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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1章大輸特輸

    劉備、劉璋、曹操、張魯幾方圍繞著漢中互不相讓, 揚州孫權往江夏而來,涼州馬騰因為曹操這邊的動作那是止不住的警惕觀望,畢竟涼州距離漢中真的沒有特別遠。

    其中還夾雜著些許我有意投靠你, 我們之間帶著掛連關系、我們曾經為盟友等特殊關聯, 一會兒大家互相合作,一會兒又各有心計,其中的心眼密集程度能夠讓人密集恐懼癥發作。

    陸離只是看著幾封簡單介紹情況的軍報,都感覺大腦的相關硬件設施在瘋狂發熱。

    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與不擅長的存在,陸離并不是能夠完美適配各種情況與陣營的那種人, 他更適合背靠大勢力在其中出力發展。

    反過來,你讓他跟著誰完全沒有基礎的從零開始,他真的未必能夠辦到。

    正是基于這種考量, 當初他才想過在曹操之前,要不要選擇袁紹先過渡一下。只是后面基于種種原因,這個想法只停留在了想法階段, 完全沒有任何落實的可能。

    現在看著大亂斗中強弱之間糾纏在一起, 久久難分勝負,陸離忍不住想自己如果身處其中能夠發揮什么作用,最后確定最大的作用還是在這里搞后勤吧。

    玩心眼那種事情,還是交給公達、奉孝他們好了, 他們很擅長的。

    同樣擅長的還有賈文和,涼州那邊如今就是對方負責溝通的。

    個人的力量有的時候那般渺小, 可有的時候個人的智慧卻又能夠那般強大,眼看著歷史改變進程再次來到99%,與之一同到來的, 是曹操得到漢中的消息。

    曹操、得到、漢中。

    陸離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微不可察的真心笑容,贏的時候不笑, 要等到什么時候笑呢。

    從強弱對比上來看,最強大的人最先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應該是不需要產生任何質疑的事情,相反,要是讓最弱小的先一步得到,這才是值得研究的奇跡勝利呢。

    但就算是所應當的勝利,發生在這種混亂的時候,也讓人非常有想要清其中的前后過程的欲望。

    不過這也不是什么追根究底的時候,陸離將自己的好奇心按捺下去,開始書寫回復曹操那邊荊州糧草情況的文書。

    去年剛支撐了曹操打荊州的戰爭,如今又是春耕時期,荊州這邊的糧草情況并沒有多么樂觀,至少絕對不足以無限制的支撐曹操繼續戰爭的情況。

    當然了,這是在努力保證地方運轉與生產的情況下。

    要是不管百姓死活強行征糧草,甚至直接用百姓當糧草,那情況肯定不一樣。

    但是別管是陸離還是曹操,至少如今的曹操,是做不出這種事情的,那或許可以得到更多的糧草,卻也相當于將他們基本盤上的一切都否定了。

    所以說戰機到底為什么要出現在春耕時期呢,農人干活需要消耗糧食,牲畜使用需要消耗草料,這是不能過度克扣的,不然是會影響收成。

    一年的收成影響了,下一年難道就沒有戰爭能夠讓人平穩發展恢復了嗎,一年影響一年,很容易就會演變成某種惡性循環。

    中間要是再遇到什么天災,好嘛,簡直瞬間進入地獄模式。

    不存在任何虛報,陸離實打實的將荊州糧草情況匯總寫好讓人給曹操送過去。

    當然了,其中也夾雜著一些他們彼此才懂得的暗語,沒有完全數據化那么直白明了,畢竟也得考慮這種送信路上會不會被人攔截的可能。

    剛剛得到漢中的曹操收到陸離的來信,對于其中的情況倒也沒有特別意外,身為最上面的人,就算底下的情況不能知曉的詳細到毫厘,但大體如何還是心中有數的。

    有些人會為了讓他另眼相看虛報情況,往好處報,使勁往好處報,然后等到真的要用到的時候,再因為馬上要被拆穿,以一個慌里慌張試圖補救的狼狽模樣完成自我拆穿。

    當然了,還有那種瞞的特別好的,補救也補救的很從容,將所有可能讓自己露餡的人都扼殺在搖籃里面的人。

    曹操未必能夠全都找出來,但他清楚絕對存在這種人。

    就算他強調要愛惜百姓,會有上行下效不假,卻也絕對會存在濫竽充數、弄虛作假的人。

    百姓遇難了,當地官員積極處,事后再掉上幾滴淚,看起來太愛民了對不對,絕絕對對的好官行徑,可追根究底的向上仔細查一查,造成百姓遇難的根源可能就跟那位官員脫不開關系。

    可是沒有人會去查這個,最后對方好處得到了,名聲擁有了,人血饅頭吃了個滿嘴流油,百姓冤屈無處可訴,這種情況曹操是真切見識過的,不止一次的見識過。

    大漢好像沒有經歷什么轟轟烈烈的暴虐昏君,在之前還保持著一個看起來強大無匹的模樣,然后便突然走到了一個即將敗亡的境地之中。

    造成這樣的原因是什么呢,是董卓、是袁紹、是天子的無能,還是他曹操的種種……

    可實際剝開那層早已稱不上光鮮亮麗的外衣,王朝內部的腐爛已經開始散發出難以遮擋的臭味,膿水肆意橫流在田地間,在每個百姓的頭頂上。

    所以當陸離說出因為百姓的原因,沒有辦法那么堅定的選擇先帝時,曹操其實真的很能解。

    陸離是個言行合一的人,他當初說為了百姓,一直以來也真的是在為百姓做事,就比如說這種糧草上的事情,他從來不會為了討好曹操、增加自己的功勞,去選擇壓榨百姓得到更多的糧草。

    他選擇的從來不是最低程度保證春耕可以進行,而是一種至少要保證春耕順利進行的度。

    說實話,曹操有的時候都會產生一種實在不行先壓一壓,一切結束后不管是免稅還是如何,總能慢慢恢復過來的。

    事實上陸離也有過這種想法,在他激進的恨不得能夠將一切阻礙迅速推平,助力曹操趕緊解決所有敵人的時候。

    但是很神奇的,他們兩個好像從來沒有同時產生這種想法的時刻,所以一個總能被另一個勸住。

    這種巧合,讓曹操有的時候都會懷疑,陸離真的有產生過這種想法嗎,還是通過產生這種想法度自己進行反向勸諫呢?

    有還是沒有,這種事情重要也不重要。

    如今的結果是好的,就已經足夠了。

    非要深究緣由的話,有幾個人能夠經得住深究呢,你選擇我是因為我是你的心之所向,還是因為我能帶給你最大的利益?

    如果是前者,你會為了我放棄唾手可得的利益嗎,你會為了我背棄你的家族嗎?

    用陸離的話來說,有些事情看的深了,就是在考驗人性,而人性最是經不起考驗。

    曹操以前不會深究這些,可是現在或許是心態變了,有的時候就忍不住深入地想,想有哪些人會支持自己,想有哪些人會反對自己,想自己最后會不會舉世皆敵,想自己死后會有怎樣的風評……

    臣與君之間,看似簡簡單單的一字之別,實際上隔著太多太多的東西。

    尤其是由臣到君,跨越過程中需要得到的助力遠非簡簡單單的野心。

    漢中、漢王、大漢……

    曹操能夠得到漢中其實并沒有那么復雜,他是幾方勢力中最強大的一方,張魯已知大勢難違,選擇剛剛發跡不久的劉備,選擇與他有著血海深仇的劉璋,還是選擇如今最為強大的曹操,這并不是一件很難的題目。

    只需要幾場勝仗,只需要一位說客,只需要對方內部一定程度上的里應外合,漢中就這般到手了。

    眼看著曹操摘得了勝利果實,劉璋那邊本來有點變化的心思,倒是再度回歸了最初,而劉備呢……

    劉備的軍隊從容撤退,看起來這場漢中爭奪戰,他們就是主打一個重在參與。

    可實際上呢,對方還真的是玩了一場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打漢中是明修棧道,甚至看似要打劉璋也是明修棧道的一部分,實際上劉備的擴充是向南的,巴郡以南的犍為郡,就這般在大家目光幾乎都放在漢中的時候,被對方給得到了,如今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對成都形成了半包圍。

    當然了,得到了漢中,且擁有荊州的曹操,對劉備如今的地盤也是一個半包圍的情況。

    劉備是如何在大半兵力都集中在漢中的情況下完成對犍為郡的攻取的,這份成功一方面是劉備軍中內部的統籌得當,妙計百出,另一方面也源于劉璋態度的搖擺不定。

    實際上張松等人提醒過劉璋這方面的防守安排,然而劉璋只一心糾結著有關如何應對曹操,再加上他本人對于益州的掌控力度真的沒有那么強,于是就這般再次被劉備撿漏成功。

    劉璋,一款無意識助攻劉備的天使投資人。

    如今,每當劉備得到一塊地盤,雖然不知道諸葛亮在其中出了多少力,但絲毫不妨礙陸離對當初未曾實踐完成的三顧茅廬的嘆息。

    事實上不僅是益州,在向南的過程中,劉備那邊也試探性的對荊州武陵郡伸了伸手,只不過這邊可不存在什么大的防守疏漏,再加上劉備那邊軍隊人數也好,糧草情況也罷,都沒有特別充裕,故而不曾成功。

    得到漢中的曹操好像贏了,得到犍為郡的劉備似乎也沒有輸,孫權那邊針對江夏雖然沒有取得大的成果,但也不存在大的損失。

    那么在這場戰爭中大輸特輸的人到底是誰呢?

    劉璋:……

    第252章二合一(含一章營養液加更)

    之前形式還算好的時候, 劉璋對待曹操的態度不免有些許反復,雖然劉璋還懷揣著僥幸心,覺得對方說不定壓根沒有察覺到, 又或者察覺到了也不會跟自己計較什么。

    畢竟一切都還沒有塵埃落定之前, 他這邊應該還算是賣家市場,袁紹得到冀州后如何對待韓馥是一回事,但得到冀州之前,肯定不會是同一個態度的。

    在心里給自己找補的劉璋,到底也還沒有蠢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他心里明白自己在這場談判中,比起最開始,優勢可謂是大大減少。

    無他, 曹操通過得到漢中展現了自己的本事,而劉璋則是通過失去巴郡與犍為郡展示了自己的無能。

    這一得一失之間,便讓人不由有些抬不起頭來了。

    而且劉璋現在也是心里沒底的一個狀態, 他之前不是不明白益州的不受控制, 但明白歸明白,他到底還是穩坐益州牧的位置,那份不可控屬于能夠被光鮮亮麗的外在藏住的一份陰霾。

    但劉備接而連續的成功,無疑狠狠扯下了他的遮羞布。

    有那么一瞬間, 劉璋甚至忍不住想,要是自己沒有猶豫, 在劉備動手之前就向曹操投降便好了。

    若是那樣,兩個郡的失守,完全可以說成是大家不想要投靠曹操, 又或者交接過程中出現的疏漏,無論是什么, 至少不會全然都是自己的無能。

    可現在呢,劉璋總覺得所有人好像都在對著自己指指點點,全天下都在看他的笑話。

    最為重要的時候,這個時候對著曹操投降的話,像是什么呢,像極了走投無路之后的別無選擇。

    考慮到這個,劉璋真的很想硬氣一把,可也是考慮到這個,他又不免顧慮,若是自己再猶豫下去,劉備那邊若是再取得進展,到那個時候便真的是笑話了。

    而且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怕是都不用他去找曹操,他手下就要把他綁了去投明主了。

    對于士人的忠貞,劉璋實在信任不起來。

    左思右想之下,劉璋找來了張松,讓對方代表自己去跟曹操洽談。

    畢竟對方之前也去過一次,熟門熟路的。

    張松對于這個任務并不意外,事實上此刻劉璋心態的失衡就跟他有著脫不開的干系。

    非要說有哪里失算,也是在劉備的事情上,他怎么也沒想到對方速度那么快,以至于他本想要給曹操個益州,如今卻打了個折扣,只能給大半個了。

    看著劉璋堅定的好似決不反悔的模樣,張松表現出些許猶豫:“明公當真要如此嗎?”

    劉璋嘆息道:“主意已定,子喬莫要多言,只是務必要將我之心意說與司空知曉。”

    張松表現得好像還想要說什么,但是抬頭看了劉璋一眼之后,又將話咽了回去。

    本來心里還有點不得勁的劉璋,見到張松這個樣子都忍不住有些著急了,生怕對方這個時候要搞出什么幺蛾子來。

    為此,他甚至相當倒反天罡的與張松說起了投靠曹操的好處:“子喬兄弟多得司空青眼,想來日后自有錦繡前程在,可切莫錯了心思,毀了前途。”

    雖然是自己有心算計,可劉璋這個反應,再想想曹操,哪怕是如今為敵對勢力的劉備呢,這明公與明公之間的差別,當真是太過大了一些。

    我以前過的到底是什么苦日子啊,張松都忍不住要同情自己。

    他看著劉璋承諾道:“明公放心,松必不負所托。”

    朝著對方拱手一拜,張松就帶著對方向著曹操展示誠意的東西出發了。

    是的,對方甚至都沒有給他收拾行李的時間,直接讓人給他備好了出行要用的東西,好像生怕多等上一分鐘,劉備就會多奪走一塊地,然后讓他的投降變得更加不值錢一些。

    事實上張松也有這方面的擔心,畢竟劉璋在大亂斗中明明占據一定的主場優勢,可表現的那叫一個差勁。

    對比之下,劉備的表現就過于可圈可點了。

    良臣擇主而事,這可不是說著玩的。

    曹操最為強大確實沒錯,可在強大的同時,身邊的位置也擠得滿滿當當的,有人喜歡燒熱灶,可也有人寧當雞頭,不當鳳尾。

    再者說了,作為無能劉璋的手下投靠對方,這真的能夠有什么前途可言嗎,別是最后連熱灶都燒不上。

    劉璋或許還能有富家翁的日子可以過,但是他們能夠有什么保障啊,一份輔佐劉璋最后漢中被張魯劃出去自治,巴郡、犍為郡短短時間內皆被劉備奪走,這種工作履歷在求職過程中,絕對是妥妥的減分項吧。

    事實上現在益州真的稱得上是人心惶惶,這在某種程度上加速了劉璋的決斷,也在某種程度上助力了劉備的發展。

    張松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曹操如今駐扎的漢中,將文書與地圖信物送上之后,張松半點沒有隱瞞的訴說了劉璋如今的情況與益州的動亂。

    而曹操這邊也不存在任何遲疑,這個時候每遲疑一小會兒,都是在給劉備發展時間。

    他這邊沒有搞什么謙讓試探,劉璋看到曹操趕來,也沒有遲疑墨跡,不僅沒有,反而做出了一副要擺脫燙手山藥的迫不及待。

    他這個積極的態度,是真的讓哪怕之前就從張松那里聽說了情況,做好了心準備的曹操,都忍不住要懷疑一把是不是其中有詐的程度。

    原諒一直都在積極進取、從不退縮、遇強則強,一路向上的曹操,實在是同情不了劉璋這種心態。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對方如今這個形式也稱不上是窮途末路,怎么就這么一點都不掙扎的便認了呢。

    將疑惑牢牢按壓在心底,曹操不帶半點磕巴的接受了可稱之為從天而降的益州大禮包。

    管他劉璋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反正益州他笑納了,不會客氣的。

    雖然對劉璋充滿不解,但是曹操沒有吝嗇待遇,不僅是富家翁的待遇,還給了對方個有名無實的爵位。

    這對劉璋而言,可稱之為意外之喜了。

    益州牧安頓好了,眼神就不免要往下看,因為春耕時期的戰亂,劉璋本人能力不行,底下官員也不免各懷心思,這就導致了益州今天的春耕進行的程度,屬于讓陸離過來看一眼,都要少活好幾年的程度。

    別說陸離這個將重視春耕刻進了自己的仕途生涯中的存在,就連曹操接手了解了益州如今的情況之后,都有點想要將劉璋的爵位以及富貴全都收回來的沖動。

    你這么多年的益州牧,都當了些什么啊,最簡單、也最重要的春耕你都處不好,還能指望你干點啥?

    在絕大多數人都不靠譜的時候,靠譜的人就顯得格外突出了。

    如果還是一群不靠譜的人當家做主,這份突出不僅不會得到應有的獎賞,反而會讓人覺得刺眼,別說重用了,很可能直接就不用了。

    但是當家做主的人換成是曹操,那事情就完全不一樣了。

    目之所及所有難得靠譜的人,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拔,格外靠譜的更是格外提拔,比如說張松的好友法正。

    這個本來就因為張松在曹操這里掛上號的存在,也成功憑借著自己的能力,在一群不靠譜的人之中脫穎而出。

    曹操:這是什么,人才,扒拉到自己碗里來。

    接手后,一邊篩選人才,一邊補救春耕,一邊也沒有忘記派兵接手剩下的州郡。

    因為劉璋對益州掌控力度的差勁,他的投降并不足以讓曹操順利接管益州其他郡縣。

    但因為對方投降的那個人是曹操,所以跟風來投的人也有不少。

    在益州大半到手,加上之前就擁有荊州,劉備如今擁有的地盤可以說是直接陷入了曹操的半包圍之中。

    之所以是半包圍而非全圍,是因為南邊還有一個牂柯郡沒有落到曹操手中,反而到了劉備之手。

    而得到牂柯郡之后,南邊便直接與交州接壤了。

    不過指望交州能夠幫著劉備對抗曹操的可能性實在不大,反過來,對方幫著曹操對付劉備的可能性倒是挺大的。

    四舍五入一下,劉備如今算是進入曹操的包圍圈里面了。

    而他所得到的郡縣,都是原本屬于益州的,里面到底什么情況,對于如今掌握益州戶籍、地圖冊的曹操而言,絕對稱不上是什么秘密。

    眼看著兩方馬上就要兵戎相見,陸離所在的荊州也并不太平。

    曹操那邊順利是一回事,孫權并沒有因為曹操那邊的順利便撤兵,反而兵分幾路,朝著揚州與荊州接壤的幾郡發兵。

    這是非常明晃晃的分兵行為,不僅是在分自己的兵,也是在分荊州這邊的兵。

    他派兵去打了,你難道要不派兵去守嗎?

    荊州這邊在打,益州那邊也在打,陸離心里莫名有種不好的感覺。

    倒也不是覺得他們必然會輸又或者怎樣,而是一種很奇怪的,很莫名其妙就生出來的不好的感覺。

    在這種感覺的驅使下,陸離倒是沒有著急忙慌,他只是越發冷靜細致的處著手頭的各種工作,慌亂只會讓人忙中出錯,冷靜才是一切的最佳選擇。

    提筆將不知道為什么寫錯的字劃掉之后,陸離忍不住長長吐出一口氣,不知道是不是火苗太過暗淡,眼睛止不住的傳來一股酸澀感。

    益州那邊有曹操坐鎮,什么事情都相對要好處一些,畢竟能夠拿定主意的人就在那里待著。

    但是荊州這邊就不一樣了,曹操雖然扔了個兒子過來,卻并沒有讓兒子接手指揮權的意思。

    而擁有指揮權的陸離,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指揮的。

    權力的應用是需要分寸的,而且也不是人人都會無條件配合著你來的。

    這邊要如何,那邊要怎樣,荊州本地的資源分配,與荀彧那邊的對接……

    當初跟著劉宏,對著個大漢指手畫腳的時候,好像都沒有此刻這般累。

    為什么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呢,陸離覺得應該是老板不同的原因。

    劉宏他對待很多事情的時候態度太過兒戲了,搞得好像陸離只要認真一點,就已經是多么了不得的好人了。

    反觀曹操,他本人就是一個認真的的人,陸離的認真不自覺的就被卷到了一個需要更高一個等級的程度。

    雖然前者好像更輕松,但果然還是后者更加令人踏實。

    掌權的人如果太過輕松,在這個時代往往是一件比較可怕的事情。

    要么就是他手里沒有權力,沒有權力、沒有需要處的事情,那自然是可以很輕松的。

    要么就是他不在意權力背后需要承擔的義務與責任,不管百姓死活,不管未來如何,那自然也可以很輕松。

    陸離從來不喜歡劉宏的輕松,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喜歡此刻的忙碌。

    說好的兩年滅孫劉,如今卻好像已經近在眼前了一般。

    對于曹操而言,同時打孫劉并不是什么特別艱難的事情,他如今有著最大的地盤,也有著最多的兵力,便是孫權、劉備兩者加起來,都比不上曹操擁有的兵卒多。

    可兵卒多的同時,需要守衛的地盤也多,這就不免分散兵力。

    考慮到北方幾郡與異族相鄰,守衛邊境的兵力是不能隨意輕動的。

    所以曹操雖然擁有的士兵多,可是能夠調動過來參與戰爭的卻并非全部。

    反觀劉備與孫權,劉備那邊擁有的不多,卻全都在使用。

    而孫權那邊,真的將對方給逼急了,對方絕對是不介意全部出動的,畢竟揚州東邊是海,不需要擔心蝦兵蟹將會跑來侵略漢土。

    同樣都是水軍,孫權的水軍早幾年前便開始編練,而蔡瑁那邊的水軍承襲荊州以往的水軍。

    可荊州以往的水軍是一個什么水平呢,就這么說吧,當初黃祖守江夏的時候,就不止一次的用過水軍,但一次都沒有成功擊敗過孫權那邊,最后能夠守衛成功,全都是靠著水軍身后堅固的城墻。

    黃祖實際水平到底如何暫且不說,但實實在在的成績是擺在那里的。

    反觀蔡瑁,他現在的表現實在是讓人忍不住搖頭,只看如今的他,會讓人覺得他但凡不是出身蔡氏,他連跟黃祖比較的可能性或許都不存在。

    現在因為孫權那邊兵分幾處,大家也不可能都專注于幫著對方擦屁股了,劣勢瞬間就凸顯了出來。

    蔡瑁倒也不是那種完全沒有能力的人,畢竟當年也是幫助劉表平定荊州的人。

    但是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從放棄劉表、轉投曹操之后,他就表現出了一種嚴重的水土不服一般的能力失控。

    或許是因為背棄舊主引來了壞名聲,蔡瑁很著急的想要表現自己,而這份著急落實在軍事行動中,那就是諸多的破綻。

    非要形容的話,陸離感覺對方現在是心問題帶動了能力的嚴重下滑。

    可心問題,他也不是心醫生啊。

    前世今生沒少遭遇言語攻擊,但大多都能完成自我調節的陸離,實在不太在行如何規勸別人。

    這種事情,外力能夠起到的作用還是比較小的,主要還是靠自己堅強起來應對。

    可惜以蔡瑁如今的情況來看,對方顯然無法在短時間內自我堅強起來,可孫權那邊不會給對方慢慢調節心情況的機會,又或者說,這個亂世不會給人喘息調的機會。

    你不能適應它,你不能堅強自己,等待你的就只有失敗與死亡。

    真要說輿論攻擊,蔡瑁遭遇的比起陸離與曹操,十分之一都沒有,可人與人的承受能力是不一樣的,蔡瑁的承受能力顯然沒有達到。

    這其中可能還包含著預期與現實的不符,過去與如今的差別。

    陸離從不小看這種心漏洞可能造成的結果,對方昔日能夠背棄劉表選擇曹操,如今會不會再一次背叛呢?

    雖然當初是因為曹操明顯比劉表要強大,而且更有發展空間,但幾次三番的失誤,再加上叛主的事情,讓對方在曹操這里并沒有得到如劉表那般的看重。

    蔡瑁到底是如何想的,陸離不敢賭。

    其實這里面或許還有他的一份鍋,畢竟當年在襄陽的時候,雖然沒有明明白白的承諾過對方什么,但確實言語暗示過所謂的更好的未來。

    雖然大家都清楚這就是一種畫大餅手段而已,可人有的時候過得差了,很容易會拿著這些去較真。

    如今眼看著未來或許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倒是人言可畏處處都在,好像確實非常容易令人破防。

    思索間,時間已經來到了子時(23:00-1:00),作為為數不多還亮著燈光的存在,陸離辦公的地方還挺顯眼的,至少在大上睡不著出來溜達的曹昂看來是如此。

    這些日子陸離忙碌了不少,曹昂心里是清楚的,但他沒想到對方忙到這個時候還沒有休息呢。

    挑燈夜間工作,不僅浪費***燭火,也很是傷眼,陸離之前還這么勸說他呢,結果放到自己身上,對方倒是半點記不得了。

    曹昂忍不住走過去,看著門外守著的兩位侍衛:“州牧這般有幾日了?”

    陸離年紀不小了,石錘比他還要大上好多,早好幾年前,就不用對方一直這般守著自己了,尤其是工作到這么的時候。

    如果曹昂問的人是石錘,他不會從對方那里得到任何答案,石錘永遠不會將陸離的事情隨意告知他人,哪怕那個“他人”是曹操的兒子,甚至是曹操本人,都是如此。

    可如今守著的是原本荊州的士兵,其中一人猶豫片刻回道:“已經有幾日了。”

    雖然沒有明確回答是幾日,但曹昂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陸離聽到了門外的動靜,只覺得這個侍衛怕是不能繼續用下去了。

    畢竟對方要保護的人是自己,對方如今的上司也是自己,這般對著他人有問必答,實在很難讓人產生什么信任。

    陸離起身打開門:“子脩怎么來了?”

    曹昂的實現從侍衛身上轉移到了陸離身上:“夜深了,州牧怎么還不休息,可是忘了之前與昂言語之事?”

    陸離沒有說自己立刻去休息一類的話,反倒是做出了邀請的動作:“子脩進來講吧。”

    這明顯是有話要說的意思,曹昂走進房中,關上了門。

    陸離將江夏那邊的文書遞給曹昂:“如今江夏實在令人放心不下……”

    曹昂一邊翻開文書迅速查看,一邊聽著陸離的講述。

    可是聽著聽著,他總覺得自己好像從中聽出了什么危險的東西。

    曹昂:“州牧可是有意去江夏一觀?”

    陸離點頭:“確有此意。”

    江夏就跟南陽郡挨著,襄陽本身在南陽郡最南邊,去往江夏并不遠,快去快回用不了多久。

    曹昂卻道:“州牧不可!”

    “先不說君子不立危墻之下,州牧若去江夏,荊州事宜又該如何,若州牧不放心,昂愿往江夏一觀。”

    曹昂說的堅定,顯然是真的有意,而不是為了表態在這里許空話。

    如果陸離是有意激將讓對方去,這個時候或許會開心,但他可沒有這個想法。

    陸離抬手止住了曹昂的請去:“子脩莫急,我知子脩不畏艱險,只是子脩若去,怕令蔡德珪誤會。”

    陸離這么一說,曹昂立刻明白了。

    這事確實容易讓人誤會,老板將人扔過來歷練,然后你將對方安排到前線去,這要是出了點什么事情,責任算誰的。

    而且那邊守了好久了,突然空降一個公子過去,輸了是誰的鍋,贏了又是誰的功勞?

    第253章二合一(含一章營養液加更)

    陸離不好去, 曹昂去了容易讓人誤會,這個時候視線就不免要看向對方的家族了。

    這個時代如陸離這般孑然一身的,那屬于絕絕對對的特例, 而不孑然一身, 就不免要受到家族的牽絆。

    當然了,其中自然也不可避免的包括來自家族的各種助力。

    反正得失之間,個人與宗族雙方可謂是捆綁緊密。

    而朝著對方家族使勁的話,相關手段大致分為兩種。

    一種是聯姻,比如說曹家娶一位蔡氏女郎, 加深雙方之間的聯系,給蔡瑁那邊打個定心劑。

    要么就是結交蔡氏的小輩,讓對代為出面交流, 也是暗示蔡氏下一代前途明亮。

    雖然給曹呂兩家保媒拉纖過,但那屬于特殊情況,曹昂要是有心想要拉攏蔡氏, 蔡氏也有意如此, 陸離不會攔著,但你讓他主動去做這種事情,別說曹昂,曹操都沒有這個牌面。

    他難道是什么很不入流的媒婆嗎, 天天搗鼓這種事情?

    而且這種姻親關系說有用是真的很有用,比如說曹操與呂布之間, 但是說沒用也真的很沒用,比如蔡氏與劉表。

    所以果然還是選擇第二種比較好吧,想明白之后, 陸離將這個任務交給了曹昂。

    不過不是讓對方去結交小輩,而是讓對方去蔡氏轉達關懷, 但凡蔡氏沒有蠢到無可救藥,自然能夠意會其中的意思。

    曹昂對此沒有二話,也就是現在夜深了,不然曹昂能夠立刻跑到蔡府去。

    第二天,帶著拜帖直接登門的曹昂,得到了來自蔡氏的熱情迎接。

    不說別的,這可是曹操的大公子,這日后曹操要是再進一步,那可就真的是貴不可言了。

    大家在這方面都是很有經驗的,就算想要搞好關系,也不會將態度擺的特別諂媚。

    而曹昂在這方面也很有經驗,他最大的弟弟曹丕都比他小了十多歲,其余的弟弟就更不用說了,作為如今曹操膝下唯一一個已過弱冠的成年兒子,他沒少受到來自各方明里暗里的示好。

    對于如何應對這種示好,曹昂也是自有一套流程在的,對于需要示好的勢力是一種態度,對于要拒絕的勢力是一種態度,對于需要敲打的勢力還有一種態度……

    如今蔡氏雖然沒什么值得敲打的地方,但出身蔡氏的蔡瑁可就不一樣了。

    本身背棄劉表對于蔡氏而言就已經是名聲方面的重大打擊了,但背棄劉表選擇曹操還能說得上是人往高處走,別管別人怎么蛐蛐,大家心里其實都是可以解的那種。

    但蔡瑁要是再反復一次,他們蔡氏可就真的要完蛋了。

    這個時代沒有人會去花時間傾聽無關之人的心路歷程,也沒有誰會去關注所謂的心問題,大家就只是看結果而已。

    現在從曹昂這里聽說了陸離對蔡瑁的“擔憂”,蔡氏回憶了一下蔡瑁在劉表死后的各種表現,心也忍不住跟著提了起來。

    好不容易上了曹操的船,大家可都沒準備要跳船,德珪你可千萬別做傻事啊。

    心里擔憂是一回事,表現在曹昂面前的必然不會是恍然大悟一般意識到蔡瑁好像確實不對,而是感謝了來自陸離的關切,表示蔡瑁知道后肯定很開心,我們也一定會代為轉達的。

    放心,沒有任何問題,請務必要放心!

    人家表態了,曹昂也是立刻安撫,信任,我們對于蔡將軍也是非常信任的,只是州牧關心江夏情況,又擔憂會令蔡將軍誤會,這才讓我來這里說清楚。

    至于為什么想要跟蔡瑁說清楚會來蔡氏,而不是派人直接去江夏,這種事情大家懂的都懂,沒有必要說的那么明白。

    蔡氏那邊在送走曹昂之后,那是立馬安排人快馬加鞭的往江夏趕去,生怕個家族的未來毀在蔡瑁的一念之差上。

    雖然全程就只是陸離那邊的一面之詞,但那可是陸侍中,他在這種事情上可稱之為專家了,他能拿這種事情跑來騙我們嗎,還是讓曹操的兒子幫著他騙人,不可能的好嗎。

    況且就算是陸離那邊想錯了,他們這邊要是沒有做出相應的措施,原本只是想錯的事情,如今都得對了。

    而且江夏那邊的情況如何先不說,自從投靠曹操之后,蔡瑁的表現當真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

    江夏。

    聽到蔡氏來人,蔡瑁還以為是出了什么事情,卻沒想到族弟蔡和一來到反而關心起了自己,好像自己才是出事的那個人一般。

    蔡瑁:我出事了,我怎么不知道?

    蔡和道:“大公子幾日前來到府中,說是陸州牧擔憂兄長情況。”

    蔡和猶豫了一下,忍不住問道:“自投曹以來,兄長行事頗失水準,可是有何不妥之處?”

    對方口中的大公子,自然不是已經死去的劉琦,而是曹操的大公子曹昂。

    所謂的“行事頗失水準”都是委婉說法了,應該是行事大失水準吧。

    蔡瑁沒想過要背叛曹操,但他好像確實失去了以往那種追求勝利的能力與信心。

    是因為什么呢,是一次不戰而降讓他失了心氣,還是如今面對的比之以往要更加強大隊友與敵人,讓他在對比之下顯得沒了水平。

    又或者說他實在太想在曹操面前表現了,他想要讓所有人知曉是不思進取的劉表配不上自己,而不是自己就配劉表那樣的人,想要更進一步完全是得隴望蜀的貪得無厭、德不配位。

    可事實好像與期望完全相反,然后就開始越努力越沒有成功,越沒有成功越是努力想要成功,最后一步步的走向某種惡性循環。

    蔡瑁也不知道自己這到底是怎么了,只是在面對很多事情開始忍不住的猶豫、遲疑,甚至是產生某種自我懷疑。

    別人說話小聲一點,他都忍不住覺得對方是在對著他竊竊私語。

    不是他承受不了流言蜚語、輿論攻擊,而是有些話并不是假的。

    謊言難以破防,真相卻是快刀。

    曹操讓他來訓練水軍,可就在前不久的守城戰中,他這邊的水軍對上孫權那邊的水軍,再一次完敗。

    雖然之前黃祖用水軍對付孫權那邊的時候,差不多也是這么一個結果,但這絕對不是一回事。

    對方用水軍就是單純的用而已,但蔡瑁可是被安排來特意訓練水軍的,結果特意訓練、訓了好久之后,還是跟黃祖當初一個水平,你這到底都訓了些什么?

    或許可以用孫權那邊比之過去更加強大來做借口,但人家強大,你卻不能跟上并且比對方更加強大,這本身就是一種無能。

    再者說了,事情是要看結果的,結果就是比不上,哪里有那么多為什么?

    蔡瑁曾經多次用這種“結果論”的眼神去審視別人,現在輪到自己了,才明了這種審視讓人多么難捱。

    有關曹昂的那些話,被家族派遣過來的蔡和,雖然也不是沒有將那些話聽進去,但心態上偏向于將其當成一種激勵、提醒,甚至是警告手段。可來到江夏之后看到自家族兄這個狀態,這是真的有點不對勁啊。

    蔡和:“不知兄長可是有何困擾,若有用弟之處,絕無推辭之言。”

    面前是信誓旦旦的族弟,對方好似還跟過去一般無二的信任著自己,蔡瑁扯了扯嘴角:“別胡思亂想,不過是那孫氏小兒幾次三番挑釁,令人心中不悅,并無妨礙。”

    是逞強嗎,是吧,是不愿意流露頹勢嗎,是的。

    蔡瑁拉著對方走進書房:“家中可有其他言語捎來?”

    言語確實是有的,無非就是一些常見的叮囑,倒是二姊有幾句特別的叮囑。

    蔡和道:“家中對兄長多有掛念,二姊特意托我給兄長帶句話。”

    蔡和口中的二姊,正是劉表之妻蔡夫人。

    蔡瑁問道:“不知二姊有何言語?”

    蔡和道:“二姊說知道兄長為了家族受了委屈,讓兄長定要寬心,莫將他人言語放在心上。”

    很顯然,對方是真正摸清楚蔡瑁情況的那個。

    事實上相關的言語她也沒少聽,作為女性,也是作為妻子,哪怕在東漢這個束縛相對沒有那么嚴重的時代,她會受到的輿論譴責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更甚蔡瑁一籌。

    其實真要讓蔡夫人說心里話的話,她真半點不想要安慰蔡瑁,她覺得這群男人就是可供選擇的余地太多了,所以既想要功成名就、拜相封侯,又想要為人稱贊、流芳青史。

    既要又要還有,有一樣得不到便要心中憤懣,妥妥的貪得無厭。

    可誰讓他們是有更多選擇余地的人呢,家族的未來,自己的未來,又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寄托于對方,所以該勸還是要勸的。

    有的時候人之所以會想不開,是因為缺了一塊遮羞布,自古忠孝難兩全,在忠方面落下的道德,便以孝為幌子來解釋行徑便是。

    只是孝還不夠的話,加上為了百姓、為了大義,人想要給自己找借口的話,總是能夠找到無數借口的。

    蔡和發現蔡瑁在聽到這句話后,態度竟然真的有所變化,還是往好處里面變,不由贊嘆自家姊姊的聰慧。

    同時,他也提醒道:“到底州牧掛念一番,兄長可要書信一封以表謝意?”

    人家那邊別管懷著什么心思,找上蔡氏讓自家人幫忙轉達,那就明顯是帶著善意來跟你談的,論情論,都是該有所回復的。

    蔡瑁點頭,做到一旁抽出一份空白的文書便書寫了起來。

    蔡和算不上多么聰明的人,卻也看得出來,兄長行動中似乎帶著些許怨氣。

    他四下打量了一下,確定周圍都沒有人,向著蔡瑁所在的方向微微傾身,小聲問道:“兄長與陸州牧可是有何誤會?”

    蔡瑁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家兄弟,就這么說上“誤會”了,是不是該謝謝你沒有直接說我做了什么錯事啊,你到底是誰的親戚,屁股往哪邊坐呢?

    蔡瑁:“如何便言語誤會?”

    蔡和回了幾句,雖然沒有明確指責誰,但字里行間透露出一股子陸伯安多么多么好,你跟他不好的話,那是不是你有問題的意思。

    真不愧是你啊,陸伯安。

    所以和啊,你剛剛提醒我要表達謝意,到底是禮節上的、政治上的,還是你偏心上的?

    早在當年劉表還活著的時候,蔡瑁就已經見識過陸離蠱惑人心的本事了,當時他同樣也是被對方蠱惑的一員。

    當時是當局者迷,如今卻是旁觀者清了。

    當年對方對劉表,那是動之以情,曉之以,又是跳出局外、又是設身處地,最最讓人難以想到的是,他跑到別人的地盤上,竟然還敢對地盤擁有者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

    劉表可以說被對方哄得一愣一愣的,蔡瑁冷眼看著,只覺得對方都快要忘了對方是從曹操那邊來的了。

    就連被對方氣暈過去之前,還一口一個“伯安”叫著呢。

    而當初對方對自己,其實也是差不多的手段,只不過表現方式不太一樣而已。

    最后到底是自己做出的選擇,蔡瑁不至于將一切推到自己是受人蒙騙這種事情上來,畢竟會在這種事情上被人給蒙騙了,只會顯得他更加愚蠢……

    想了很多,蔡瑁看著蔡和,有種看到當年的自己的感覺。

    他也不跟對方爭辯什么,只點頭承認對方說得對:“因守城之故情緒些許緊繃,我對州牧并無誤會。”

    蔡和點頭,好似接受了蔡瑁這番說法,然后在一旁幫對方磨墨。

    很正常的行為,偏偏給了蔡瑁一種對方在催促自己趕緊寫的感覺。

    錯覺吧,一定是錯覺吧?

    將江夏情況,孫權那邊的動態,自己如今的情況,以及感謝來自陸離的掛懷寫清楚后,蔡瑁將文書遞給蔡和,讓對方順路帶回去。

    蔡和也不覺得自己這是被兄長驅趕了,畢竟來這里就是為了通個氣,彼此表一下態,那自然是帶著書寫態度的文書回去才是有始有終的做法。

    又關心了幾句,蔡和帶著文書踏上了歸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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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陽。

    看著蔡和捎回來的文書,只從這份文書看,江夏的情況也好,蔡瑁的心態也罷,看起來都沒有什么大問題。

    比水軍的話,蔡瑁那邊比之孫權確實遜色不少。

    但真的純唯結果論的話,孫權的水軍就算比蔡瑁的好又能怎樣呢,還不是沒能攻下江夏。

    這般一想,到底誰強誰弱還不好說呢。

    不過真的還要繼續打下去嗎,曹操那邊還好說,可孫權那邊不過一州之地而已,這般硬是耗著,耗的可都是寶貴的春耕時期。

    而且現在春耕已經臨近尾聲,這不是說春耕要結束了,大家可以放開了打了,而是說春耕已經快要結束了,再不補救的話可就真的沒得可補救了。

    種地可不是簡簡單單的撒上種子就能夠坐等收獲的,什么時節辦什么事情都是有講究的。

    錯過了應有的時間,都不說收成減少,很可能直接就是一個顆粒無收。

    劉備看起來得到了兩郡之地,可實際上得到之后就一刻不停的在進行著戰爭,都不說郡內人心歸附情況如何,只是農人耕種便受到了巨大的影響。

    到最后土地是得到了,但土地能夠帶給他怎樣的收益,可就說不定了。

    要說劉備本人也是當過地方官員的,諸葛亮不可能不懂這些,莫非真的是自知無路可走,只能首尾難以兼顧的放手一搏嗎?

    本來因為蔡瑁的文書稍稍舒展的心情,想到益州如今還未停止的軍事行動,又不免操起了心。

    雖然荊州的軍事行動同樣不曾停止,但是攻取與守城之間,還是有著非常明顯的區別的。

    事到如今,陸離仍能想起當初強攻江夏時慘重的傷亡情況。

    不客氣的說,憑借曹操如今的體量,光打消耗戰,就足夠將剩下的人都耗死了。

    他只需要出一部分兵,其余人就要用全部的兵力去抵擋,部分兵力不會對地方生產造成過度的影響,但全部的兵力就不一樣了。

    長此以往,一方消耗的同時還能恢復發展,另一方則是純粹的消耗,勝負豈不顯而易見。

    只要沒有意外,繼續下去曹操必然是勝利的一方。

    可這是東漢末年,怎么可能會沒有意外呢?

    戰爭免不了要死人,而死人一旦處不好,隨之而來的便是瘟疫。

    江夏之前在荊州爭奪戰中淪為了絞肉機,陸離任職荊州牧之前,便提醒過曹操一定要注意打掃戰場,妥善安置尸體與傷兵。

    而在他任職荊州牧之后,更是時刻關注著戰后處問題。

    其中包括了有關死去兵卒的撫恤,傷殘士兵的安置,以及有功兵卒的獎賞,當然了,也有戰場的清掃與打。

    陸離甚至親自去看過,生怕有誰不當回事,或者偷懶糊弄。

    可瘟疫最是不講道,哪怕你嚴防死守,似乎都阻擋不了對方分毫。

    如果說蔡瑁的上一封文書還讓人略微舒心,那么下一封便讓人忍不住眼前一黑了。

    不說陸離本人切實展現過對疫病防范的重視與親力親為,就說在這個時代,誰不是聞“疫”喪膽。

    任你是世家豪強還是達官顯貴,在疫病面前都沒有三六九等可言,只會平等的躺板板。

    盡管蔡瑁用的詞匯,是“似有疫狀,已安排醫工處”。

    但是能夠這般寫出來給他送過來,情況顯然沒有那么簡單。

    陸離提筆又放下,可還不等徹底擱置,立刻又拿了起來。

    在這個時候出現這種事情太致命了,一方面必然影響己方士氣,另一方面也不能確定敵方到底是會聞“疫”而退,還是趁機攻城。

    雖然從人道主義方面講,是不應該攻城的,而且士兵聽說城內有疫病,進攻的時候也不免心中惶惶。

    可戰爭哪里有那么多人道主義,萬一對方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事情真的難說。

    一方面是守城的危機,一方面也要注意疫病的處,這一個不好傳染開了,事情可就不好收拾了。

    陸離一邊安排人運輸糧草,準確說是打著運輸糧草的幌子運輸草藥,有些事情在還沒有確定的時候不能太過大張旗鼓,不然內部人心就先散了。

    另一方面,也是給曹操那邊送信,讓對方有個心準備。

    不管是真是假,料己從嚴,這事不能懷著僥幸心。

    草藥是一方面,醫工也不可少,值得慶幸的是,自從得到荊州之后,他們還一并得到了張仲景。

    這是什么,這是漢末重要戰略資源。

    陸離的各種安排都沒有避開曹昂的眼睛,疫病的事情同樣也是如此。

    眼看著曹昂主動請命要去江夏安定人心,以對方的身份來看,確實能夠起到這個作用,但他真的能夠將曹操的兒子這般指派出去嗎?

    第254章曹昂的選擇

    陸離很是認真的看著曹昂, 目光好似在衡量對方言語的真假,到底是真心愿意去,還是篤定了陸離肯定會拒絕, 所以在這里進行態度方面的表演呢。

    換做平常時候, 便是真的為了搏名利的表演,陸離也不介意配合一二,但是此刻陸離完全沒有那個心情:“疫病非小事,性命攸關,子脩可要好生考慮。”

    陸離擺出了一副你要是點頭我真的會派你去的架勢, 同時也給對方留下了可以委婉拒絕的余地。

    或許剛剛是真心的,但也不排除一時熱血上頭的可能性,冷靜下來權衡利弊的話, 想法或許會完全不同。

    陸離也有過類似的情況,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多思考思考不是什么壞事, 對方也是有家有室的人, 可不像自己這般“無牽掛”。

    曹昂確實因為陸離這話仔細思考了一番,他的想法并沒有改變:“昂此言盡為真心,盼州牧知曉。”

    說完表態的話,曹昂實在忍不住自己的疑惑:“我以為州牧會阻止我。”

    他說這話倒是不是說想要借著對方的阻止不辦這事, 而是對于陸離的態度有些好奇。

    畢竟這種行為在他人看來,簡直像是在送自己的上官的兒子去送死, 應該沒有幾個人會做這種事情吧。

    就算陸離跟曹操的關系很好,但正是因為這份好,才讓他看起來格外不適合做這種事情。

    事實上曹昂剛剛一直在思考如何勸說陸離答應自己, 卻沒有想到陸離好像并不需要專門的說服。

    可是為什么呢?

    這實在是讓人想不明白,總不能是自己父親那邊已經同意了吧, 可就算快馬加鞭往那邊送信,這時間上也來不及啊。

    陸離看出了曹昂的疑惑,而看著為此感到疑惑的曹昂,他忍不住笑了。該怎么形容這個笑容呢,不似以往溫文,倒是帶著幾分涼薄。

    這般的陸離讓曹昂忍不住一愣,雖然知道對方孤身一人能夠走到今天,不會是什么傻白甜,但這確實是他從不曾見過的模樣。

    陌生,卻與丑陋決然無關,反倒透露出一股別樣的魅力。

    陸離:“子脩這般想法放在別人身上或許沒有問題,可若是放在我身上,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曹昂聽到這話忍不住一愣,陸離沒有解釋什么,但曹昂自己想出了答案。

    別人會顧忌家族的延續與未來,顧忌自己的政治生涯如何發展,但陸離的政治生涯早已不缺少高光了,也沒有什么家族延續需要思考,完全就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狀態。

    所以他想要周全的時候會如同別人一般行事,但是當他不想要周全的時候,也完全不介意直接撕掉規則套路。

    了不起就是將曹操的兒子搞死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啊,曹昂自己愿意的,這年頭哪里沒有危險,曹操上戰場不危險嗎?

    他們曹家想要更進一步,難道是可以坐在家里安全完成的嗎?

    曹昂分析出了一部分,還有一部分屬于陸離與曹操知曉的部分。

    陸離為什么選擇曹操呢?

    他給出的答案是為了百姓。

    為此,他拋棄了先帝的恩惠,毫不顧惜自己的名聲,可以說將自己能夠舍棄的東西都舍棄了個干凈。

    相比之下,曹操的兒子怎么會比這些更重要呢,又怎么會比百姓更重要呢?

    如果他為了保護曹操的兒子棄百姓于不顧,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情吧,就好像他之前的選擇不過是拿著百姓當自己改弦更張的遮羞布而已。

    不論是想要穩住當前的位置還是繼續向上爬,人最應該保護好的就是自己的地基。

    陸離沒有跟曹昂解釋這些,他只是最后確認了一遍:“子脩當真想好了嗎?”

    不管怎么說,就算不把他當成老板兒子,這好歹也算是友人的兒子,而且對方要是不情不愿的話,與其讓對方去添亂,還不如老實在這里待著。

    若是曹昂不在,陸離或許自己便去了,但曹昂愿意去的話,不得不承認,能夠起到的安定人心作用確實遠遠大于陸離,因為他是曹操的親兒子,長子,甚至是嫡長子。

    曹昂堅決點頭,沒有任何改變主意的想法。

    陸離見狀自然是安排人去幫忙收拾東西,而他自己則是摘下了自己腰間的玉佩,并將其遞給曹昂。

    這是當年他身染疫病,曹操跑來看他送給他的那塊玉佩,那塊來自董扶的玉佩,那塊好像真的起到了保佑作用,讓他平安熬過疫病的玉佩。

    當年曹操將玉佩送給自己,如今自己將玉佩送給曹昂,怎么不算是一種循環呢。

    曹昂對這塊玉佩并不陌生,不說這是他父親送出去的,當初在家中還因為這塊玉佩引起過家庭矛盾呢。

    而且有關自己父親贈玉給陸離,也是一段美談,當然了,也有人不覺得這是什么美談,反而覺得這是某種對于天子的背叛。

    但曹昂姓曹,他可不會支持后面那種說法。

    陸離會毫不猶豫的同意他前去江夏的請命,卻也給出了自己最真心的祝愿。

    如果可以的話,當然還是自家老板的兒子出去轉悠一圈,名利雙收的平安歸來更好。

    沒有過多耽誤,陸離直接讓曹昂帶著新一批的物資往江夏而去。

    之前不讓對方去,是怕蔡瑁誤會,但這個時候讓對方去,蔡瑁不僅不會誤會,說不定還要好生感恩戴德一把呢。

    畢竟疫情發生在他管轄的地界上,而且不是當初曹操奪取江夏后發生的,而是在他接手一段時間之后出現的,他是最主要的第一責任人。

    雖然大家都清楚疫病的事情從來難測,絕不是蔡瑁有意為之,但大家也都清楚各種異象其實與三公沒什么關系,但這一點也不妨礙出現什么事情的時候讓三公當背鍋俠。

    當然了,或許蔡瑁并不會有什么感恩戴德,反而會誠惶誠恐。畢竟也不是誰都能夠像陸離這般,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將上司兒子往疫區送的。

    事實正如陸離所想,蔡瑁的反應完全就是第二種。

    當收到曹昂要來的消息時,蔡瑁都沒有時間為這個消息驚訝,因為真人跟消息一起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蔡瑁:……

    好癲,這個世界真的好癲,完全癲成了我不認識的模樣。

    蔡瑁:“大公子怎能來此?!”

    什么感恩戴德,完全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有目眥欲裂,疫病出現在自己管轄的地區本身就已經很要命了,大公子萬一在這里出了什么事,哪怕并不是自己將對方叫過來的,但曹操心里的小本本上會不記上自己的名字嗎?

    眾所周知,智與情感是兩回事,在智的人也免不了會有感情用事的時候,更何況曹操本身走的也不是什么絕對智的路子。

    蔡瑁都想要將對方打包連夜送回去了,這是鬧什么呢,便是一郡百姓,又哪里比得上曹昂。

    這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知道你親爹現在走到哪一步了嗎,你不知道自己只要活著就會有怎樣的未來嗎,為什么偏偏要來冒這個險,你當你的命是不會被奪走的嗎,你當疫病認識并畏懼你的身份不敢侵染分毫嗎?

    曹昂會來本身很離譜,陸離竟然真的讓對方來,同樣離譜,甚至更加離譜!

    他不信陸離真的想要勸說或者阻止,會攔不住如今無兵無權的大公子。

    曹昂看得出來,雖然蔡瑁對自己的到來各種夸贊,但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心意領了,但大公子你人還是回去吧。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不過曹昂也無意為難蔡瑁,他雖然不缺少冒險精神,但也不是硬要往死處沖,他表達了自己就是來當個安定人心的吉祥物的,必然會好好保重自己,將軍無需擔憂。

    蔡瑁倒是想要不擔憂,但怎么可能不擔憂呢。

    就在昨天,軍中也出現了幾個疑似感染疫病的士兵。

    如果說上一封信告知陸離的是“似有疫狀”,如今再寫,幾乎可以自信的將“似”給去掉了。

    雖然軍中僅僅只是有幾個士兵出現了這種情況,但疫病這種東西一傳十、十傳百,事實上要不是蔡瑁處的及時,此時軍中怕都要亂了。

    現在哪怕曹昂保證了不會亂跑,可這保證有什么用,蔡瑁都不確定到底應該待在哪里才是絕對安全的。

    ————————————————————

    益州。

    江夏疑似出現疫病的消息,陸離不曾隱瞞曹操,曹昂往江夏而去的消息,陸離也不曾隱瞞曹操,自己點頭同意曹昂去江夏的消息,陸離同樣沒有隱瞞曹操。

    如果說江夏有疫病的情況讓人不由心中一沉,曹昂前去江夏的消息,對于曹操而言就有點喜憂參半了。

    他是曹昂的父親,卻也不只是父親。

    比起對方安穩的待在最為安全的地方,曹操更愿意看到曹昂勇于在遇到事情的時候站出來。

    他沒有將對方直接帶到戰場上來,卻不代表他希望對方躲在后面不敢面對危險。

    平安很重要,但是遇事要有能力與心性同樣重要。

    袁紹與劉表那不成器的兒子,對于曹操而言可以說是近在眼前的負面例子。

    袁紹的兒子好歹還算是有點能力,但劉表就完全沒法看了。

    當初陸離勸說劉表的時候,就拿著對方的兒子說過事,曹操都不敢想,自己要是也擁有類似的兒子,這得是多么糟心的事情。

    幸而不管是長子還是其他年紀還小的兒子,都表現出了足夠的能力與心性。

    第255章安定人心

    如果說對于曹昂的選擇是喜憂參半, 那么對于陸離的做法,就如陸離所想的那般,曹操半點也不意外陸離沒有阻止曹昂前往的選擇。

    事實上, 在所有人都覺得陸離這般怕是有些過了的時候, 曹操卻覺得很正確、很對味,很符合他對陸伯安的了解與印象。

    曹操毫不懷疑,要是自家兒子沒去,去的恐怕就是陸離本人了。

    相比較起來,還是讓曹昂去吧, 年輕人就該多鍛煉鍛煉,至于危險,大爭之世何處不危險。

    他寧愿自己兒子死在危險之中, 也不愿意有一個面對危險裹足不前的懦夫兒子。

    況且曹操很清楚,陸離心中最為看重的到底是什么。

    可惜曹昂顯然沒有他們之間的這份默契,還專門寫信來幫忙解釋,*** 聲稱要去江夏是自己的主意, 好像生怕曹操會誤會陸離什么。

    這有什么可誤會的呢,曹操覺得曹昂簡直想太多了,要知道他們兩個認識的時候,曹昂還在家中學習呢。

    對方跟陸離之間所有的關系, 都是因為曹操才建立起來的,因為他是曹操的兒子, 所以認識也好、一起過年也好,幫忙說媒也好,才會出現在他跟陸伯安之間。

    換句話說, 若曹昂并非曹操的兒子,這些都不會存在。

    所以他怎么會覺得自己比曹操更了解陸離呢, 還做這種可稱之為多此一舉的解釋。

    不過伯安將與玉佩給子脩了啊,曹操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想起了當年洛陽的玉佩風波,雖然他到達洛陽的時候,先帝玉佩都已經賣完好久了,但現在想起來,還是讓人忍不住感嘆陸侍中得到的偏愛。

    畢竟是能夠將其他人都說成東施的陛下啊,別人都是東施,西施是誰顯而易見。

    荊州那邊有陸離在,曹操暫且放下心來,如今最重要的是劉備,如今看起來是他們半包圍了對方,但要是不能立刻解決,也可以說對方所在地與他的地盤幾方接壤,到時候還得專門布置兵力防著對方。

    這從來只有千日做賊,哪里有千日防賊的道。

    ————————————————————

    廬江郡。

    江夏那邊疑似出現疫病的消息,并沒有瞞過揚州這邊的眼睛。

    不說本就在進行攻防戰,便是沒有,對于曹操那邊的關注也不會減少半分。

    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他們的反應并非喜悅,而是凝重。

    雙方這些日子一直在交戰,很難說這疫病是怎么來的,也不好保證那絕對就是出自江夏,而非雙方都存在。

    這要是幸災樂禍去看人家房子著火,結果最后發現著火的還有自家房子,那可就好笑大發了。

    迅速排查了一下自己這邊的情況,只能說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

    壞消息是自己這邊也出現了類似的癥狀,好消息是對方同樣出現,而且自己這邊的情況比對面那邊要好一些。

    但這種好只是相對而言,而且極大可能是暫時性的,當你發現一例疫病的時候,可能早就已經有一村的疫病等著你處了,更不用說例子出現在軍中。

    孫權這邊動作也不慢,立刻就開始處,不過沒有撤軍的意思,主要是擔心這么一撤退,直接將疫病給一并帶回去,那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東漢對于疫病稱不上陌生,尤其是看起來就是蒼天不眷的東漢末年,大家其實沒少跟疫病打交道,對于如何應對也有了一套流程。

    但熟悉歸熟悉,流程歸流程,要說切實解決的可行辦法,很遺憾,到目前為止仍然不存在。

    要么就是簡單粗暴的將所有染病的人集中起來干掉,要么就是帶著幾分仁義的將人集中隔離起來治療,但說是治療,放在百姓身上,就是喝點不知道摻了多少水稀釋過的藥物,純粹看你自己能不能熬過來罷了。

    等到染病的人差不多都死了或者硬挨過來了,這場疫病也差不多就結束了。

    什么藥到病除的藥方,到目前為止仍然沒有發現,最多就是出點相關的方子罷了。

    達官顯貴或許還能有專門的醫工根據情況變化用藥,但更多普通百姓就純粹大鍋藥,看自身體質與運氣。

    這是一件很沒有辦法的事情,畢竟條件有限,醫工有限,部分醫工的水平也很有限。

    個別的神醫,并不能代表一個時代普遍的醫療情況。

    這個時代比較權威的醫學著作是《神農本草經》,但是絕大多數醫工沒有學習的機會,就算有學習的,也大多都學不全。

    當初陸離學習的時候,還是系統給提供了比較齊全的學習資料,陸喬給的就是不齊全的。

    陸離這種出身都是如此,更不用說其他醫工了,很多就是家中口耳相傳的,甚至有不少人學習的還是帶著些許錯誤的醫書。

    當年劉宏倒是因為疫病的原因很是認真的培養了一批醫工,但是洛陽一亂,不少人直接完蛋了。

    后面曹操這邊在陸離的建議下對于醫工的培養也比較重視,但神醫不是能夠簡單培養出來的,是需要天賦的。

    不說神醫,比較好一點的醫工,也不是短期內能夠迅速培養出來的。

    所以這種重視培養出來的,大多就是一種流水線式樣的,能夠治療簡單疾病的醫工。

    但到底是認真培養過,這個時候算是有人可用,反觀孫權那邊,雖然情況相較而言要好一些,但醫療條件相較而言就要差一點了。

    雙方最開始所謂的相對差距,很快就被來勢洶洶的疫病非常平等的抹除掉了。

    接下來的流程幾乎沒什么區別,大規模的爆發,隔離,處,死亡,病痛……

    陸離真切體會過疫病帶來的折磨與絕望,哪怕已經隔了好多年,如今想起來依舊歷歷在目。

    他是得到專門照顧的人,他是有最好的治療條件的人,可依舊那般難熬,更不必說集中的百姓。

    絕望是帶著腐爛與腥臭的味道,而百姓對它有著足夠敏銳的嗅覺。

    很多消息是壓不住的,也沒有辦法壓,江夏出現疫病很快就成為了一個半公開的消息,不過對于戰爭幾乎沒有太大妨礙,因為孫權那邊也出現了同樣的情況。

    陸離可以保證,自己這邊可從來沒有做過什么將感染了疫病的人往對方那邊扔的事情。

    底線這種東西對于深受儒家文化影響的人們而言,還是有點重要的,只要沒有人打破,大家一般也都會選擇遵守規矩。

    就好像曹操不曾出現過屠城行為,其他勢力的屠城行為較之原本歷史上也少了許多。

    畢竟曹操的屠城行為實在太過,可以說大大的打破了底線,以至于其他人再有類似行為,只要比不過對方,好像都成了一種戰爭中應用的手段,而不是要被大批特批的殘暴行為。

    陸離看完江夏送過來的文書,確定一切還在控制之中,曹昂也沒有出事后,心里稍微放下了些許。

    雖然清楚安定只是暫時的,說不定變故在寫完文書送過來的那一刻就已經出現了,但人是不能一直緊繃著的,該有的張弛有度還是要有的。

    處好文書后,陸離拿起一本醫書看了幾眼。

    這本醫書是剛從系統那邊的文庫里面淘出來的,與其說是醫書,不如說是迷信書籍,什么時辰對著哪一個方向拜,重復幾次,最后從哪個方向的樹上取樹葉樹皮熬煮……

    話說回來,出現這種疫病情況,確實是需要搞一搞祭祀的。

    倒不是要靠著玄學治病,而是要靠著這種儀式來安撫人心。

    就好像出現了干旱情況的話,是需要進行祭祀求雨的。

    淫祀是指不合禮制的祭祀,不當祭的祭祀,與之相反的,自然也有祭祀的禮制規定,與被官方承認擁有受到祭祀資格的存在。

    出現瘟疫,東漢一般是祭祀西王母與五瘟使者,前者屬于官方正統,后者在民間廣為流傳,至少都不屬于淫祀。

    陸離就往江夏送了一份提醒曹昂可以進行祭祀活動的文書,也方便對方將吉祥物身份運用到最好不是嗎。

    雖然陸離并不怎么相信這個,但人在絕望的時候,是需要有心靈寄托的。

    而且有些東西你不去做,也會有別人去做,與其讓某些地方上的所謂天師、神人跑出來惑亂人心,還不如自己占據玄學主動權呢。

    這就跟輿論陣地是一樣的,你不占據,讓別人占了的話,就只能等著被動挨打了。

    曹昂收到來自陸離的文書,看清楚其中的內容后,忍不住就是一愣。

    當時蔡瑁正好就在對方邊上,看到他這樣還以為是出了什么事情,沒想到竟然是陸離提議搞祭祀的事情。

    這倒是給他們提醒了,不過這有什么好驚訝的呢?

    蔡瑁:“公子可是有何不明之處?”

    又或者,難道是并不贊同這個建議?

    曹昂倒不是不建議,也沒有不明白的,他就是沒有想到,他以為陸離不會喜歡搞這種手段的。

    一來那份《禁淫祀》可謂是傳遍大江南北,二來他與張角也可謂是血海深仇了。

    再者說,曹昂也是跟陸離有過不少接觸的,他能感受到對方對于這種事情其實并不怎么有興趣,也可以稱之為不信服。

    不過這些倒是沒有必要一一給蔡瑁說,曹昂只道:“只是想起《禁淫祀》,以為州牧不喜此類手段。”

    當年《禁淫祀》傳往地方的時候,蔡瑁還不曾在地方任職,但他也是看過的。

    蔡瑁:“淫祀與正神,豈可混為一談。”

    第256章回復

    江夏搞起了祭祀, 揚州那邊同樣也沒有落下,他們這邊的迫切程度甚至要遠高于江夏,因為這邊百姓間是真的有神棍在的。

    反正有用的話, 就是他們這邊得天眷顧, 天命加身,沒用的話,那一定是對家遭了報應連累了我們,天可見憐的,我們是純粹被人牽連的人吶。

    雙方都是這么想的, 也都是這么干的,幸運的是疫病被很好的控制住了,控制在一個死了很多人, 卻也死在可承受范圍內的數量上,同時雙方的戰爭也暫且告一段落。

    撐不住了,糧草真的撐不住了, 再不趕緊去抓春耕的小尾巴, 那就真的什么也抓不住了。

    相比之下,揚州那邊是更加撐不住的一方,所以荊州在防守成功的同時還從對方身上小小撕下了一塊肉。

    雖然那點地方不是特別重要的兵家必爭之地,甚至還易攻難守, 但這種獲得本身的戰略意義是非常正面的。

    這代表著我們不僅成功擊退了敵人的入侵,還成功反過來奪取了敵人的地盤, 這就是板上釘釘的勝利,是對我方士氣的巨大鼓舞,以及對于敵人的重大打擊。

    戰爭在很多時候, 也是在打心戰。

    蔡瑁逐漸找回狀態后,一并找回的還有水平, 雖然不是什么頂尖水平,但也稱得上是中等偏上了,中規中矩不出大差錯,有的時候就已經足夠了。

    至于更高水準的發揮,目前沒有人對蔡瑁抱有那種期待。

    或許是之前來自族人的勸解起到了作用,或許是這次跟著老板兒子一通成功在“疫病關卡”通關塑造了信心,反正陸離從收到的文書上來看,都能看出對方態度明顯積極向上了不少。

    挺好的,真心的,陸離真心希望對方能夠將這個狀態保持下去。

    比起荊州與揚州之間“略勝一籌”的結束,益州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預想中會兩不相幫,甚至幫也是幫曹操的交州,實際上卻是選擇了暗中幫扶劉備。

    雖然那幫扶聊勝于無,但這個選擇本身就很耐人尋味。

    事實上別說提供微末幫扶,交州兩不相幫本身就是在幫助劉備,現在他不僅沒有兩不相幫,還真的出手幫忙了,怎么著,真覺得彼此之間存在唇亡齒寒關系了不成?

    反正僵持了一段時間,曹操那邊攻下了犍為郡大部分,劉備那邊得到了牂牁郡部分,現在劉備的地盤體呈一個長條狀,左右兩邊與北邊都是曹操的地盤,南邊與交州接壤。

    這種細長條的地盤,其實反而不如與圓形、正方狀的更容易防守,非常容易首尾難以兼顧,防守難度大大增加不說,支援難度也大大增加。

    陸離反正是想不明白這其中的意圖到底是什么,也不準備繼續用自己一般的軍事水準去思考這事,非要思考的話,無非就是根本一點得失方面的衡量。

    比如有缺點的同時是不是有著更大的優點,如果眼前找不到更大的優點,那么優點會不會在未來顯現出來?

    當然了,還可以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最后一個離譜的真相是劉備那邊實在是沒地盤沒怕了,在瞎幾把亂打,能夠搶到一塊算一塊,完全沒有思考過得失利弊。

    陸離想的有些頭疼,就算是想到頭疼了,也完全沒有想到一個合適的結果,總不能是想要往交州那邊發展,準備在大勢難逆的情況下,占據一塊地盤,靜靜發展,以待天時吧。

    若真的是打著這個主意,只是交州可不夠,交州的體量真的不夠,反正自古以來就沒聽說過能靠著那里往中原打的,最起碼也得有一個益州才行。

    不管怎么說,大家算是進入了短暫的和平耕種時期,只是曹老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比如說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有個兒子放在我這里沒有帶回去呢?

    是的,曹老板以程昱為益州牧,留下部分兵馬守衛,然后帶著部分兵馬回鄴城去了。

    并且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過他兒子半句,好像已經忘了還有個兒子放在陸離這里了。

    難道是相關文書在送過來的路上出現了問題,被人劫走了,還是說送信人出事了,又或者難不成曹操以為曹昂死在江夏的疫情里面了,不然怎么半句話都不說呢?

    為了這份不解,陸離在此次書寫荊州文武相關功勞的文書中,還特別提了曹昂一嘴,一方面是本就有的說對方的功績的部分,一方面則是多出來的詢問有關曹昂接下來的安排。

    明公,你還有個兒子落在這里呢,你是不要了嗎?

    收到來自陸離的文書,曹操忍不住陷入了沉思,子脩啊,他倒是沒有忘記,就是一時之間沒有顧得上而已。

    曹昂:真的嗎?

    曹昂本人倒是不知道這種事情,對方還在江夏那邊跟蔡瑁一起處疫病結束之后的清除與安置工作。

    而陸離在將提醒送出去之后,很快就收到了相關答復。

    最為重要的當然不是有關曹昂之后如何安排,而是相關人員的功過獎懲,有一些屬于陸離自己就可以安排的,但也有一些是必須由曹操來處的。

    考慮到得到荊州沒多久,當然還是全部都由對方來更有利于收服人心。

    雖然說如果陸離想要進一步掌握實權,培養屬于自己的“門生故吏”,是應該自己處一部分才好,但陸離沒有這個需求,所以全都交給了曹操。

    本來就已經鐵面無情的在疫病方面用了對方兒子一次,在這種權力相關的事情上,就沒有必要伸手了。

    陸離想的很清楚,做的也不猶豫。

    曹操的文書在相關獎懲之后,才是有關曹操自己親兒子的安排。

    明明距離事情發生還沒有過去多久,曹操卻好像已經將有關陸離將自己兒子往疫區安排的記憶全都一鍵刪除了,不僅相當放心的將兒子往陸離手頭上繼續一丟,還表示讓對方繼續跟著你歷練就行,從文從武伯安你隨便安排。

    陸離:……

    這是可以隨便安排的嗎?

    通俗意義上來講,絕對不行。

    畢竟要是安排到軍隊里面去,會不會讓人誤會這是某種子對父的奪權行為呢?

    可是考慮到陸離都將對方往疫區丟了誒,這在很多人看來妥妥的是得罪死了,似乎做什么都沒有勾結的擔心必要。

    曹昂要是還是一個少年,這種丟過來的行為其實挺讓人抓瞎的,畢竟萬一一個不小心將人給教歪了,算誰的?

    但曹昂已經是一個有著明辨是非能力的成年人了,基礎塑造早已完成,個人的基底也大致定性,在應對接下來的打磨上,曹昂是絕對具有自主應對性的。

    左挑右選一番后,陸離很是痛快的將對方丟到了呂布那邊,子脩啊,你只要能夠跟你岳父這種老大難打好關系,我相信以后幾乎沒有能夠難倒你的人。

    之前跟著陸離干活就對于呂布的一些行為有所建議的曹昂,面對這種安排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而呂布就沒有那么多想法了,伯安你放心,這可是我親女婿,我外孫的親爹,我是絕對不會害了對方的。

    曹昂的去處解決了,曹操那邊卻還有一些東西需要處。

    對方沒有對自己將他兒子往險境里推表露出任何不滿,但人家解你的心之所向,你也不能就真的將這件事情這般放過去了。

    作為心系百姓的陸伯安,你做出那樣的選擇自然無可厚非,可作為曹孟德的友人,你難道不該為此給出應有的反應嗎?

    你對百姓有心,對友人難道就全然無愧嗎?!

    你的“大公無私”結束后,難道就沒有“私情”方面的內容要交流嗎。

    或許真的沒有,但你不能讓對方也覺得你是真的沒有。

    人家認為你們是交心交情的好友,而那般的好友可不該是這般的態度。

    曹操是個很聰明的人,他不會被虛情假意隨意蒙騙,而陸離本也全非虛情假意。

    這個時候,于公于私,都是要有所答復的,哪怕對方根本沒有要這份答復。

    可有的時候純粹虛情假意或許好應付,沒有那么虛情假意,下筆反而艱難起來。

    該如何說呢,純粹的歉意不對,不夠純粹的歉意似乎也欠著幾分。

    也許該寫“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但不知道為什么,陸離這個時候反倒是想起了王昌齡的那首閨怨詩——“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以此為借鑒,陸離用這個時代詩句的格式給曹操回了一封。

    要是后世要做詩詞賞析,來自作者本人的解讀是,本詩創作于陸離將曹操兒子置于險境之后,是作者借著女子心意的變化,側面表達自己的部分后悔之意,抒發了自己為公全然無悔,為死心中有愧的思想感情。

    陸離寫文章也好,寫詩也好,從來走的差不多都是一個為國為民的路子,現在突然來上這么一出,創作者本人完全不以為意,倒是收信人嚇了一跳。

    伯安,你這是找到代筆了嗎,一定是吧,不就是將子脩丟出去歷練了一下嗎,咱們沒有必要這樣,讓人怪害怕的。

    曹操一邊“害怕”,一邊還提筆就回了兩首詩,每一首都是陸離前世沒有見過的。

    孟德,你是很閑嗎,怎么還有空搞詩句創作呢,而且你的靈感是沒有枯竭的嗎,我寫一首都要絞盡腦汁,你倒好,回上兩首看起來游刃有余。

    第257章明見萬里

    曹操在得到荊州的過程中跟孫、劉打了一場, 在得到益州的過程中又跟孫、劉打了一場。

    這不知道的看了這種簡單概括之后,怕還以為孫權跟劉備才是荊州牧、益州牧呢。

    非常可笑的地方在于,真正的荊州牧與益州牧, 在關乎自家地盤歸屬的問題上, 幾乎可以說是全程隱身。

    前者是心加身體素質雙重不佳,都沒來得及斗,就直接躺在病床上了,后來更是一步到位,直接躺進了棺材里, 埋入了墓地中。

    后者身體倒是沒有出現什么問題,現在還活蹦亂跳著呢,奈何本事不濟, 占據一州之地都壓根擠不進高端局里面去。

    潮水退去,有人在裸泳,也有人在沖浪, 有人展示了自己的無能, 也有人展示了自己的本事。

    孫權、劉備,這將是曹操如今天下一統道路上最大的兩塊絆腳石。

    有關這一點,經歷過這兩州的爭奪之后,終于不再是只有一小部分聰明人才能看出來的了。

    雖然曹操依舊維持著他的強勢與勝利, 可孫權與劉備的表現也確實不容忽視。

    而且曹操看似強勢的背后,反而透露出些許較之從前的稍有不如, 荊州好歹還是全都得到了,可是益州呢,硬生生被劉備虎口奪食。

    有些人真的半點忽視不得, 一個注意不到,就會迅速成長起來, 然后越來越難對付。

    陸離處完公文收拾自己東西的時候,看著那封自己在荊州的時候寫好的,卻再也沒有機會送出去的拜帖,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個時候,好像突然就明了為什么人總是容易為自己得不到的人發瘋了,尤其是在別人得到且獲得幸福之后。

    沒有多少心情讓陸離花費在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上,戰爭暫停后的短暫發展期,是要爭分奪秒的,畢竟關乎再次打仗的時候糧草能否充足,裝備能否精良,士兵數量如何,百姓會受到多大的影響。

    看起來很重要的時期,陸離雖然沒有大多處于一個清閑狀態,卻也沒有忙碌到頭腦發昏。

    該安排下去的都安排好了,你既不能在這個時候過度吹毛求疵,也不能玩什么朝令夕改,最好的做法就是做好工作的細致化,并且起到應有的監督以及表率作用。

    陸離從來都是一個善于學習的人,比起在樂安郡的時候,他可是進步了太多太多,比如說這次他就沒有落下大家的團建活動。

    被州牧拽出來體驗農耕生活的眾人對此有些許看法想要表達——

    首先,我要感謝來自州牧的大力栽培,其次,在這個過程中我學到了很多,最后,樂安郡的朋友們你們都教了些什么,這種團建是非有不可嗎?

    不過別的不說,陸離這個帶頭作用做的還是很不錯的。

    你可以說他改弦更張、三心二意,有負漢帝,但人家也確實是廉潔奉公、重視百姓,哪怕這是做戲呢,你找不到人家有別于這一面的證據,那這就是真的。

    陸離身上有太多可以說道的地方了,他的仕途走的那般通順,好似半點懷才不遇的坎坷都不存在。

    可人生又是這般無常,一個人的死亡就能給無數人的命運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有無數人會對陸離的選擇進行攻擊,說他背棄君主恩德,可偶爾的,也會遇到那么幾個為他感到可惜的人,他們會為他假設若是沒有選擇曹操,他如今依舊是多么高潔的陸侍中。

    又或者先帝未去,他如今或許已為三公。

    有的時候無意間從他人口中聽到這種言論,陸離都感覺很奇怪,他們口中那個陸離陸伯安,當真說的是自己嗎,我都不知道我有這么多意難平。

    人最不應該做的,一是過度憐惜別人,二是過度憐愛自己。

    前者沒有任何必要,后者沒有任何收益。

    坦白說,陸離最開始的時候真的有過心緒難平的時候,但時間是個很強大的東西,它足以撫平那些名為不甘,鐫刻著難言的情緒。

    而立之年的陸離或許還不足以真的走出來,不惑之年的陸離卻已經可以視若等閑的聽著那些有關自己的言論了。

    別說那些言論了,就是劉宏此刻死而復生出現在他面前,他都能笑著跟對方分享這些年的見聞,以及曹操目前對于天下的攻略進度。

    陛下,早就勸你長點心了,你偏偏選擇相信你們老劉家的生子能力,死后真的洪水滔天了吧。

    讓你不虛心納諫,有來世的話,可別再當皇帝了。

    陸離覺得這是對方應得的,當然了,這種想法僅他自己一人知曉就足夠了,倒是沒有跟誰分享的必要。

    話說回來,也不知道如今曹操他們在做什么?

    ————————————————————

    鄴城。

    被陸離惦記著的一群人當然也沒有閑著,戰爭暫時告一段落,但是戰后的很多事情都是需要處的,比如說對于其中的功過進行獎懲,對于一些表現突出的人進行提拔,對于傷亡的兵將進行撫恤。

    糧草損耗的計算,兵器損耗的歸納,一樁樁一件件讓人忙得完全停不下來。

    曹操能夠在百忙之中還非常浪漫的給陸離回上兩首詩,本身也可以稱之為真愛了。

    這待遇放在別人身上絕對會讓人羨慕嫉妒恨的,但是放在陸離身上,就讓人感覺還好,沒有特別突出的那種感覺。

    不就是兩首詩嗎,也就那樣吧。

    不過外人絕大多數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的詩詞往來,倒是郭嘉知曉,不是曹操主動找他分享的,而是陸離信件送來的時候他正好就在邊上,曹操小小的失態完全沒有逃過郭嘉的眼睛。

    或許當事人自己不覺得,但郭嘉看的很清楚,陸離有的時候是真的很善于神來一筆的。

    對方總覺得自己對于人心的解讀不如他遠矣,可實際上讓郭嘉說的話,應該說他們對于人心解讀的側重點并不相同。

    跟自己比起來,陸離更側重于日常交際中對于一段關系塑造的把握。

    說來也是奇怪,按照對方的經歷來看,好多年都是在山野之中守孝,少與人存在交際,偏偏表現出了在交際過程中的那種信手拈來。

    也不知道這是跟誰學的?

    郭嘉心中隱隱劃過一個答案,卻又覺得不止如此。

    有些東西不需要過度追根究底,別管對方怎么擁有的這份技能,有就比沒有好。

    就比如說這次,陸離來了封讓曹操意想不到的信,成功獲得了回詩兩首,日后說不定也能算是一樁美談。

    可若是陸離沒有來上這么一封信,故事可能就要變成事故了。

    一時之間許是看不出來,但來日若是有點什么,今日的欠缺便會成為攻擊的缺口。

    很多時候,防御的攻破并不會在眼前,而是早在很久之前,便開始鑿出裂縫。

    在這方面,陸離做的一直很好,就算偶有疏漏,也大都能夠自己及時查漏補缺。

    相比較起來,有些人便大大不如了,比如說曹操都已經打完荊州、益州了,還在拿著當年官渡說事的許攸,再比如說恃才放曠的一、二、三……

    這種情況放在內部有不少,放在外部也大有可為之處。

    這次得到益州,曹操也順帶著得到了不少益州賢才。

    有的時候真的挺讓人感慨的,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那么多放著良才美玉不用,隨手拋擲在角落中生塵的存在呢。

    曹操對于新得到的美玉良才多有珍惜,主打一個絕不浪費。

    有的時候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的事情,頗有幾分在所難免,畢竟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要不然怎么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呢。

    陸離沒有特意來哭,但確實實打實刷了一把存在感,但有些人就不免讓人擔憂了。

    想到自己某位從來都非常靠譜的好友,郭嘉忍不住懷疑自己來曹操這里不是當謀士的,而是幫著對方調解交往問題的 。

    這一個兩個的,真是沒有一個能夠讓人放心的。

    他們兩個在外人看來各有各的靠譜,但偶爾確實會掉鏈子,反倒是會被人參“不治行檢”的郭嘉,在這方面卻從沒有掉過鏈子。

    所以說靠譜這種事情啊,怎么能夠只看表面呢,要透過外在看內里才對。

    郭嘉準備在其中幫忙推上一把,卻也沒有準備大咧咧的玩什么有話直說,真誠或許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必殺技,但有些時候還是需要存在委婉與暗示的。

    郭嘉與曹操說起了孫權陣營,說起“少主與老臣”之間關于戰與降之間的紛爭。

    事實上在出現這個問題之前,孫權與張昭也算是一對年少統業與盡心輔佐的典型代表了。

    可是在出現這個問題之后,雙方明顯出現了分歧,目前看起來分歧還沒有完全解決。

    郭嘉明著在說江東,曹操卻聽出了對方的意有所指。

    他隱約似乎猜到了對方想要說什么,卻也不戳破,只問道:“奉孝有話不妨直言,你我之間難道也要這般拐彎抹角不成?”

    郭嘉:“司空明見萬里,嘉如何不算明言?”

    對上曹操的目光,郭嘉也只是回以一笑。

    有些話人家讓人直說,不代表你真的可以直說,再好的感情、再多的信任,那也不是拿來揮霍的。

    再說了,有些話真的說出來,那就容易變成無可轉圜的事故了,他又不是來幫倒忙的。

    明公,也未必真的想要聽到直言。

    郭嘉沒有繼續說,曹操也沒有繼續追問,有些事情本也不需要問,隱晦的說一句就足夠了。

    第258章兩心如一

    有關曹操上進的可能, 不同人有不同的看法。

    荀彧以為自己會是不同的那個,不是看法上的不同,而是他的存在對于曹操的不同。

    從某種角度來說, 拋開那些曹操的的自家人, 他是在曹操弱小的時候最先毫不猶豫進行選擇的那個人,若以夫妻相比,他應該算是妥妥的原配正妻吧,還是對方未曾徹底發跡時選擇下嫁的那種。

    他一直都清楚自己是不同的,所以他可以慷慨大方的幫忙納妾(劃掉)介紹拉攏其他賢才過來。

    他會有這份自信自然不是自己在這里瞎自信, 除了他本身的能力與貢獻,曹操對待他的態度也是讓他擁有這份自信的重要因素。

    可是隨著曹操的逐漸強大,隨著那種可能越發逼近真實, 他們之間的距離仿佛也在無形擴大。

    真奇怪,明明按來說,這種情況更容易出現在曹操與陸離之間才對, 可偏偏那倆人之間完全沒有問題, 反倒是他與曹操之間出現了這種毛病。

    荀彧不是猜不到原因,他也不是不知道怎么解決,可心里忍不住堵著一口氣,不愿意去做, 好似先做了就代表著某種東西的破碎。

    有些人視性命、權勢為最至高無上的存在,愿意為此拋棄所有, 但荀彧不是這樣的人,在他心中,有些東西遠比這些還要重要。

    他有自己的堅守, 有自己的驕傲,有自己的不愿妥協。

    下位者對著上位者慪氣, 是一種非常愚蠢的做法,荀彧非常清楚這一點,但他還是毫不猶豫的這般做了。

    因為他跟曹操之間,從來不只是上下分明的關系。

    若當真上下分明,所有的、一切的認知都算是什么呢,算他自作多情嗎?

    荀彧不覺得自己一直以來是在自作多情,但曹操始終保持的沉默卻好似在佐證這個他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雙方都在沉默著,若是放任這種沉默繼續,或許事情最后會演變成一個大家都不想要見到的地步。

    幸而他們有一***位共同的友人,聰明、智慧、善解人意、非常靠譜,在這方面擁有豐富經驗的友人——來自某友人自我評價。

    真可惜伯安不在這里,不然絕對會給我捧場的,按照對方語言表達能力,說不定還要多夸上幾句呢,伯安夸人可好聽了,搭配上好看的臉與真誠的態度,格外讓人心情愉悅,某位友人在自我評價的時候,有些遺憾缺少了捧場的好朋友。

    而在他的推動下見面的兩個人,也并非一上來就將事情直接了當的說開了的。

    再聰明的人,有的時候也會有種笨拙的執拗在。又或者說,越是聰明的人,執拗起來就越是難解。

    荀彧都做好了曹操會沉默到最后的準備了,說不定對方都準備登基了,他還被蒙在鼓里當漢臣呢。

    當然了,按照他的智商來說,這種事情肯定是瞞不住他的,但或許某人會保持沉默到最后呢。

    他以為他們之間可以無話不談,可惜對方不是這般想的。

    荀彧拱手道:“司空。”

    別管心里是怎么想的,荀彧面上沒有展現出任何多余的情緒,就好似對于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如同以往面對雜事一般,輕描淡寫的處明白。

    曹操上前握住對方的手,一并止住了對方的行禮:“文若。”

    他仔細看著對方,好似兩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面了,可明明早上議事的時候他們剛見過。

    曹操:“這些日子諸事繁瑣,文若清減了。”

    荀彧微微一笑,倒是沒有掙開對方:“明公何嘗不是。”

    這看起來像是個心照不宣的笑容,但話題要是真的在這里打住了,那就不是這么一回事了。

    兩人在書房落座之后,沉默了好一段時間,好像都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

    陸離與荀彧,甚至是個荀氏絕大多數人的不合拍,在聰明人眼中從來不是秘密。

    但是此刻,曹操打破沉寂的話題卻恰恰選擇了陸離。

    曹操:“荊州之后,伯安曾問我心意如何。”

    荀彧沒有對此發表什么看法,只是安靜的提起水壺給兩人各自倒了一杯水,曹操來的時候已經不早了,這個時候喝茶的話,上容易睡不好。

    因為習慣熏香,荀彧哪怕動作沒有任何出格的地方,但是總能帶起些許香氣。

    相比之下,陸離在許多人看來,許是因為某塊玉佩患了什么香味ptsd,反正除非必要,他對于熏香這種事情是拒絕三連的。

    其實真的要說起來,陸離才是最醒目的那個漢臣,而荀彧,他去往洛陽是受到了來自何大將軍的征辟,并且壓根沒有在洛陽待多久,就因為董卓的緣故離開了。

    雖然在去洛陽之前還有地方為官的經歷,地方官員也是漢臣,但有些事情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就好像絕大多數關于改弦更張的批判,對于生食漢祿、死為漢臣的期待,其實大多都是朝著陸離去的。

    他是大眾視角中的受益人,是最大的那個受益人,自然也是最所應當要承擔這些的人。

    但是很奇怪,曹操似乎所應當的認為陸離能夠克服這個,反倒是現在對著荀彧在小心翼翼。

    曹操說完陸離問過他的事情之后,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出了自己當時的回答:“我當然并未給伯安一個確切的答復。”

    說著,他看向荀彧:“文若以為如何?”

    如何,陸離的問題如何,他的回答如何,你又是如何想的呢?

    會問這種問題,放在他們之間,已經可以稱得上是明示了。

    荀彧看著曹操,好似是震驚之后的仔細打量,實際上也確實是,只是與曹操想的不一樣,他不是震驚于曹操的變化,他震驚的反而是對方好似認為自己絕對不會選擇他。

    可明明他一開始選擇的就是他啊,他才是那個最早做出選擇的人,君擇臣,臣亦擇君,有人稱贊他是王佐之才,眼前之人說他是吾之子房。

    霍光并不擁有張良,擁有張良的人是劉邦。

    他不解于對方的認知,又有些解對方的認知,若不是曾經有過那種經歷,他或許真的會如同曹操所想那般呢。

    說起來,那件對他影響重大的事情真是來源于陸離的父親。

    一個人能夠瘋狂到什么程度,陸喬便是荀彧心中的答案。

    直到今日,他都想不明白,對方是怎么敢于在那種時候寫那般大逆不道的書信送去荀氏的。

    他難道便篤定了他們不會揭發他,會為他隱瞞嗎?

    如果他是懷著這種心思,那么最后的事實證明是他想對了。

    不論對于陸喬如何的不滿,不論當時有過怎樣的爭論,最后的結果是那番誅心之言不曾從荀氏流露出半分。

    為什么要幫忙隱瞞呢?

    無意間知曉這件事情的荀彧充滿了不解,而荀氏對此有著無數的答案。

    父親的答案是私心與偏愛,一些長輩的答案是不愿意家族受到牽連的保守,還有一些長輩的答案是不會對此給出任何回復的諱莫如深……

    當然了,還有視忠君愛國不弱于家族的,所以他們直接都不知道。

    荀彧當年沒有得到一個可以讓自己信服的答案,但是此刻,他好像也有了屬于自己的答案。

    荀彧:“君擇臣,臣亦擇君,彧當年觀袁本初非為明主,至明公處今已十數載,未有悔意。”

    曹操聞言不由沉默,良久之后,他嘆道:“當年與文若言匡扶漢室,兩心如一,如今卻常恐愧對。”

    如今走到這個地步,曹操的選擇關乎的已經不是他一個人,甚至不是他一家的事情了,背后的人太多太多,許許多多的人命已經掛靠在他的選擇上了。

    曹操不會說自己的選擇全都是為了別人的性命,他確實心有變化,而荀彧從來沒有自作多情,他就是不同的那個,所以才會令人輾轉反側,張口難言。

    如果此刻曹操便要迫不及待的做那種上進的事情,荀彧絕對不會贊同,因為在還有敵人的時候,就砍掉自己一直以來最有利的旗幟,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

    可如果只是通氣的話,荀彧沒有說出任何反對的話,反而像是拿了陸離的劇本一般,說了許久不可驕傲的事情。

    荀彧半句話都沒有說謊,君擇臣,臣亦擇君,當年袁本初勢大,待他也禮遇有加,可荀彧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曹操。

    如今,他一路陪著曹操走到現在,難道天子是比對方更好的選擇嗎?

    無論是客觀的強弱對比,還是不客觀的情感相關,在荀彧這里曹操從來不是輸家。

    如果這是一場名為《主公養成計劃》的游戲,荀彧都已經要通關了,實在想不到要讓自己打出be線的原因。

    真要說的話,明明是公達更該擔憂吧。

    畢竟當初洛陽生亂,荀彧當機立斷的選擇了離開,回到潁川之后立刻帶著家族進行遷移,反倒是荀攸,他當年可是實實在在去刺殺過董卓的。

    結果可倒好,他成為了曹操最為擔心的那個。

    話說明白了,之前可稱郁結的存在幾乎立刻就消散了。

    要說心里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那絕對是假的,但大家都老大不小了,不說這么多年的交情,就說在政治場上混,難得糊涂還是會的。

    曾經說要匡扶漢室的時候,他們是兩心如一,如今似乎也是如此,可回憶著曾經的自己,荀彧將某些東西往心底深處藏了藏。

    所以說,他真的不喜歡那位陸喬叔父啊。

    第259章不走捷徑

    之前在與劉備交戰過程中, 交州表現出來的傾向實在讓人難以忽略。

    現在刀光劍影的戰場暫且停下,唇槍舌劍的戰場卻不需要歇息。

    雖說交州沒有在戰場上參與太多,但是四舍五入一下, 也算是曹操這邊以一敵三, 算上最開始的漢中與涼州,甚至可以說是以一敵五,并且最終取得了勝利。

    不論這其中有多少得失利弊,假象算計,勝利的結果就是最好的實力證明。

    一個人勝利一次, 兩次,三次,或許可以被稱之為有能力、有運氣, 可如果一個人一直贏,那就是天命所歸。

    曹操這一路走來,雖然不能說所有戰役全都是一戰即勝, 敵人全都觸之則潰, 但也基本就是一個曹想要,曹得到的順風順水。

    至少目前為止,沒有誰打破曹操不可戰勝的神話。

    正因如此,才會有許許多多的不戰而勝, 而這種不戰而勝又側面反襯了曹操的勢如破竹,一切進入了一個對于曹操陣營而言堪稱夢幻的美麗循環之中。

    可偏偏交州成了不按常出牌的那個, 就算因為戰亂原因,不少人都跑過去了,但這依舊改變不了那里地廣人稀的現狀, 早幾年與未來一千多年,往南流放都是往交州那邊去的。

    以荊州與交州的相鄰情況來說, 這種交涉任務一般不會繞過陸離。

    雖然益州與交州同樣相鄰,牽扯到劉備,似乎更適合進行交涉,但就是因為牽扯到劉備,那邊去還需要繞一下,別直接被劉備給逮到。

    可陸離這邊就不一樣了,一路直達多便利啊。

    但這個任務最終被交到了程昱手中。

    陸離倒不至于因為沒活干而心中不滿,他就是有點脫離中央的感覺,地方為官有地方為官的好處,但也有壞處啊。

    距離會產生美不假,但距離本身也是一種相隔與遙遠。

    不說別的,消息接收都收不到一手的。

    而且這種事情便是朋友之間也不好互相傳遞的,不說泄露出去怎么辦,這種行為本身就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

    事實上早在曹操的勢力發展到一定地步之后,陸離的很多消息網都直接停了下來。

    消息滯后一下沒有關系,被誤會心有他意就不好了。

    哪一點更加重要,陸離心里還是很有數的。

    程昱與交州的外交情況如何,暫且無法得知,但是曹昂與呂布的關系如何,卻是明明白白展現在陸離眼前的。

    這倆人短暫見面,遠距離交流的時候,那還能夠維持一個很好的翁婿關系。

    但是近距離天天見了,陸離毫不懷疑,如果曹昂不是呂布的女婿,這個時候對方都要步上呂布那些義父們的后塵了。

    曹昂跟呂韶可謂夫妻恩愛有加,呂布對于呂韶也是有父愛在的,但就算兩者因為呂韶的原因有了一個愛屋及烏的情感基礎在,依舊沒有發展出什么高好感度來。

    不僅沒有讓好感度拔高,還讓本來算是在及格線內的好感度一直往下滑。

    曹昂覺得這事不能全怪自己,你想想,那可是呂布,跟他處不好關系難道是什么很難解的事情嗎,能夠跟他處好關系才是值得驚訝的事情吧。

    雖然他旁觀并且旁觀的很清楚陸離與呂布之間的友好相處,但如果看一看就能學會,學會了就能用對,這個世界上也不會有那么多郁郁不得志的人了。

    當年先帝與陸離的相處難道有背著人嗎,便是別人看不到,十常侍總不會也看不到吧,他們人多不說本身跟先帝相處的時間也多,也沒見到能夠取而代之啊。

    同樣的情況放在與呂布的相處中也是如此,陸離跟呂布是同輩人,又是舉薦人、擔保人,又是對方女兒的媒人,甚至是能夠托付家眷與后事的存在,有些手段陸離用出來呂布自然是接受良好的。

    可曹昂不一樣,雖然他是曹操的兒子,但是在呂布看來也不過是小輩而已,娶了對方的女兒之后就更是定性了,一個小輩要是學著陸離的手段與他相處,呂布半點都不會買賬的。

    不能借鑒陸離的,而曹昂如今還沒有摸索出一條屬于自己的,并且看樣子在摸索出來之前,就已經要跟呂布一拍兩散了。

    之前不是沒有聽說過呂布的壞名聲,但對方的強大也非常客觀,再加上對方在面對自己的時候是一個對著自己人的狀態,很多缺點自然就隱藏起來了。

    現在天天跟對方相處,直面對方的性格多變、反復無常、用人唯親、不辨忠奸、品德低下、好大喜功……

    其實要說曹昂完全沒有摸索出屬于自己的道路,那是有點自謙過度了,但是他那種與人相處的方式,放在一般人,甚至一般偏上的人身上,放在頂級但講道的人身上,都是可以的。

    但是放在呂布這種極端難搞的人身上,就非常不夠用了,不夠用到都要讓人忍不住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跟人相處的基本能力。

    事實上這事也不能全怪曹昂,畢竟曹操有的時候都會被呂布搞得眼前一黑,只不過對方經歷的多了,再加上沒有出大亂子,最后能夠跟對方“算了算了”。

    但曹昂顯然還沒有到達他爹的那種境界,事實上陸離覺得對方可能走入了一個誤區,比如說借鑒自己跟人相處的方式。

    陸離很擅長與人相處不假,但他的這種相處是與同僚,與朋友,屬于臣子方面的擅長交際,可曹昂給自己未來的定位難道是臣子嗎?

    真正應該學習的對象,明明就是曹操才對。

    但人有些時候或許是因為司空見慣,很容易對自家人祛魅,對別人家的怎么看怎么好。

    曹昂雖然不完全屬于這種,但也有那么點傾向的意思。

    陸離給對方寫了一封信,提了提醒,然后又給呂布寫了一封信,同樣提了提醒。

    把曹昂派過去可不是讓你們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聽說你還想要跟對方較量較量,較量什么啊,奉先,你給我成熟一點!

    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陸離做到這一步就停了下來,曹昂若是想不開,早點看出對方不行也不是什么壞事,畢竟對方家里是真的可能有皇位要繼承的,一位不合格的皇帝會帶來什么樣的結果,陸離可是太清楚了。

    尤其是開國后的第二位君主,那可是非常重要的。

    不過說起來,這種開國后的第二位君主,繼位一般而言都會充滿著各種問題與亂子,不少原定應該繼承的,最后完全都沒有挨邊。

    曹昂,應該不屬于這種……吧?

    真屬于了也無妨,只要曹操能夠一統天下,他的歷史改變進程應該就能完成了,反正他屬于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那種,便是將下一任君主得罪死了,了不起就是被棄置甚至狗帶唄,沒什么大不了的。

    陸離看得很開,收到信的那兩位,有的豁然開朗,有的憤憤不平。

    呂布顯然就是后者,伯安,太不公平了,你怎么還拉偏架呢,而且拉偏架還不是偏向我!

    陸離已經不再關注那邊了,他還是專心致志的按照曹操那邊指派下來的任務,屯糧屯槍,為未來的戰爭做準備。

    雖然主戰場與涼州只能說是擦邊,但是在賈詡一番離間計之下,涼州如今反而成了最亂且看起來更容易攻克的那個。

    接下來會是對涼州動手嗎,陸離花費了些許心思猜測了一下,但主要的心思還是放在了荊州的發展上。

    不得不說,荊州真的是一個本身條件非常優越的地方,當初曹操占據的地方如果是這里,事情還真的不好說。

    人不能總設想根本沒有經歷過的事情有多美好,如今的一切已經足夠美好了。

    不過關于曹操對自己這邊的安排,屯糧還好說,屯槍,他倒也真是對自己放心。

    陸離覺得吧,這應該就是家里只有一人的好處之一了,他如今在曹操這里已經屬于核心成員了,真的改換門庭,不說如今沒有比曹操更好的,就算有,他幾乎是要從頭開始奮斗的。

    至于自立,對于他這種連個孩子都沒有的存在,在很多人看來就屬于完全沒有任何保障的,完全不會選擇的好嗎。

    看著自己增增減減,如今來到了99.9%的歷史改變進程,陸離久違的呼叫了系統。

    如果說來到這個世界后最開始的很多年,是系統一直在對陸離放置play,那么后面就反轉為陸離對系統的屏蔽play。

    要不是陸離還算靠譜,沒有什么需要自己幫忙收拾爛攤子的事情,系統絕對分分鐘“節奏ptsd”發作。

    雖然許久不聯系,但他們顯然都沒有忘記彼此。

    如今面對來自陸離的主動聯系,系統選擇了接通:【宿主。】

    陸離:【……】

    系統:【……】

    一個在東漢末年政治場上混的風生水起的,一個在宇宙中渠道多多的,如今卻好像都變成了鋸嘴葫蘆。

    或許是因為他們一個知道了另一個有問題,另一個則是知道對方知道了自己有問題,而對方也知道了另一個知道了自己知道他有問題……

    所以說有些事情一旦看透了,就變成了一種非常難堪的情況。

    陸離:【……我不走捷徑了。】

    這是陸離第一次明確的表達了自己對于捷徑的拒絕,但系統的回饋并非知曉又或者同意,他說的是:【如果你能夠完成任務的話。】

    能夠正經完成任務,自然不需要走捷徑,而如果完成不了,所謂的宿主其實并沒有決定權。

    系統的回答并未出乎陸離的意料,反倒是讓他心中頗有幾分塵埃落定的明了。

    這是他們倒數第二次交談。

    第260章曹操遇刺

    與系統短暫且并不愉快的交流之后, 陸離繼續回歸到了自己的古代生活中。

    有一說一,他跟系統之間的聯系,還沒有跟對方留下的機械程序來得多。

    而且相比起能夠提醒任務進度, 能夠幫忙找書的小程序, 天不知道在宇宙中搞什么陰謀詭計的系統,除了將他帶到這個世界并提供了自己如今并不想要的捷徑外,幾乎什么正經用處都沒有。

    說起有著找書功能的小程序,它的設定是只局限于這個時代以及之前出現的書寫內容,后世的相關文獻是絕對不會提供給你的。

    有關這個設定, 陸離還曾經想過,能不能卡個bug看看其他勢力的文書,通過這個來推測其他勢力的發展情況以及規劃。

    很可惜, 這種可稱之為作弊的行為似乎之前被系統的某位宿主使用過了,所以輪到陸離時,已經給禁止掉了。

    唉, 所以說后來者多不容易啊, 漏洞幾乎都已經被前面的人發現且用過了,這或許就是粗糙點說的吃惡心東西都趕不上熱乎的吧。

    不過雖然沒有辦法作弊,但也有很有用的地方,比如說可以通過系統檢索這個時代已經開始書寫的寫作“私史”, 讀作“野史”的部分書籍。

    雖然內容很多時候讓人哭笑不得,但至少起到了一個樂子作用。

    而對于某些過于過分的書寫, 陸離會有點小心眼的在心中的小本本上記上作者的名字,你最好別犯什么事被我抓到。

    事實上,會通過寫私史, 或者說小作文來詆毀人的,基本上沒有什么特別有出息的, 甚至他們寫的東西也絕大多數都會湮滅在歷史的余燼之中,壞一點的話,偶爾可能留下一言半語給后世考古歷史時起到一個錯誤選擇的誤導作用。

    不過偶爾也能起到一點傳遞情報的作用,比如說江東不少詆毀孫氏的相關書寫,就能看出當地部分世家豪強對于孫氏的態度。

    陸離將那幾個家族記下來,以后對付孫權的時候,說不定能夠起到作用呢。

    當然了,也可能作用不大,畢竟作者都不是什么特別有名的人物,不一定能夠代表家族的態度。

    比起雖然忙碌但也有一定娛樂方式的陸離,曹昂哪怕終于成功掌握了跟呂布相處的正確方式,在對方這里依舊過的頗為水深火熱。

    一方面是軍中條件有限,另一方面則是好心的岳父開啟了對女婿的特殊訓練。

    按照對方的說法,他親爹曹操眼看起來還很有活頭,為了不讓曹昂壓根活不過他親爹,以至于連累自己的外孫失去繼承家業的機會,并且還會讓自己的寶貝閨女守寡,你得好好鍛煉身體、努力長壽才行。

    雖然呂布的原話不至于這么直白,但意思就是這么一個意思,曹昂幾乎不費什么功夫就領悟到了。

    該怎么說呢,就算了解呂布是一個怎樣的人,這種話是不是也太超過了一點,而且這種話是能夠這么直白的說出來的嗎,是能夠這么直白的對我說出來的嗎?

    聽多了拐彎抹角對著自己進行提醒或者示好的話,乍一遇到這般清純不做作的直接的,當真是完全不同的體會。

    但人家一片希望女婿長命百歲的好意,曹昂難道要拒絕嗎,那自然只能選擇接受了。

    但是對方的長命百歲方法跟曹昂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曹昂以為自己即將迎來的是慢斯條的修身養性,但對方卻是在按照以一敵百的要求訓練著自己,儼然一副將所有可能阻撓你長命百歲的人都砍掉,那你就長命百歲了。

    有一說一,這么高強度的訓練真的能夠讓人長壽嗎,正所謂過猶不及,總覺得更容易減壽呢。

    幸而呂布還是很有數的,沒有真的把曹昂練死的意思,而且有的時候與其說是訓練,不如說是帶著對方從底層開始熟悉軍隊結構。

    他確實是任人唯親,但這一點對于曹昂而言并不應該完全算是缺點,因為從身份關系上說,曹昂不正是他的“親”嗎。

    在呂布這里歷練的差不多之后,呂布又將對方往陸離那邊送了過去。

    畢竟他這邊能夠教的都差不多教完了,與其讓對方在自己這里耗著,還不如送到別的駐軍地聯絡感情,又或者跟在陸離身邊學著從處一州之事開始。

    被呂布將皮球踢回來(劃掉)將人送回來后,看著沒有缺胳膊、沒有少腿,面色紅潤,體格肉眼可見健壯了不少的曹昂。

    陸離:……

    奉先,你那里還挺養人的啊。

    曹昂現在看起來充滿了活人的氣息,健康到讓陸離覺得自己有點病弱。

    健康好啊,活著才是一切的基礎。

    已經送走過不止一位病人的陸離,真心實意的想到。

    而考慮到這一點,陸離也撿起了自己的養生項目,當年還想著走捷徑的時候,他可沒少收集長命百歲的辦法。

    雖然這種事情,一方面要靠自己努力,一方面要看本身身體基礎,還有一方面要看運氣,但后兩者一方是出生時基本就定下了,另一方陸離壓根沒有,所以第一種能夠靠著自己做到的,要做好才行啊。

    這樣想著,陸離欣然接納了免費的多功能打工人,我幫曹操干活,曹操兒子幫我干活,多么完美的閉環,總結為我們都有美好的未來。

    其實在養生這方面陸離這些年一直都沒有完全丟下,但之前不是戰事要緊嗎,結果就停歇的時間長了那么一點點。

    記憶中曹操壽命可不短,他比曹操還要小著不少呢,就算不準備走捷徑了,但是要是活不過對方那就太遜了。

    這邊陸離正想著曹操呢,沒多久就收到了曹操的相關消息,還是遇刺消息。

    有關曹操遇刺的事情,其實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只不過這一次的比起之前有些不太一樣的地方。

    之前絕大多數的刺殺都是直接被扼殺在了萌芽中,又或者此刻壓根來不及近身就已經被解決了,但這次不僅沖到了曹操面前,還直接就見血了,哪怕只是劃傷了一個口子,但確實是見血了。

    也幸好利器上沒有搞什么毒素或者糞便,不然一個小口子可能要帶來大危機的。

    這種危機是針對曹操身體的,而拋開身體上的危機不談,這次的小口子其實也造成了不小的危機。

    不說別的,參與者、謀劃者、主使者,以及在個過程中失職了的護衛……這些哪一個是可以被忽略過去的呢?

    雖然實際情況是只劃傷了一個小口子,但實際情況傳著傳著就很容易傳變形了,要不是曹操早有先見之明的發來了消息進行解釋,現在陸離估計都要考慮要不要幫著曹昂收拾行禮,好讓他去見自己命懸一線的老父親最后一面了。

    曹操沒有在這場刺殺危機中受到太大的傷是一件好事,但傷口雖然小,關心卻不能少。

    屬于曹操的地盤中,各地都有相關文書與信件送往曹操處,陸離這邊自然也不會落下,本著同事情,陸離自己書寫的同時,也沒有忘記提醒某些同僚別忘了關心一下。

    雖然送的人肯定很多,曹操未必能夠全都記住,但他絕對能夠記住那些沒有來關心表態的人。

    這好像不失為一個脫穎而出的好方法,但這種情況的脫穎而出,能不要還是不要的好。

    值得欣慰的是,曹昂是個好孩子啊,至少不用自己提醒人家就很主動的寫信了,不像某些人,要不是消息傳來的快,陸離都懷疑對方可能要帶著點高興來找自己討論曹操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曹操平安無事的消息是傳過來了,但是有關這場刺殺的策劃者,卻還未曾有個明確的消息,只隱約指向了許昌。

    又或者說,是指向了天子。

    天子,劉協?真的假的?

    你要說劉協有做這個事情的動機,陸離是相信的,但你要說他有做這個事情的能力,那真的是信一秒都是對曹操防范措施的不信任。

    要知道當年作為衛尉,曹操的防范措施可是他輔助辦的。

    是他……輔助辦的。

    有些熱鬧真的是不能看,看著看著鍋好像就已經飛過來了。

    雖然有關這場刺殺源自許昌的說法,是個未曾得到官方認證的傳言,但這個說法跟曹操命懸一線還不一樣,這是真有點無風不起浪在里面的。

    一般來說,別管源頭在哪里,按照曹操的謹慎,不是那種會被刺客輕易近身的類型。

    除非是他絕對信任的人,不然他身邊的護衛從未少過。

    有一說一,這要不是孫劉還沒有解決掉,陸離高低得懷疑一下這是不是曹操自導自演的。

    可是此刻外部敵人還沒有完全解決完,曹操應該是最希望許昌那邊風平浪靜、保持安靜的人才對。

    陸離拿著曹操送來的書信,其中除了保平安以及表達思念外,沒有其他多余的東西。

    那么此刻的他,到底是應該動,還是應該靜呢?

    說起來,劉協的嫡長子如今似乎也好幾歲了,雖然這個時代孩子長到這個歲數也不敢說一定能夠平安長大,但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立住了。

    皇后是怎么想的,國丈當真還如過去一般安靜嗎?

    那些被丟在許昌跟劉協一起“隔離”的人,他們又是怎么想的,好不容易成了中央大員,當真甘心就這般讓自己的仕途戛然而止嗎?

    而劉協本人又是如何想的呢,安靜認命,又或者孤注一擲?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他到底還是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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