坦蕩很多,也銳利很多。
因此雖然季凜的態(tài)度堪稱無賴,但這種變化依然讓聞冬很受用。
但他還是強調道:“如果還有下次,希望你能直接叫醒我。”
任何時候,都請叫醒我,與你私奔,與你同進退。
季凜毫不猶豫應了下來,車子正好到達目的地,兩人開門下車,并肩進了樓里。
季凜先帶聞冬回了家,接下來他們要去的地方實在不適合穿病號服。
徑直打開衣柜,季凜從中先找出了一件沖鋒衣給聞冬。
——
次日清晨剛過六點,雅深周邊一處偏遠山村的一戶人家剛剛升起炊煙,木門就被叩響了。
門外站著兩個身穿沖鋒衣手持登山棍的年輕男人。
聞冬壓低了嗓音問季凜:“確定是這家嗎?”
他的特殊能力這次來得很是時候,就在大約十分鐘前。
因此此時此刻,除去獨屬于季凜的草木氣息之外,聞冬清晰聞到了一股極其濃郁的苦澀味道,就從面前這扇門中傳出。
作者有話說:
來了!久等!
明天盡量繼續(xù)日,鞠躬,非常愛大家!
第68章
木門被從里面打開, 一個頭發(fā)花白滿臉皺紋身形佝僂的老婆婆站在門口,她費力仰起頭看向門外的聞冬和季凜,瞇著眼辨認:“你們找誰?”
“老奶奶您好, ”聞冬開了口,語氣溫和中透出兩分自然的尊敬,“我們是來這邊登山的,到得太早, 怕上山不夠安全,就想問一問能否在您這里暫時歇一歇,等稍晚些再上山。”
其實這個借口是經不得推敲的, 但聞冬生了張人畜無害的臉,語氣又極其真摯, 因此老婆婆聽后根本沒細想,立刻熱情招呼道:“行, 這有什么不行?快快請進。”
邊說她邊腳步蹣跚走到了門側, 給聞冬和季凜讓出了通路。
聞冬和季凜目不斜視,跟在老婆婆身后進到了里面客廳。
不過其實說是客廳, 也只是面積很小的一間房,甚至沒有沙發(fā), 只有兩張木板凳。
“坐,坐,”老婆婆指了指木板凳道, “我去給你們倒水。”
聞冬和季凜沒有拒絕, 只是認真道了謝。
老婆婆暫時轉身離開后, 聞冬一偏頭, 就撞進了季凜的眸底。
季凜垂眸看了聞冬兩秒鐘, 唇角忽然就緩緩挑了起來。
聞冬莫名:“你笑什么?”
“沒什么, ”季凜搖了搖頭,語氣好似染上兩分揶揄意味,“只是覺得我的小玫瑰,確實很尊老愛幼。”
聞冬一頓。
他立刻從季凜這句話里,聽出了兩分更深的含義——
還記得在沈溪那個案子中,他們第一次合作,季凜曾經說過,說聞冬提起陸夢婷的時候,和看到沈溪尸體時候的眼神都是一樣的,那就是悲憫。
季凜當時說很好奇聞冬究竟是曾經有過何等不同尋常的經歷,才會在這樣年輕的年紀就總會生出一種好似眾生皆苦一般的感同身受。
不過那時候的兩人還互不信任,且針鋒相對,聞冬自然不會給他答案。
而現在季凜口中的「尊老愛幼」,聞冬聽得出來,季凜其實同樣是在說他看向老婆婆亦或看向這個堪稱家徒四壁的房子時候,所自然流露出的悲憫神色。
不過這一次,聞冬沒再同季凜較勁,他坦然一點頭,隨后語氣輕松道:“抱歉,看得多了的自然反應,其實說不定人老奶奶一個人住在這里比我要開心很多,并不需要我覺得悲憫。”
像是沒想到聞冬這次會這樣直接講出「悲憫」兩個字,季凜稍微挑了挑眉,他沒有追問「看得多什么了」,而是近乎有兩分較真道:“你過得不開心嗎?”
沒想到季凜的關注重點竟然是這個,聞冬微怔了一瞬,忽然飛快轉了下頭,確認了老婆婆還沒來,聞冬立刻靠近季凜,抬手拉開了季凜沖鋒衣的拉鏈,隨后吻了一下他的喉結。
“開心,”這之后,聞冬才彎起眉眼笑了一下,“遇到你之后確實開心了不少。”
季凜并不是照進他黑暗過往里的太陽,相反,季凜是與太陽相反的另一面,可于聞冬而言,這恰恰是最致命的吸引。
聞冬的相貌本就生得冷艷,他又很少像現在這樣笑得可以說是毫無陰霾,因此這一笑近乎稱得上冰雪消融。
在這一刻,季凜清晰感覺到他的心臟深處,有什么東西在暗暗涌動,掙扎甚至叫囂,仿佛就要破土而出。
而與此同時,聞冬忽然微微蹙了下眉,略微訝異看向季凜——
聞冬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鼻尖總是一成不變的草木氣息,在這一刻好似些微起了變化,好似變得忽濃忽淡。
不過還不等他再去細思,鼻尖就又多出了另一股越來越近的苦澀味道——
是老婆婆倒完水回來了。
顯然,聞冬先前那句話只是隨口一說,他知道老婆婆并不開心,至少這個當下很不開心,畢竟沒有什么開心的人,身上會散發(fā)出這樣濃郁的苦澀味道。
而至于不開心,或者說難過的緣由,季凜已經隱約有了猜測,并且在來的路上告訴聞冬了。
而這也正是他們此次來的目的。
如果真的能夠證實季凜的猜測,或許能為傅煙一案指出一個明確的方向。
作者有話說:
來了!季凜和聞冬回憶那部分指路23章——
第69章
老婆婆端著兩個紙杯腳步蹣跚走了回來, 聞冬和季凜都立刻雙手去接,并認真道了謝。
“不謝不謝,”老婆婆又從廚房里拖出了一個木板凳, 在聞冬和季凜對面緩緩坐了下來,之后擺手道,“我這…這也沒什么能招待你們的,只有白水。”
她講話語速很慢, 語氣也很滄桑,或許是因為年齡本身,又或許是因為經歷。
“白水就足夠了, ”聞冬立刻真誠道,“麻煩您了。”
他們畢竟不是真正的游客, 而是帶著目的來的,雖然這個目的是和查案相關, 但如果再讓老人家太過費心, 聞冬心底依然有兩分愧疚。
“不麻煩不麻煩,”老婆婆又擺了擺手, 之后隨口閑聊起來,“你們…你們是從哪兒過來玩的?”
“雅深, ”聞冬捧著水杯答,“我們是從雅深過來的。”“
“雅深?”老婆婆渾濁的雙眼中微微閃過一瞬驚訝,她輕嘆道, “好巧呦, 我家丫頭也在雅深做工的。”
這自然是聞冬和季凜早就知道的, 因為老婆婆不是別人, 正是傅煙家保姆陳秋花的母親。
但聽老婆婆這樣說完, 聞冬和季凜都還是立刻不約而同做出了一副驚訝神情, 季凜不動聲色,仿若閑聊般問:“這么巧,您女兒是做什么工作的?”
這還是季凜進來之后說的第一句話,老婆婆將目光轉向他,打量了兩秒就笑了笑,緩緩道:“她和你們這樣的有錢人家小孩不一樣,她自小就在這山溝溝里長大,勉強念完了中學就沒再念書了,去到雅深那種大城市還能做什么?也就是做一做保姆家政這樣伺候人的活兒罷了。”
雖然季凜和聞冬穿的就是登山游客最常穿的沖鋒衣,但兩人樣貌太好,一舉一動間透露出來的優(yōu)雅貴氣更是難以遮掩住的,也就無怪老婆婆講出這樣的話了。
不過很顯然,老婆婆只是這樣感嘆一句,她并沒有什么仇富心理,轉口便又說道:“不過還好,我那丫頭現在碰上的雇主是個好相與的,從來不刁難她,還可有禮貌…”
這樣說著,老婆婆渾濁雙眼又盯著季凜看了兩秒,之后忽然道:“哎這么一看,那雇主瞧著也就同你一般大,模樣也很俊,是個不錯的人吶。”
聞冬和季凜都在瞬間就反應過來了,老婆婆口中的「雇主」,應該說的就是傅煙了。
和季凜年齡相仿,相貌英俊,為人溫和守禮,都能對得上。
季凜配合牽了一下唇角,又不動聲色問:“您見過他?”
“見過一次,”老婆婆眼神飄遠了一瞬,像在回憶,她緩聲道,“是去年了,去年…我丫頭接我去了一次雅深,她那雇主知道我去了,竟說什么都要請我吃飯,趕我回來之前還給我送了很多東西,實在太客氣啦。”
聞冬和季凜都并不意外,畢竟這一聽就是傅煙會做的事情。
聞冬稍稍偏頭,和季凜對視了極其短暫的一眼,轉而收回看向老婆婆,朝老婆婆笑了一下,之后語氣輕松問:“您什么季節(jié)去的?喜歡雅深嗎?”
“去年年初,天還沒熱起來那陣,”老婆婆答了一句,神態(tài)好似更飄忽了,而與此同時,聞冬清晰聞到老婆婆身上散發(fā)出的苦澀味道比起先前變得更為濃郁了,只聽她又長長嘆了口氣,才慢慢道,“我一輩子在這山溝溝里過慣了,不習慣那種大城市,我們這小地方,鄰里之間都是知根知底的,不像那大城市,吃人都不吐骨頭的呦。”
先前唐初給的資料顯示,陳秋花去到傅煙家當保姆也正是去年年初,和陳秋花的母親去雅深可以說是同一時間段。
再結合老婆婆這段感慨,以及她此時此刻情緒中濃郁的苦澀味道,這一步步都在越發(fā)肯定季凜的猜測——
那就是,在去年那個時間段前,陳秋花一定發(fā)生了一件什么事情,讓她突然轉到了傅煙家做保姆,也讓她的年邁母親突然去了雅深。
而這件事情,很可能同她女兒有關,也很可能同傅煙的死有關。
聞冬笑了一下,并沒有和老婆婆辯駁,只是順著又問了一句:“您那時候是去雅深玩嗎?”
然而一聽到這個問題,老婆婆神情卻驀然一變,她立刻搖了搖頭,又長嘆一聲,語氣苦澀道:“不是去玩的…怎么會,怎么會是去玩的呢…”
聞冬知道這個問題再問下去也不會得到明確答案了,過度追問反而可能引起老婆婆的警惕,因此他轉口仿佛閑聊般道:“其實雅深也有還不錯的地方,有機會的話,您還可以再去逛一逛。”
誰知老婆婆聽后卻又擺了擺手道:“不去嘍,我一把老骨頭不想折騰,我丫頭也快回來陪我了。”
聞冬和季凜又立刻飛快對視了一眼,老婆婆這句話里透露出了一個事先他們都不知道的信息,那就是——陳秋花要辭職回老家了!
但表面上,季凜只是略顯驚訝般挑了挑眉,好似好奇般問:“哦?那您女兒以后不在雅深工作了?”
“不嘍,”老婆婆嘆道,“我在這邊是一個人,她在那邊也是一個人,太寂寞了,她想回來,我們娘倆也能有個伴兒。”
這句話中透露出來的信息量太大了,近乎就要觸及到季凜先前猜測的核心了,季凜正要進一步問下去,可他沖鋒衣口袋中的手機卻忽然震動了起來。
季凜摸出來看,發(fā)現是唐初打來的。
“抱歉,”季凜只好先站起身,語氣歉然道,“你們先聊,我去外邊接個電話。”
話落,他就握著手機轉身出去了。
聞冬不著痕跡蜷了一下手指,將季凜剛剛沒有來及問出口的話問了出來:“您女兒在雅深一直沒成家,沒要孩子嗎?”
這句話問出口,聞冬清晰感覺到自己心跳在加速。
因為他知道有個答案呼之欲出了,季凜的猜測,要應驗了。
果然,下一秒,鼻尖充斥的苦澀味道就在瞬間達到了一個頂峰,老婆婆抬手按了按眼角,嘆息道:“家散了,孩子…孩子也沒了,你說我這丫頭,命怎么就這么苦呢!”
這句話重重敲在了聞冬心臟上。
因為他還清楚記得,當初陳秋花告訴他們的是,她有個十七歲的女兒,在老家上學!
而現在老婆婆的話無疑推翻了這一點,應證了季凜的猜測——陳秋花的女兒已經死了。
而不出意外的話,應該也是自殺。
像高小雯一樣,自殺于16歲。
而自殺的緣由,或許也同高小雯一樣…
聞冬喉頭哽住,一時間沒能立刻說出話來,不過不等他開口,季凜就回來了,他面上依然是與往常無異的溫和淡然,可走到聞冬身邊坐下時候,卻朝聞冬晃了晃手機。
聞冬清晰看到季凜的手機界面上,打了一行字——唐副隊說,又有新的受害者出現了。
聞冬倏然抬眸看向季凜。
作者有話說:
來了!問詢陳秋花指路55-56章。
明天繼續(xù)!
鞠躬,非常愛大家!
第70章
趕回雅深的路上, 極少見是聞冬開的車。
原因無他,雖然季凜的身體素質確實變態(tài)到了一般人不能比擬的程度,可他畢竟是個才從ICU一日游出來就又連續(xù)開了近四小時車的病號。
當然了, 病號本人并不覺得再開四小時回去有什么問題。
是聞冬不愿意了。
在季凜兩次試圖說服聞冬之后,聞冬向來沉穩(wěn)冷靜的性格竟莫名被季凜激出了兩分火氣。
“季先生,”聞冬甚至又用上了這個客氣的稱呼,他面色不虞淡聲問, “你現在是在表露對我開車技術的質疑嗎?”
像是沒想到聞冬會這樣問,季凜眉梢微挑,垂眸注視了聞冬兩秒鐘, 忽然勾唇笑了一下,他語氣溫和反問道:“怎么會?我對我的小玫瑰的任何技術, 都不會有任何質疑。”
聞冬理智上知道這不過是句說來哄他的好聽話,可大抵是被季凜順從的態(tài)度取悅到了, 聞冬本來好似冰霜的神情還是軟化了兩分。
但也只是軟化兩分罷了, 聞冬依然沒給季凜什么好口氣,只是不置可否道:“既然沒有質疑, 那就請你暫時收一收你那時刻維持的紳士風度,坐上副駕駛, 可以嗎?”
在聞冬看來,季凜堅持開車的理由無非是他那仿若刻在人格里的紳士風度。
季凜眉梢又挑了一下,隨后他從善如流上了副駕駛。
直到車子駛上正路, 季凜才忽然開口, 不緊不慢道:“有個問題我想有必要替自己辯解一下, 我堅持開車不是因為所謂的紳士風度, 而是因為因為我不想讓我的小玫瑰辛苦。”
或許是因為季凜極少會用「我不想」這種象征個人意愿的詞語表達, 因此他這句話中罕見停頓了一下, 像是不知道是否將自己的意思傳遞到位了。
沒想到季凜會這樣說,聞冬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一瞬。
片刻后,他目視前方,面色依然沉靜一如往常,細看卻又能發(fā)現眉眼比起平時要軟和些許。
“不辛苦,”聞冬邊動作熟練干脆過了一個彎,邊云淡風輕般道,“我不是需要時刻被你保護被你照顧的角色,我也可以照顧你。”
并不適應講這種話,聞冬說完立刻就切了話題提起正事:“你之前猜測得沒錯,陳秋花的女兒確實已經死了,時間的話,應該就是去年年初。”
因為是那個時候,陳秋花的母親去了雅深。
而也是那個時候,陳秋花轉到了傅煙家當保姆。
可聞冬這句話講完,卻罕見沒有立刻得到季凜的回答。
正好紅燈,聞冬偏頭看了季凜一眼。
卻見季凜眸光飄遠,好像在愣神。
聞冬眉頭微蹙,忍不住叫了他一聲:“季凜?”
季凜倏然回過神來,他側頭看了聞冬一眼,在側過頭的瞬間唇角就自然勾起了溫和弧度,語氣歉然中微微含著兩分笑意:“抱歉,我很久沒被照顧過了,乍然聽到覺得有兩分新鮮,你剛剛說什么?”
聞冬敏銳注意到了季凜的用詞——很久。
不是很少被照顧,而是很久沒被照顧。
雖說季凜很少被照顧當然也是事實,因為無論從任何一個角度來看,他都太無懈可擊且太強大了,好像這樣的人生來就該被依賴而不是被照顧。
但季凜說的是「很久沒被照顧過了」,也就是說,他或許很久以前,也曾扮演過一個被照顧,也要依賴別人的角色。
那會是多久以前?
聞冬立刻想起了之前唐初告訴他的,季凜的父母都不在人世了。
那么季凜說的「照顧」是指父母尚在人世的時候,還是說季凜也還有過其他親人?
聞冬在這個瞬間恍然發(fā)現,他對季凜的好奇同開始時候,已經有了很大的區(qū)別。
在這一刻,聞冬開始渴望了解季凜的過去,開始渴望真正走近這個人,而不再永遠蒙著一層霧看他。
然而聞冬薄唇微微動了一下,還是沒有將心里疑問問出口。
很顯然,這并不是一個好時機。
傅煙一案總算有了些許眉目,竟又出現了新的受害者。
沒有絲毫時間留給他們再去討論私事。
見聞冬沉默沒出聲,季凜遲了兩秒還是想起了他之前說的話。
季凜點了下頭算作贊同聞冬的想法,隨后緩聲道:“我已經和唐支隊講過讓他派人去看守所見殷輝了,殷輝雖然不愿透露組織背后的人,但他應該還是能夠配合告訴我們,他的組織中是否曾經出現過一個叫陳晴的女生的。”
陳晴是陳秋花的女兒,在陳秋花離婚之后女兒就改和她姓了。
之前陳秋花騙季凜他們說自己的女兒在老家念書,當時唐初在系統(tǒng)內查到的信息也確實如此。
然而在聞冬和季凜對陳秋花母親套話之后得知,事實情況卻并不是這樣的,事實是陳晴一直都在雅深念書。
這原本算不得什么關鍵信息,可陳秋花為什么要將這個信息隱瞞下來?
這個信息又為什么連系統(tǒng)內都查不到?
自先前高小雯失蹤以來所發(fā)生過的一樁樁一件件已經在聞冬和季凜腦海中串起了一條明晰的線。
現在,只等一個答案了。
聞冬點了點頭,想到什么又問道:“唐警官他還不知道你從醫(yī)院偷跑出來了嗎?”
“不知道,”季凜果斷搖頭道,“我接起電話他就后悔了,說太早打擾到我休息了,本來都不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是我問之后他才說有了新的受害者,但他不讓我去現場,說等到了之后會發(fā)照片給我。”
此時剛剛過清晨六點半,確實還很早,尤其是在唐初眼里,季凜還是個不折不扣需要好好休息的病號。
因此唐初不讓季凜去現場。
不過這也正巧合適,畢竟他們現在開車回去還得要近四小時,確實沒法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正說話間,季凜手機震動一聲。
季凜立刻解鎖去看,兩秒鐘后,他眸光微動,沉聲道:“確定了,陳晴真正就讀的學校,就是雅深私立。”
雖然對這個答案已有了心理準備,但在真正聽到的瞬間,聞冬還是心驚了一下。
不等他再說話,季凜已經一個電話干脆利落打給了唐初,接通后直入正題道:“唐副隊,請陳秋花到市局,我要親自審她。”
作者有話說:
暫時不太懂沒關系,下章就通了哈!
——
另外再說一下更新的問題
首先還是想說對不起,真的非常非常對不起,帶給大家不好的追更體驗。
另外解釋兩句,我是真的非常非常不愿意鴿大家,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能盡快但也一定盡好地講完這個故事,所以每次立更新flag的時候都是真的希望能這樣做,也在當時覺得能夠做到,但是在真正寫更新的時候狀態(tài)就又完全不受我自己控制了所以最后總是造成這樣的后果,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
接下來的想法還是不立短期flag了,立個長期的,十月前正文完結,這中間更新不定,都看當時狀態(tài)為準,小可愛們可以等十月來看,也可以想起來了來看一眼這樣。
之后這篇完結會有抽獎,番外免費這樣的補償措施,還計劃后面開一篇大概十萬字連載期免費的短篇作為補償,具體題材會等后面再同大家商量,這都是后續(xù)的問題,暫時就是,一定一定好好講完這個故事。
最后,承蒙大家喜愛理解,不甚感激,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