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直白相問
這算不得他們第一次談論這方面的相關內容, 或隱晦、或直接的,他們是有過這方面的探討的。
盡管這不論誰看,似乎都可以算得上是他們之間的某種忌諱話題了, 但在某些時刻, 他們其實又都沒有選擇避而不談。
但每一次的交談好像都是不一樣的,或許是時間不一樣,或許是目的不一樣,又或許是心境不一樣,這一次同樣也存在不一樣。
而這一次的不一樣在什么地方呢, 或許是在曹操距離某一步真的非常近了,或許是他切實有了這份能力,也或許他長出了那顆會促使他走到這一步的心。
面對陸離這個問題, 他這一次又要如何回答呢?
實話實說的對著對方剖***開自己充滿野心與變化的內里,還是虛言假意然后在未來某一天自相矛盾,當然了, 他還可以選擇避而不談。
陸離很多時候是個體貼的人, 他的執拗有的時候是會為曹操讓步的,被偏愛或者特殊對待的人是會有所感應的,曹操又不是什么笨蛋,自然不會感應不到。
可如果因為如此就肆無忌憚的利用, 那偏愛與特殊恐怕也不會繼續存在了吧。
曹操:“伯安更想要聽到一個怎樣的答案呢?”
對方問他怎么想,他也問對方怎么想、
陸離:“有人曾與我言虛假美麗, 真實反而丑陋,我不喜歡前者的美麗,也不覺得后者丑陋, 非要說,我此時此刻更想要看到后者。”
所以明公, 我現在更想要聽真話。
這個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心意相通呢,要么是曲意逢迎的諂媚討好,要么是別有所求的注視解讀,還有自以為是的我懂得,偶爾的,會有極少數的真切解,可更多時候一個人的心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還是只有本人知道。
就好像此刻,曹操以為陸離是想起了先帝,他以為這場話題更多是基于這份想起而展開的,可事實上陸離此刻近乎專注的在想著曹操。
陸離是真的想要從曹操這里得到一個答案嗎,一個自己早有預料實際上壓根沒有那么在意的答案,一個歷史與如今的現狀幾乎已經書寫好了的答案?
不,他只是想要聽實話,他想要誘導對方為自己費心,他想要立住自己的人設,他想要讓自己成為不會被輕易放棄、處、厭惡的那個。
陸離不太愿意過度相信有什么天然的、絕對的正面關系,就算有,那一般也不會出現在他這種倒霉蛋身上,所以要算計,要演戲,要竭盡所能抓住自己需要的、想要的東西。
誒,這比喻與說明聽起來似乎都有些曖昧了,但是君臣之間嘛,跟情人也差不多了。
有的情人讓人喜歡,有的情人讓人只想要拋到一邊,這就是各自手段的不同了。
說起來也是有趣,陸離前世加今生單身了六十多年,在這方面卻近乎無師自通,反觀有些人,明明妻妾成群,卻一點都不妨礙他們在這方面的不開竅呢。
陸離看著曹操,等待著對方給出的答案。
如果依舊是過去的想法,曹操不會有任何的遲疑,可他此刻卻在思索,這似乎本身就已經代表一種答案了。
而曹操沒有用這種答案來敷衍陸離,他很是認真的望著陸離,卻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1】
這回答實在是充滿了兩面性,你可以解讀為對方是大漢的忠臣,天下都是大漢的領土,他這個管一方領土的人自然也是大漢的臣子。
可換個角度的話,擁有了這么多土地的他是不是也稱得上是王了呢,那些屬于他的謀士們正在管的土地不都是屬于他的嗎,他們是他們的臣子,所以他是王,他的謀士們是王臣。
曹操想要表達的到底是前者還是后者呢,陸離沒有猜測,沒有解讀,只是繼續看著他,好像在等待對方的未盡之語。
可是曹操沒有繼續說,那么陸離索性自己開口繼續問道道:“維清緝熙,文王之典?”【2】
明公你是想要效仿文王嗎?
陸離隱約記得,歷史上的曹操曾經說過:“若天命在吾,吾為周文王矣。”
到底是正史還是野史,陸離已經記不清楚了,對方有沒有真切說過這句話,其實也不重要,畢竟原定歷史上的曹操在這個年紀可沒有如今的版圖。
人要學會變通,所以陸離按照對方原本可能說的話問了。
這問題不是問對方想不想當文王,問的是對方有沒有“以周代商”的想法。
明明他是以一個以他們之間的交流來說,可以稱得上是非常直白的詢問來進行的開場,但是話題進行著進行著,怎么就有點像是你畫我猜的蜿蜒曲折了呢。
猜猜猜,到底有什么好猜的!
陸離心里忍不住有些暴躁,但是穩重的成年人就是不管內心多么暴躁,表面也得維持一個體面。
體面的陸離突然就一把撕掉了自己的體面,他難得的對著曹操露出了一份不耐:“我近日常聞有關司空之事,耳中多聽勸進之語,想來司空所聞必然比我更甚,卻不知司空對此作何想?”
陸離覺得問題還是出在了不夠直白上,那就索性更加直白一點好了。
而陸離更加直白起來,那真的是不要命一般的直白。
被這般近乎咄咄逼人的質問,曹操本該生氣的,再好的朋友也會生氣,更何況他們在朋友之外還有一層上下分明的關系。
之前陸離一直都很有邊界感,雖然不乏親近,但依舊保持了一個特別的距離,那并不令人感到排斥,反而讓人覺得非常舒心,但凡體會過,就不會對先帝為什么那么喜歡陸侍中有任何質疑。
但此刻最懂得保持距離的人突然失去了那份維持距離的從容,曹操并未生氣,不是因為他對陸離的寬容,而是因為某人明明在咄咄逼人的逼問別人,自己卻表現的好似在被誰逼問一般。
他為什么要問呢,此刻是誰在問呢,是陸伯安,陸衛尉,還是陸侍中呢?
陸侍中,這曾經是許多人心中的夢想,可美好的東西一旦破碎起來,便會格外的不堪。
陸離是真的想要一個答案嘛,還是世人認為陸侍中應該在這件事情上追尋一個答案呢?
曹操好像突然就明白了,或許陸離今日并不真的需要一個答案,或許自己拒絕回答才是讓一切不會難堪的最好辦法。
因為答案不管是什么,都不會讓對方完全的開心甚至接納,人有的時候就是會自討苦吃般的跟自己較真。
陸離或許并不介意吃苦,但是他絕對不會想要跟自己鬧翻。
曹操不知道自己的解讀是否正確,但他確實不想說了:“夜深了,今日伯安想來也是累了,可要留下休息?”
原本是準備秉燭夜談的,但現在曹操只想讓大家各自回屋睡覺吧。
逃避或許不能解決問題,但它確實有用。
陸離:“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明公今日推脫了我,來日難道可以推脫天下人嗎?”
這話是對著曹操說的,可說的又何嘗不是陸離自己。
他們都是需要有個交代的,這個交代或許是對著天下,或許是對著彼此,又或許只是對自己,他們是某種程度上的共犯,誰也別想逃,誰也逃不掉。
曹操這句話中聽到了一份決然,決然背后又好像帶著些對自己拒絕的放松。
曹操:“確實逃不了一世,待孫劉之后,我必給伯安一個交代。”
陸離沒有應下來,這種事情真的要應下來的話,今日言行便真的是在質問了。
陸離只說:“無所謂交代,明公心中有數便好,說不說與我聽,并不要緊。”
這是一場沒有得到任何確切答案的討論,但兩個人卻又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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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必須得承認,陸離說得真的一點錯誤都沒有。
所謂的勸進之語,他是有聽過的,還沒少聽,并且在與陸離談完之后立刻又聽到了。
說話的人姓呂、名布、字奉先,是他的親家。
按照他們之間如今的關系來說,談論這種話題反而顯現出了幾分親近來。
但是……
算了,這個跟呂奉先。
曹操實名懷疑對方這話也對陸離提起過,甚至陸離會來找自己詢問的誘因之一便是對方的話。
陸離沒有點出對方來,甚至沒有用“我有一個朋友”,“有人”來進行形容,只說耳邊多聽。
呂布可倒好,就差告訴全世界,沒錯,那個說勸進之語的人就是我。
對于有些人的直白,曹操選擇婉轉曲折的你猜我猜,比如說陸離。
但對于有些人的直白,那是要直白回應的,比如說眼前的呂布。
雖然沒有少聽勸進之語,畢竟都走到這一步了,心懷漢室的有,想要圖一個從龍之功的同樣不少。
但是其他人不是拿卦象與某些祥瑞來說事,就是用就王朝興衰來舉例,呂布直白的真的就差直接問要不要幫忙將天子等人干掉了。
曹操沒有跟呂布說這事絕對不可能,他的說法跟對著陸離說的類似,都是孫劉之后再說,不過態度表現的顯然要更加直白一些的。
不直白不行,呂布這人一上頭的話,他真的是什么亂子都能夠鬧出來。
呂布對于曹操的直白答案顯然很滿意,但凡沒有親家這層關系在,這份滿意怕是不會令曹操多么滿意的。
但我們確確實實是親家,所以,算了。
第242章新的職位
大漢十三州, 如今幽州、并州、冀州、青州、兗州、司隸、豫州、徐州、荊州以及揚州小部分盡入曹操手中。
所余不過涼州、益州、交州以及大部分揚州而已。
數一數,勝利似乎已經近在眼前。
但事情顯然沒有那么簡單,涼州與交州暫且不說, 益州與揚州只面積來說一個州抵得上好幾個州加起來那般大了。
而且劉璋如何暫且不提, 孫權那就不是一個會因為你明顯強勢便干脆認命投降的人。
還有一個向著益州流竄的劉備,那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
甚至曹操本身擁有的這些地盤,也不敢說絕對的安穩。
乍一看形勢大好,仔細一瞅邊邊角角都是問題。
看起來好像都是些細枝末節的小問題,但小問題匯聚起來就會變成大毛病, 更不用說曹操這邊本身就還有一個大毛病,只是還沒有爆發出來而已。
在曹操南征北戰的時候,大漢天子也沒有閑著, 成功幾年抱三,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好幾個孩子的父親了。
當然了,這件事情的重點不是天子有了幾個孩子, 老劉家添丁進口, 而是說如今曹操得到的一切是打著天子的招牌,以漢臣的名義得到的。
也許很多人都覺得這只是一塊大家你懂我懂的遮羞布,半點不介意曹操將印綬一扔,拿起玉璽表示我不做臣了。
但也不乏有人壓根離不開這層遮羞布, 有遮羞布在,哪怕曹操桀驁難馴, 跋扈不臣,大家都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并且壓著天子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表示權臣自古以來就是如此模樣,陛下你忍著點吧。
但你要是撕掉遮羞布, 這事情瞬間就變成改朝換代,亂臣賊子了,那意義可就不一樣了。
我們為你打工,與我們家族未來都要為你家族打工,這絕對是兩碼事。
而且該說不說的,士人中也真的不缺死倔死倔生是大漢人,死為大漢魂的存在。
本來這種人是曹操應該頭疼的存在,可架不住他們自己這樣做的同時,還覺得別人就該這么做,而這個別人中,陸離被視作最應該這般做的人。
該怎么說呢,若以夫妻論君臣,就待遇而言,絕大多數人在劉宏手底下待遇也就是個宮女級別的,但陸離這絕對妥妥夫人甚至皇后級別,宮女都守節了,你怎么好意思改嫁?
可若真要這般算的話,你不過是一個小宮女,你少來管皇后的事情。
陸離真的死煩這種事情,無奈有些事情不是你煩就會消失的。
還能怎么辦呢,就這樣吧,還能將人都殺了嘛?!
荊州未到手之前,陸離在襄陽幫忙統籌后發、支持前線,荊州到手之后,陸離被安排著暫代荊州牧一職。
對于這個安排,當曹操對陸離提起的時候,其實是有些出乎陸離的預料,他本以為會是程昱呢。
不過之前在襄陽幫著處后勤,也算是很有經驗,取荊州的時候就是曹操在前面打,陸離在后面處雜事,現在接手倒也沒有任何陌生的地方。
嗯,沒有任何陌生的地方,所以這就是交給自己的原因嗎?
陸離沒有提出什么反對意見,在曹操安排人事任命時,他這個荊州牧是第一個被打招呼提前通知的,對方這般做明顯就是這事是有商量余地的,但這種事情沒有必要商量,陸離又不是做不了,所以完全沒有問題,我接受了。
不就是未來要注意防范著東、西、南三邊的鄰居嗎,話說明公你準備安排什么武將來與我一起進行防守呢?
之前曹操在外面打仗,襄陽內部的騷動過程中陸離記得小本本,他也沒有忘記將其遞給曹操。
事實上小本本遞的甚至比曹操的任命要早上不少,也不知道有沒有在這場任命中起到某種推動作用。
不過看對方后面的人事安排,顯然是將陸離的小本本給看進去了。
對于陸離的這種記小本本的行為,曹操真的半點不覺得意外,也沒有什么對方在自己這邊人設崩塌的想法,這般的陸離多么生動形象,而且陸離很早之前就是這么一副做派了。
雖然他長了一張風光霽月的臉,但他絕對稱不上是什么不記仇的圣人君子。
但凡拋開對方這張臉看看對方做過的那些事情,很容易就能得出結論吧。
無奈這張臉實在是太過具有欺騙性,以至于真的好多人寧愿覺得陸離是被誣陷、有苦衷,也不愿意相信真相。
該說不說的,這真的算得上是一張天生適合做壞人的臉——做了壞事都沒人相信壞事是他做的。
事實上陸離也是這樣想的,今生這張臉是真不錯啊,要換成前世的,那真的是一張天生不適合當壞人的臉——沒做壞事都讓人忍不住懷疑壞事就是他做的。
所以今生最大的運氣之一,可能就費在這張臉上吧,新手保護期還是很有作用的。
想到自己好久沒有聯系過的系統,陸離半點聯系的意思都沒有。
有些系統就跟不回家的死鬼一樣,你當他死了就好,不然沒得給自己添堵。
現在想到自己的歷史改變進程,陸離依舊會忍不住心痛,砍一刀再是離譜,他最多就是永遠讓你差一點,差一點,但是至少人家也從沒有說給你往回倒退啊。
自己這個歷史改變進程任務可倒好,這都不止一次的倒退了。
接手荊州牧一職的陸離一遍嘆息著自己的任務,一邊對于新的職位游刃有余。
這種三公九卿放到地方上為官的事情,在大漢并不少見,其中不乏帶著貶謫意味的存在,但陸離這次顯然并非如此,畢竟那可不是一個縣、一個郡,那是一個州。
陸離現在但凡搞個自立,曹操不說完全抓瞎,絕對也要面臨不小的困擾。
當然了不說陸離壓根沒有這個心思,他也沒有這個條件不是,畢竟大家從某種程度上已經算是站在終點的人了,安安穩穩干著都是肉眼可見的前途無量,完全沒有必要搞反向沖刺的操作。
這一次被安排了在荊州帶兵進行防守任務的主要有三位,一位是呂布,一位是夏侯淵,還有一位是張遼。
有一說一,張遼會被安排來是陸離有點意外的。
畢竟這也是呂布曾經的舊部,這一般是不會在這種情況下安排到一起來的,畢竟有的時候一個人不敢做的事情,人多了便敢做了。
不過真的安排到一起去,也就這樣了吧,曹操不至于連這份度量都沒有。
相關的布置因為之前戰時就已經安排過一次,現在再安排也沒有太多需要改變的東西。
荊州是被非我方三面包圍的一個州,但也是切斷了益州與揚州之間聯通的一個州,可以說危險與優越并存。
再加上劉表之前治有方,陸離這個荊州牧當的簡直比曾經的樂安郡郡守愉快多了。
將荊州本地豪強與土地信息都規好后,陸離安心開始了備戰發展模式。
其實嚴格意義來說,荊州的主要軍事力量該說是四位才對,還有一位是負責編練水軍的蔡瑁。
對方如今就在江夏那邊練兵,一邊練兵,一邊也是駐守江夏,保持著對孫權那邊的警惕。
但是對于蔡瑁,陸離實在沒有太大信心,但是曹操這里也沒有別的擅長水兵的存在,還能咋滴,捏著鼻子用唄。
如今雖然陸離跟曹操不在一處,但是陸離跟對方那邊的聯系始終不曾斷過。
又或者該說,越是人不在一處的時候,這聯系越是不能斷。
距離產生美不假,但距離同樣也會產生別的東西,陸離才不要在這種事情上栽跟頭呢。
雖然通信算不上是一天一封那般密切,但也沒有一月、半個月才有一份那般疏遠,隱約間有點當年兩人通信的感覺,卻又完全不同。
那個時候大家屬于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心里那是諸多想像,真正見面之后還頗有幾分“見光死”的架勢。
可如今那是真真切切的情誼相關、利益相連,看著信都能想象到對方情態的那種感覺,自然與以往不同。
不過現在到底不再是單純的友人,有些話題可以說,有些話題卻不能,幸而陸離在曹操所在處充滿了“眼線”,絕不至于出現對于“中央情況”抓瞎的事情。
如今曹操身邊,新一代的青年才俊倒是都開始冒頭了。
龐統是一個,司馬懿是一個,楊修也算一個,郭嘉跟他們都算得上是“70后”,但莫名好像就已經不是一個輩分上的人了呢。
所以有句話說的當真不錯,出名要趁早啊。
如今陸離看他們,就有那種已經功成名就的人看小年輕的感覺,真的別有一番感觸。
我年輕的時候在他人看來是不是也是這般呢,二十來歲時便名滿天下的陸侍中心想。
說起來他跟他們其實也沒有差多少,他們是“70后”,陸離是“60后”,相差絕對不超過二十歲呢。
想想自己這一路走來的磕磕絆絆,到今天回首看一眼,曾經認為的那些天一般大的事情,好像都算不得什么了,反倒是某些曾經看不上眼的小事,如今再看倒像是某些重要事件的導火索。
有后悔過什么嗎,陸離問自己。
他沒有得到任何答案,或許是因為一切還沒有到一個蓋棺定論的時候,現在看起來已經很了,可有些事情還早。
別管距離成功多近,哪怕只是一步之遙,那也還是沒有成功。
戒奢戒躁,陸離對自己如此說道,然后開始籌備荊州的春耕事宜。
第243章意思意思
楊府。
楊修下職回到家中, 便聽聞父親有事要找自己。
明明他每日他都要請安,就算對方不來找,他馬上也會去, 可偏偏這般——
雖然父親如今閑賦在家, 但楊修很清楚這并非是因為對方無官可做,而是他拒絕了來自朝廷的征辟。
又或者說,他拒絕了來自曹操的征辟。
事實上楊彪不僅是自己拒絕了曹操的橄欖枝,對于楊修如今的冒頭行為也多有不贊同。
如今這般好似有急事要找自己,楊修心中不免帶上了幾分思量, 但還是腳步不停的來到了父親所居住的地方。
向著父親行禮過后,楊修坐在一旁,也不問有事尋找自己的父親為何遲遲不曾開口。
對于親爹想要說的話, 他心里已經差不多有了譜了。
出身于四世三公的高門顯族,本身的能力也可稱年輕一輩的佼佼者,如今任郎中一職的楊修不可謂不意氣風發。
但這份意氣風發在楊彪看來, 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現在這么敏感的時刻, 是能夠讓人隨便意氣風發的時候嗎?
你瞧瞧人家司馬家的那個,就完全沒有自己兒子這么張揚。
至于說龐統同樣不低調,但人家是什么出身,你又是什么出身, 你們兩個能一樣嗎?
這想法要是讓不知情的人聽到了,怕是要以為龐統有多么顯赫的出身, 楊修家世又有多么不好呢。
但事實顯然完全相反,可如今的世道也不是正常的世道啊,你出身不好張揚點說不定能被忍一下, 出身特別好還特別張揚,那就不太好了。
不信你看曹操的核心謀士團體構成, 雖然不乏大族出身,但也有不少寒門子弟,而看對方的求賢過程,顯然是唯才是舉。
而唯才是舉這種行為本身,就隱藏著對世家的一種“打壓”。
最最重要的是,眼看著如今曹操越發勢大,儼然一副不會止步于權臣的模樣,這個時候與其冒進結果一頭帶著個家族栽個跟頭,還不如靜靜觀望等一切塵埃落定。
畢竟他們不像荀氏那般早早下注,已經占據了核心位置,想要退出那是既可惜又不現實,也不像某些落魄寒門那般,不抓住現在的機會改換門庭,之后想要抓機會都沒有機會去抓了。
比起去賭不確定生死、成敗的從龍之功,倒不如安穩過度,等待一切塵埃落定后再行發展。
底蘊不用在這個時候抵御危險,那家族這么多年不就白發展了嗎。
許是因為他老了,再也沒有了年輕時的沖勁,許是他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個多么有沖勁敢賭的人,又或許,是因為他已經見證了太多的登高跌重。
同為四世三公,顯赫遠勝楊氏的袁氏,如今在哪?
他知道自己兒子不是個笨孩子,但不得不承認,有的時候聰明孩子也有聰明孩子的缺點,比如說倔強、固執,不聽勸。
此刻面對來自父親的勸說,楊修就表現出了這種聰明孩子的缺點,亂世固然是危險,可也機遇多多啊。
本身他因為年齡的緣故就已經錯過了許多精彩了,真要如自己父親那般,便是平穩度過去了,他們弘農楊氏哪怕是不至于淪落為寒門,也必然從頂級世家中跌落下來。
就算不為了家族,他自己的抱負呢,這個時候不出頭,以后想要出頭,哪里還輪得到他。
楊修表現出了自己的固執,誰不會認為自己是主角呢,更何況他確實有能力,那么遇到危險的情況下,想到的自然不會是逃跑,而是站出來做那個解決危險的人。
扶大廈于將傾,挽狂瀾于既倒,此時或許還沒有這句話,但這份志向卻早已根植在許多人心中。
楊彪很明白自己兒子的想法,誰不希望自己是逢兇化吉,遇難成祥,安邦定國的那個人,但就他這么多年觀察下來,真的有這種絕對“主角命”的一共也就找到了兩個,一個是曹操,一個則是陸離。
而好巧不巧的,楊修也拿著陸離來說事。
楊修:“陸侍中亦有改弦更張之舉,父親何故裹足不前。”
父親你自己裹足不前也就算了,怎么還要讓孩子也跟著裹足不前呢。
楊彪并不贊同兒子的說法:“這世上也僅有一個陸侍中而已,安能一概而論?”
因為出現了一個特例,所以特例能夠做到的事情人人便都能做到了嗎,那當年士人也不用對宦官那么頭疼了,畢竟陸侍中不是很輕易的便將宦官給壓下去了嗎。
而且他也不是要讓自家孩子家里蹲,他只是希望對方別那么張揚而已。
楊彪:“若論成事,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若論為臣,更需有知己之君。”
陸離為什么能夠一步登天,固然是他自己不缺少能力,但這個世界上不缺少能力的從來不止他一人,更重要的是劉宏看重他,喜歡他,提拔他。
后來劉宏死了,卻又有袁紹,有曹操,在為臣這方面,陸離的能力或許不是最出眾的,可只從他能讓上位者喜歡自己這一點來看,他就已經走在為臣一道的前列了。
這是一種能力,也是一種天賦。
可是這種能力與天賦,楊修反而沒有特別具備。
他沒有特別得曹操的喜歡,跟曹昂有過接觸后也沒有特別深交。
固然也算是被重用,但那種帶著幾分無感的重用,對于見識過“有感”是什么模樣的楊彪而言太醒目了。
楊修若只想要當眾臣之一,他的能力已經足夠了,可他相當數一數二,拔得頭籌的那種,這份感覺的缺失就很致命了。
他沒有特別討人喜歡,能力也不曾到達一個領先所有人,讓人哪怕不喜歡也不得不用的地步,卻又有著足夠高的目標與心氣。
楊修不認同這話,他用楊彪之前的話來反駁對方:“父親也說僅有一個陸侍中而已,若在這方面不似便是無路可走,這世上怕已無人有路。”
君臣之間,真做到陸離與劉宏那般的才是極少數,說不屬于那般的極少數便是沒有前途,這個世界上怕是沒多少人能夠有前途。
而且說到陸侍中,楊修道:“父親怕還不知曉,近日多有傳言,陸伯安在荊州與司空有所不睦,故而這次才不曾被帶回。”
他倒是沒有完全相信這所謂的傳言,但有的時候空穴來風,必然有因。
這番傳言你要說是真的,不喜歡還讓人當荊州牧,看起來不在身邊,但是放在地方上也沒有絲毫虧待,反而有了更大的實權,怎么看都不像是不睦的樣子。
可若說是假的,陸離這個荊州牧手下兵權幾分,比之當初劉表不如多矣。
這種事情要讓陸離說的話,其實挺簡單的,喜歡是放肆,愛是克制,這是司空愛我。
可惜這一把是當局者清,旁觀者迷。
陸離也不清楚自己成為了楊氏父子談心局的一環,他正在專心致志忙碌著荊州的春耕事宜呢。
劉表之前的內部發展,固然注重民生,可真正惠及的民生僅僅只是眼前,更遠處反而是世家豪強得利更多。
劉表未必不清楚這一點,但是他本人也是要依仗這些人的,所以大概就是一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狀態。
可現在換成是陸離那事情就不一樣了,世家豪強從他出道開始就沒有從他手里討到過什么好處的。
哪怕為了局勢,陸離不可能再復刻當年自己在樂安郡的作為,但是委婉的要求大家向著他這個新州牧“表現表現”還是可以的。
所有人都清楚,這不僅是在對著陸離表現,也是在對著曹操表現。
曹操跟劉表可不一樣,人家有的是力氣與手段不說,還有的是刀槍劍戟。
大家想著第一年嗎,割一點利益展現一下誠心也沒有什么,卻忘了有些事情只有零次與無數次的區別。
當然了,無數次那是之后的事情,這第一次總是要定下一個合適的尺度的。
要的太多的話,不免讓人心生他意,要的太少又實在起不了什么作用。
要選擇一個有足夠分量,又不至于將人逼得不行,后面還能有上升或者下降空間的數值,這可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情。
好在陸離既有著足夠的經驗,也對他們有著足夠的了解,兩者相加,不需要他定下什么標準,只需要說句“看大家的意思”,然后核對大家的“意思”,揪出幾個“不夠意思”的當一下反面教材,剩下的自然就明白陸離想要的“意思”了。
事實也差不多就是如此,在這個過程中,陸離倒是也聽聞了那所謂的“荊州流放論”。
這傳言本身有多么離譜暫且不提,會相信這個傳言的人簡直更加離譜,陸離都忍不住覺得自己的“意思標準”定少了,畢竟他們一個個看起來好像都不怎么聰明的樣子。
難不成是跟著劉表過安定日子過久了,以至于一個個都將自己的腦子給過傻了,過退化了不成。
在外面勾心斗角了一番的陸離,不由對溫室中的花朵們嘖嘖稱奇。
但是在真亂世里面,又哪里有什么溫室里花朵可言呢,沒能等陸離占到更多的便宜,他們一個個就好像已經找回了自己丟失的腦子。
陸離:失望.jpg
陸離這邊沒有跟曹操斷過聯系,蔡瑁那邊自詡跟陸離算是有一份共謀荊州的情誼,也沒有跟他斷過聯系。
看似是跟自己在聯系,但陸離看著信中“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努力與成績,知道對方這是想要通過自己向著曹操表現呢。
第244章在與不在
曹操看完陸離送來的寫作書信, 讀作情感交流加工作匯報,順便還兼帶著八卦分析的長篇小報,反應直接就是一個忍俊不禁。
如果說有趣是一種天賦, 那么陸離在面對上司的時候, 這份天賦恐怕早就已經點滿了。
同樣都是一厚摞的書信,有的人寫的讓人看起來簡直昏昏欲睡、痛苦萬分,有的人卻讓人看完一頁忍不住看下一頁。
能夠將枯燥無味的公事寫的條清晰又生動有趣,行文規范且字跡優美,曹操覺得自己都要忘記當初看過的那張慘不忍睹的草稿到底是什么模樣了。
有些人自己在家里可能邋里邋遢, 但是擺出來那真的是光鮮亮麗的緊。
誰能夠不想要這樣的陸伯安當門面呢,但凡不是戒過毒,都忍不住這份想要吧。
所謂的“荊州流放論”, 曹操其實也聽說了,他甚至比陸離聽說的還要早一些。這種事情別人可能還要揣測一下,曹操作為被揣測的本人, 他難道還能不清楚自己有沒有跟陸離產生矛盾, 將對方安置在荊州到底是不是一種流放嗎。
這種無稽之談都能喧囂塵上,本身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陸離的小報(劃掉)書信中就有提到相關內容,好似完全不經意的在進行笑話分享,實際上也是在進行某種提醒。
這份針對陸離的惡意, 在某種程度上其實也是一種針對曹操的惡意。
事實上早在呂布之前,就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跟陸離試探過曹操的“上進”問題了。那個時候陸離還處于一個制定五年計劃的焦急狀態中呢, 而且試探的人不是有心攀附,就是心懷惡意,反而不如呂布那種帶著善意的提醒醒目。
而曹操這邊聽到有關上進的言論, 比之陸離多不說,還要早上很多, 最堅定的“勸進者”之一便是他的親爹了。
陸離跟曹操都認為孫劉是接下***來的大麻煩,可無奈很多人并不覺得兩方加起來擁有的州郡還沒有曹操三分之一的存在,會是什么了不得的障礙。
是的,曹操還沒有驕傲呢,那些防備他向上的人反而對他信任的不得了,已經貸款幫他“驕傲”上了。
反正在他們看來,曹操解決孫劉那就是分分鐘的事情,交州、涼州這種不毛之地,想要得到更是不費吹灰之力。
總之,現在他們的進度已經成功領先曹操一步,開始討論起曹操合完大漢十三州之后的事情了。
在陸離寫給他的信中,就帶著幾分調侃的提到了這一點,這種讓人生氣的事情被陸離這么一說,真的是讓人哭笑不得。
曹操有的時候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這都什么時候了,伯安你還在這里玩幽默。
而且你要是真心的玩幽默還好說,可你明明心里沒有什么喜悅,偏偏在這里跟我假笑,這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要不是之前對方跟自己談論相關話題時表現出來的態度并非毫無波動,曹操怕是都要以為對方真的看開了呢。
可惜很顯然,這種事情不是那么容易可以看得開的。
曹操放下被自己看完的信件,也收起了臉上不自覺流露出來的笑容,個人的狀態從有被逗笑轉為若有所思。
思考著陸離送來的信件,思考著這封信中透露出來的消息,也思考著如今的局勢與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他很想單純按照交流感情、隨意提起來解讀陸離所寫的一切內容,但或許是有些話聽多了,便忍不住記在了心里。
陸伯安是如何想的呢,陸侍中又是如何想的呢?
這在他們之間,本是一個不需要再討論的問題,是一個從一開始就已經有了答案的事情,可今時不同往日了。
曹操嘆息道:“有道是三人成虎,眾口鑠金,此言非虛矣。”
這司空看著看著信突然沒頭沒尾來上這么一句,絕大多數人怕都要懵上一下,一旁的郭嘉卻秒懂。
同樣懂得的還有楊修,對方雖然沒有立刻說什么,卻在有人不解其意時言語點撥一二。
楊修:“睹物思人,想來與荊州牧近日傳言不無關系。”
他們談論這個的時候甚至都沒有走出司空府,所當然得這話便傳到了曹操的耳朵里。
留下與曹操分析孫劉事宜的郭嘉,立刻感知到了曹操在聽到這事之后對楊修產生的微妙不喜。
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去做,會得到不同的結果,不同的方式去做,同樣也是如此。
郭嘉再次堅定了自己的某個想法,比如說很多人別管當官時間長短,這為官、為人之道,需要學習的地方還多著呢。
明明有些人算得上是聰明,卻又聰明的做著蠢事,都讓人分不清到底算是聰明還是不聰明。
就比如說楊某,你自己知道就知道吧,你非要顯擺什么,還是在司空府顯擺,這跟貼臉開大有什么區別。
你不會覺得這般做能夠讓明公認為你懂他吧,不會吧?
有些了解與認知,是需要情誼與需求來做基礎的,不然你隨便表現這種了解與認知,還宣揚它,只會讓人警惕與生厭。
郭嘉沒有心情管別人是蠢還是聰明,但他還是比較在意曹操心情的,他向著曹操笑道:“嘉賀明公再得賢才。”
曹操想到陸離給自己的那個還處于塵封狀態的盒子,不由嘆道:“惜天下賢才不能盡來之。”
郭嘉沒有主動去解讀曹操有關“三人成虎”的那句話,曹操卻主動與他說起,并且默認他是解自己這句話的。
曹操:“依奉孝看,此言語源于何處?”
源于何處啊,郭嘉:“源于人心爾。”
見得不他人好的心,想要從中挑撥的心,妄圖從中得利的心……
這甚至未必是一場有預謀的輿論攻擊,而是純純粹粹的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人心,曹操思索著這個答案,良久之后,看向知己之人:“奉孝以為,人心到底是向我,還是向漢呢?”
郭嘉忍不住一愣,他沒有想到曹操會跟他說這個,而他應該是曹操第一個與之這般談論這種話題的人了吧。
面對這般近乎明了的詢問,郭嘉一邊思考這個棘手的問題,一邊也忍不住心頭滾燙,君以國士待我,我自當以國士報之,如此而已。
郭嘉:“明公,人心如何,非由天定,反而事在人為。”
曹操:“奉孝細言之。”
郭嘉:“自董公以來,天人感應,君權乃天授之以牧民,以王莽之事為例,天子若不得天眷,何可稱之為天子,若不能使世平,又何以稱陛下。”
“所謂人心在漢與否,明公若得天下一統,人心在也不在,若不得,不在也在。”
這番話頗有幾分唯結果論,明公你最后贏了,自然是天命加身,合該這天下易主,民心便是原本向漢,如今也該不向了。可若是事有不成,這人心向誰的事情就難說了。
這不是一個反對的說法,卻也算不上是無條件支持的答案,卻說的非常現實。
郭嘉給出自己的答案,然后問曹操:“卻不知明公如今,心向何處?”
這個問題似乎很無意義,畢竟曹操難道會心中不向著自己嗎。
可曹操沒有立刻給出答案。
他不是那種一出生便身處亂世的人,他見證了大漢最后的輝煌,從一年之內平定黃巾之亂,到如今天子失權,地方肆亂。
他是真真切切做過漢臣的,固然為官過程中也不乏顛沛,先帝待他雖不似對待陸離那般,卻也不曾虧待,西園八校尉,那可是只屬于陛下管的軍事力量。
最為喜愛的臣子,也能夠放心的交托給自己去護送……
可若說他真的愿意做這個漢臣做到底,那至高無上的天子之位明明已經距離自己那般近了,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誰不想要威加海內,天下拜服。
曹操問自己想不想,這個答案是很明確的。
他不是那種看不清自己心意的人,短暫的沉默過后便給出了郭嘉答案。
陸離直白著跟他說,向他問,曹操卻不曾直白回答,他們不僅是如今的關系,也是舊日的同僚,那份坦白是難以輕言出口的。
但郭嘉不一樣,從前是隱居不曾出仕,后來是自己的謀士,自己的軍師祭酒。
雖然原定歷史中在后世有“好人妻”的標簽,但這不代表曹操不喜歡從一開始就跟著自己從一而終的。
而郭嘉則從曹操的態度中看出了更多東西,他看起來不希望陸離糾結那些過去相關,可下意識也不希望對方不糾結,因為他自己都會糾結,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共犯不能輕易放下。
有關陸離到底有沒有放下這種事情,別人或許不清楚,郭嘉卻是明白的,所有人看得都是拿起來之后的放下,郭嘉卻知道有些事情從一開始就稱不上真的拿起來,放下又怎會如他人想像的那般艱難呢。
曹操贊同了郭嘉的說法,并停下了這番交談,不過兩人在這件事情上,此刻倒是進入了一個領先不少人的心領神會階段。
不說這種事情,曹操一邊提筆給陸離回信,一邊忍不住與郭嘉說起陸離跟春耕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當年地方為官之時,他們兩個可是實打實的鄰居,對于陸離的情況曹操吃的都是最近的一手瓜。
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其實也可以稱之為見證了陸離出仕之初的稚嫩階段的。
現在想想,莫名帶著點養成的特殊感覺。
郭嘉聽著曹操話語中的懷念與炫耀,笑而不語。
第245章若有所思
陸離打開曹操送來的信件, 看著其中的“憶往昔”部分,他的頭頂上不由冒出了一個小小的問號。
在短暫思考了一下這是對方年紀到了抒發感慨、與自己進行情感交流,還是隱藏著什么政治含義后, 陸離結束了思考。
簡單點, 交流的過程簡單點。
……好吧,簡單不了一點點。
在很有可能關乎未來、生命,甚至是一個世界存亡的事情上,寧愿弄得復雜一點白費工夫,也千萬不能圖省事偷懶。
陸離本人很有這個覺悟, 然后他就開始認認真真的做閱讀解,并且嘗試著通過鄴城那邊傳來的“參考答案”做閱讀解。
憶往昔,往昔有什么, 樂安郡、濟南國,總不能是曹操準備在這個時候對世家動手。
不是世家,莫非是漢室, 他難不成是準備自立了, 來給他拐彎抹角的提個醒?
沒等陸離想出個一二三四五,郭嘉來了一封委婉暗示他別多想的信,好吧,奉孝, 在讀心術方面你一直都很遙遙領先,我愿稱你為大漢掌管心學的神。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后, 我非得攛掇著你寫上本心學書籍,領先國外上千年不可。
誒不對,心學著作好像早就已經有過了, 但是管他呢,可以給后世留下寶貴的精神財富。
陸離聽勸的沒有繼續左思右想, 只是在新的信件中就著曹操的憶往昔跟著回憶了一把,順便展望了一下未來,比如說我的五年計劃,明公你沒有忘了吧。
陸離真心認為他們應該快一點,真的不是他心急,而是劉備他們已經到達益州了誒,總感覺劉璋對上劉備,有種撐不了多久的樣子。
陸離這邊剛這樣想著,就收到了益州那邊準備遣使拜見曹操的消息。
說遣使有些不太嚴謹,畢竟大家還都是漢臣呢,彼此之間內部交流說什么遣使啊,但是實際情況又確實是那么一個情況,就當遣使看待也完全沒有毛病。
使者為益州別駕從事,姓張名松字子喬。
上一任別駕從事是他的哥哥,曹操打荊州的時候也曾作為使者前去拜見過曹操,被曹操收做自己人,然后張松接替自己兄長成為了新的別駕從事。
考慮到不好從張魯那邊走,人家是想要從荊州這邊去的,自然免不了要跟陸離這個荊州牧打聲招呼,也是想要通過他幫忙在曹操那里美言幾句的意思。
張松這個使者如何先不說,劉璋這個益州牧比起他的父親劉焉可差遠了,如果說劉表是安于守成無進取之心,劉璋就是連守成都守不明白。
父親劉焉死后剛剛繼任就壓不住張魯,后面沒過多久就跟張魯徹底鬧翻反目成仇了,益州直接被對方劃出去了一大塊。
后面更是內部亂成一團管不明白,向外更別提,如果說劉表是主動不向外,那么劉璋就是被動的沒法向外。
而且從劉璋的種種表現來看,這人耳根子實在不硬,特別容易被人說動,性格帶著幾分懦弱卻又多猜疑,本身實力也不濟,怎么看怎么像個會被劉備一行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軟柿子。
但他明明都這么菜了還能有將近一州之地,除了本身地位置不在激烈爭斗區,挨著的強大鄰居不思進取外,還因為益州本身的地優勢以及他還是擁有幾位不錯的下屬的。
如今使者團這番對曹操寫作“出使”,讀作“考察”的行為,讓陸離嗅到了幾分之前襄陽的感覺。
你們也覺得自家的上司不如曹司空靠譜是吧,放心大膽的選,選到就是賺到哦。
陸離矜持又不失迅速的兩方安排著,一邊接待來自益州的“使團”,一邊也是立刻給曹操那邊通氣。
滴滴滴,明公請注意,明公請注意,韓馥三號的使節團即將到達你面前。
什么,你問韓馥二號是誰,哈哈哈,那當然是劉荊州啊。
堅決不當韓馥第二的劉表:……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人死事消,尊重亡者?
陸離這邊安排的很快,益州那邊的動作也不慢,大家你有請我有意的情況下,陸離很快便見到了此次出使的主要負責人——張松。
如果說龐統是長相不符合智商的普通,那么這位就是真的有點丑陋了。
當然了,這個丑陋是相對士人群體而言的,養移體、居移氣,士人群體比起普通百姓普遍多了份特別的氣質,但這份氣質在張松身上卻沒有太多的體現。
陸離沒有露出任何異色,但給曹操那邊送去的信著重追加了一封讓對方千萬不要以貌取人的。
事實上這種提醒在舉薦龐統的時候就有過,鬧得曹操都忍不住懷疑自己在陸離看來到底是一個多么以貌取人的存在。
非要說的話,這可能是前世帶來的一種影響吧,畢竟看的時候,沒少看見誰誰誰因為以貌取人而錯失良才的相關內容,而好巧不巧的曹操在其中榜上有名。
而且東漢真的是有這個風氣在的,以及曹操也真的有那么幾分以貌取人。
明公,你也別對自己“不以貌取人”那般自信,人看待自己的時候是會有幾分不智在的。
就拿自己說,當初對方對自己很無感的時候,也不妨礙對方因為自己長得好看多看幾眼。
就這表現,實在很難讓人相信明公你不是以貌取人的一個人。
在陸離這里得到了如沐春風般的接待,張松并未因此被糖衣炮彈軟化,事情結果到底如何還是要看曹操的態度不是嗎。
有著陸離這邊擔心劉璋不頂用一路開綠燈,張松很快便見到了曹操。
對方的態度該怎么說呢,沒有特別好,也沒有特別壞,沒有什么失禮的地方,很曹操的一個態度。
張松沒有覺得自己受到了慢待,畢竟對方如今正是鼎盛之時,別說是自己,便是劉璋親自來了,除非他是來投降的,不然得到的待遇跟自己不會有太大區別。
而且曹操在不曾失禮的同時,還表達出了幾分對自己的考察,就不說別的,只對方這身氣勢,賣相比起劉璋來不知道強到哪里去了。
陸離不知道曹操那邊如何,也沒有任何教曹操做事的想法,他只做眼前自己能夠做的事情,比如說緊盯著劉璋那邊的情況,再比如說派幾個人過去好好跟對方說道說道。
不是耳根子軟嗎,那可不能只聽一家之言,得多聽多看,才能把腦子給聽迷糊了不是。
咳咳,他的意思是,偏聽偏信要不得,得更加全面的了解事情才能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比如說曹操固然對益州虎視眈眈,可要是接納了突然跑過去的劉備,會不會是引狼入室呢。
益州牧我跟你講,這個劉備可玄乎了,他克人啊,巴拉巴拉……
雖然效果未必能夠有太多,但是能夠給敵人添堵的那就是好手段。
隨著年齡增長不由端起來的陸離,在某些方面卻也更加靈活自如了,可稱之為又要臉又沒那么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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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成都。
劉璋派人出使曹操,使者團還沒有回來,倒是來自荊州的使者團到了。
如今對于如何應對曹操還處于一個搖擺不定,但總體敬畏狀態的劉璋,猶豫片刻到底沒有拒絕接見來自曹操一方的人。
然后剛一見面,就遭到了言語暴擊:“我觀州牧面色暗沉,印堂有黑,恐大禍將至矣。”
劉璋:……
你這難不成是在替曹司空向我下戰書嗎,我這么有牌面?
劉璋不確定,劉璋選擇再聽聽。
劉璋:“何出此言?”
考慮到讓對方來的目的是游說,所以被陸離派來的使者那嘴皮子絕對利索。
他不是李伍那種隱藏在軍隊里面的有天賦的外交家,他是屬于那種很有自身特色的嘮嗑達人。
就比如說現在,他對劉璋分析起自己的話來,就頗有幾分后世村口八卦大隊進行討論的架勢。
我跟你講啊,那個劉寡婦已經克死了好幾個老伴(板)了,結果村口那個劉大傻子竟然還想要娶她,你說這不是要色不要命嗎……
劉·大傻子·璋:?!
有些事情乍一聽只覺得很離譜,但是很吸引人,而且越聽越真,就很上頭。
對方也不是之說這種玄學的事情,對方也有更加實際的勸說詞匯:“州牧據有益州,可依地利而自守,從外絕難輕入,可若引人入內,事則不同。”
這再是堅固的城墻,也擋不住內部的攻打啊,州牧你說是不是這個道。
劉璋若有所思,道確實是這么一個道,但是由曹操那邊派來的人說,就讓人感覺怪怪的,有道都讓人不敢相信有道了。
劉璋現在就處于一個又聽進去了,又不太敢信的狀態,總覺得這事情可能有詐,但是對方說的又確實很有道。
牢記陸離交代的“堅守陣地,以退為進”八字方針,來人不曾非要逼著劉璋給出什么選擇,反而相當通情達的表示:“州牧麾下不乏賢才,可好生商議,在下此來不過我家使君不愿見慘事再生,故而令我提醒一二。”
說著這般做是陸離不愿意見到慘事再發生,但來人隱隱透露出幾分陸離與劉備懷有私怨的感覺。
劉璋見此,繼續若有所思。
在將人送走之后,他立刻召集自己手下智士商討此事。
看著自家明公那副信了就等著你們贊同的架勢,再想想已經送往劉備處的接納信,就算搞政治的都心臟,咱們這是不是太那什么了。
法正道:“子喬前往曹司空處,明公何妨拖延一二,等他回來一觀曹司空態度再定。”
第246章張松歸來
自從在江夏一敗, 劉備等人一邊要躲避來自曹操一方的追兵,一邊也要小心荊州的降曹勢力,可別被人家抓住當成升職大禮包了, 最后他們一路撤到了益州巴郡。
因為一開始就打著主意要往益州走, 自然不可能不跟益州牧打招呼。
雖然劉璋那邊不是立刻點頭應允,但是從后續的一些回復來看,對方顯然是有意接納的,可不知道為什么,這份有意接納遲遲不曾落到實處不說, 近來還有些不對勁的苗頭在往外冒。
現在已經發展到不像是要接納他們,倒像是準備用他們去當投靠曹操的探路石的階段了。
這事吧,令人意外又沒有那么意外。
尤其是在知曉益州遣人前去拜會曹操, 以及荊州有人前往益州游說益州牧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在劉備看來,陸離, 他其實真的很會勸人。
而且陸離的那種會勸人, 跟這個時代一般流程上的勸人還不太一樣,他更加擅長另辟蹊徑的同時又總能點到別人最為在意的那個點,用美好的話語裝點利益本身,用足夠的道德松綁修飾他人不愿面對的不堪一面。
換句話說, 你跟他談權力,他跟你談情誼, 你跟他說情誼,他又跟你講利益,你跟他說利益了, 他又要勸你做人要有格局……
看起來似乎總是雞同鴨講,可偏偏對方就是能夠講到你的心里去, 有些話一旦入心了,就會忍不住跟著對方的節奏走,一跟著對方的節奏走了,那事情還能有什么好說的呢?
根據劉備的觀察與實際情況來看,還真的很少有人能夠做到不跟著對方的節奏走。
而且人家不僅讓你跟著節奏走,還會給你臺階下,讓你瞬間放下各種道德擔憂、面子束縛,體體面面的就將一些含藏不堪想法的事情給辦完了。
該慶幸對方不是親自去的嗎,不然劉備都懷疑劉璋現在早就不是簡單的態度改變,而是直接荊州與益州兩方聯合包夾他們了。
陸離有他的本事,但劉備也不是無能的人,巴郡主薄就跟他透露了一下成都那邊的消息。
玄德公,荊州派人過去說你壞話了,你可長點心吧。
劉備長心了,他真的長心了,他立刻就派人前去成都找人幫忙說話了。
別誤會,不是諸葛亮,就算時局艱難,劉備也沒有任何將寶貝隨意亂用的想法。
反正現在就是陸離與劉備各自派出一位能言善辯者跑去找劉璋為自己發聲,而劉璋與益州大多人在等著張松帶著曹操那邊的情報回來。
至于去往曹操處的張松在干什么,他正在暫時脫離益州別駕從事的位置,單純以一位有能賢才的身份參加曹操專門面向他的招待會。
最后結果嘛,該說什么好呢,只能說松漂泊半生未遇明主,承蒙司空不棄,愿獻益州以作誠意。
曹操:“我得子喬,更重于益州也!”
益州很棒棒,但子喬你是比益州更讓人在意的賢才!
這話說得,讓人聽著更想要將益州給他了,不用推辭,這是司空你應得的。
哪怕這其中帶著政治表演又如何呢,他愿意為我費心就已經足夠好了,不然怎么不見他對別人表演這個。
在陸離與劉備較勁的過程中,曹操安坐鄴城卻取得了最大的成果——一位倒向他的益州核心官員。
算上對方的兄長,如今益州陣營已經有兩位姓曹了。
可惜陸離如今還不知道這個好消息,他一邊對著益州那邊使勁,一邊要小心防范揚州,還要注意交州的情況,給軍隊提供糧草供給與后勤保障,注意春耕過程中的各種問題,與荊州本地的世家豪強保持一個不會讓他們背后捅刀的友好關系……
人如果能夠看得到活,那么你會擁有干不完的活,陸離深刻明白并踐行著這個道。
但是他同樣很明白人如果不會帶團隊,就會干到累死的道。
雖然這些事情一件件數起來好似多到看不到頭,但是在找好幫手并且自身也比較熟練的情況下,陸離解決起來也沒有特別困難,就是稍微累了一點而已,而且還是那種有方向的累,而不是那種不知道該怎么用勁的累,所以就還算可以。
出使曹操的益州代表團很快便踏上了歸程,去的時候經過了荊州,回來的時候也沒有改道。
張松好像還是那個張松,但是陸離明顯感覺到了不一樣。
這份不一樣就不一樣在,去的時候對方還是益州人,回來時已經是曹操的人了呢。
明公,這拉人能力不減當年啊。
又或者應該說,這份能力是越發厲害了才對。
人一無所有的時候,拉人更多要靠展現自身能力,畫出利益大餅,以及不知道合不合對方口味的人格魅力。
但是隨著一個人越走越高,地位與權力本身便已經是最好的能力證明與魅力體現。
美不美、慘不慘都是次要的,強不強才是永恒的主題。
陸離當時可是給自己營銷過“美強慘”人設的存在,對這一套可了解了。
雖然張松已經都是自己人了,但對方顯然沒有任何“認親”想法。
陸離表示自己很明白,事以密成,語以泄敗,謹慎點是好事啊。
大家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這事好像就已經確定了一般。
事實上當然沒有這么簡單,這要是沒有想到一起去怎么辦,要是對方有意做出的假象又該如何,陸離不喜歡意會這種東西。
而曹操顯然也很明白陸離這份謹慎,所以幾乎跟對方前后腳的,自鄴城而來的信件證實了一下這份意會。
自己人,真的自己人,伯安記得配合一下。
其實說是讓陸離配合,這還真的不太好配合,跟對方關系過于密切的話,容易被人指摘張松已經被曹操收買了。
雖然這就是事實,但有些事實不到了合適的時間是不好擺到臺面上來的。
畢竟你以忠心劉璋的屬下身份去帶著一副為了對方著想的面目勸人,與你早就已經投靠了別人,為了別人的利益來勸說劉璋放棄自己的利益,就不說這種難度會不會產生變化,本身給人的感覺也截然不同。
陸離索性將主動權交到“地頭蛇”張松手中,暗示對方有什么需要自己配合的地方盡管說,絕對沒有二話的。
這種友好的同僚氛圍,讓張松本就已經下定的決心更加堅定了一些。
益州的同僚氛圍倒也不能說盡是勾心斗角,他跟法正就是很好的朋友,但你要說大家團結一心,你只看劉璋繼任益州牧后自身內部鬧出來的各種亂子,睜著眼睛說瞎話都很難說得這么瞎。
再看看他新選擇的公司,不管是上司能力,公司底蘊,發展前景,還是公司氛圍,那都是一等一的好,遇到這樣的好單位就趕緊跳進去吧。
張松回到成都的路上一直在思索要怎么說服劉璋當韓馥第三,什么,你問韓馥第二是誰,大漢還有誰不知曉劉表當了韓馥第二嗎?
劉·死不瞑目·表:……
張松說服劉璋的草稿在路上暗自打了一大堆,但等到他真的回到了成都,卻發現這里的情況好似跟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樣。
張松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一回來怎么就接收到了來自上司及同僚的,一種類似看救世主or指路明燈的目光。
怎么,我投效曹操這事莫非你們都知曉了不成,咋的都是這么一個反應呢?
幸而大家都不是什么謎語人,張松本人也并非笨蛋,再加上旁邊還有個實實在在的好友解說,張松立刻就明白自己現在拿的到底是什么劇本了。
該說不說的,明明不是事先安排好的,但是陸州牧這一手倒是幫忙打了個好配合。
張松立刻有了主意,開始說起了自己前往拜訪曹操的見聞,以及劉璋等人最想要聽的,曹操對于益州的態度與想法。
如果有的可以選,劉璋當然還是更想要在益州自己當家做主。
畢竟一個是看別人的臉色活著,一個是讓別人看自己的臉色活著,但凡不是傻子,都應該知道要怎么選擇。
可話又說回來了,怎么活著是有區別不假,但是活著還是死掉之間區別更大,所以若是事有不可為,這也不是不能變一變。
如今曹操還打著一個奉天子以討不臣的旗幟,劉璋本該用自己漢室宗親的身份說事,表達一下自己對天子的忠心耿耿,我這么好的一個漢臣,曹司空你可不能來打我啊。
然而有關曹操是否會上進的風可以說是吹徹大漢大江南北,至少益州不曾消息閉塞到未曾耳聞,所以劉璋這個漢室宗親的身份還真的不好對著曹操說什么。
此刻面對出使曹操回來的張松,他也只帶著幾分干巴巴以及眼巴巴的問道:“子喬去往鄴城可有見到曹司空?”
張松自然是表示自己見到了。
劉璋又問:“不知道曹司空對益州如何看?”
這個嘛,張松突然面帶憂慮,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口氣嘆的,讓劉璋后背發涼。
子喬,你這是干什么啊子喬,怎么還突然嘆氣了呢,你可別嚇唬我啊。
雖然心里發毛,但劉璋面上還是穩住了的,聲音中也不帶有絲毫顫抖,只手心被汗水浸潤而已。
劉璋:“子喬何故嘆息?”
張松抬頭看了幾眼自己的同僚,好似自己接下來的話不適合讓太多人聽到一般。
可事實上如今坐在這里的都已經是益州核心成員了。
張松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劉璋身上:“我為明公而嘆。”
第247章劉備動作
張松的話讓劉璋心中不由“咯噔”一聲。
雖然這也屬于謀士勸諫或者出謀劃策前的標準式“恐嚇語言”, 但是考慮到張松他是真的去見過曹操的,而曹操也真的有這個能力讓益州集體一起為劉璋嘆息,這“恐嚇”就顯得非常真實了。
劉璋:“子喬此言……”
“可是曹司空對益州有何指教?”
劉璋他不是那種面對危險會拍案而起, 大喊一聲“大不了我跟他拼了”的人。
相反, 但凡有點商量的余地,他是很想要跟曹操商量著來的。
在劉璋看來,談判還有很大的進行空間,大家沒有必要動不動就掀棋盤。
雖然他不至于對著自己的一眾下屬表現自己這么沒出息的一面,但聰明人誰看不出他看似云淡風輕背后隱藏的怯懦與退縮呢。
恐懼曹操其實沒什么丟人的, 如今對方威名赫赫,大漢地界上真正意義上的最強。
但是明公你看看如今還居無定所的劉備,人家這么慘淡, 都敢跟曹操對著干,你怎么反而直接就往投降上談判呢?
哪怕已經跳槽的張松,面對這般的劉璋, 心中第一時間閃過的念頭, 都不是“太好了,我肯定能夠幫著曹司空得到益州”,而是“這就是我曾經的上司,真的讓人感到好丟人”。
丟人歸丟人, 有這樣的前任上司,對于自己接下來的目的還是很有幫助的。
張松沒有開口就勸說劉璋對著曹操投降, 反而說起了投降曹操的各種壞處。
明公你如今是益州牧,一州之內任憑吩咐,可若是對著曹操投降, 以荊州為例,我們這群人可能會受到曹司空的重用, 可明公你最多也就是過上富家翁的日子而已。
這話其實不用張松說,劉璋自己也很清楚。
他看著忠心耿耿幫助自己謀劃的張子喬,忍不住在心中感嘆,沒想到你臉雖然長得丑,但人還怪好的嘞,這么處處為我著想,以前竟然還因為你的外貌不太待見你,唉,簡直太錯誤了。
劉璋:“子喬言之有,只是不知曹孟德得荊州之后,又將何往?”
他要是不立刻來打我,那我也不是非要立刻投降不可的,這益州牧還是能夠多做上幾年的。
有一說一,劉璋本來不該這么沒有信心的,那曹操雖然強大,可他益州也自有地勢可依,不能說完全沒有勝算。
而且益州不僅有地利,也有天時在,他父親臨死前可是跟他說過的,“益州有天子氣”。
這可不是什么路邊騙子方士騙錢的說法,這是董扶,董公的讖言。
雖然他在益州待了這么多年,也沒有任何成為天子的趨勢,可這說不定只是時候未到呢,再等上一等,或許就能等到祖墳冒青煙了。
話說回來,你知道我家祖墳是什么嗎,我家可是跟天子一個祖墳的!
劉璋剛剛開始幻想,就迎來了來自張松的冷水。
按照對方的說法,曹操顯然是對益州有意思的,但是人家又說了,明公***咱們以命相博,未必沒有勝利的可能,就算輸了,好歹也充滿骨氣!
這話說的,讓劉璋只想立刻收回自己有關對方是個好人的評價。
你說我投降會失去如今的權力地位,最多只能做個富家翁,所以就勸我不如去死?
這就是你的忠心耿耿嗎,你是什么閻王謀士啊,專門索自家明公性命是不是。
劉璋心中那叫一個無語,只想說以后這種建議,你還是算了吧,骨氣是什么很值錢的東西嗎,我還不如去當富家翁呢。
心中思緒翻涌,劉璋也沒有忘了對方說得曹操對益州有意思。
這具體是個什么意思,曹操那邊有沒有動兵打算,荊州那邊還派人來了呢,劉備又要如何處置……
劉璋開口拋給自家謀士一堆問題,看起來是要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樣子,但是話里話外的意思明顯就是投降的時間選擇哪一天比較好,用什么姿勢投降更容易獲得優待呢?
明公,咱們要不再掙扎一下,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要跟著投降的好嗎?
尤其是這般直接跟著投降的話,怎么向著未來新明公展現自己的能力呢,你是沒有上升空間了,但是我們還有啊。
這俗話說得好啊,上趕著的最不是買賣了。
大家很想要給往投降道路上狂奔的劉璋踩一踩剎車,然而壓根踩不住,反倒是劉備幫著踩了一腳。
劉璋看著收到的情報,忍不住揉了揉眼睛,這上面寫的什么啊,我那么大一個巴郡怎么突然就成了劉備的了,劉備他有幾個兵啊,他憑什么啊?!
雖然準確來說,劉備只得了大半個,倒也沒啥區別了。
劉璋不解,劉璋非常不解。
現在倒是不用立刻思考投降曹操的事情了,畢竟他現在北邊是張魯,東邊是劉備,曹操想要往他這邊走,先跨越那倆人再說吧。
考慮到這一點,劉璋有那么一瞬間,心中莫名有點又氣又高興的感覺。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福禍相依嗎?
但是劉備到底是怎么得到巴郡的,劉璋想破了腦袋也沒有想出來。
看看這份匆忙送過來的情報吧,這送過來的時候,那大半個巴郡都已經跟著劉備姓了。
那么大的一個郡啊,對方得到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吧,完全讓劉璋這里一點反應都來不及給,更不用說是什么資源運輸了。
讓我們來看看情報中,劉備到底是怎么得到巴郡的。
主簿?與劉備交好,這是內賊通敵叛變。
太守疏于防備,這是最高官員驕傲大意。
太守再
第一回合的交鋒中被直接斬首,導致群龍無首,這是運氣太差。
……
天殺的,到底是誰說劉備運氣不好的,劉璋覺得這運氣不好的人分明就是自己!
可就算是這樣,劉備得到巴郡也非常不合。
如果劉備只得到巴郡大部分就停住還好說,可對方顯然沒有任何停下的打算,直接就奔著成都這邊來了,儼然一副要奪取益州的架勢。
劉璋雖然面對曹操的時候心里明白不能敵,但劉備在他看來算得上是哪個牌面上的人物,能夠得到巴郡不過是運氣好而已,難不成他以為自己還能次次都這般好運氣不成!
荊州那邊來的人說得對啊,這放任劉備進入益州,果真是引狼入室,話說當初都有誰為劉備說好話來著?
劉璋這邊做好了防范準備,然而劉備一副要沖著他來的架勢,結果最后實際上卻奔著張魯而去了。
這——
劉璋覺得劉備這人真是有病啊,不過這不妨礙他看著這倆自己都不喜歡的存在狗牙狗一嘴毛。
劉備那邊地盤是突然得到的,兵力是以舊日殘兵為主,比不得張魯那邊在漢中經營日久。
可是對方去的突然,也算是打了張魯一個措手不及,一定程度上抵消了部分劣勢。
現在但凡有個第三方勢力摻和一下,基本上可以說是幫誰誰贏。
劉璋作為益州牧,顯然是最合適的第三方。
然而這兩方沒有任何一方是他想要幫助的存在。
跟張魯最開始是張魯驕縱不愿聽從他的,然后他干脆殺了張魯的母親與家室,張魯又煽動一些人進行反叛,反正現在是血海深仇狀態的。
至于劉備,剛剛奪走了他幾乎一個郡的地盤,劉璋又不是什么健忘癥,不至于剛剛發生過的事情轉頭就忘。
反正這倆人,對于劉璋而言算是將新仇舊恨都集齊了人,但凡幫了誰,對劉璋而言都是一件惡心事。
所以他當然是選擇兩不相幫了,不僅不幫,他還趁著雙方打起來,開始奪回本該屬于益州的地盤。
在你打我,我打你,他打我倆的情況下,益州成功亂成了一鍋粥。
作為益州的好鄰居,如今的荊州牧陸離見到這個情況,簡直不要太高……太令人悲傷了。
人家益州牧好心收留你,卻不曾想你竟然反客為主,恩將仇報,劉玄德你這可太不當人了。
曹操那邊在張松回來后就有過軍事方面的提前安排,雖然劉備得到巴郡的速度超乎大家想像,但是也概括在提前安排的可能性之中。
提前安排的部分,說的是如果劉備在益州動手,他們就以對方擅自聚攬私兵攻打地方為由,直接對著對方動手。
畢竟在曹操看來,個益州,劉備是最不確定的那個因素,也是最有威脅力的存在。
哪怕對方處于一個狼狽落腳的狀態,曹操那邊制定計劃的時候,都是將對方劃分到威脅因素中指定的。
現在看來,這顯然制定的非常有先見之明。
事實上對于劉備得到巴郡最快接受的,甚至不是劉備那邊切實行動并收獲的一群人,反而是在荊州的陸離。
他都有諸葛亮了,他得到一個巴郡難道是什么很困難的事情嗎?!
陸離也不是過度神化諸葛亮,而是劉備那邊有諸葛亮的同時,也不乏可戰之人。
不說關羽、張飛、趙云這幾個后世幾乎無人不知的,就說他手底下那些兵,那可算是跟著他南征北戰好多年了,固然有眾多戰敗情況,但是能夠在眾多戰敗中成功存活下來,本身就是一種能力證明。
而且居安思危,居危亦思安,他們跟著劉備顛沛流離太久了,之前在江夏更是嘗盡了無后方補給的忐忑,為了能夠有一塊地盤,不至于繼續朝不保夕,那是真的會拼命的。
一方文武具備、軍心可用,一方毫無作為,戰備松散,兩相對比,劉備那邊要是不能贏,似乎才是需要讓人懷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48章四方情況
荊州如今的文武分工是很明確的, 有關軍事方面的事情,陸離負責管后勤相關。
倒不是說曹操認為陸離只能管后勤,而是陸離明顯更加擅長管后勤, 而且在這方面擁有充足的經驗。
相比較起來, 在行軍打仗方面,陸離顯然沒有表現出什么特別出色的地方。
這種沒有不是善戰者無赫赫之功,純粹就是完全沒有機會去做,故而沒有經驗,而沒有經驗, 沒有成敗,自然也無從得出能力優劣的結果。
在這個時候,也差不多到了要求穩的時候了, 曹操不可能放著有經驗的不用,去賭陸離到底是不是個被埋沒的軍事奇才,而陸離自己對自己知根知底, 也完全沒有在這方面出頭的想法。
大家彼此都對自己心里有數, 也都走自己最擅長的路,為所在陣營奉獻著自己最大的力量,并且會從領頭人那里得到應有的報酬,完全可以說進入了一個正面循環之中。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公平二字, 這樣的他們沒有任何由不成為最終的勝利者。
可這個世界上絕對的公平是不存在的,意想不到、天意難測倒是時時刻刻。
我們能贏嗎, 我們會贏嗎?
陸離以為自己會很忐忑,他以為自己會焦躁不安,他以為自己會日夜難眠, 可一切他以為的情況都不曾發生。
他就只是按部就班的將一切做到自己能夠做到的最好,然后, 不是靜待命運給出答案,不是期盼天命的垂憐,而是相信自己的同僚與老板不會令人失望。
他們從未讓人失望過不是嗎。
比起盡人事聽天命,果然還是聽人命更加好一些吧,陸離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前世看過的熱血漫畫,這也就是穿越到了歷史頻道,換成是熱血頻道的話,只要喊著友誼啊,羈絆啊沖上去,一般很難會輸吧。
小小發散了一下思維,陸離又忍不住想要嘆氣了。
亂世非常不好的一點就在于,戰爭說開始就開始,完全不遵循避開春耕的種田規則。
雖然也能夠解,畢竟戰機轉瞬即逝,打之前要先說一聲的形式主義戰爭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已經發展不下去了。
可是……
只能說幸好不是在荊州打,至于益州,先讓劉璋頭疼著吧。
不,考慮到對方那個做派,對方可能并不會感到頭疼。
明明還不是曹操的地盤,陸離卻已經忍不住開始貸款擔憂上了。
那或許還不是曹操的地盤,但遲早會是的,實在很難不擔心那群人將地方糟蹋的太過,之后收拾爛攤子都不好收拾。
畢竟陸離干得,真的是收拾爛攤子的活。
陸離在這邊做著后勤保障,前方攪入益州大亂斗的主力目前是夏侯淵,而曹操正在準備趕來的路上。
劉璋那邊原本是渾水摸魚的一個狀態——兩方都不幫不說,還兩方都要趁機偷偷摸摸打。
但是有張松在,劉璋那邊很快就變成了準備配合著曹操打,說不定還能一步到位成為對方的自己人,然后讓他繼續做一州之主也不是沒希望啊。
就算他這邊官路斷了,但他又不是沒有兒子,子嗣的官路不斷,這不就是往上走的一個象征嗎。
考慮到曹操很可能要改朝換代,漢室宗親怕是沒有辦法繼續當下去了,做一做新朝的世家豪強也是一個不錯的奮斗目標嘛。
劉璋這個漢室宗親看得很開,他沒有什么光復漢室的想法,畢竟天子都有子嗣了,就算絕嗣,這皇位也輪不到自己身上來不是。
況且天下漢室宗親何其多,他們這一脈是漢景帝之子魯恭王劉余的后裔,真的是遠到沒有什么爵位或者封地可以繼承的那種。
當初他親爹靠著漢室宗親的身份也沒有謀得多么大的官職,后面主要還是靠著自己努力向上奮斗得到了一切。
這里面漢室宗親的身份不能說沒有起到一點幫助作用,但幫助作用確實沒有那么大。
換到如今這個時候,漢室宗親的身份反而成為了一種枷鎖與危險。
反正劉璋沒有非要對得起列祖列宗的想法,他也沒有這個本事,他認了。
就這樣,在劉璋的“認命”下,很神奇甚至可以稱之為很荒誕的一幕出現了。
原本大家都以為接下來要么是曹操打揚州,要么是曹操打益州,結果現實情況是益州牧配合著曹操一起打漢中與劉備。
嗯,這場面誰看了不說一聲長見識呢。
反正陸離也覺得挺長見識的,劉焉要是知道自己兒子是這么樣子的一個兒子,也不知道當年還會不會據力爭的非要在地方上設置州牧了。
哪怕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但陸離依舊記得那場自己在朝堂上失敗的辯論賽。
雖然說在絕大多數人看來,有著陛下幫忙拉偏架的他妥妥的雖敗猶榮,可陸離半點不這么認為,失敗就是失敗,不會有什么可光榮的地方。
更何況那一場失敗帶來的東西太多了,比如跟董扶之間的一拍兩散,比如說直接意識到自己其實根本沒有辦法改變劉宏任何已經真切定下來的事情,再比如說他深刻明了大勢難逆……
當年的勝利者劉焉沒能活到現在,可是活到現在的陸離將一切記得明明白白。
不說別的,我就說漢室宗親其實并沒有那么可靠,你看如今應驗了吧。
當年天下初亂的時候,看似最大的勢力是袁氏兩兄弟,可實際上當年的“漢室宗親組”也不可小覷——兗州的劉岱、揚州的劉繇、幽州的劉虞、益州的劉焉、荊州的劉表。
但凡他們真的都心向漢室,這亂不亂的還真的不一定會怎樣。
可惜他們半點沒有團結的意思不說,有些人是能力不濟,有些人是壽命不行,還有人屬于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唯一最有能力、有壽命,還上進心的那個,偏偏命途多舛,一路漂泊,這種事情任誰看了不覺得天命棄漢呢。
現在四方大亂斗,其中兩方合作,而四方中有兩方都為漢室宗親,但他們并不是合作的那兩方,嗯……
劉璋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雖然他們同為漢室宗親,可實際血緣關系都遠出八百里去了,
劉備也已經習慣了這種淡薄的親戚關系,又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因為漢室宗親的身份在同為漢室宗親的存在那里受到過照顧,當然了,他其實也沒有這方面的意思。
就這么說吧,想當初公孫瓚跟劉虞不對付,他還是公孫瓚那邊的人呢。
兩位漢室宗親都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問題,倒是陸離這個外人忍不住感慨了一下。
但也就是一下而已,反正他也不可能跑去幫助哪個漢室宗親,他們愛咋咋地吧,能夠內部將自己全都送去見祖宗那就最好不過了。
大家各有各的立場,但張魯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無妄之災。
什么叫做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他這就是這樣啊。
你說他好好的待在漢中招誰惹誰了,那劉備奪走巴郡往成都而去的時候,他還在心里為對方叫好呢。
結果劉備辜負了他,不是要去打劉璋嗎,怎么突然跑來打他了,難道就沒有人為我發聲嗎?
作為漢中的掌權者,五斗米教的當代天師,張魯可不是劉璋那個廢物,他在漢中經營日久,一手抓兵權,一手搞玄學,真真切切的政教合一、人心歸附。
結果劉備倒是會選,不打劉璋反而跑來打他,怎么著,他在對方看來更像是軟柿子不成?
張魯雖然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但是沒準備像是劉璋面對曹操一般對著劉備投降。
打唄,咱們看誰先抗不住!
張魯的優勢——擁有廣泛的群眾基礎,張魯的劣勢——手下能征善戰的將軍完全比不上劉備。
他自己其實也是將軍,但是跟他做宗教領袖的本事相比,軍事方面的才能就有些不夠看了。
這個時代宗教的凝聚力到底有多強,張角用幾十萬黃巾軍,諸多暗中贊助的世家豪強、達官顯貴交出了答卷。
但是缺少優秀將領會有怎樣的結果,黃巾一年內戰敗也給出了展示。
人數多并不代表勝利,曹操無數次證明了這一點。
張魯信心滿滿的迎敵,第一個照面就被打了一個灰頭土臉。
想到那支擦著自己的頭部盔甲射出的箭矢,昔日公認運氣太差的劉備,如今儼然一副氣運如虹的架勢,好似前十幾年的壞運氣是在為此刻的強運進行積攢一般。
張魯這個天師可不是什么裝神弄鬼的面子貨,他是有家學淵源在,且自身能力實打實擺在那里的。
但是他喜歡用這些來讓別人屈服,不代表自己要為之拜服。
就好像那些天子們自稱上天之子,可真要是老天發下什么旨意來,還真沒有誰會聽從。
運氣如虹又如何,他張魯難道是什么背運之人嗎?
他迅速改變了策略,沒有跟劉備那邊硬剛,而是緊縮力量對關鍵地區盡心防守。
幾個小縣城的得失是不足為懼的,只要堅守住關鍵地點,就算那些小縣城被人奪走了,以后也能順利收回來。
但要是關鍵的關卡被人攻克,之后連帶著周圍一片地區都要失去控制。
張魯或許不是什么軍事奇才,但是這種基本的軍事常識他還是很明白的。
那劉備不過剛剛得到巴郡而已,哪里有那個底蘊跟自己打消耗戰呢。
劉備不足為慮,倒是劉璋與曹操那邊,張魯不由陷入了思考。
依照他對劉璋的了解,對方是個妥妥的軟柿子,這要是對方向著曹操投降,自己這邊可就麻煩了。
第249章與人相處
張魯的顧慮并非沒有道, 但也并非全然正確。
劉璋確實是他所了解的那種人不假,但人之所以為人,就在于他們從來都不是一成不變的。
人性是一種很復雜的東西, 人心同等, 就好像劉璋之前還想著要投靠曹操,甚至配合對方那邊軍事行動,現在卻又有點變了想法。
曹操,好像也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強大啊。
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叫做未知,最難戰勝的敵人來自腦補。
而當想象中近乎無敵的敵人, 以一種人性化的正常模樣出現在你面前,對比之下你不免發現他其實也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戰無不勝、難以抵擋,那么想法產生一些變化應該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劉璋現在就是這么一個狀態, 雖然曹操那邊的兵將展現出來的能力可以說領先益州不止一個等級,但是也不是那種一出現就立刻勝利的絕對無敵。
所以他似乎也不是必須要立刻投降的,拖一拖的話, 依照益州這邊的地優勢, 說不定能拖到曹**或者自己死呢。
至于自己真的這么拖,死了之后孩子可能不太好,比起孩子,劉璋還是更在乎自己好不好的。
兒孫自有兒孫福, 他們想要過得好,自己想辦法努力去吧。
劉璋的變化沒有逃過張松的眼睛, 劉璋本身就不是多么高深莫測的難懂人物,而且在益州這邊,他可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原本歷史上, 因為他力勸劉璋連好劉備,想要幫助劉備成為益州之主, 被兄長張肅告發,死在劉璋手上。
但如今因為他選擇的是曹操,兄長不僅沒有任何告發的想法,反而一直都是一個幫助狀態。
更不用說他還有聰明的好友——法正。
他們的朋友關系那可是實打實的,所以張松在自己跳槽之后,也沒有忘記對著好友分享自己發現的優秀明公。
法正或許還沒有徹底投靠曹操的想法,但這不妨礙他幫上朋友一把,曹操會不會是他想要的明公是未知的,但劉璋一定不是卻是可以肯定的。
張松意識到劉璋的情緒變化,自然不會瞞著自己人,事實上能夠被他劃分為自己人的,也幾乎沒有笨到發現不了的人。
別說他們幾個離著劉璋比較近的存在,甚至就連之前被陸離派遣過來當說客的人,都敏銳察覺到了劉璋對他態度的變化。
他是作為荊州,也可以說曹操陣營的使者過來的,之前劉璋對待他那叫一個客氣,可如今就不一樣了,不說別的,生活待遇上就下降了不少。
這改變的態度難道會是只針對他一個人的嗎,他自認自己沒有這么大排面。
大家把已知情況一對,瞬間就明了這位益州牧需要敲敲邊鼓了,對方如今明顯是心態擺不正了呀。
你說說,好好的雙贏局面,干什么非要想不開的給自己開地獄模式呢。
州牧啊州牧,你繼續這樣鬧下去的話,別說你兒孫未來不好過,你也很難好過的了,畢竟你視之為依仗的地優勢,在有本地人當帶路黨的情況下,真的能夠發揮作用嗎?
要知道劉備得到巴郡,只是有一個主薄做了內應而已,現在益州內部的曹營勢力,雖不敢說占據了半壁江山,但讓劉璋失去半壁益州卻也不是難事。
在劉璋開始在危險思想邊緣大鵬展翅的時候,曹操已經抵達了戰場。
本來對益州與揚州動手就在原本的軍事計劃之內,現在戰機突然到了,那自然是要立刻跟上的。
雖然說到了如今這個時候,這種規模的戰斗曹操已經完全可以坐在后方當指揮了。
畢竟如今攤子越鋪越大,這萬一領頭人走了孫堅運,這可叫人怎么是好。
可這不是目標越來越大了嗎,有些目標是需要有足夠威望的,想要威望那就不能怕危險,所以有些事情到底還是親力親為更好一些。
而且現在這個局勢已經不僅僅是益州的事情了,劉備、漢中、涼州,甚至揚州也很可能摻上一腳。
局勢從來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如今這個局勢就得是曹操來主持大局,除了他之外別人都不行。
他不僅自己來了,還把自己的長子帶來了,不過倒是沒有讓曹昂跟著他在戰場上混,而是將對方往陸離這邊一丟,儼然是一副要讓對方跟著陸離處后勤的架勢。
陸離跟曹昂有過共事經驗,有過一起過年的經歷,對方不僅做過他的屬官,也是上司的兒子,甚至可能會是未來的上司……
一般來說,這種關系是有點不好掌握的。
跟對方過度親近的話,未免讓如今的上司多想,甚至對方都未必會多么喜悅,畢竟我親爹還活著你就這么接觸我,你以后能夠對我真的忠心嗎?
可過度冷淡的話,也是容易被記小本本的。
不過他們之間顯然不是一般的關系,對方老婆還是他幫忙保媒拉纖的呢,本身關系在曹操的操作下已經很近了,就沒有必要刻意在乎,真那樣做了,反而讓人多心。
陸離非常自然的指使著可能成為自己未來上司的干活,而曹昂對此接受良好,個場面合的同時夾雜著倒反天罡,但非常陸離。
他就是這么一個守規矩又不守規矩,在規矩范圍內瘋狂起舞,跳成一副完全沒有規矩的形狀,然后再在別人控訴他的時候,又將這些不規矩的外在拆分成一條條規矩應有的模樣。
不過曹操這般安排,到底是擔心父子二人被一鍋端,還是打著將所有戰爭結束在他這一代,讓自己兒子當個守天下的。
陸離認真的思考了幾秒鐘,然后就不繼續思考了。
事實上按照他的任務來看,顯然是在曹操這一輩結束戰爭更像是歷史改變了,而真的拖到曹昂那一代去,這跟原本的三國又有什么大的區別呢。
話說回來,歷史真的改變了的話,羅貫中再寫就不好叫《三國演義》了吧,該叫什么好呢,《漢末演義》?《漢魏演義》?
短暫為偉大的家擔憂了一下,陸離將需要做的事情放到了曹昂處的那一摞之中。
年輕人嘛,就是得多干點活。
別人說公司是我家這是牛馬被資本家畫餅,但是對于曹昂而言,公司真的是他家的,他不努力誰努力。
當然了,讓對方干活歸干活,該負的責也是要負責的。
總不能老板滿懷信任的將自己的繼承人交給你,結果你帶著對方把事情給搞砸了。
跟陸離有過共事經驗的曹昂,發現陸離比起之前好像又進行了全新的升級,個人不是那種翻天覆地的變化,而是好像進入了到了一個從形式到心靈的一種升華性變化。
通俗點說,他像是悟了什么一般,個人都脫俗了不少。
搭配上那張本身就很脫俗的臉,曹昂覺得哪怕只憑借著這個賣相,對方都能夠去漢中跟張魯pk一下誰更像是宗教領袖。
作為從自家親爹那里聽說過陸離原始版本五年計劃的存在,曹昂本以為自己會見到一個恨不得拿著鞭子催著你上進的陸離。
結果雖然對方活沒少給安排,可給人的感覺卻并非那種火急火燎的催促,反而快中有慢,帶著種從容的速進。
比起上一次跟著對方干活,這一次陸離放手讓他做的事情更多了一些,同時,監督的也更加緊密了一下。
對他似乎處于一個又非常放心、所以將很多事情交給他來處,又特別不放心,所以他處之后要檢查一下的階段。
曹昂沒有因此心生不滿,他清楚對方這是在負責任,而且與其說是對他不放心,倒不如說是陸離太在意了,所以不希望出現什么疏漏,也不希望這份疏漏出現在他的身上。
曹昂不是不知好歹的人,雖然他的年紀也不小了,如今也近而立之年,但是真要論這種應對大型戰爭的后勤統籌經驗,自然是比不上陸離與荀彧他們的。
況且就算如他父親那般有充足行軍打仗經驗的人,不還是會對帳下謀士問策嗎,虛心求教的基本素質他還是擁有的。
雖然相處很愉快,但也會出現意見不合的時候,比如說在有關呂布的事情上。
對方是自己的岳丈是一回事,但對方態度不端正就是另一回事了,曹昂以為陸離這種會拽著他父親念叨的人,對待呂布也不會例外。
卻不曾想有些人真的會得到例外的溺愛對待,陸離不僅自己溺愛,還要拉著曹昂一起溺愛,說些諸如“你岳父他年紀大,你就讓讓他”這種奇怪的話語。
曹昂:……
但這份意見不合很快就結束了,因為曹昂發現看似溺愛的陸離,對呂布走的是給一顆甜棗再打一棒子的策略。
而這種策略有用嗎,看呂布那個反應就清楚,那真的老有用的。
曹昂:學、學到了。
這種先通過拉偏架混成自己人,然后再以自己人的身份成功完成勸說的手段,也不是只有陸離一個人會用,但陸離用的格外有用。
在與人相處這方面,曹昂發現陸離真的可以稱之為天才中的天才了。
他總是很擅長與人打好關系,與各種各樣的人打好關系,甚至與一開始并不怎么喜歡他的人打好關系。
一般看到這種形容,很容易讓人想到對方是在曲意奉承,甚至是放下身段的討好,但陸離不是這樣的,明明是他在跟別人打好關系,可實際過程中他又能讓對方來為他付出。
太厲害了,端起水壺給對方倒水的曹昂心中想到。
第250章各方情況
現在戰場主要是圍繞著漢中進行的, 而漢中會成為主戰場跟劉備的選擇脫不開干系,有一說一,劉備這個選擇也挺讓人想不明白的。
畢竟真要打的話, 當然還是往西甚至往南要更容易一些, 可劉備卻選擇往北打漢中,不說漢中本就不容易打,就算真的打下來了,那不是直接就要跟曹操做鄰居嗎。
而現在這個時候跟曹操做鄰居是什么下場,這應該不是一件讓人無法想象的事情。
所以一開始劉備跑來打劉璋, 劉璋是真心覺得他可能是得到巴郡之后猖狂了,可結果對方實際想要打的竟然是漢中,別說張魯措不及防, 劉璋都沒有想到。
不止是劉璋,最開始還有不少人都覺得他這是聲東擊西,打漢中什么的就是一個障眼法, 說不定大家一個不注意, 他就立刻拔營跑去打別的地方了。
結果好多場打下來,對方顯然就是在認認真真打漢中,似乎沒有半分騙人的樣子。
可是為什么呢?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也不能說劉備毫無進展, 但是在諸多勢力摻和進來之后,他顯然已經不具備任何絕對意義上的優勢了。
可他偏偏還在這里死撐著, 是前期沉沒成本太高,以至于不舍得無功而返,還是確系有什么必勝的把握, 又或者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若是第一種, 放在別人身上也就算了,但劉備不應該是那種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第二種的話,至少陸離現在還沒有想到對方要怎么贏。
至于第三種,若是攻打漢中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又對應著哪里呢?
陸離沒有對曹昂隱瞞自己對劉備的警惕態度,但曹昂真的不太明白:“為何是劉備?”
明明這場戰場牽連進去的人不少,一開始是劉璋與張魯,后面因為曹操帶兵過來,涼州那邊懷疑對方會不會打著對漢中出手的幌子來打他們,又或者打完益州那邊再來他們這邊轉一轉。
除此之外,揚州那邊也有了動靜,他們看到這邊打起來了,想著趁機偷一波發展壯大一下自己,實在不行幫著削弱一下敵人也可以。
反正不管怎么看,劉備都是幾方勢力中最弱小的那個,可偏偏陸離空閑的時候,總是會花費更多的時間去揣摩劉備那邊的情況。
不只是陸離,自己的父親也非常在意劉備這個人。
因為有兩位在看人方面可稱之為權威的存在對劉備給予了肯定,曹昂也嘗試著去尋找劉備身上的閃光點,但是該怎么說呢,真的沒有找到什么特別突出,有別于所有人的優越之處。
而且有的時候是要從結果來看人的,一個人有著再大的能力,結果忙碌半生一事無成,這跟沒有能力其實也沒有什么區別了。
畢竟曹昂也不是不懂行情的人,這年頭追隨人,要么圖一個利益權勢方面的有利可圖,要么圖一個他真的好愛我、我們志向相同的情緒價值,劉備那邊后者倒是給的足,但是前者真的太欠缺了。
用陸離的話來說,沒有糧草的戰爭,那就像是紙上比劃的空想,是打不起來的。同樣的,沒有實際利益的情緒價值,那也是很難長久的。
畢竟跟你一場,什么都得不到不說,還總要讓人往里面倒貼,這誰也不是想當冤大頭的存在啊。
對于曹昂的疑惑,陸離的回答很簡單:“除了時運不濟,他又有何不如人之處呢?”
而且現在看,對方的短板都已經補上了。
從結果來判斷一個人自然是沒有問題的,但什么時候才能算是有結果呢,死亡才是蓋棺定論的結果,甚至有些時候人死了、事都還沒有掰扯清楚呢。
只要人還活著,那就一切皆有可能,大器成的人又不是沒有存在過。
劉備如今的成就,可算不得結果。
不過防備劉備歸防備劉備,實際情況是如今更應該防備的是孫權,因為江東那邊已經打過來了。
對方選擇攻打的地點是江夏,是的,就是江夏。
而如今駐守江夏的是編練水軍的蔡瑁,對于***這位,陸離實在不怎么放心。
事實上不只是陸離,曹操對于蔡瑁同樣也沒有那么放心。
他怎么也忘不了,對方是如何在形勢大好,幾乎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情況下,將劉備一行人與劉琦都給放跑的。
這第一印象先留下了一個不靠譜的印象,后面又還沒有出現什么能夠將第一印象補救回來的事情,如今他要是還能完全放心的讓對方在江夏駐守,曹操都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這份“心大”了。
曹操顯然不是這么盲目相信的人,所以看似是蔡瑁獨守江夏,實際上還有張遼在南邊協防,呂布這邊也隨時都能去救一救。
這樣一看的話,頗有種安排他一個人干活,還得配上兩個擦屁股的人的既視感。
可這事反過來看,哪怕要配人幫著他處,還是安排他駐守江夏,那自然也是有原因在的,原因很簡單——水兵。
而有關孫權那邊為什么非要可著江夏使勁也很好解,一方面得到江夏的好處是大大的,不僅是地盤上的擴充,戰略意義上也非常有利于他們沿江布防,切斷曹操向南的管控,對荊州南邊的郡縣進行蠶食。
另一方面也跟如今的戰局有關,得到江夏,可以助力孫權那邊打通通往戰場的路徑,直接參與到這場爭奪戰之中,或許未必是要爭奪漢中,但至少不會只能在一旁干看著。
不管是從當前局勢,還是未來發展,江夏對于孫權那邊而言可謂是軍事必爭之地。
而敵人最想要得到的,正是我們最需要守住的,對方得到江夏能有多少好處,他們失去江夏就會有多少壞處。
但陸離真的永遠痛恨春耕時期開戰的人,荊州有糧草儲備不假,卻也不足以支撐起這般情況下的多方作戰,到了這個時候,后勤保證就不得不用上曹操更多地盤的儲備了。
有關要跟荀彧那邊聯系的任務,被陸離毫不猶豫的交給了曹昂。
反正對方剛從那邊過來,不存在任何陌生不是嗎,而且他的身份本身也很具有代表性。
更更重要的是,這是一個很好的立功機會,當然要幫著上司的兒子鍍層金了。
陸離也是經歷過經營名聲的那個時代的,就連陸喬那般的人都能被安上個“欲離難離”的孝順名聲,曹昂這般實打實做事的得到功勞沒有任何問題。
雖然曹操沒有這般安排過,曹昂也沒有表露過這方面的需求,有些要求或許沒有明明白白提出來,但不代表不存在,聰明人要學會主動去做。
什么事情都等到別人明明白白說出來再去做,那就有點遲鈍了。
至于主動去做會不會有弄巧成拙的可能性,這就要看你對實際形式與人心的把控了。
曹昂沒有拒絕陸離的安排,也沒有辦法拒絕,他要是真的拒絕了,或許陸離會接受,但是親爹回來知道了非給自己一頓軍棍不可。
而且這種事情本身也沒有什么需要拒絕的地方,曹昂很痛快的接下來任務。
哦,對了,還要在《陸離人際關系觀察日記》中添上一句,他早就發現了,善于和別人處好關系的陸離,唯獨跟荀氏頗有點不尷不尬的氣氛在。
這種情況,讓曹昂覺得陸離瞬間像個人了,真的所有人都喜歡的話,未免也太……太奇怪了一些。
有關他們兩方關系不合的情況,其實有不少人都猜測是不是為了防止團結的過于緊密,以至于被自曹操猜忌。
畢竟任誰看,這倆人都屬于那種非常善于與他人相處的人,也不存在什么根本方向上的背道而馳,怎么看也不像是合不來的樣子。
可根據曹昂的觀察結果來看,他們的不合拍真的不像是演的。
雖然不合拍,卻也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就是單純的比較冷淡而已。
而且陸離這次將溝通任務交給自己,可跟他與荀彧關系好不好沒有關系,畢竟他們關系一直沒有特別好,但是也一點都不影響他們好好合作。
荀彧那邊看到對接人是誰,也并不感到意外,事實上早在曹操將曹昂丟到陸離那邊去的時候,荀彧就想到這一點了。
畢竟是能夠在先帝那里跟十常侍爭寵還成功的人,在人情世故方面,陸離或許不會天天大搞人情關系,但絕對不會不懂。
而且有一說一,這般做也不只是人情世故,還有政治考量呢。
一般來說,在親爹還活著的時候接觸兒子是不好的,但陸離是老曹家可以一起過年的編外人員,自然是不一樣的煙火。
陸離沒有家族,沒有妻兒,不存在任何為家人謀利的謀算,反而達成了某種特別的無欲則剛的境界,許多事情別人做是不合時宜,他做就是剛剛好了。
有的時候看著這個結果,都會讓人忍不住想,陸離一直保持著孑然一身的狀態,不會就是為了這個吧。
但這個想法其實沒有多大的市場,宗族觀念、后繼有人在這個時代是深入人心的,君不見官宦都要扒拉出自己的血緣親人來提拔照顧。
荀彧將一份比起跟陸離對接時要更加詳細一些的文書派人送往曹昂處,陸離沒有家族,沒有妻兒,他卻是有的。
有關曹操會不會上進,是要當伊、霍,還是王莽,荀彧看著自己腰間掛著的印綬,不由陷入沉思。
明公到底是如何想的,為何不來與我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