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張麗敏被江嶠攥住手, 惱羞成怒地用力想要掙開他:“你放開我!”
江嶠也只是為了阻止她們起沖突,并沒有想和女生動手的意思,聞言松開了她的手, 但身形不動,依舊是護著周研研的姿態。
這一場鬧劇,張麗敏那邊只有她一個人單打獨斗, 其他人都明哲保身地在旁邊靜觀其變,大家都知道口角之爭無傷大雅,可一旦動了手, 系里追究起來肯定會影響自己。
就連許千語對眼前的一幕都無動于衷,江嶠的舉動, 讓張麗娜的沖鋒陷陣變得一文不值, 在眾人眼中就像是個笑話。
她感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都在暗自笑她,咬咬牙把矛頭指向了江嶠:“江嶠,你總是躲在別人后面讓人為你出頭算什么本事?”
這話說得好笑, 江嶠挑眉, 語氣平淡地反問:“躲在別人后面的人是我嗎?”
他頓了頓,目光掠張麗敏,落在前方充當看客的始作俑者身上:“許千語同學。”
這是江嶠第二次和許千語正面交鋒, 上一次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在場的人注意力都不約而同落在他們身上。
“我不清楚你在說什么?”許千語面露無辜,“你如果對我要競爭主角的事情有意見, 可以找魏老師, 甚至找系里的老師反映, 而且魏老師都為了你拒絕了我競選主角的請求,你還有什么不滿意呢?對女孩子出口傷人算什么紳士作為?”
她一番話下來, 可謂把倒打一耙發揮得淋漓盡致。
眾人都知道江嶠雖然喜歡獨來獨往,卻從未主動與人為難,剛才許千語提出要競選主角的時候,江嶠沒有說過一句話,后來張麗敏等人陰陽怪氣諷刺江嶠的時候,他也沒有計較。
沒想到現在到了許千語嘴里,就變成了江嶠對她有意見。
這臟水潑得連原本想中立旁觀的同學都聽不下去了,出聲為江嶠打抱不平:“江嶠沒有說過這種話吧?千語你會不會太草木皆兵了?”
“對啊。”有人出來當和事佬,“不管誰當主角,大家都是同學,以和為貴。”
“就是就是,大家都不要吵了,讓老師知道了肯定影響不好。”
“草木皆兵?”許千語反問了一句,“是我草木皆兵還是有些人一家獨大?從去年的芭蕾舞蹈交流賽到今年的校慶匯演,再到現在的春城匯演節目主角,憑什么都是他一個人拿下名額?”
她說著往前走了幾步,目光直白地掃過剛才說話的人,表情不復剛才的平靜,指著她們厲聲質問道:“以和為貴?你們嘴里說得好聽,捫心自問你們心里服氣嗎?你們就沒有跟我一樣不甘心嗎?”
許千語一直不喜歡江橋,從入學看到江嶠的第一眼就不喜歡。
她對江嶠始終有種既生瑜何生亮的感覺,因為江嶠太出色了,他在舞蹈上甚至有種不顧人死活的完美天賦,輕易就能成為眾星拱月的主角,而她只能作為綠葉烘托他的光輝。
但是為了維持自己的人設,她也沒有正面和江嶠起過沖突,只是言語煽動張麗敏等人去為難江嶠而已,一直到論壇上出現嗑江嶠和梁承安CP帖子。
她一直刻意和梁承安保持著適當的社交距離,就是為了避免引起對方的反感,畢竟像梁承安這樣的人有太多趨之若鶩的追求者,她必須與眾不同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但是她沒想到的是,江嶠居然和梁承安攀上的關系,還跟著籃球隊去參加了他們的團建活動,當時在朋友圈偶然刷到那張團建的合影時,她的妒火幾乎到達了頂峰。
從小到大,她的優勢就是漂亮的外貌和出眾的舞蹈能力,但是在江嶠面前,她引以為傲的兩個優勢卻完全不值得一提,她不能免俗地想,梁承安也是像其他人一樣是被江嶠的臉迷惑的。
她心里那把火,從去年剛認識江嶠時就一直在燃燒,校慶匯演是引子、梁承安是引子、春城匯演也是,一直到今天,終于忍無可忍。
在場被她點到的人都沒有說話,不知道是被說中了心里話,還是不想與她正面起沖突,不管許千語有沒有理,她是京市本地人,家庭條件好,又是學校教授的侄女,得罪她總沒有好處。
許千語見到眾人沉默,心里暢快極了,冷笑了一聲:“一個個都不吭聲了是吧?”
周研研正想開口反駁她,江嶠卻抬手制止了她,出聲對許千語說:“沒必要把你對我的怒火撒在其他人身上,這種口舌之爭沒有意義。”
許千語皺眉:“這就是你想說的?”
“我的競爭對手從來不是你。”江嶠看著許千語,語氣不急不緩地說,“即使你我同臺競選,我能贏你一次,也贏你第二次。”
江嶠并不是喜歡紛爭的性子,尤其許千語是女生,還是同班同學,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鬧翻了對誰都沒有好處,只是許千語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他也不想做軟柿子。
如他所說,此次《春之神》的主角競爭他的假想敵根本不是許千語,而是大三的一個學長。
相比許千語的激動,江嶠反而平靜得很,但他越是從容不迫的態度越讓許千語恨得牙癢癢——因為江嶠根本沒有把她放在眼里。
若是換了其他人來說這種話,多少會讓人覺得自傲,但江嶠卻完全是在闡述一個事實,所有人都知道他有這個實力。
江嶠不欲與她多說,九點半還要去大舞蹈室集合,他自顧到一旁去熱身,時間差不多了就收拾一下上了樓。
到了大舞蹈室,江嶠發現魏穎和編舞老師還沒有到,里面有幾個競選主角和次席的學長和學姐。
大家圍在一起聊天,氛圍輕松自在,幾人中為首的是一名容貌俊朗的青年,他看到從外面進來江嶠,率先抬手打招呼:“江嶠,你來了。”
青年叫沈如真,今年大三,也是清大芭蕾舞系的佼佼者,雖然還是在校生,卻有不少舞團在跟他接觸,想要爭取他的加入。
他此次也是《春之神》的主角候選人之一,從他的話來看,像是早就猜到江嶠會作為候選人。
“沈師兄。”江嶠向對方問了聲好,又逐一對其他的師兄師姐打了招呼,然后安靜地等在一旁。
等候中,他收到了梁承安的微信,對方問他晚上有沒有空,給他帶點東西。
從湘山回來后,江嶠全心投入上課中,梁承安的課程也逐漸多了起來,兩人各自忙碌著,但微信上每天都保持聯系。
湘山之行像是一個契機,將兩人的關系拉近了許多。
江嶠問他帶什么東西,梁承安回復【上次特產的回禮。】
【山喬:只是一點特產而已,怎么還有回禮的?】
【梁承安:江嶠小朋友,你是不是對‘一點’有什么誤解。】
【梁承安:[圖片]】
梁承安發過來的照片是他外婆上次整理特產時拍的,擺在茶幾上的特產光是盒裝的就有十幾盒,旁邊還堆著許多罐裝的干果。
江嶠看著照片,才反應過來好像是有點多。
【山喬:一點心意,不用回禮的。】
【梁承安:[圖片]】
梁承安這次發過來的是紅彤彤的辣椒醬,用幾個精致的小玻璃瓶裝著,有好幾種口味。
【梁承安:真的不用回禮?我外公外婆自己做的,比外面的好吃。】
江嶠能屈能伸,立刻改口。
【山喬:回一點也可以的,幫我謝謝你外公外婆。】
【山喬:[小天鵝感謝.jpd]】
另一邊,梁承安看著江嶠發來的[小天鵝感謝]動態圖,眉眼微彎,順手將表情保存下來。
坐在他對面的許教授注意到他的表情,伸手將眼鏡拉下來一點,問:“和誰聊天呢?這么高興。”
“沒誰。”梁承安收起手機,將剛才翻譯好的材料發給他,“我可沒有偷懶。”
“我說你偷懶了嗎?問一句也不行?”許教授瞥了他一眼,“你今天就老老實實在我這兒干活,哪兒也別想去。”
“行。”梁承安不在意地說道,“保證翻譯正完給您。”
許教授滿意地點頭,從椅子上站起來:“昨天經管的老趙給我送了塊大紅袍,吹得天花亂墜的,我去泡點咱們嘗嘗。”
“行啊。”梁承安也不客氣,給江嶠發了條信息,約他中午一起吃飯。
江嶠給梁承安發了句“好”,退出了微信聊天。
沈如真走了過來,給他遞了瓶水,倚靠在壓腿把桿,略顯八卦地說:“聽說你們班剛才起了沖突?”
他說話時,下巴朝前方的和其他人聊天的許千語抬了抬。
許千語比江嶠晚一步進來,一來就發揮她八面玲瓏的交際能力,和在場的人打成一片。
“沒有,只是一點口角罷了。”江嶠看了一眼,沒什么興趣地收回視線,也不意外沈如真消息這么靈通,畢竟芭蕾舞系的圈子就這么點大。
“許千語也想要競選主角?”沈如真換了個話題,隨即又自顧地搖搖頭:“她不太行。”
“……”江嶠想起剛才和許千語的交鋒,低聲提醒沈如真,“我建議你小聲一點。”
沈如真心領神會:“我懂。”
魏穎和編舞老師的到來終止了他們的話題。
此次集合主要是為了《春之神》劇目舞的主角和次席的舞蹈教學。
編舞老師先給大家解析了《春之神》的編舞思想和劇情,隨后由魏穎和另一位老師上陣演示主角和次席的舞蹈部分。
主角的教學由魏穎負責,她先是演示了一遍,隨后再將動作拆分講解。
此次建市850周年匯演的機會有多重要,大家都心知肚明,后天下午就要考核,都拿出了十二萬分的努力來練舞。
江嶠仰頭灌了半瓶水,身上的練功服已經被汗水濕透了,他撐著把桿緩了一下氣息,然后去更衣室換衣服。
期間梁承安來了電話,問他下課沒有。
江嶠和他約好在食堂門口碰面,掛了電話往外走,剛到門口看到沈如真靠在墻邊,對方看到他出來,提議道:“一起去吃午飯?”
江嶠說:“我和朋友約了。”
“看來我晚了一步。”沈如真也不在意,“也在東苑嗎?順路一起走唄。”
東苑是離舞蹈學院最近的食堂,江嶠和梁承安正好是約在那里,于是和沈如真一起下樓。
路上,沈如真問江嶠:“等會兒還回教室嗎?”
“回。”江嶠點頭:“你呢?”
“當然。”沈如真笑道,“不努力一點怎么能贏你呢?”
江嶠聽出了他話中調侃的意味,想了一下:“要是努力也贏不了呢?”
沈如真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那我就委屈一點,給你跳次席咯。畢竟我還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在你手上拿下主角的席位。”
江嶠停下腳步:“我也是。”
沈如真:“嗯?”
“我也是。”江嶠認真地說道,“沒有百分百贏你的把握,你是我很佩服的學長,也是我努力的目標。”
江嶠和沈如真雖然只差了一屆,但是江嶠當初是跳級保送的,實際年齡比沈如真小了三歲。
兩人曾經合作過一次,沈如真對這個舞蹈天賦極強的學弟說不嫉妒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是佩服,可謂是又愛又恨。
看到江嶠這么認真地解釋,還說以他為目標,眼神誠摯沒有一點點虛偽,他不禁啞然了半晌,心里觸動萬分,之后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怎么還認真起來了,你小子是要讓我感動死啊?”
說著伸手拍了拍江嶠的肩膀:“誰給誰跳次席還不一定呢,萬一是你給我跳呢?”
江嶠神色不變:“拭目以待。”
兩人到了東苑食堂那邊,江嶠一眼就看到了在階梯等自己的梁承安。
梁承安穿著淺咖色的外套,搭配黑色褲子,整個人挺拔又修長,此時正低著頭在發信息,同時江嶠感覺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那個不是金融系的梁承安嗎?”沈如真也注意到了梁承安,“說起來我上次還在論壇上看到有人在嗑他和你的CP,挺好玩的。”
江嶠拿出手機看信息,梁承安問他到哪里。
沈如真接著說:“他好像在等人,不知道在等誰,我們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江嶠在微信上給梁承安回了信息,發送過去后,前方的人就抬頭看了過來,他收起手機,回答沈如真剛才的話:“在等我。”
沈如真:“什么?”
“師兄,我先過去了。”江嶠說完朝梁承安那邊走去。
沈如真愣在原地,看著他們兩人一起進了食堂,冷風一吹,回過神來,吐出了一個字:“靠。”
他們來得晚,食堂里的人不多,但是江嶠和梁承安一起進來還是引起了注意,甚至還有人拿手機偷偷拍了照片。
東苑食堂有三層,一樓是公共食堂,二樓是自選小炒,三樓是會客包廂。
江嶠和梁承安去了二樓,兩人點了幾個菜,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梁承安也知道春城匯演的事情,這會兒聽他說后天下午便要考核,不免意外:“時間這么緊嗎?”
“其實還好。”江嶠說,“三天足夠熟悉了,只是想要跳得好就要費功夫。”
梁承安對芭蕾舞不熟,但對江嶠卻是很有信心的,只是擔心他太過辛苦:“那你休息時間夠不夠?”
江嶠說道:“夠的,我會平衡好。”
“那就好。”梁承安放下心來,“剛才和你一起過來的是你們班同學嗎?”
“他是大三的師兄,是競爭對手。”江嶠搖頭說道,惦記著他要給自己的辣椒醬,“辣椒醬是不是有好幾種口味?”
梁承安聽著好笑:“你不是說不收嗎?”
和梁承安相處多了,江嶠對他喜歡打趣自己的劣根性已經見怪不怪,還學會了見招拆招:“你外公外婆都做好了,不能辜負老人家的一片心意。”
“有四個口味,放車上了,晚上拿給你。”梁承安說道,辣椒醬昨天才做好,他昨晚特地回去了一趟。
江嶠欣然應下:“好啊。”
“你晚上要練到幾點?”梁承安問。
“還不確定,十點吧。”江嶠也不想熬大夜,過度消耗精神和體力會影響第二天的狀態,“你不用等我,我明天找你拿也可以。”
“沒事。”梁承安想著自己幫導師翻譯稿子也沒有那么早結束,便說,“你結束了聯系我,我要是先忙完就過來接你。”
“好。”
吃過飯后,梁承安說要送江嶠回去,江嶠不明白一個校區有什么好送的,梁承安卻說:“你就當我想跟你多待一會兒。”
他說這話時,兩人剛下了樓,在拐角處碰到同樣準備回去的沈如真,沈如真一臉撞破兩人“地下戀情”的震驚表情,不知道自己該消失還是該上前打招呼。
反倒是梁承安像個沒事人似的跟他打招呼,于是回去的路上變成了三人行。
中午加時練舞的不止有沈如真和江嶠,其他人也是如此,更巧的是大家都在舞蹈學院的大門口打了個照面。
許千語看到梁承安和江嶠走在一起,臉色先是變了變,隨后又揚起笑容和梁承安打招呼。
梁承安沖她點了點頭,對江嶠說:“那你先忙,晚上聯系。”
江嶠應下,和沈如真一起進了大樓。
他們走后,原本和許千語在一起的兩個女生激動地抓著對方的手:“我靠,CP正主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好激動啊!”
“對啊對啊,近看更加般配!”其中一個說道,“他們看起來關系好像很好啊,為什么會有人在論壇上說他們不熟啊?”
“好像是因為上次那條‘情詩’的帖子被管理員刪了吧。”另一個女生思索了下,說,“聽說是梁師兄叫人刪的,可能是他不喜歡被人八卦。”
“但是不熟怎么可能會親自送江嶠回來?他還說晚上聯系。”
“肯定是謠傳!我嗑的CP怎么可能是假的!”
兩人邊走邊討論,完全沒注意到后面的許千語臉色扭曲,看起來恨不得上去堵住她們的嘴,她慢慢放慢了腳步,拉開了和她們的距離。
到了電梯前,其中一個女生終于發現許千語沒有跟上,回頭叫她:“千語,你不上去嗎?”
“你們先上去吧,我有事打個電話。”許千語朝她們揚了揚手,往另一邊走。
到了無人的地方,她深吸了口氣,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舞蹈學院離經濟學院有些遠,一個在東區一個在西區,梁承安回去的路上花了點時間。
許教授回去午休了,辦公室只有梁承安一個人,許教授走前讓他也回去休息,剩下的活下午再做。
還剩下一篇國外的文獻需要翻譯,文中用了大量的專業名詞,需要費點功夫,梁承安想著早點忙完去等江嶠。
許教授從家里過來,一進門看到他就知道他肯定沒有回去:“不是讓你回去休息嗎?”
“不礙事。”梁承安從電腦前抬頭,“就是有些口渴。”
許教授嫌棄地說道:“你小子,還挺會使喚人,一點也不懂尊老愛幼。”
話雖這么說,卻也走過去燒水準備泡茶。
等茶過程中,許教授的手機響了,他接了起:“今晚啊?行,那我問問他。”
說著轉頭看向梁承安:“承安,你師母今天出差回來,在故人居定了位置,讓我叫上你一起吃個飯。”
“今晚?”梁承安看了眼腕表,“可能來不及,還沒有翻譯完。”
“明天再翻譯也行……”許教授話還沒有說完,電話那頭說了兩句,他起身把手機遞給梁承安,“你師母跟你說。”
梁承安接過電話,叫了一聲:“師母。”
電話那頭傳來許教授愛人的聲音,對方作為長輩,又是自己導師的愛人,盛情邀請下,梁承安也不好拒絕太過,只能說:“我晚上九點鐘要去接人,時間上可能比較趕。”
“放心,不耽誤你太長時間,就是吃個飯就結束。”
梁承安算了算時間,六點半的飯局,八點結束,從故人居到學校半個小時車程,他有足夠的時間趕上接江嶠,于是應了下來。
掛了電話之后,他給江嶠發了信息,告訴他自己要和導師吃飯,九點回來接他。
江嶠沒有回信息,梁承安猜他正忙著練舞沒有時間看手機,也不再打擾他,繼續投入文獻翻譯中。
江嶠確實在練舞,他將自己沉浸在舞蹈的意境里,體會《春之神》的舞蹈的思想重心。
“春生”——是一切生命的齊奏。
大地回春,萬物蘇醒,這樣的舞蹈表達的情感是熱烈的、喜悅的、歡快的、柔和的。
江嶠不知道自己從頭來了多少遍,總覺得差了一點。
他不停地練、不停地練,直到轉到腳尖發軟,腰肌發酸才慢慢停了下來。
整個教室只剩下他一個人,外面的天際已經逐漸昏暗。
等拉伸夠了,江嶠從地上站起來,頭有一瞬間的眩暈,他扶著把桿站好。
強度還是太大了。江嶠心里想道,離考核還有差不多兩天的時間,今天的熟練度比他預想中的好,思索了一番,他決定今晚不加訓了。
不加訓就可以早一點去找梁承安,可以早一點拿到辣椒醬。
想到這里,江嶠感覺身上的酸軟都少了一半,好心情指數直線上升。
至于梁承安怎么會知道自己喜歡吃辣,他只當是上次一起吃面多吃了兩勺辣椒被對方看到的緣故。
打定主意后,江嶠關了教室的燈去更衣室換衣服。
更衣室在走廊盡頭,此時整層樓的人的幾乎走完了,安安靜靜的。
男女更衣室挨著,江嶠回到更衣室時,隔壁女更衣室傳來模糊的說話聲,不知道還有誰沒有離開。
他從儲物柜里拿出手機,打算告訴梁承安自己今晚不加訓了,打開微信卻先看到了梁承安說晚上要和導師吃飯的的信息。
梁承安說九點前回學校接他,江嶠看著信息發了會兒呆,才慢慢打字回復對方。
【山喬:不用接,我今晚不加訓了。】
信息剛發過去,梁承安那邊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江嶠接起來,聽到他問:“現在要回去了嗎?”
“嗯。”江嶠說,“有點累,明天再練。”
梁承安:“那你先回去,我結束了就過來找你。你今晚吃什么?”
江嶠想了一下:“想去吃面,你上次帶我去那里。”
梁承安問他還不記得路,江嶠說記得。
練舞汗濕的衣服有些冷,兩人又聊了幾句,江嶠便掛了電話。
將濕透的練功服換下來,江嶠把手機和水杯塞進包里,穿好外套離開,一開門就和隔壁女更衣室出來的人打了個照面。
冤家路窄,隔壁沒有離開的人居然是許千語和張麗敏。
許千語明顯是特地打扮過的,頭發梳成公主頭,化著精致的妝容,穿著短款的白色呢子大衣和及踝短靴。
張麗敏見到他,臉色一拉:“我還以為是誰呢。”
江嶠不想與她們再有什么沖突,率先往前走,腳步邁大了一些,打算拉開距離,然而對方并沒有偃旗息鼓的意思,走在后面聊著天,嗓門特意放大故意讓他聽見。
“千語,你今天打扮這么漂亮,梁師兄見到了肯定會眼前一亮。”張麗敏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
“王子肯定是要配公主的,有些人以為參加了一次籃球隊的團建,就攀上梁師兄了,簡直是笑話。”
許千語嗔怪地說道:“只是一起吃晚飯而已,你別瞎說啦。”
張麗敏卻更來勁:“我哪里瞎說了?上次為了慶祝我們校慶匯演節目成功,梁師兄特地請我們節目的全部人去湘味樓吃飯,還不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梁師兄人好罷了。”
“你們今天去哪吃啊?肯定也是好地方吧?”
“在故人居。”
電梯到了,江嶠沒有停了下來,而是錯身走過,從另一邊的樓梯下樓,將兩人的聲音拋在后面。
他沒有去問張麗敏口中的“梁承安”是誰,籃球隊的梁師兄,除了梁承安,他想不出還有誰能讓許千語這么盛裝打扮。
出了教學樓,江嶠在東校門打了出租車,坐進車里時,他心想,雖然消息有些添堵,但是面還是要吃的。
*
梁承安本以為就是和導師、師母一起吃個晚飯,到了地方才發現還有許千語。
許千語是許教授的侄女,一起吃飯也不奇怪,但梁承安總覺得不太對勁。
直到閑聊過后,蘇女士突然有意無意提起了建市850周年的“春城匯演”一事,他突然意識到了是哪里不對勁——芭蕾舞系要參加春城匯演,目前節目正在選角,許千語正是芭蕾舞系的學生。
而他們家的關系,正是疏通學校和市里負責匯演部門的關鍵。
“承安。”蘇女士笑瞇瞇地問,“你和千語也認識一段時間了,關系處得還行吧?我們千語性格好,很多人都夸她聰明又懂事。”
坐在她旁邊許千語面露羞色:“您說什么呢,我和梁師兄……”
“我和許千語同學不太熟。”梁承安突然接過她的話,輕描淡寫地說,“只是幾面之緣而已。”
在場的人都沒料到他說話這么直白,許千語神色一僵,許教授和蘇女士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這怎么好像跟他們聽到的不太一樣。
許千語連忙補救圓場:“我倒是挺想和梁師兄打好關系的,但是師兄太忙了,今天都還在幫伯伯干活,我哪有什么機會。”
許教授一聽樂了:“這倒是我的不對了。”
“就是你的問題。”蘇女士哼了一聲,“耽誤了他們年輕人的交際時間。”
許千語偷偷打量了梁承安一眼,發現他微倚著靠背,對他們的話不置一詞,臉上雖然保持著禮貌得體的笑容,但是看不出來有絲毫高興。
注意到她的視線,梁承安眼皮微抬看了過來,四目相對間,許千語被他眼底的冷意驚得心口一悸,仿佛自己的謀劃被他一眼看穿了,下意識躲避他的視線。
她心慌意亂地想,自己這步棋是不是走錯了?
只是不管錯不錯,已經沒有讓她反悔的機會了。因為蘇女士在和許教授調侃完之后,就提起了“春城匯演”節目的事情。
“承安啊,雖然這件事由我來開口不太合適。”蘇女士言辭委婉地說道,“但是千語在舞蹈上是有很高的天賦的,只是在運氣上差了一點,你如果愿意推她一把,她以后的路會走得更遠。”
路已經鋪到這里了,許千語咬牙往前走:“梁師兄,請你幫幫我,我真的不比其他人差。”
梁承安還未說話,旁邊的許教授先愣住了:“這是在說什么?”
顯然這一次飯局的真正目的,連許教授都不清楚。
梁承安想起為了這次考核,連午休時間都犧牲來練舞的江嶠,突然覺得諷刺——有的小朋友為了做到最好,沒日沒夜地練習,有的人卻背地里想靠關系走捷徑。
他來赴這個局,給的是許教授的面子,如果提前知道這頓飯的目的,他根本不會浪費時間過來,眼下連許教授都不知情,想必是防他老人家知道了不答應。
將手中的茶杯放到桌面上,梁承安說道:“師母,不好意思,我跟舞蹈系的老師不熟,這件事情我插不了手。”
“這不要緊。”蘇女士說道,“要不這樣,找個我約你父母一起吃個飯,我記得她和宣傳部的何部長……”
何部長,何燕青。此次春城匯演就是市委宣傳部主要負責,除了內定的政府部門節目之外,其他的名額也是由宣傳部定下的。
“師母。”梁承安加重了語氣,“芭蕾舞系采取考核制就是為了公平,我今天要是答應了您,那么對所有參加考核的人都不公平,況且……”
他的目光掠過臉色發白的許千語:“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事貴在適可而止。”
這話無疑是當面打了許千語一個耳光,暗指她要是真的有天賦,怎么可能今天會出現在這里。
許千語幾乎羞憤欲死,卻又不敢對他的話有所反駁。
蘇女士沒想到他話說這么重,眉頭微蹙:“承安,你這話說得有點過分了……”
“夠了!好好的一頓飯,能不能不要說這些糟心的?”許教授沉著臉低斥了一句,他看著梁承安說,“承安,這事兒是我們做得不對,你別放在心上。”
梁承安注意到自己導師羞愧的神色,也不再多說重話,臉色稍霽:“老師,您這話說嚴重了,師母只是一時關心則亂。”
話雖如此,只是這飯確實是吃不下去了,他從座位起身,對許教授和蘇女士說:“我還有事,就不陪你們二老了,下次再聚。”
言語間連看也沒看許千語一眼。
許教授也沒臉再留他,點點頭就讓他走了。
包廂的門關上前,梁承安聽到后面傳來許教授和蘇女士的爭執聲,不過這一切都跟他沒有關系了。
到了外面,他給江嶠打了電話,問他在哪里。
江嶠此時正在家里的地毯上劈叉拉伸,按了擴音放在一旁:“在家里,你吃完飯了?”
“嗯。”梁承安往停車的方向走,“我過去找你?”
“好。”
掛了電話,江嶠起身去換衣服,等時間差不多了,就提前到小區門口去等梁承安。
梁承安到了小區門口,看到江嶠穿著白色羽絨服站在路邊,夜晚溫度比白天更低,他雙手揣在兜里,臉幾乎和衣服一樣白。
看到他的車,江嶠大步走過來,梁承安解開安全帶下車:“怎么下來這么快,不冷嗎?”
“還好,穿得多。”江嶠說道,往他車里瞄了兩眼,“辣椒醬呢?”
梁承安看他饞貓似的樣子,笑著從后排的車座拿出紙袋裝著的辣椒醬,提醒他:“有兩罐比較辣,外婆寫了備注。”
江嶠抱著紙袋,從里面取出一罐來看,果然看到上面貼著防水標簽,用黑色的鋼筆寫著“特辣”兩個字,筆觸蒼勁有力,很瀟灑。
“你外婆的字很好看。”江嶠夸道。
“確實。”梁承安說道,“她老人家年輕的時候還有個書法家的夢想。”
江嶠問:“后面呢?”
“后面沒當成。”梁承安遺憾地說道,“于是她找了個書法家的丈夫,就是我外公”
江嶠:“……好像也完成了夢想?”
梁承安攤手:“誰說不是呢?”
兩人相視而笑,笑過后,江嶠想起今天離開教室時聽到的對話,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他:“你今晚是和你們系的老師吃飯嗎?”
今晚糟心的事情梁承安并不打算告訴江嶠,馬上就要考核了,他不想江嶠因此分心。于是略去了許千語的部分:“嗯,師母今天出差回來,一起吃了個飯。”
“喔。”江嶠眼皮微垂,“在哪吃?味道怎么樣?”
梁承安說道:“一家叫‘故人居’粵菜,你想吃我們下次去。”
江嶠抿了抿唇,忽略心底那抹不舒服的情緒:“再說吧。明天要早起訓練,我先回去了,謝謝你的辣椒醬。”
梁承安知道他這幾天忙,也不耽誤他太多時間:“好,早點休息。”
回到家里,江嶠把辣椒醬放到冰箱里保鮮,東西拿到了,但心里總不太得勁。
他不清楚自己剛才問梁承安是想要驗證什么,說到底兩人現在也不過是朋友關系,對方沒有義務要向他交代跟誰一起吃飯。
只是一想到梁承安一起吃飯的人是許千語,他心里多少還是感到不高興的。
他不是愛計較的人,但是許千語一直以來都在針對他,如果梁承安真的和她交好,那么他無法做到心無障礙地繼續和梁承安相處。
江嶠將自己整個人撲倒沙發上,越想越覺得頭疼,明明從湘山回來后感覺兩個人距離拉近了許多,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發展。
他忽然覺得還是以前獨來獨往的日子好,什么都不用考慮。
胡思亂想了半天,思緒又回到了《春之神》的舞蹈里,不自覺在腦中復盤今天的練習,復盤一遍不過癮,他干脆又去了練功房。
對他來說,拿到《春之神》的主角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
第二天,江嶠一進教室就感覺氛圍不太一樣,大家三兩坐堆在竊竊私語討論著什么。
周研研看到他進來,小跑著過來,拉著他說:“江嶠,我跟你說個事。”
江嶠:“什么事?”
“許千語要競選主角候選人了,剛剛得到的消息。”周研研說道。
江嶠有些意外:“為什么?”
“不太清楚。”周研研撇了撇嘴,“肯定是走了什么關系吧?昨天魏老師都拒絕她了,今天突然說要調整。”
許千語競選主角對江嶠來說并沒有什么威脅,他也不放在心上:“我先去換衣服。”
周研研:“去吧去吧,我只是告訴你,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謝謝,我知道了。”
江嶠拿著包去更衣室換衣服,剛到門口就聽到隔壁的女更衣室傳來聲音:“千語你太厲害了吧?一下子就拿到了主角競選的名額,是不是梁師兄幫你的?”
江嶠腳步一頓,緊接著就聽到許千語微怒的聲音:“別說了,你煩不煩!生怕別人聽不到你聲音嗎?!”
“砰——”的一聲,女更衣室的門從里面被甩上。
江嶠站在原地,突然有些心煩。
作者有話要說:
梁承安:入v第一天莫名背了口鍋。
*
入v大吉,謝謝訂閱的小天使們,本章留言送小紅包。
上一章內容稍微有小改動,魏老師拒絕了許千語競選主角的請求,大家可以回去再看一下。本想一口氣寫到文案內容的,臨時要加班寫報告,下一章再給承哥加把勁叭。
入v這幾天都是0點更新,明天見啦。
第25章
江嶠不知道自己剛才聽到的話是真是假, 理智告訴他耳聽為虛,以他對梁承安的了解,對方不像是這樣的人。
可是, 他和梁承安認識才多久,他又有什么把握能確定對方是什么樣子的人。
人和人的相處,真的是太麻煩了。
江嶠心想。
“江嶠,你還好嗎?”
后面傳來周研研的聲音,她剛才想起水杯還在更衣室就過來拿,恰好聽到了張麗敏和許千語的對話。
許千語昨天主動申請競選主角, 但以周研研作為她一年的同窗了解,她根本不是因為喜愛舞蹈才想要去爭取這個席位, 她更多的只是想要和江嶠競爭罷了。
如果真的是梁承安幫許千語拿到的競爭名額, 這無疑就是梁承安親手給江嶠的路上搬了塊石頭。
即使這塊石頭翻不出多大風浪,但惡心人的程度卻不小。
想到這里,周研研說:“你不要聽她們胡說,我覺得梁師兄不是這種人, 要不我先去問問梁師兄……”
“不用, 這件事情我自己處理,,你不要插手。”
江嶠出聲制止她, 他并非無動于衷,只是眼下不想為這件事情分心,等考核結束, 他會親自找梁承安問清楚。
周研研擔憂地看著他:“可是……”
江嶠語氣淡淡地說道:“是誰幫她都無所謂, 她贏不了我。”
說完, 他推開更衣室的門,進去后順手把門帶上。
江嶠已經這么說了, 周研研只能嘆了口氣,徑直去了女更衣室。
更衣室里面只有許千語和張麗敏兩個人,兩人似乎起了爭執,見她進來,許千語拿起自己的舞鞋就往門口走。
雖然江嶠讓周研研不要插手這件事,但是看到許千語,她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門路可真多啊。”
許千語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沒有什么意思。”周研研聳聳肩,“隨便說說而已。”
“跟你有什么關系?”張麗敏上前就要開撕,許千語煩躁地攔住她:“不要鬧了,走了。”
她說完率先離開了更衣室,到了外面張麗敏不情不愿地問她為什么,許千語不理會她的話,沉著臉往前走。
昨晚她的本意是想靠梁承安的關系直接拿下《春之神》主角的名額,什么考核制度走個程序就算了,沒想到被梁承安油鹽不進,毫不客氣地諷刺了她一頓,讓她顏面掃地。
雖說后面靠著許教授的關系在校領導那里拿了個主角競選的名額,但是早上遇到魏穎時,對方看她的眼神讓她心里不住發虛。
因為這件事,她知道自己在魏穎那里已經完全失去了可信度,接下來除了靠自己的能力拿到主角的位置,她沒有任何翻盤的機會。
可是同班有一個江嶠,大三還有一個沈如真。
她能贏的概率少之又少。
“啪嗒——”
后面傳來開門聲,許千語回過頭,看到換好練功服的江嶠從更衣室出來。
江嶠步履堅定,目不斜視地從她身邊走過,連絲毫的余光都沒有給她。
明明獲得了和江嶠同臺競爭的名額,許千語卻仍覺得自己矮了他一截,江嶠仿佛永遠都站在她無法企及的高度。
而在接下來的訓練里,她更加清晰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如編舞老師說的,《春之神》舞蹈主角需要的技巧性太強了,她根本沒有能力勝任,練了一個半天,卻還有許多動作無法順利完成。
期間她去看過江嶠的練習,和她相反,江嶠已經能完整地跳出整支舞蹈,且每一個動作都流暢無比,他的每一個落地都精準地踩在鼓點上,每一次跳躍的肢體表現都舒展自由,根本不像昨天才接觸這支舞。
許千語曾經看過一句話——所有的努力,在絕對的天賦面前,都一文不值。
可是她不甘心。
許千語咬牙切齒地看了一會兒,甩頭離去。
舞蹈室里,江嶠完成最后一個動作,整個人俯在地上,像是在虔誠地親吻腳下這一片充滿生命力的土地。
“很好。”一旁的魏穎拍了下手掌,“保持這個狀態,晚上不要加練太久,不要影響明天的考核。”
從上午現在,足足十個小時沒有停歇,江嶠此時臉色都是白的,他大口地喘著氣,心臟劇烈地跳動著,起碼緩了兩分鐘才稍微好受一點。
“我知道了。”他輕聲回了魏穎,換了個舒服的動作坐著,“您先回去吧。”
魏穎走后,江嶠在地上坐了許久才起來,一旁錄屏的手機顯示電量過低,他保存好錄屏,回更衣室去拿充電寶。
微信上有梁承安發過來的信息,問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說“虹舍”出了新的菜色,他小姨邀請他們過去嘗新。
往上還有上午梁承安約他吃午飯的消息,當時被他以練舞沒有時間拒絕了,午飯是周研研幫他帶的,他整個午休的時間都在練舞。
【我可能會比較晚……】
【好,你在哪里?我過來……】
江嶠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最后將上面的字一個一個刪除。
【山喬:不了,今天有幾個動作不太熟,晚上要加練。】
梁承安收到信息時候,眉頭輕皺了下。
從早上八點上課到現在,加上午休的時間,江嶠已經練十個小時有余,就算他身體素質再好,也扛不住這種高強度的訓練。
梁承安沒有再回消息,而是撥了語音過去。
看到他的來電,江嶠起先并不想接,他擔心自己忍不住問起許千語的事情,但是梁承安連打了兩次,第二次還是接了起來。
梁承安問他要加練到幾點,江嶠言辭含糊:“看情況吧。”
“你現在在哪?還在教室嗎?”梁承安問。
“在教室。”
“你今晚打算吃什么?”
“我讓同學帶飯。”江嶠隨便找了個借口,其實大家都走了,剛才周研研說要幫他帶飯,他也拒絕了,超負荷的訓練下,他并沒有什么胃口。
梁承安提議:“你別讓同學帶了,我讓小姨那邊的人送過來。”
江嶠的手指無意識地搓著充電寶的線,低聲拒絕:“不用了。”
再次被他拒絕的梁承安終于意識到不對。
如果是剛認識那會兒,江嶠會拒絕自己一點也不奇怪,但以現在兩人熟悉的程度,江嶠不至于問也不問自己給他帶什么,就直接拒絕。
連幾瓶辣椒醬,他都能心心念念,何況是虹舍的晚餐。
還有,中午一起在食堂吃飯根本不會占用太多時間,江嶠也同樣拒絕了他,這實在太反常了,除非……
一個念頭閃過,梁承安瞇了瞇眼:“你在躲我?”
他用的是疑問句,語氣卻帶著篤定。
江嶠搓著線的手指頓住,為梁承安的敏銳感到詫異,他下意識回道:“我沒有。”
“那你為什么拒絕我過去找你?”梁承安單刀直入地問,“不要用加訓當借口,你明知道我不會耽誤你練舞。”
江嶠不知道該作何回答,習慣性沉默以對。
梁承安沒有得到回復,試著跟他講道理:“如果是我做了什么讓你不高興的事情,你首先要告訴我,我才能改正,你不能什么都不說就突然疏遠我。”
“你不能讓我連申辯的機會都沒有,你明知道我的心思。”
“江嶠,你這樣對我不公平。”
聽著梁承安剖白似的話,江嶠有一瞬間差點脫口而出問他許千語的主角競選名額是不是他幫忙拿的,只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如果不是固然好,但如果梁承安說是呢?他應該怎么說?
道不同不相為謀,他要跟梁承安絕交嗎?理智上告訴他應該這樣子,因為人不能沒有底線。
可是回想這些日子來的相處,梁承安對自己無微不至的妥帖照顧,以及和對方相處中,自己心底不甚明顯卻又無法忽視的悸動。
他心里又不太愿意。
不管是絕交,還是繼續聯系,他都不太愿意,哪一個選擇都令他不開心。
兩人各自沉默著,卻誰也沒有掛斷電話。
許久,江嶠才說:“明天考核完再說吧。”
他不想模糊處理,但也不想在考核前影響自己的狀態。
然而他并不知道,這樣的回答在梁承安此時看來就是拒絕溝通的態度。
讓承安無奈極了,也第一次感覺到了什么叫挫敗,若是換了其他的人,他絕對沒有這個耐心繼續和對方糾纏,可是對方是江嶠。
梁承安覺得,即使是對江嶠說一句重話,他都舍不得,更何況去怪他。
最后只能無可奈何地順著他的意思:“好,明天再說。”
聽他同意,江嶠心底松了口氣:“那我掛了。”
“嗯。”
電話掛斷后,梁承安心底有些煩躁,在陽臺站了幾秒鐘,果斷轉身往外走。
從公寓到學校不過二十分鐘的車程,梁承安在舞蹈學院附近停好車,拿了手機便下車進了教學樓。
電梯一路往上,在八樓停了下來,梁承安走出去就看到前方還亮著燈光的教室。
梁承安有江嶠的課程表,也知道他平時在哪個教室練舞,但這是他第一次來舞蹈教室找江嶠。
靠近舞蹈教室時,梁承安聽到了里面傳來的音樂聲。
“咚——”的一聲鼓聲,像是敲擊在人的心底。
他站在走廊外面,透過教室的玻璃窗,看到了里面隨著鼓聲凌空跳躍的江嶠。
不管什么時候,他都能輕易被江嶠的舞蹈所驚艷。
沉浸在舞蹈里的江嶠沒有發現他,梁承安也沒有進去打擾,而是在外面等候。
他看著江嶠練了一遍又一遍,一直等到江嶠停下來,等到他把音樂關了才輕輕敲了敲門。
江嶠聽到聲音,抬頭看到他后明顯愣住了:“你怎么在這里?”
梁承安走過去,低頭看著坐在地上的江嶠。
剛練完舞的江嶠不止臉色發白,身上的練功服早就被汗水濕透了,聽到他說話都帶著顫音,梁承安心疼不已。
“過來接你。”他伸手把江嶠拉起來,“已經很晚了,不要再練了。”
“也打算回去了。”江嶠搭著他的手起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不用特地過來。”
“不能一起吃飯,連送你的機會都沒有嗎?”梁承安淡淡地問道。
江嶠啞然:“……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走吧。”
江嶠回更衣室換了衣服,兩人一同下了樓。
回去的路上,累極的江嶠上車沒有多久就靠著座椅睡著了,梁承安將音樂聲音調小,把副駕駛的座位調低,好讓他睡得舒服一些。
到了小區門口,梁承安把江嶠叫醒,讓他回去早點休息。
江嶠回去后,他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取了煙盒下車,在路邊站定,從煙盒抽了根出來,摸了摸口袋,才發現沒有帶打火機。
他沒有煙癮,以前也只是需要醒神或者心煩的時候才抽一根,認識江嶠之后就再也沒有碰過,口袋里自然也就沒有打火機。
算了。
梁承安將煙塞回盒子里,直接將整盒煙丟進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返回車里,啟動車子離開。
*
梁承安第二天上午沒有課,但是籃球隊有訓練。
最近沒有比賽,劉教練對大家的訓練抓得也沒有那么緊,不到十二點就宣布解散了。
梁承安習慣性地拿出手機想給江嶠發信息,看到上面的聊天記錄,想起他今天下午就要考核,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一邊換衣服一邊問旁邊的徐寧和周文昂:“中午一起吃飯?”
周文昂:“OK 啊。”
“你們去吧。”徐寧擺手,“我約了周研研一起去吃干鍋肥腸。”
梁承安聞言,想到江嶠和周研研關系不錯,平日又在一起上課,興許她知道江嶠發生了什么事。
“我跟你們一起。”他對徐寧說道,“我正好有事找她。”
徐寧:“啊?”
周文昂:“那我呢?”
梁承安想也不想便說:“你自己吃吧。”
周文昂:“……”
周研研昨天說要找梁承安被江嶠阻止了,沒想到今天梁承安居然主動找她,原因居然也是為了江嶠。
雖然江嶠讓她不要插手這件事,但是梁承安作為另一個當事人,主動問起了,她覺得也沒必要隱瞞,于是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梁承安越聽臉色越沉,等她說完后,冷聲說道:“她是找過我,但我沒有答應。”
“不是你就好。”周研研聽說不是他幫的忙,氣消了一些,隨即又說道,“可是江嶠還不知道啊!我現在就告訴他……”
“不用。”梁承安說道,“我自己跟他說。”
周研研也覺得這件事情由梁承安來向江嶠解釋會比較合適:“也是。”
事情弄清楚了,梁承安謝過周研研就先行離開,徐寧在后面喊:“哥,這菜還沒上呢!你不吃啦?!”
梁承安抬手揮了揮,從拐角下了樓。
出了餐館,梁承安撥通了一個電話,說自己現在過去取東西,對方意外地問他:“不是說下午過來嗎?怎么突然改時間了。”
“遇到了點麻煩。”梁承安說道,“得哄人。”
“喲。”那邊調笑道,“能讓你梁少爺哄的人我可沒見過,也是一只小貓?”
梁承安也跟著笑:“不是小貓。”
是一只小天鵝,美麗無比的小天鵝。
梁承安到了一家名叫“only”的私人定制奢侈品店,店主看到他,將一個黑色的絨布盒子取出來給他。
開盒檢查沒有任何問題后,梁承安給對方轉了賬:“謝了。”
“客氣了兄弟。”那人說道,“建模不難,就是要做得精細和逼真費了些功夫,好在沒有耽誤時間。”
“時間剛好。”梁承安將東西收好。
從私人定制出來,梁承安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兩點了,江嶠他們的考核三點鐘開始。
抄近路回到學校,梁承安從后門進入大禮堂,給江嶠發了條信息。
江嶠收到信息時,正在后臺做熱身。
【梁承安:我在上次我們見面的樓梯間等你,有東西要給你。】
上次見面的樓梯間……江嶠想起上次兩人的親吻。
“江嶠你怎么了?”旁邊傳來沈如真的聲音,“你耳朵怎么紅了?”
江嶠驀地回神,反射性將手機收起來:“我去上個洗手間。”
說完便快步往外走,沈如真站在后面,摸了摸下巴:“難道我們臺柱也緊張?一定是我實力太強了。”
江嶠離開了后臺,穿過走廊,往安全出口的方向走去。
在接近安全出口的時候,他原本平靜的心跳慢慢加快了起來,腳步卻不自覺放慢。
他推開門走進去,看到靠在墻邊的梁承安,門在身后關閉。
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人。
江嶠有瞬間的恍神,好像回到了兩人剛認識時,他在上臺前請梁承安幫忙的場景。
他想問梁承安有什么東西要給自己,還未開口,對方就朝他走過來,甚至到了他面前腳步也不帶停,一言不發將他逼至角落。
江嶠后退著,背部抵著墻壁,不明所以地問:“梁承安,你干什么?”
梁承安不語,高大的身軀帶著極強的壓迫感和侵略感。
身高帶來的差距,讓江嶠只能仰頭看著他,見他叫自己過來,又不吭聲,心里莫名火起,語氣冷淡地問:“梁師兄,你想做什么?”
“梁師兄?”
梁承安終于開口了,玩味地重復了他一句:“這是你第一次這么叫我。”
江嶠也才意識到自己叫了他什么,抿著唇不說話。
梁承安彎腰低頭湊近他,兩人的距離不過一公分,鼻尖幾乎相抵,呼吸纏繞間有種曖昧又躁動的氣息。
“上次也是在這里,你說身體有些緊繃,讓我幫個忙。”
聽他提前上次,江嶠不由屏住呼吸:“……上次的事情,不是已經過去了嗎?我已經謝過你了。”
“好像是有這么回事。”梁承安說道,“那今天呢?”
江嶠微愣:“什么?”
梁承安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今天不需要幫忙嗎?小天鵝。”
作者有話要說:
梁承安:我很愿意的。
江嶠:我上次已經謝過你了!
*
實在不好意思!今天在外地,晚上回到酒店才有時間碼字,想一次性寫到文案的內容所以晚了一點。
明天爭取還是凌晨0點更新,謝謝大家的訂閱,么么噠。
第26章
江嶠這兩天因為競選名額的事情, 本就覺得心煩,如今令他心煩的人還在考核前打趣他,拿他之前一時沖動的請求來開玩笑, 實在惡劣得過分。
“不需要。”江嶠冷著臉將他推開,轉身就要離開,剛走兩步就被梁承安抓住了手腕。
“判死刑之前也要給我解釋的機會吧。”梁承安抓著他的手不放, “我發誓,許千語的競選名額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江嶠猛地回頭:“你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你為什么生氣?”梁承安無奈地說,“你突然不理我, 我總要弄清楚是為什么吧?”
兩人對視了眼,江嶠撇開眼, 言不由衷地說:“……我沒有生氣。”
其實是有生氣的, 甚至還覺得有些委屈。如果真的是梁承安幫的忙,他會很失望,因為對方是他第一次嘗試敞開心扉接納的人。
他隱約感覺到,梁承安對自己來說,和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沒有生氣最好。”梁承安抓著他的手, 將他拉回來,“現在可以給我解釋的機會了吧?放心,不會耽誤考核的時間。”
對江嶠來說, 許千語競選主角根本威脅不到他,他在意的是促成這件事的人可能是梁承安,現在梁承安一句“不是他幫的忙”就已經是最好的解釋了。
這件事情, 梁承安其實只需要在微信上發個消息給他, 誤會也就解開了。
但是梁承安沒有, 而是在了解事情的始因后特地趕來當面向他解釋,這讓他有種被對方重視、甚至珍視的感覺。
江嶠怎么可能連個說清楚的時間都不給他:“好, 你說。”
于是梁承安把那天和許教授他們吃飯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在解釋的過程中,也反應過來江嶠明當時知道他是去和導師吃飯,卻還是一再跟他確認的原因。
想必是許千語跟他說了些什么。
想到今天周研研說許千語針對江嶠的事情,梁承安眸色晦暗:“需要我幫忙嗎?小天鵝。”
“嗯?”江嶠以為他在說剛才的提議,連忙說:“不用,今天不用了。”
“不是說那個。”梁承安看他如臨大敵的模樣,不免覺得好笑,明明第一次接吻還是江嶠自己提出來的。
江嶠沒想到自己誤會了,心虛地問:“那是什么?”
“許千語的競選名額。”梁承安輕描淡寫地說道,“不僅主角,我可以讓她連入選群演的機會都沒有。”
江嶠沒想到他的說這個,先是驚訝,過后搖頭說:“當然不用,我可以在舞臺上堂堂正正地贏她,不用幫忙。”
他的回答在梁承安的意料之中,從他的舞蹈里,梁承安可以感受到他對舞蹈的一片赤誠,可愛又努力,熱情又正直。
他身上的一切,都讓梁承安心動。
“但我來都來了,總不能的白來一趟。”梁承安話題一轉,“你覺得呢?”
“什么……”
江嶠話還未說完,唇上突然傳來溫熱的觸感,雙唇一觸即分,快到他根本來不及反應,梁承安就已經抽身離開,他只能愣愣地看著對方。
梁承安偷親得逞,臉上帶著欠揍又得意的笑:“今天是我主動的,不用謝。”
江嶠回過神來,腦部的中樞神經像是這一刻才連接到心臟,“砰砰砰——”地跳了起來,有點吵到他耳朵了。
明明兩個人更激烈的親吻都嘗試過,現在僅僅只是一個蜻蜓點水的親吻,就讓他有不知所措的感覺。
他竭力壓下心中的悸動,語氣平淡地說:“……我回去了。”
他說完就要走,梁承安笑道:“急什么,東西還沒有給你。”
“不要了。”江嶠頭也不回地說,握著門把正要開門,梁承安又說,“可這是特地給你訂做的,你真的不看一下嗎?”
特地、給你、訂做的。
還是有點想看的。
江嶠猶豫之際,梁承安已經來到他的背后,下一秒,他的手心被塞進一個冰冰涼涼的物品,觸感有點凹凸不平。
那是一只用紅色編繩穿著的純金的貓咪,尺寸不過他的指甲蓋般大小,不同于市面上制作簡約的生肖金器,這只貓咪的神態、毛發都栩栩如生,工藝精致到了令人嘆為觀止的地步,更傳神的是它的眼睛位置用了兩顆小巧的淺藍色寶石代替,頗有點睛之筆的意味。
江嶠怔愣地看著手心里的小貓咪,梁承安在旁邊說道:“本來想下午考核結束和你一起去取的,沒想到中途出了點岔子。不過也不影響,就當是提前慶祝你拿到主角席位。”
江嶠在他的話中回過神來,腦中有什么一閃而過。
他翻了翻貓咪的身體,想要確認心中所想,最后在貓咪屁股的位置找到了三個字——莫扎特。
有一只他偷偷養了一個多星期的小橘貓,在十二年后的今天,穿越時間的洪流,再一次來到了他的身邊。
江嶠有一瞬間,感到眼眶酸澀,最后又笑了出來。
他看著梁承安說:“還沒有考核,你怎么就提前送我慶祝的禮物了?”
梁承安看著他微紅的眼尾,伸手揉了下他的頭發,理所當然地說:“因為你肯定會贏。”
他比江嶠還要相信。
“你說得對。”江嶠握著莫扎特,一字一句地說,“我一定會贏。”
江嶠回去后,梁承安也沒有離開,而是去了禮堂的考核現場,找了個不會影響到其他人的位置等候江嶠的考核。
這次負責考核評審的老師一共有五個,考核的學生有七個。
候選人原本是六個,主角和次席各三個,許千語要了一個主演的名額后,主角候選人變成了四個,次席又補位一個。
首先進行的是次席的考核,參加考核的學生表現在梁承安這個外行人來看都很不錯,但是從魏穎和另一個編舞老師的評價來看,似乎還達不到她們的標準。
結束次席考核后,主角考核第一個上場的是沈如真。
芭蕾舞講究線條美,沈如真恰好在這一項要求中有極高的優勢,他手長腳長,肌肉勻稱緊致,每一個舞蹈動作都極具觀賞性和專業性。
他的舞蹈充滿了熱情,極富感染力,在結束表演時,臺下的老師都不約而同鼓起了掌。
第二個上場的是一位女生,中途出了點差錯,好在后面還是順利地跳完了整支舞蹈,不過從老師的評價來看,競選是沒有希望了。
江嶠排在考核的第三位,梁承安收起散漫的心思,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臺上。
隨著樂聲響起,原本俯于地上的江嶠緩緩張開手臂,靈動的肢體仿佛是春暖后蘇醒的神靈。
《春之神》的每一個動作,江嶠已經熟記于心,他出色的舞蹈功底,以及絕佳的身體掌控能力,令在場的人驚艷不已。
春生喜悅,萬物回歸。他的每一個躍動,都是對生命力的敬仰和向往,如果說剛才沈如真在是演繹春神,那么江嶠則是將自己融入了這一片大地的生命里。
春神即他,他即春神。
他為這一切生命蓬勃的萬物生靈所感動,熱愛它們的一切。
臺下,沈如真看著舞臺上不停地旋轉的江嶠,搖頭嘆氣:“看來還得是我跳次席,既生瑜何生亮啊!”
話雖這么說,語氣中卻飽含對江嶠的欣賞和佩服。
江嶠說他是他很佩服的學長,他對江嶠又何曾不是,是對手,也是目標。
而在他旁邊的許千語,恰恰與他相反。
為了今天的考核,她來前特地化了淡妝,為了就是在形象上能加分,此時卻連精致的妝容也遮不住她發白的臉色。
她盯著臺上的江嶠,心里慌亂又后悔。
她贏不了的。
不僅是江嶠,連沈如真她都贏不了,這兩個人根本不是人,而是跳舞機器。明明是那么難的技巧動作,為什么他們做起來可以那么輕而易舉。
難道天賦真的能決定一切嗎?她求來的競選名額,其實根本就是為了自取其辱嗎?
“咚——”
鼓點響起,江嶠在完成最后一個動作后,重新俯身在地,一切回歸伊始。
五位老師為他的完美演繹鼓起了掌,一連串的掌聲驚得許千語后退了半步,退縮的念頭像是滾雪球似的在心里越滾越大。
放棄吧……只要找個合理的借口。
她慌亂地想著。
然而,魏穎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切斷了她的后路:“下一個,許千語。”
許千語動了動嘴唇,干澀地應了句:“到。”
接下來的考核,許千語表現得錯漏百出,她甚至有好幾次沒有踩到拍子上,揮鞭轉的過程重心不穩導致整個人踉蹌了半步。
魏穎在臺下看到她的表現,皺著的眉頭從頭到尾沒有松開過。
太差了,甚至還不如日常的練習。
她不在關注臺上的許千語,低頭拿筆在上面打了個X。
考核結束后,五位老師討論了一番,宣布了此次考核的結果。
江嶠毫無懸念拿到了主角的名額,意外的是次席的名額空了出來,原因是三個候選人都沒有達到要求。
對此,魏穎對沈如真說:“如真,你回去練次席的部分,后天早上考核。”
“后天?!”沈如真瞪大眼睛,“這才一天時間,老師,這不是要考核,這是要我命啊!”
魏穎本來對三個次席候選人都沒有達到要求就挺不滿意的,一聽他這么說,頓時拉下臉:“少廢話,考還是不考?”
“那肯定考啊!”沈如真立刻說,伸手搭在江嶠的肩膀上,“不考我們臺柱哪來的次席?總不能讓他單打獨斗吧。”
江嶠面無表情:“謝謝學長為我考慮。”
沈如真:“客氣客氣。”
考核結束,大家也就都散場了。
江嶠從后門出來,看到在外面等自己的梁承安,他快步走過去,到了跟前,將從后臺帶出來的水遞給他:“等很久了嗎?你渴不渴?”
梁承安注意到他手腕上的紅繩,眼底浮現笑意,接過水:“沒有,我剛才也在里面看你們考核。”
“恭喜你。”
“謝謝。”江嶠微揚了下唇角,“我請你吃飯吧,你不是說你小姨的餐廳出了新的菜嗎?”
“好啊。”梁承安欣然答應,和他往停車的方向走去。
上車后,梁承安給小姨打了個電話,讓她準備幾道新菜。
“行啊,你現在過來嗎?”周曼虹問。
“嗯。”梁承安啟動車子,語氣帶笑,“有個小朋友說要請我吃飯,去你那里宰他一頓。”
周曼虹:“……”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江嶠:我非要請他的。
梁承安:我真的沒有占便宜。
*
今天也是為承哥搖旗吶喊的一天,蜻蜓點水式kiss成就達成。
明天要上夾子啦,明晚(5.8)是晚上23點更新喔,等下了夾子就固定更新時間。
第27章
周曼虹對江嶠一直挺好奇的, 一聽員工說梁承安帶人過來了,她便放下手中的活去找他們。
到了包廂一推開門進去,她就和面對著門口方向坐著的江嶠打了個照面, 第一反應就是——乖乖,餐廳里的員工還真是沒有夸大其詞,確實是個漂亮得過分的男孩子, 氣質也很出眾。
梁承安正在倒茶,看到她進來叫了一聲:“小姨。”
來的路上,江嶠是聽梁承安提過周曼虹的, 也跟著出聲打招呼:“周姨好。”
“叫什么周姨。”周曼虹摸摸自己的臉,在旁邊拉了把凳子坐下, 笑瞇瞇地說, “把人叫老了呀。”
她穿著米白色刺繡旗袍,整個人落落大方,聲音溫軟又帶笑,很難不讓人心生好感。
江嶠本想著她是梁承安的小姨, 和自己的媽媽也是同輩, 便叫了姨,見她似乎不喜歡,就又改口道:“虹姐好。”
“噗——咳咳!”
梁承安被茶嗆了一口, 江嶠這個叫法一下子就自己長了輩分,無奈地看了他一眼:“亂叫什么。”
“周姨不好聽,虹姐也不合適, 還是叫虹姨吧。”周曼虹也樂了, 問江嶠叫什么名字。
江嶠再次改口, 然后說了自己的名字,梁承安在旁邊補充道:“你上次收的特產, 就是江嶠送的,等會兒買單記得給他打折。”
周曼虹一聽他還有宰客的心思,瞪了他一眼:“胡說什么呢,你怎么能老是讓人家買單,這點飯錢都要省嗎?”
梁承安無辜地為自己申辯:“不是啊,他非要請我的。”
江嶠怕她誤會,也跟著說:“是我非要請他的。”
梁承安一副‘你看吧,我真的沒有騙人’的表情,周曼虹竟無言以對。
其實梁承安也沒有胡說,他和江嶠兩次來虹舍吃飯都是江嶠主動說要請客的,只是他說這話的時候神情太過得意,而江嶠的反應太過老實乖巧,總讓周曼虹覺得自己外甥耍什么手段在騙人家小朋友一樣。
“別理他。”她對江嶠說道,“這頓飯我請你吃,就當時你送特產的回禮,我很喜歡。”
江嶠沒想到自己買的特產,梁承安給自己家里人都分了一份,還讓他收到了兩次回禮。
來前梁承安就讓周曼虹安排好了菜,等菜上了桌,江嶠才發現安排得太多了,滿滿的一桌幾乎要擺不下了。
如果是他買單就算了,偏偏周曼虹說她請,這讓他十分不好意思。
周曼虹也在桌上,他不好直接問,偷偷用手機給梁承安發了信息【菜太多了吧?】
信息剛發出去,梁承安手邊的手機就亮了一下,他隨手劃開,看到江嶠的信息后抬頭看過去。
兩人眼神交流,梁承安低頭給他回信息。
【梁承安:不要緊,你難得來一次,我們宰小姨一頓。】
江嶠:“……”
好家伙,跟他小姨說宰自己,跟自己說宰他小姨。
周曼虹不知道他們在交流什么,看江嶠停下筷子,貼心地問他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江嶠連忙說不是:“很好吃。”
“那就好。”周曼虹笑道,“我等會兒給你張卡,你喜歡就經常來呀。”
“好,謝謝虹姨。”
周曼虹特別善談,雖然是長輩,但完全沒有長輩的架子,聽說江嶠是學芭蕾舞的,還很有興趣地問了不少芭蕾舞相關的話題,她性格親和隨性,一頓飯下來完全不會冷場。
回去的路上,梁承安問江嶠,如果自己不主動解釋競選名額的事情,他是不是就會跟自己劃清界限。
“我會先確認,再跟你劃清解釋。”江嶠說道,他本來就打算考核完就找梁承安的,如果僅是因為張麗敏的一句話他就否定梁承安,那對梁承安也太不公平了。
聽他這么說,梁承安放下心來,隨后又說:“考核結束了,今晚不用加練了吧?”
“不用。”
這三天的練舞量太大了,江嶠決定好好緩緩,正好明天上午沒有早課,他可以睡個懶覺。
車內放著輕緩的音樂,江嶠玩著自己手腕上的小貓咪。
下午梁承安送給他沒多久就要考核,考核完就和梁承安出來吃飯,根本沒來得及仔細看看,如今越看越覺得愛不釋手。
就好像當年那只小貓咪真的回來的一樣。
梁承安眼角余光注意到他唇角的笑意,知道他喜歡這份禮物,心里也跟著高興。
兩人現在的關系雖然還沒有明朗,但他能感覺到江嶠已經在慢慢地接納他。
此時播放的歌曲正好結束,自動播放下一首。
熟悉的前奏響起,江嶠玩著的手頓了一下,接著歌手的聲音:“從前我的另一邊,通往凌晨的街,空無一人的世界,行影匆匆這些年,期望從未破滅……”
第一次在梁承安的車上聽到這首歌,回去后他特地找來循環了許久。
當時這首歌詞里想要表達的東西,他字面上理解,卻無法感同身受。受原生家庭的影響,他對愛情這樣的東西,總覺得過于縹緲,也許會短暫擁有,卻不會長久。
他也曾遇到不少向他表達愛意的人,只是那些愛意都無法讓他駐足,他的世界依舊貧瘠而孤獨。
愛是勇者的獎勵,弱者不擅長愛,江嶠一直覺得自己是那個弱者。
他見證父母失敗的婚姻,愛讓他的母親襲茜和父親江聞軒互相折磨,彼此都變得很糟糕,就連原本他們口中的“愛的結晶”的自己,在他們離婚的時候都要權衡利弊,最后變成他們爭名奪利的籌碼。
“雨后路人化魚鮪,歡愉游躍搖曳,燦爛一抱的世界,光芒捧起你的臉,我飛在云層間,狂奔向你不停歇,你說最好的人會到身邊,此刻我也這樣想……”
江嶠不知道自己和梁承安算不算是對方最好的人,但他在和對方相處的過程中,體驗到了曖昧的悸動和由心的歡喜。
剩下的,就交給時間吧。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像別人一樣,熱烈而自由地去愛人,他一定毫不保留地回應對方。
“等這一切,都被你了解,十指錯落相牽,跨越時間,再沒有分別,攜手走過明天,總會有些幸運會出現,我等待這一天……”
溫柔繾綣的音樂里,無聲勝有聲。
送江嶠回去后,梁承安直接回了自己的公寓,剛換完鞋往里走,口袋里的手機就震動了一下。
他拿出來看了一眼,進屋的腳步一頓。
是江嶠問他到家沒有的信息。
梁承安盯著【到了嗎】三個字看了幾秒鐘,隨后以拳抵唇無聲地笑了下。
之前幾次送江嶠回去,都是他到家后主動給江嶠發信息,為的就是刷存在感,沒想到今天居然是江嶠先發了消息。
看似簡單的話語,卻代表了江嶠從被動轉為主動的態度。
他在天鵝湖邊投喂了這么久,這只鴕鳥屬性的小天鵝終于開始嘗試走出安全范圍了。
梁承安一邊往里走,一邊撥了視頻通話給江嶠。
視頻接通后,江嶠出現在屏幕上,他靠得很近,只能看到額頭到鼻梁的位置,濃密的睫毛長得幾乎要戳到屏幕。
“你到家了是嗎?”江嶠看到梁承安身后的背景。
“到了。”梁承安一手拿著手機,單手把外套脫下來,“你往后靠一點。”
“哦。”江嶠乖乖往后拉開了一點距離,“這樣嗎?”
“嗯,對。”梁承安看到他的臉完全出現在屏幕里,“你在做什么?”
“剛洗完澡,一會兒就睡覺了。”江嶠打了個哈欠,他這兩天實在太累了,之前為了考核一直繃著,如今考核完了,一放松下來就覺得格外疲憊。
梁承安看得出他累了,也沒有多聊:“那你早點睡,晚安。”
“晚安。”
掛了電話后,江嶠連打了兩個哈欠,把早起的鬧鐘關了之后就熄燈睡覺。
第二天,江嶠一進教室就有不少同學上前來恭喜他拿到《春之神》主角的名額,而在全班人面前說要和他一爭高低的許千語今天卻請假沒有來上課。
“肯定是沒有臉來了。”
“還說要憑真本事,也不怕閃了舌頭。”
“我聽說她連動作都跳錯了,魏老師臉色全程是黑。”
“要我說啊,人還是要有自知之明。”
“誰讓別人長得漂亮,又有關系呢。”
張麗敏倒是來了,但是許千語不在,她對這些話語也沒有多大的反應,只要不牽扯到她的身上就行。
說到底她和許千語也沒有多深的朋友交情,都是虛脾假意罷了,再說那天她被周研研諷刺,許千語不也同樣沒有為她出頭?
但這也不影響她把這些話添油加醋后轉達給許千語。
以生病為由請假在家的許千語知道后,氣得當場摔了喝茶的杯子,把在樓下收拾衛生的阿姨嚇了一跳。
“千語……”阿姨上來看到地上的碎片,小心翼翼地叫了她一聲,“發生什么事了?”
“不管你的事!”許千語頭也不抬地說道,“出去!”
阿姨應了聲,轉身下了樓。
“一個個都是虛偽的東西!”許千語緊緊抓著手機,因為怒氣導致五官都有些猙獰,半晌后,怒氣又轉為冷笑。
她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鏡子前打理了一下自己就下了樓,叫了家里的司機送自己去學校。
班里的人看到她突然出現都有些驚訝,但看她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也不好多問什么。
對于許千語請假又出現,江嶠也不在意,班里的課程結束后就去六樓大教室練習《春之神》主角的部分。
沈如真次席的考核很順利,主角和次席還有群演都定下來之后,正式的排練也開始了。
一邊是上課,一邊是《春之神》的排練,其間還要抽空和梁承安聯系,江嶠的生活既忙碌又充實。
一眨眼就到了十二月底,一切都很順利。
直到有一天,一條名為【扒一扒《春之神》內定主角的那點事兒】的帖子出現的學校論壇。
帖子專門挑了流量大的時候發,瞬間就沖到了論壇首頁。
作者有話要說:
在湖邊伸jio上岸的小天鵝被湖邊守湖(護)人梁承安同學一把抓住。
*
今天要上班,更新晚了一點。
謝謝各位小天使的收藏和訂閱,還有抓蟲和指出不合適的地方,我慢慢修。明天也是23點左右更新。
第28章
這條【扒一扒《春之神》劇目舞內定主角的那些事兒】的帖子說是扒一扒, 其實內容就一條很短的錄音和錄音文字。
主題:[錄音鏈接]
錄音文字版:
“你媽給我打電話了。”
“嗯。問您文藝匯演的事情吧。”
“對,明年開春的‘春城匯演’的事情。你是我帶出來的徒弟,放心吧, 內定的。”
“好,謝謝老師。”
錄音里的聲音是一男一女,很快就有校友從聲音里扒出來一個是江嶠, 一個是魏穎。
【1L:臥槽!內定都說得這么理所當然嗎?!】
【2L:不是說這次的劇目舞主角是考核制嗎?怎么又內定了? 】
【3L:內定或者考核,以江嶠的實力來說好像也沒區別吧?!大家這么驚訝干嗎?】
【4L:這不是內定或者考核的問題吧?看錄音的日期都是一個多月前的了,內定這么早還搞什么考核?!就讓其他人陪跑唄!】
【5L:大概為了名正言順吧?平時看魏老師這么嚴厲的樣子, 沒想到這么偏袒自己的徒弟啊。】
【6L:我是當時考核的候選人之一,江嶠的實力大家有目共睹, 根本不存在內定的問題!】
【7L:其實以江嶠的實力直接內定也沒有問題, 關鍵是說一套做一套多少有點虛偽……】
【8L:我一直覺得沈如真跳得比江嶠好,但是連續兩次合作都只能給江嶠跳次席,原來是因為沒有一個做教授的師父撐腰。】
……
芭蕾舞系會議室內,“扒一扒”帖子里的錄音反復播放, 系主任皺著眉頭問魏穎:“魏老師,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錄音里的人是你嗎?”
“是我。”魏穎點頭,“但是這些內容不是我說的。”
系主任:“什么意思?”
魏穎解釋:“這個錄音是剪輯過的,當時我和江嶠說的是‘不會有內定的情況出現’。”
系主任再三確認:“你真的沒有說過內定江嶠的話?有沒有證據?”
“沒有, 當時教室只有我和江嶠在……”
系主任搖頭打斷她的話:“不可能,如果只有你們在,那是誰錄的音?”
經他一提醒, 魏穎才想起來, 當時的教室確實是只有她和江嶠在, 但是隔壁的教室是有其他的學生在的,只是人那么多, 時間又過了這么久,要找到是誰錄的音根本不可能。
“IP查不出了嗎?”系主任問。
“聽說是匿名的海外IP。”魏穎無奈地說道,“暫時還破解不了。”
系主任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有什么進展及時告訴我。”
魏穎點頭:“好。”
與此同時,C區某棟男生宿舍內,梁承安一手扶著椅背,低頭去看電腦屏幕上:“IP還沒有查出來嗎?”
電腦面前是一名戴著無框眼鏡,頭發微長,發尾扎成小啾啾的青年,他雙手在鍵盤上快速敲打著,嘴里咬著根煙:“別催啊兄弟,這不正忙著嗎?這家伙有點本事。”
梁承安嘖了一聲:“陳煜你到底行不行?”
陳煜夾著煙的手隨意推了下眼鏡,靠回椅背上,略顯狂妄地說:“我要是不行,整個計算機都沒有人行了你信不信?”
“趕緊干活,吹什么牛逼。”梁承安推了推他。
“收到,老板。”陳煜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回到電腦前繼續干活,嘴巴仍舊不停地問,“你那只小天鵝呢,怎么不帶他一起過來?”
“他被系里叫過去了。”梁承安回了句,在旁邊的電腦坐下,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是學校的論壇頁面。
剛才芭蕾舞系公開了《春之神》的主角考核的視頻,視頻充分證明了江嶠完全有實力勝任此次劇目舞的主角,但是這并不能證明錄音是假的,抨擊他和魏穎的聲音依舊不少。
為了避免造成更大的影響,那條“扒一扒”的帖子被禁言了,這條考核的視頻帖子又火了,原本在“扒一扒”帖子活躍的水友們都轉移了過來。
【1L:視頻看完了,選江嶠主角沒毛病!!】
【2L:不是選誰的問題吧?嘴里說著要公平公正公開,背地里卻提前內定,這不是又當又立嗎?】
【3L:這個視頻能證明什么?要說實力,從視頻來看,我覺得選沈如真也可以啊!】
【4L:所以說那條錄音到底是真是假?學校也沒有個準話啊。 】
【5L:我是沈如真,回復3樓,我雖然也覺得自己很牛逼,但是這次我確實不可以,比江嶠差一點。】
【6L:沈學長你要是被綁架了就私信我,我們絕對挺你……】
【7L:連沈如真都出來說話了,江嶠呢?不會當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吧?敢做不敢當嗎?】
【8L:說個冷知識,江嶠好像沒有論壇賬號……】
帖子里的留言越來越多,梁承安眉頭微蹙,不知道江嶠有沒有上論壇看到這些評論,心情會不會受到影響。
他拿手機給江嶠發了微信,問他現在怎么樣,江嶠沒有回復,應該還沒有處理完。
梁承安倚靠著凳子扶手,面沉如水,一開始聽到那條錄音的時候,他有些奇怪,這樣的錄音太蹊蹺了。
且不說江嶠不是那種會找老師走關系的人,就憑這幾句話想誣賴他和魏穎也沒有說服力,畢竟考核期間全程有錄像,只要公開考核錄像就能證明江嶠的實力。
直到看到越來越多抨擊江嶠的評論,他才明白了發帖人的用意——實力和名聲是分開的,江嶠再有實力,也不能掩蓋魏穎提前內定他的事實。
如某些校友說的,內定可以,直接公布名單就行,但是為了掩蓋內定事實拉著其他人陪跑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這個帖子的目的,只是為了抹黑江嶠和魏穎的名聲罷了。
“臥槽!”
旁邊的陳煜突然發出一聲驚嘆,打斷了梁承安的思緒,梁承安轉頭看他:“搞定了?”
陳煜攤手:“那倒還沒有。”
“那你喊什么?”梁承安皺眉問。
“你快刷新一下論壇的首頁,那個新發帖的是不是江嶠的賬號?”陳煜語帶驚奇,“我去,還搞什么啊?他直接給自己和魏老師翻盤了!”
什么意思?
梁承安連忙刷新了校園論壇,發現最頂端掛著一條名為【我是江嶠,沒有內定,錄音一半真一半假,有視頻。】的帖子。
他動手將帖子點開,發帖人是新注冊的賬號,名字就叫【江嶠】,頭像一只天鵝的影子,和江嶠的微信頭像一樣。
樓主(江嶠):我平時練舞有錄屏復盤的習慣,恰好當天也錄了視頻,完整版在這里,可以證明說《春之神》內定主角的錄音被惡意剪輯過的,魏老師沒有說過任何內定我作為主角的話,也沒有說一套做一套。[視頻鏈接]
魏老師對芭蕾舞的熱愛赤誠且尊重,她絕不會做出違反自己底線的事情,希望大家不要因一條惡意剪輯的錄音就去否定是一位嚴謹、公平的老師,這樣并不公平。
江嶠的澄清很簡單明了,言語間卻鏗鏘有力。
梁承安將視頻點開來看,視頻里是魏穎和江嶠在教室交談的過程,如他所說,那條錄音的內容是從他們談話中剪輯出來的。
視頻中,魏穎提到江嶠的媽媽,江嶠當時說的是:“您不用在意媽媽的話,也不要為難,我愿意公平競爭。”
而魏穎說的是:“想什么呢?我帶出來的徒弟我當然了解。放心吧,不會有內定的情況出現,你們都要考核。尤其是你,可不能讓人覺得我偏心。”
江嶠最后說:“好,我會準備好。謝謝老師。”
錄音把這幾句話的關鍵內容去掉,意思就變得完全不一樣了。
江嶠的視頻發出來后,底下的回復仿佛重新洗牌,那些抨擊江嶠和魏穎的人有的出來道歉,有的默不作聲,有的則開始聲討惡意剪輯錄音的人,一時間熱鬧得很。
與此同時,旁邊的陳煜輕按了一下回車:“搞定。”
梁承安關掉論壇,起身走到他的旁邊,看著顯示屏上彈出來的IP地址。
他一言不發地將IP地址拍下來,從微信上翻出一個聯系人發過去,然后又把那條錄音的帖子截圖給對方【去查一下,搞清楚是誰。】
他剛發完,就有新的信息進來。
【江嶠:剛剛從教務處出來,準備回去上課,你呢?】
看著江嶠的信息,梁承安動手回復他【我在朋友這,你幾點下課。】
【江嶠:6點。】
梁承安看了下時間,離下課還有兩個小時【我去接你。】
【江嶠:好。】
梁承安收起手機,陳煜在旁邊嘖嘖稱奇:“你這臉色,真是跟六月的天一樣善變,跟誰聊天?江嶠?”
“嗯。”梁承安從旁邊的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外套,套上就往外走,“走了。”
“不是吧?”陳煜追出去,“我他媽忙了半天,你也不說聲謝謝?”
梁承安往樓梯的方向走,聽到他的話只是抬手揮了揮:“謝謝。”
陳煜:“……”
陳煜罵罵咧咧地回了宿舍,覺得自己像個楊白勞,剛一坐下,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他漫不經心地點開,看清消息后從椅子上噌地站起來。
“這還差不多。”陳煜笑嘻嘻地給梁承安發了個[謝謝老板]的表情包。
梁承安下午沒有課,他直接去了舞蹈學院那邊等江嶠,等候期間,他讓人查的事情有了回復。
看到對方發過來的信息,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發帖的人并不認識江嶠,只是收錢辦事而已,真正的始作俑者另有他人。
“你在看什么?”
旁邊傳來江嶠的聲音,梁承安轉頭就看到下課的江嶠不知道何時來到了自己身旁。
梁承安把調查的情況告訴了他。
“許千語?是她啊。”江嶠聽完先是有些意外,轉而一想又好像不太意外,他和對方一直就不太對付。
“嗯。”梁承安問他,“你想怎么處理?”
江嶠想了想,說:“讓學校處理就行,我不插手。”
梁承安看著他:“你不生氣嗎?”
“生氣啊,我又不是圣人。”江嶠說道,“但是這種事情,由官方處理會比較合適,而且她是女孩子,我就算生氣也總不能跟她動手。”
梁承安聽著稀奇:“你的意思是如果對方是男孩子,你就會動手?”
“應該……”江嶠思索了幾秒鐘,“也不會吧,我一個人可能打不過人家,還是文明解決。”
梁承安被他逗笑了:“那你下次可以叫上我,我打架還行。”
江嶠打量了一下他一米九的身高,平時鍛煉又打球,應該是比自己厲害,欣然同意:“好啊。”
征求了江嶠的意見后,梁承安將相關的信息轉給了學校的某位領導。
信息發出去沒有多久,學校官方網站發布了一條公告,表示此次利用惡意過剪輯的錄音抹黑的他人的始作俑者已經調查清楚,學校將會嚴厲處理,并在24小時內公布處理結果。
江嶠也看到了公告,是周研研轉給他的。
他看了兩遍,突然對梁承安說:“雖然沒有內定,但是我媽媽確實是找過魏老師,你說我這樣算不算走后門?”
襲茜因為“春城匯演”的事情找過魏穎,不過被魏穎直接拒絕了。
梁承安開著車,聽出他聲音里的糾結,干脆靠邊停了車,對江嶠說:“你母親找魏老師的事情你知道嗎?”
“后面知道的。”江嶠說道。
“那就證明你并不知情,而且魏老師也沒有同意。”梁承安看著他,語氣認真地說,“劇目舞主角你是靠自己的實力拿下的,沒有走后門。”
他頓了一下,又說:“而且……”
江嶠追問:“而且什么?”
梁承安看著他笑道:“而且你想要走后門的話,不如試試找我?”
江嶠: “……”
作者有話要說:
江嶠:你在胡說什么?
梁承安:小天鵝,你不對勁。
*
到底誰走誰后門,你們兩個最好把話說清楚……
PS:許千語的劇情走完了,大家放心,不會蹦跶了。另外《小天鵝》也十萬字啦,全文本質還是小甜餅,我爭取20萬字內把它搞定,明天還是凌晨12點左右更新。
第29章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 江嶠無語地看著他:“胡說什么。”
“逗你玩的。”梁承安當然知道他不會走后門,重新啟動車子,“快放假了, 元旦準備去哪里?”
江嶠:“要回家一趟。”
梁承安問:“什么時候回?機票訂了嗎?”
“31號,訂好了。”江嶠九月份開學后就沒有回過家,今年元旦三天假期, 前幾天襲茜就已經提前幫他訂好了機票。
“那你把信息發我,我去送你。”
“好。”
梁承安說得自然,江嶠也應得順口, 應完之后又回過神來才發現,他和梁承安的相處越來越自然。
“你呢, 元旦要去哪里?”江嶠問他。
梁承安開著車:“還沒有想好, 等想好了告訴你。”
“你……”江嶠有一瞬間想問他要不要去屏城玩,但是一想到家里的情況又遲疑了,即使梁承安去了屏城,他也不一定有空帶梁承安去玩。
梁承安不知道他心中顧慮:“我什么?”
“沒有。”江嶠打消了心里那個念頭, 恰好此時手機響了起來, 很好地轉移話題。
來電是的馨仁寵物醫院,對方告訴他有客人看中了他上次救助的小貓,想要領養, 需要征求他的意見。
聽說客人現在就在店里,他和梁承安去吃飯的目的地正好順路,便說:“我現在過來。”
掛了電話后, 梁承安問他什么事, 江嶠把情況跟他說了一遍。
江嶠救助的那只小奶貓梁承安也見過, 后來小貓痊愈之后他們還到寵物醫院探望過,小家伙痊愈之后精神十足, 還胖了不少。
之前也有過客人想領養,不過江嶠了解后不太滿意就作罷了,這段時間小貓一直養在寵物醫院。
到了寵物醫院,工作人員帶他們去見想要領養的客人,對方和他們年齡差不多的女生,正在和小貓玩,看到梁承安后面露驚訝:“梁師兄,好巧……啊!你是江嶠嗎?”
江嶠戴著口罩,聽她這么問點了點頭:“你好。”
她認出來兩人后,驚喜的說:“怎么是你們呀!斑比是你們的貓嗎?”
斑比是小奶牛貓的名字,梁承安問對方:“你認識我們?你也是清大的?”
“對啊,我也是清大的呀!”女生說道,“梁師兄,我和你一個系的,不過我今年大二。”
江嶠和梁承安對視了一眼,也覺得有些意外,不過是同學的話就更好辦了,總比給不認識的人領養要放心得多。
兩人簡單了解了一下女生的情況,得知對方也是本地人,家里養了一只英短藍白,今天帶貓咪過來洗澡的時候一眼就看中了在地毯上打滾的小奶牛。
女生保證道:“你們放心,我家里人都很喜歡貓,經濟條件還可以,我自己養貓也幾年了,絕對會好好照顧斑比的。”
她從手機翻出了自家英短藍白的視頻,貓咪的毛發看起來油光水滑的,視頻里也可以看出她的父母確實很喜歡貓。
綜合考慮,確實是非常適合領養的條件。
江嶠便問:“可以加你微信嗎?”
女生也正有此意,見他先提了,連忙答應:“當然可以呀,后續我給你發斑比的照片和視頻,你想什么時候看都可以!”
說完立刻把微信二維碼亮出來,她看著江嶠的眼神發亮,忍不住又加了一句:“江嶠同學!我超喜歡你的!”
她的話讓剛把手機拿出來的江嶠動作一頓,旁邊的梁承安突然說:“他手機沒電了。”
江嶠:“??”
“我掃你吧。”梁承安上前一步掃了女生微信,發了驗證過去,“回頭我把他的微信名片推給你就行了。”
女生不疑有他,動作迅速地通過他的好友:“好的好的,謝謝師兄,你人真好!”
“不客氣。”梁承安收起手機,朝一旁看著自己的江嶠揚了下眉。
江嶠心領神會,趁女生沒注意的間隙無聲地回了兩個字——霸道。
梁承安聳聳肩也不反駁,江嶠順手將手機塞回了包里。
此時,女生帶過來洗澡的貓咪被工作人員抱了過來。
十三斤的大家伙圓滾滾的像個小煤氣罐,洗完澡的毛發非常蓬松,脾氣也十分溫順,被工作人員抱著一點也不反抗。
江嶠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女生注意到他的視線,抱著貓上前問他:“江嶠同學,你要不要抱一下,他脾氣很好,不會撓人的!”
被遞過來的貓咪懶洋洋地甩了一下尾巴,可愛極了,江嶠下意識想要去接,手剛伸出去就被旁邊的人攔住。
梁承安將他拉開一點,對女生說道:“他貓毛過敏。”
女生這才明白江嶠一直戴著口罩的原因,連忙抱著貓后退了幾步:“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沒碰到你吧!”
江嶠:“沒有,你的貓咪很可愛。”
“斑比也很可愛!”女生說道,“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顧它!”
“好。”
江嶠同意女生領養斑比,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寵物醫院處理了,他臨走前戴著手套摸了摸小貓咪的頭:“希望你一直健康快樂,做一只無憂無慮的小朋友。”
小貓咪聽不懂他的意思,但能感受到他的善意,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梁承安在一旁用手機拍下了眼前的畫面。
離開時,梁承安和江嶠并肩而行,兩人一黑一白的外套看起來格外和諧。
“……看起來還真配啊。”女生看著他們的背影喃喃自語,等兩人走出了寵物醫院,她才反應過來,抱著貓在追出去提醒梁承安:“師兄,記得推微信給我呀!”
梁承安沒有回頭,但是抬手比了個OK的手勢,示意自己知道了。
兩人回了車上,梁承安掏出手機點開女生的聊天窗口,江嶠看到他在翻好友列表,便問:“你要推我微信給她嗎?”
“推啊。”梁承安找到江嶠的微信名片推了過去,“干嘛不推?”
江嶠看他樣子不像是說謊的樣子,不由費解地問:“那你剛才為什么不讓我加她?”
“那不一樣。”梁承安伸手示意他靠過來,江嶠湊近了一點,就聽他說,“因為你的設置了不可通過名片添加。”
江嶠:“……”你不說我都沒想起來。
梁承安心情愉快地吹了聲口哨:“走了,去吃飯。”
他說著啟動車子,江嶠突然說:“不對,你怎么知道我的微信設置了不可通過名片添加?”
江嶠記得他和梁承安加微信好友是對方第一次送他回家的時候,當時梁承安的理由是方便還傘。
“你之前加過我微信嗎?”江嶠疑惑地問。
梁承安沒想到江嶠反應這么快,不過他也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笑著反問了一句:“你說呢?”
江嶠低著頭思索著。
第一次加微信那會兒他和梁承安才是第三次見面,第一次見面兩人連話都沒有多說,第二次見面是在學校大禮堂后臺的樓梯間……
思緒忽然頓住,江嶠抬頭,與正看著他的梁承安視線相對。
梁承安:“嗯?”
簡單的一個“嗯”,江嶠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兩人靠得很近,交會的視線,讓車里的空氣在流動中都變得燥熱和曖昧了起來。
江嶠偏頭看向車窗外,裝作什么都沒有想起來,但是微紅的耳根暴露了他。
梁承安也不戳穿他,縱容一般地笑了笑,輕踩油門。
曖昧期永遠讓人心動,但更心動的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晚上回去后,江嶠把機票信息發給了梁承安,對方給他發了兩張斑比去到新家的照片。
照片里斑比正在扒拉貓爬架的柱子,玩得不亦樂乎。
斑比有了新家,江嶠也放心下來,趴在床上的梁承安聊著天,兩人都沒有再提微信名片的事情。
*
許千語的風波平息后,馬上就迎來了元旦。
元旦三天假期,江嶠前一天晚上收拾好了行李,當天早上梁承安過來接他去機場。
這一次梁承安沒有開車,開車的是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
到了機場,中年男人停好車,動作麻利地下來到后備廂幫提行李。
江嶠跟過去,想說自己來就行,對方已經幫他把箱子拿了下來,他只能說:“謝謝。”
“別客氣。”中年男人說道,又從后備廂拿出了另一個箱子,然后對梁承安說,“承安,那我先回去了。”
“好,謝謝楊叔。”梁承安沖對方點點頭。
被稱為楊叔的男人返回車里,掉頭離開。
江嶠看了看行李,又看了看梁承安,有種不敢置信的想法在心里浮起,但又不敢確定:“你不回去嗎?”
“你那天問我元旦去哪里,我說想好了再告訴你,我現在想好了。”梁承安一手扶著行李,看著他說,“我想和你回屏城。”
遠處一架飛機起飛,在湛藍的天空畫出長長的尾跡云。
人來人往的機場,突然間像是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嘈雜喧鬧的聲音漸漸遠離。
江嶠愣愣地看著他,突然聽到了海浪的聲音。
心底的那片海再次出現,而梁承安的話,落入海里,濺起了一片晶瑩的浪花。
作者有話要說:
比曖昧期更讓人心動的是梁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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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呀,今天大姨媽不太舒服更新遲了,明天我盡量早點。
第30章
元旦三天的時間來回其實很趕, 江嶠起初是不打算回屏城的,只是襲茜已經提前買好了票,他國慶的時候也沒有回去, 就干脆回去一趟。
那天梁承安問他要機票信息,他以為対方真的只是為了去送他,沒想到竟是存了和他一起回去的心思。
咋然就到梁承安的話, 說不驚訝是騙人的,甚至有些驚喜——原本沒有說出口的邀約,不經意間竟然被對方完成了。
梁承安見他愣愣地看著自己, 揶揄著問:“怎么不說話?不歡迎我?”
江嶠反駁:“當然不是,只是太驚訝。”
“只是驚訝, 沒有驚喜嗎?”梁承安問。
江嶠淡淡地道:“一點點吧。”
梁承安伸手輕彈了一下他的頭:“嘴硬。”
上了飛機, 梁承安和人換了座位,換到了江嶠的旁邊。
從京市到屏城一個多小時,江嶠得知梁承安還沒有訂酒店,打開軟件給他訂了自己家附近的一家酒店。
訂完酒店, 他思索著自己到家后要找什么理由出門, 梁承安難得來一趟,總不能讓他自己光在酒店待著。
他想了一大堆理由,卻沒有想到一下飛機就收到襲茜的信息, 說自己臨時要出差一趟,不能來機場接他。
信息是半個小時前發的,他當時還在飛機上, 襲茜要出差一周, 也就是說元旦這三天都沒有人管他。
“在想什么?”旁邊的梁承安問, “這么開心?”
江嶠拿著電話,語氣禁不住上揚:“我媽媽出差了, 一個星期后才回來。”
梁承安聞言,低頭看著他:“小天鵝,你這話很危險啊。”
江嶠還沉浸在襲茜出差,他可以自由和梁承安去玩的歡喜中,完全沒注意到梁承安晦暗不明的眼神,一邊回信息一邊隨口問道:“什么危險?”
“會招大灰狼的危險。”梁承安彎腰,在他耳邊說,“會引狼入室喔。”
他靠得很近,說話時語調拉得很輕,灼熱的氣息呼灑在江嶠微涼的耳邊,引來一陣陣微麻的顫栗。
江嶠縮了縮脖子,感覺耳朵有點癢,反手去推開他的臉:“你靠得太近了。”
梁承安低低笑了兩聲,站直身體:“先打車回去嗎?”
“嗯。”江嶠回完信息,把手機塞回包里,“先和你去酒店。”
兩人到外面打了車,早上出發得早,到酒店才十二點不到。
酒店離江嶠家不過一條街的距離,安頓好梁承安后,他回家放了行李就馬上出來和対方會合。
屏城這幾年來注重旅游業發展,算得上半個旅游城市,和京市隨處可見的高樓大廈不同,這邊更多的是低樓層的小洋房,滿城都是綠化,即使在數九寒天的季節,也不顯蕭條。
江嶠帶梁承安去吃了屏城的特色菜,問他有沒有想去玩的地方。
屏城最美麗的季節是春天和秋天,前者滿城花開,后者遍地杏黃,眼下的季節能玩的地方并不多。
屏城雖然離京市不遠,但也是近些年才發展起來的城市,梁承安以前并沒有來過。
不過他這次過來也不是為了玩,只是想來看看江嶠長大的地方,于是問江嶠:“你以前的學校離這邊遠嗎?”
“高中不遠,這邊過去走路大概二十分鐘。”江嶠指了指一個方向,“你想去看看嗎?”
“嗯。”梁承安雙手揣在口袋里,打趣道,“走吧,去看看小天鵝的成長基地。”
成長基地……江嶠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梁承安見他眼神古怪,問:“你這是什么眼神?”
“唔——”江嶠形容道,“你剛才那話,好像那種外地過來找投資的老板。”
“投資?”梁承安沒想到還有這種說法,饒有興致地問,“投資什么?”
江嶠示意他彎腰,梁承安彎腰把耳朵湊過去,江嶠拔高聲音沖他喊道:“小天鵝洗衣機。”
江嶠說完就往前跑開了,冬日的冷風將他的黑發吹亂,但是臉上的笑容卻越發明顯,比冬日的暖陽還要好看。
他站在前方回頭沖原地的梁承安招手,催促他:“梁老板快點,我帶你去看洗衣機生產基地。”
“還學會捉弄眾人了。”梁承安揉了揉耳朵,搖頭笑了下,抬步追上他。
江嶠高中讀的是實驗學校,屬于屏城的示范高中,不能隨意進出,巧合的是兩人在門口遇到了江嶠高中時的班主任。
班主任一眼就認出了江嶠,聽說他想進去看看,爽快地讓門衛大叔放了行。
此時學校也放了假,不過高三的學生還在補課,兩人經過教學樓時還能從窗戶里看到埋頭學習的學生。
江嶠當初是被保送到清大的,沒有經歷過高三,路過時不由多看了兩眼。
教室里的學生埋頭苦學,桌面上的書本堆得比人還高,完全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樣子。
江嶠見狀,有感而發地說:“如果我沒有學跳舞,現在應該也在里面的教室里做題。”
江嶠今年剛滿十八歲,確實是上高三的年紀。
梁承安想的是,如果江嶠沒有學跳舞,他也許就不會去到清大舞蹈學院,那兩人很可能就沒有機會相遇。
思及此,便說:“學跳舞挺好的。”
江嶠不以為然地說:“可是你又不懂,怎么知道好不好。”
梁承安問:“那你呢?”
江嶠停下腳步,梁承安接著問:“你覺得好嗎?”
覺得好嗎?
江嶠無法第一時間回答他的話。
剛接觸舞蹈的時候,他是開心的,跳第一支舞的時候,他也是開心的,被人夸他跳得好的時候,他也是開心的。
只是這份開心在后來就慢慢變得不一樣了,從他讀懂了襲茜対芭蕾的偏執開始。
十歲那年,他代表舞蹈機構去參加少兒芭蕾舞蹈比賽,有人舉報他是靠襲茜的關系才拿到的冠軍,還有家長鬧到了機構里來。
當時襲茜在外地出差,來人的矛頭不由分說就指向了他,不顧機構老師的勸阻,上前重重推了他一把,劈頭蓋臉地沖他罵了起來。
罵他、罵襲茜、罵舞蹈機構,難聽的話從那張一張一合的嘴里不停地說出來。
那時候年紀小,面対突如其來的指責和辱罵,他整個人都慌得不行,一直搖頭不停地重復著一句“我沒有”。
可是那人不聽,說是因為他的頂替,自己的小孩才失去了進入一流舞團的機會。
沒有人在意他才十歲,只是一個三年級的小學生,激烈的爭吵間,対方尖銳的指甲幾乎要戳到他的臉上。
風波平息后,他驚魂未定,整個人像是驚弓之鳥一樣縮在角落里,冷汗濕了半個身子。
襲茜當天趕了回來,了解事情的經過后報了警,最后怎么處理的他已經沒有太多的印象了。
只記得之后他緩了兩天才回過神來,怯懦地跟襲茜說自己可不可以不跳舞了。
対于他的退縮,襲茜沒有像往常督促他練舞時一樣嚴厲,她甚至沒有罵他,只是語氣冷淡地讓他跪在練功房里,什么時候把話收回去了,什么時候才能起來。
那是他第一次覺得練功房的地板冰涼又堅硬,明明平時立足在上面怎么旋轉都不會覺得疼,眼下才跪了一會兒就覺得膝蓋疼得不行了。
最后襲茜也沒有讓他跪太久,因為雙腿就是舞者的生命。
他始終記得襲茜當時的話,她說:“哭和眼淚改變不了什么,無所謂別人說什么,你要做的是用成績讓他們閉嘴,在此之前,多和他們廢一句口舌都是浪費生命。”
她說:“江嶠,我費了那么多心思在你身上,你不能讓我失望。”
光是爭論改變不了別人的想法,也改變不了世人的眼光,以前是,現在也是。
許千語那件事情,梁承安問他不生氣嗎。
其實是生氣的,但是好像又沒有那么生氣,因為更糟糕的事情都經歷過。
“江嶠?”
梁承安的聲音將他的思緒從回憶拉了回來,江嶠一回神就看到梁承安面露擔憂地看著自己:“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江嶠收斂心神,不去想那些令人困擾的事情:“沒什么。”
“真的沒事?”梁承安不放心地問,江嶠剛才的樣子令他想起兩人在“虹舍”偶然遇見的那次。
當時的江嶠也不太対勁,像是有什么東西困住了他,令他茫然無措。
江嶠還是搖頭,他不是不想和梁承安說,只是不知道怎么開口。
在外人看來,他有良好的家庭經濟,杰出的舞蹈天賦,還有別人羨慕不來的人脈關系,這一切対一個舞蹈生來說已經是非常優秀的條件了,如果還說有什么不滿意,那都只能算是自己貪心不足。
梁承安看他閉口不談,也不想逼他:“雖然不知道你在煩惱什么,不過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吧。”
“你會愿意聽嗎?”江嶠看著他,眼底的情緒復雜。
你會愿意接下我的獎杯嗎?梁承安。
梁承安沒有讀心術,不知道他未說出口的話,只是伸手幫他把被風吹散開的圍巾緊了緊,扶著他的肩膀:“當然。”
“只要你想說的,我都愿意聽。”
他的語氣輕而有力,就像海浪拍擊岸邊,洶涌震蕩。
不管梁承安知不知道,江嶠都把他這一句話當做了回答。
江嶠把下半張臉埋在圍巾里,說:“你上次給我們看的電影還有嗎?我在網上沒有找到清晰的資源。”
《沉默與偏執的碰撞》是梁承安上次幫忙代課時放的原文電影,江嶠后來在網上找過幾次,但是電影的年份太久了,網上能找到的資源都比較模糊,和梁承安放的高清版本天差地別。
他之前想過問梁承安要資源,但當時兩人還不熟悉,等熟悉起來又忘了這件事情,眼下突然想起,也是因為剛才的話題。
他突然轉了話題,梁承安想了下才記起來:“‘沉默與偏執的碰撞’嗎?有的,你想要嗎?”
江嶠點頭:“想。”
“之前給你們看的電影因為時長剪輯過一些。”梁承安提議道,“我家里有原片,回去可以去我家看。”
江嶠眨了眨眼,重復了一句:“去你家?”
梁承安以為他是顧慮自己的父母在不好意思,補充道:“我自己住,放心吧,家里沒人。”
江嶠:“……”
你自己住才不放心吧,剛才還說自己是大灰狼。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鵝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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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終于趕在12點前啦,謝謝大家喜歡小天鵝和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