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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第 181 章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 蕭晟昀捏了他一把:“苓兒有事要做?”

    事倒是沒有,江苓搖了搖頭。

    “既然無事做,不如早點安寢。”

    江苓忍不住吐槽:“我看陛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苓兒明白就好, ”蕭晟昀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苓兒意下如何?”

    江苓勾住男人脖子,感受到他的躁動:“我意下不如何。”

    蕭晟昀用了點力,讓人與自己貼得更緊:“真不想?”

    語氣低啞, 呼吸間吐出的熱氣鉆進耳朵里,江苓不適偏了偏頭:“天還沒黑……”

    “天黑與不黑,于朕和苓兒有和關系?”

    江苓說不過他。

    男人的手本就放在他的腰上,只這么一會功夫,火熱掌心緊緊貼著他的腰部皮膚,江苓被燙得一哆嗦。

    “苓兒不是擔心自己長胖?”火熱的唇沿著頸部肌膚向下, “那就該多運動。”

    江苓扭了扭身子:“是陛下自己想吧。”

    “苓兒何必明知故問?”說話間, 不輕不重往前頂了一下。

    江苓正要說的話被撞散,他推著男人肩膀:“今日九皇子來找我, 他好像發現樂章和定遠侯世子的關系了。”

    “他們本就沒有遮掩的意思,他還算發現得晚的。”

    江苓偏頭躲避男人的吻:“南巡之后,樂章是不是就該恢復身份了?”

    “看他自己,如果他不想恢復,誰也逼不了他。”

    “他和定遠侯世子總不能一直維持兄弟關系,嗯……”不知男人做了什么, 江苓高高仰起脖頸,露出一段優美弧度。

    熾熱的吻落在脖子上。

    江苓的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

    吻一路向上, 最終落在唇上, 呼吸被掠奪, 江苓只能停下話頭。

    良久, 才重新獲得自由。

    “這個時候,苓兒不該提起別人。”

    江苓沒好氣瞪他一眼:“陛下怎么連……”

    聲音卡了一下,江苓緊緊抓住手邊的布料:“……我不說了。”

    “這才乖。”

    蕭晟昀安撫親吻他的臉頰,絲毫看不出方才動作兇狠的模樣。

    江苓身體力行感受到了男人的醋性有多大,不敢再惹他,待一切平息,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

    洗漱一番后,江苓坐到窗邊:“看來今年中秋要在外面過了。”

    蕭晟昀帶著一身水汽坐過來:“那個時候,應該到江南行宮了。”

    “皇室是不是處處都修了行宮?”一路走來,光江苓知道的,就有好幾處行宮,行宮有大有小,無一不修葺得精致華美。

    “差不多吧,南方景致好,歷任皇帝都喜歡往這邊跑,北邊風沙大,還容易受到北莽侵擾,北方沒怎么修行宮。”

    江苓能理解。

    北莽入關后,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若是在那邊修了行宮,待北莽突破邊境封鎖線,行宮的一應布置全便宜了那群北莽人,與其這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修。

    “說起北莽,那邊情況怎么樣了?”江苓往后靠了靠,靠到蕭晟昀懷里。

    蕭晟昀將人攏住:“借著北莽五王子的名頭,定北軍已經深入北莽內部,雙方消耗戰拖得越久,對大啟越有利。”

    “這次之后,北莽應當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能力來騷擾大啟了。”

    “這次,苓兒推薦的兩名將領立下大功,以后,他們也能獨當一面了。”

    這次深入北莽的作戰,何嘗不是對定北軍的一次歷練?蕭晟昀從中發現了不少將才,對大啟來說,文臣武將的存在同等重要。

    包括先帝在內的前幾任帝王都重文輕武,這樣造成的后果是慘烈的,在過去的許多年里,北莽都將大啟當做毫無反抗力的肥羊,任人宰割,直到蕭晟昀親自帶兵,將他們打老巢,他們才消停下來。

    江苓反應了一會,才想起來,蕭晟昀說的是廉訴和崔項明。

    這兩人在軍中歷練一段時間后,投身戰場,很快便嶄露頭角,如今更是帶著軍隊深入北莽,立下赫赫戰功。

    半夜,九皇子輾轉反側,心里裝著事,怎么也睡不著。

    他干脆坐起來,打開窗戶,看著漆黑的夜空和高掛空中的月亮,嘆了口氣。

    “王爺,您怎么起了?”伺候的太監聽到動靜,走進來點亮蠟燭。

    九皇子揉了揉額頭:“有些睡不著,我出去走走。”

    說完,披了披風,走到外面。

    夜里風大,四周一片安靜,只能聽到偶爾傳來的蟲鳴聲。

    “你說,本王是不是該娶妃了?”九皇子撐著欄桿,喃喃道。

    這幾年,像他示意的人不少,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對九皇子很看重,不管是因為什么原因,若他們家族的女子嫁入祈王府,對他們來說,絕對是一件百利而無一害的事。

    九皇子已經到了是適婚年紀,又潔身自好,是許多大臣眼里的佳婿人選。

    賢太妃也同九皇子提過,只是九皇子想找一個兩情相悅的王妃,便一直說不著急,賢太妃也佛系的很,兒子說不著急,當真就不急了,對大臣家眷的明示和暗示都只當不知道。

    “王爺為何這樣想?”

    伺候的太監是跟在九皇子身邊的老人了,隨他一起出宮建府,九皇子很信任他,許多事會與他說。

    “我只是覺得,是不是自己一個人久了,看什么都不對勁。”

    沒確定的事,九皇子自然不會四處亂說,感嘆一句后擺擺手:“可能是夜里人總愛亂想,罷了罷了,回去休息吧。”

    有些時候,沒發現還好,一旦起了疑心,便會覺得處處不對勁,因為住在船上,平日遇見的時間比較多,九皇子越看,越覺得詹樂章和定遠侯世子兩人的關系不簡單。

    他的異常太明顯,不止詹樂章,這次連定遠侯世子都感覺到了。

    將人送走后,定遠侯世子蹙眉:“祈王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他多半是猜到我們的關系了,也難為他,憋了這么久不說。”想著九皇子糾結的樣子,詹樂章失笑。

    “如果他真問,樂章打算如何?”

    “當然是告訴他,還能如何?”詹樂章挑眉。

    “可能會嚇到他。”定遠侯世子如實道。

    “他如果不問,等時間到了,該知道的自然會知道。”

    倒也不是故意瞞著九皇子,只是詹樂章真實身份涉及到的事太廣,九皇子不知道反而更好,他也不希望九皇子被牽扯進這件事里。

    半月后,一行人終于到了目的地。

    再次踏上平整土地,江苓松了口氣:“還是在陸地上生活好。”

    在船上時,總感覺沒落到實處,飄飄忽忽的,有種不踏實感。

    地方官員早已等在港口,接到人后,帶著官兵將人迎進行宮。

    從知道帝王南巡開始,這邊就開始準備了,一切就緒,只等他們到來。

    他們住的行宮占地很廣,從里到外,顯露出濃濃的江南風情,亭臺樓閣,假山流水,處處精美。

    趕了這么長時間的路,蕭晟昀簡單說了幾句話,便讓人退下,先休整一番,剩下的事等休息好再說。

    地方官員已經打聽好帝后習慣,直接將兩人安排在屬于帝王居住的宮殿,宮人忙前忙后收拾行李,江苓和蕭晟昀在四周逛了一圈。

    “喜不喜歡?”

    “喜歡。”

    已經入了秋,天氣不冷不熱,江苓最喜歡這樣的氣候,江南水汽比京城足,恐京城過來的人不習慣,太醫提前備上了藥。

    休整一天后,第二天,蕭晟昀正式接見地方官員。

    韓王也得到了帝駕抵達的消息。

    “八叔,陛下來了南邊,我們需要前去拜見嗎?”

    “自然要去的,你的身份也需要過明路,等你的名字寫進玉牒,便能擁有名正言順的皇室身份。”韓王溫聲道。

    “可八叔不是說,先帝是搶了我父王的位置,這件事,就這么算了嗎?”

    韓王目光一閃:“子琪想如何?”

    “那個位置既然不屬于先帝,現任帝王登基就不算名正言順,這個位置,總該回到應得之人手里,占了皇位那么久,是時候物歸原主了吧。”年輕男子,也就是子琪,試探性開口。

    “不錯,”韓王點頭,“你放心,八叔會為你謀劃好一切。”

    “多謝八叔。”

    “先下去吧。”

    子琪離開后,暗處走出來一名身穿藏青色長袍的男人,這是韓王的心腹謀士。

    “你說,這孩子怎么就沒繼承一點四哥的聰明才智和品性呢?”

    “公子長在山野,性子難免跳脫了些。”

    “這哪是跳脫,分明是……”愚蠢,到底顧忌那是四皇子唯一的血脈,韓王沒說出那兩個字。

    “也罷,本王本就沒指望他做什么,他要是真像四哥那樣,本王反而更頭疼,準備一下,本王要離開封地一段時間。”

    “是。”

    蕭晟昀去見地方官員了,江苓閑來無事,打算去詹樂章那邊看看。

    路上,碰到了同樣找來的九皇子。

    目的地一樣,兩人同行。

    詹樂章在亭子里看書,一路走過來,九皇子看到的用具都是雙人的,他和江苓坐下后,開口道:“樂章,你和定遠侯世子住在一個院子嗎?”

    “是啊,我本來就是跟著他一起來的,自然要住在一處。”

    亭子中間的桌子上擺了瓜子水果,江苓摸了串葡萄:“這邊的葡萄很甜。”

    九皇子看了眼四周,仆人都守在一定距離之外,這里就他們三人,是個難得的機會。

    他遲疑著開口:“樂章,你和定遠侯世子之間,是不是……”

    “我還以為你能一直忍著不問。”

    這便是變相承認了。

    “砰”的一聲,九皇子跌到了地上。

    第182章 第 182 章

    “怎么這么不小心?”

    這一摔, 像是摔回了魂,九皇子捂著被摔疼的地方,齜牙咧嘴爬起來:“我這不是太驚訝了嗎?”

    江苓上前扶了九皇子一把:“怎么樣?摔得重不重?要不要我給你看看?”

    “不不不, 不用,”九皇子連連搖頭,摔地上已經夠丟人了,還是摔到那種地方, 給江苓看更丟人,“我沒事,緩緩就好。”

    “可不能諱疾忌醫,要是真的不適,就傳太醫來。”江苓也知道九皇子是不好意思,叮囑道。

    “我知道, 江哥放心, 我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九皇子年輕力壯,這么摔一下, 確實沒太大問題,詹樂章吩咐人拿了軟墊過來,給九皇子墊上:“這樣坐會好一點。”

    九皇子顫顫巍巍坐下來:“樂章,你這也太嚇人,玩笑不是這么開的。”

    “你覺得我在開玩笑嗎?”詹樂章反問。

    九皇子沉默了,正是知道詹樂章不是在開玩笑, 他才會這么震驚,以至于從椅子上摔下來。

    “你既然問了, 我不想騙你, 或許這個類比不恰當, 但我和世子之間的關系, 就像小苓和陛下一樣,從始至終都沒變過。”

    “可你們不是親兄弟嗎?”九皇子到底沒忍住,問出了這個困擾自己多時的問題。

    “這個嘛……”詹樂章故意停頓了一下,“難道因為我們的身份,你會覺得我們不該在一起嗎?”

    “當然不是,”九皇子嚴肅了臉色,“你們之間的關系如何是你們之間的事,我一個外人無權置喙,只是你們到底是兄弟,難道就這么一直以兄弟相稱嗎?”

    九皇子腦子快速轉動,想想出一個能解決眼前難題的辦法。

    “你們是想公布,還是一直就這么下去?若是前者,你們在人前還是要克制一點,我這個人已經夠不仔細的了,都能發現,其他細致一點的,指不定已經發現了端倪,若是后者,你們一人是定遠侯府受盡寵愛的小公子,一個是要繼承爵位的世子,一直不成家也說不過去。”

    看九皇子一心為自己著想的模樣,詹樂章歇了逗弄他的心思:“你別擔心,我和他不會一直以兄弟相稱,說不定等南巡回去,我們就能光明正大在一起了。”

    那怎么可能呢?

    九皇子下意識想反駁。

    若單單是兩名男子在一起,天下人不會說什么,畢竟當今帝后兩人都是男子,可橫亙在詹樂章和定遠侯世子中間的,不只是性別問題,還有無法抹殺的血緣關系。

    最后,九皇子嘆了口氣:“這是你們自己的事,我也不好多插手,但我們是朋友,如果遇到什么難題,盡管來找我。”

    詹樂章倒了杯茶遞到九皇子面前:“害王爺擔心是樂章的不是,樂章在這里先給王爺賠個不是。”

    不是詹樂章不告訴他,而是韓王馬上就要過來,九皇子心思純粹,還不知道韓王起了異心的事,若是被韓王套了話,就不好了。

    他不知道內情,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保護。

    “你不用同我道歉,這本不是你們的錯,若沒這層身份阻礙,你肯定不會騙我,事出有因,我不會放在心上。”

    為了避免氣氛凝滯,九皇子主動轉移話題:“這江南有許多好玩的地方,來之前我已經打聽清楚了,等安頓好,我帶你們去轉一轉。”

    江苓對這件事很感興趣,他來,本就是為了好好玩一場,立馬問出來:“有哪些好玩的?既然來了這邊,肯定要玩些京城里沒有的,不枉我們來這一場。”

    “那是自然,放心好了,絕對是和

    京城不一樣的。”

    九皇子自覺擔起了大任,回去后,仔細寫下計劃,將那些不太好的地方從計劃里劃去,留下的,都是有特色,且不會太亂的去處。

    蕭晟昀見完官員回來,江苓與他說起白日發生的事:“九皇子今日問了樂章他和定遠侯世子的關系,樂章沒瞞他,他嚇得摔了一跤。”

    “我和樂章商量過,暫時沒告訴他樂章的身世,怕節外生枝。”

    “韓王已經在路上了,不說是應該的。”蕭晟昀摸摸他的腦袋。

    “那個假的四皇子遺孤也會跟來嗎?”

    蕭晟昀點頭:“韓王已經上書,希望能將侄子的姓名寫入玉牒,給與他皇室成員應有的待遇。”

    “這個假的肯定不如樂章好。”江苓和詹樂章關系親,自然而然的偏向他。

    “根據探子傳來的消息,兩人之間的差距確實很大,韓王挑動了他的野心,他卻沒有與之匹配的實力,注定只能成為韓王的一枚棋子。”

    晚上有晚宴,作為君后,江苓需要參加。

    他和蕭晟昀坐在高處,除了跟他們從京城來的官員,其他官員都是生面孔,蕭晟昀與他逐一介紹,江苓一一記下。

    給江苓印象很深的,是江南總兵,那是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身上隱隱散發出惡念,江苓沒忍住多看了他幾眼。

    程家人也來了,程家嫡子尚公主,有這個資格入席。

    當然,也看到了長大兩歲的安安。

    兩年過去,兩年過去,曾經的小蘿卜頭拔高了一截,還是和以前一樣可愛。

    許久沒見,江苓還挺想他,蕭晟昀見狀,吩咐宮人將人帶來和江苓見一見,說說話。

    上位者的一舉一動都在離開,前往淑蕙公主那一桌,牽了個小孩出來。

    ——那是淑蕙公主唯一的兒子。

    安安在范公公的帶領下來到江苓面前。

    “許久不見,安安有沒有想江舅舅?”

    “想!”安安定定看了他一會,撲過去抱住他,“江舅舅比以前更漂亮了。”

    “是嗎?”江苓將人抱到腿上,“安安也長大了不少。”

    “安安現在還學了好多知識,給江舅舅寫信都不需要別人幫忙了。”

    兩人膩了一會,安安從江苓身上滑下來,一本正經同蕭晟昀行禮,得了一個摸摸。

    帝后二人對這個孩子的看重了帝后青睞,有人不信,現在想到那時的傳言,因為不相信而在兩年間沒與程家和公主府交好的人紛紛扼腕。

    江苓可不管為君后介紹菜色的重任。

    起初,安安說要給江苓介紹,江苓只當哄孩子了,沒想到安安說得頭頭是道,什么都難不住他。

    “安安怎么這么厲害啊?”江苓摸摸他的腦袋。

    “因為只有變得更厲害了,才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給身邊的人帶來更好生活。”安安嚴肅回答。

    “你這志向比江舅舅還要遠大,那安安要努力哦。”

    安安握拳:“安安會努力的,等安安再長大點,安安就能保護江舅舅和皇帝舅舅了!”

    江苓被小孩的模樣萌到了,低頭一口親在他腦門上。

    安安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聲音也變得磕磕絆絆:“安安,安安已經是大孩子了……”

    “是,我們安安已經是大孩子了,”江苓笑著打斷他的話,“是大孩子了,就不可以給江舅舅親了嗎?”

    “當然不是!”

    自從安安被帝后叫上去,淑蕙公主明顯感覺到,四周傳來的

    隱晦目光。

    那目光里有炙熱,有野心,有貪婪。

    她不是養在深閨的女子,知道帝后這一舉措會給南方勢力帶來多少動蕩,同時,她更知道,帝王南下,為的是將南方勢力徹底收入手中,這次晚宴,只是一個開始。

    感受到身邊少年的擔憂,淑蕙公主輕聲道:“不必擔憂,安安在哪里都不會有在帝后身邊安全。”

    少年輕輕應了一聲,目光里擔憂不減。

    這名少年便是當初背著安安逃亡的人,和淑蕙公主一家來到南方后,以公主養子是身份住在公主府,他是個聰慧有潛力的孩子,淑蕙公主問過他的意見后,精心培養起他。

    這兩年,少年如柳枝抽條般迅速長高,現在已經比同齡人高了,少年并沒有因為身份的改變而改變對安安的態度,除了必須要學習的時候,其他時間程煜澤都陪在安安身邊。

    淑蕙公主有心讓他結交周圍的同齡人,他去的時候,也會帶上安安,現在誰不知道,公主府的養子將安安當眼珠子護著,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公主府的小世子。

    有護短的爹娘就算了,現在還多了護短的兄長。

    少年初到公主府時,遇到過有歹心的仆人,想離間他與安安的關系,誘導兩人內斗,沒等淑蕙公主察覺,就被少年利索解決了,沒留下任何把柄,淑蕙公主知道后,越發肯定這是個好苗子,堅定培養少年成才的心。

    安安同江苓說話,說著說著,話題轉到了程煜澤身上。

    江苓知道兩人關系好,在京城時便是如此,后來離開后,安安每次寫的信里都會說起這個哥哥,江苓了解到不少兩人的事。

    又說了會話,江苓讓范公公將安安送回去。

    絲竹聲響起,舞姬揮動水袖入場。

    南方的歌舞更溫婉,與京城帶來的是完全不一樣的享受。

    歌舞結束,宴會也到了尾聲,這時有一名侍衛進來稟報,韓王到了。

    江苓打起精神,看向門口。

    韓王是個看起來很溫和的人,穿著也很低調,他身邊站了名衣著華貴的青年。

    韓王行完禮,介紹起身邊的青年:“這是四皇兄留下的唯一血脈,往事成風,臣想,既是皇室血脈,斷沒有流落在外的道理,陛下以為呢?”

    第183章 第 183 章

    韓王找到四皇子遺孤一事早在韓王的有心之下傳遍天下, 能來參加宴會的,都是在官場有一定作為的,自然也聽說過這件事,紛紛側目。

    他們沒想到, 韓王的膽子這么大, 之前一直不上書, 打的竟是這個主意。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來,天子想不認都不行。

    一個先皇子之子當然沒什么可懼的,但四皇子遺孤不一樣, 尤其是隨著四皇子遺孤的出現, 關于當年發生的事再次進入人們的視野。

    為了遮蔽皇家丑事,當年的皇帝直接下令封口,時隔多年再看, 這里面的疑點并不少。

    韓王當著眾人的面帶四皇子遺孤出來, 是想重審舊案嗎?

    蕭晟昀淡聲開口:“若是皇室血脈, 自然不該流落民間, 韓王既然帶人來了, 不妨先住一段時間,等查清……”

    “陛下這是不信臣?”韓王不太高興。

    “韓王想多了,只是事關皇室血脈, 馬虎不得, 若被有心之人鉆了漏子, 也不好聽,只是一個正常流程而已, 走完之后再行封賞, 更名正言順不是嗎?”

    “陛下考慮的是, 這孩子從小受了不少苦, 是臣心急了。”

    沒有人覺得韓王此舉有什么不妥,四皇子沒出事前,兩人關系極好,好不容易找到四皇子留下的血脈,韓王急一點不奇怪。

    宴會結束后,韓王帶人安置下來。

    詹樂章沒有出席宴會,事后從定遠侯世子口中得知宴會上發生的事,他撿了一枚果子放進口中:“韓王足夠自負,直接把人帶來,到省了我們一樁事。”

    “韓王離開封地,想來在封地留有后手,帝王南巡,身邊雖有隨行護衛,但和整個韓王豢養的私兵比起來,就不太夠看了,更不用說他在南方盤踞多年,誰也不知道,整個南方,有多少勢力被他滲透。”定遠侯世子開口。

    “以前沒人料到,他會有如此狼子野心。”詹樂章拿帕子擦手。

    “陛下此舉,有些冒險了。”

    “陛下既然懷疑了他,不會不做準備,韓王以為自己勝券在握,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蕭晟昀派到韓王身邊的人每日傳來消息,韓王明面上沒有什么動作,私下卻見了好幾位地方官員,其中就包括了那名江南總兵。

    “陛下,千蕪大師到了。”

    像是提前算到了天子在尋他,一個靜謐的午后,千蕪大師主動現身。

    彼時江苓正在午睡,蕭晟昀獨自見了他。

    “大師當初為何選擇苓兒為朕沖喜?”

    書房里,所有下人都被揮退,只留下蕭晟昀和千蕪大師。

    “君后殿下是陛下的貴人。”千蕪大師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蕭晟昀不惱,點頭道:“苓兒確實是朕的貴人。”

    “陛下心中還有何疑惑?”

    蕭晟昀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朕發現,苓兒身上出現了一些異狀。”

    “陛下如何看這件事?”

    “大師很謹慎,是擔心朕會因此傷害苓兒?”蕭晟昀挑眉。

    千蕪大師默而不答。

    “大師不必擔憂,苓兒對朕不設防,朕很早之前就知道,他與我們不同,朕不問他的來歷,只想知道,那些異樣,會不會給苓兒帶來不好的影響,朕記得很清楚,初在一起的時候,苓兒身上并沒有這些異狀。”千蕪大師對江苓的維護不會讓蕭晟昀生氣。

    千蕪大師雙手合十:“陛下若是擔心這個,大可放心,有陛下的愛護和信賴,那些異狀不會對君后造成任何影響。”

    “多謝大師,如此朕也就放心了。”

    江苓是在醒后才知道千蕪大師來過,等匆匆找去,千蕪大師已經沒了蹤跡。

    “挑這個么時間來,是在故意躲著我嗎?”

    江苓自言自語。

    九皇子一臉發現寶的表情找過來,邀請江苓一同出門游玩。

    江苓換了身比較低調的衣服,兩人一起離開行宮。

    “江哥,這次我們出去不能暴露身份,我是以程家旁支的身份與這些人結交的,這些天好不容易打入這些人的內部,他們說要帶我去長長見識,我想著,這種事一個人多沒意思,便來叫你一起。”馬車上,九皇子低聲道。

    街上人來人往,異常熱鬧,江苓放下車簾:“這才幾天,你就和他們打成一片了?”

    “這次跟來的,都是些上了年紀的大臣,我與他們玩不到一處,自然要在外面結識新朋友,反正我沒什么正事要做。”九皇子這話不假,別的大臣或多或少都要跟著蕭晟昀處理正事,只有九皇子,純粹是跟過來玩的。

    很快就到了地方,兩人下車,對面的有四人,都是本地世家的公子哥,衣著華貴,看到他們,熱情迎上來。

    “這就是你說的朋友?”這幾人都是家中次子、幼子,上頭有大哥頂著,不需要小小年紀就擔起重責,平日里喜歡聚在一起玩樂。

    九皇子也是個愛玩的人,沒幾天就和他們熟悉起來,這次是其中一名姓單的公子,說得了一份神秘的拍賣行邀請函,要帶他們去見見世面。

    九皇子向雙方介紹了一下彼此。

    “我們有六個人,一張邀請函夠用嗎?”

    “一張邀請函當然不夠,我又花重金買了兩張,三張夠六個人進去了,走吧走吧,再過一會拍賣會就要開始了。”

    單嘉祥帶路,一行人來到街角處一家不起眼的酒館。

    “這就是你說的地方?怎么沒幾個人?”一位穿著寶藍色長衫的男子問。

    “我也是第一次來,”單嘉祥撓撓下巴,“先進去看看,要是不好玩,我們再去別處。”

    “你真的沒有帶錯路嗎?”

    “絕對沒有,我再三確定過,就是這里。”

    一行人將信將疑走了進去。

    看到他們手里的邀請函,掌柜態度大變,親自帶著他們穿過大堂,走進一道暗門。

    “幾位公子稍等。”

    掌柜招手,從暗處走來兩名帶著面具的侍者打扮的男人,他們手里同樣捧著一疊面具。

    “請幾位公子戴上面具。”

    江苓拿起其中一張,觸感微涼,比起侍者戴的毫無花樣的面具,給他們準備的面具上刻有繁復花紋,質感更好,有銀色和黑色兩種顏色。

    “為什么要帶面具?”

    “因為拍賣行涉及到巨額財物,佩戴面具,是對客人的一種保護。”

    江苓點頭,表示明白。

    幾人戴上面具,繼續往前走,這次帶路的,變成了那兩名同樣戴著面具的侍者。

    暗門后,別有洞天。

    穿過長廊,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金碧輝煌的大門。

    那門上雕有栩栩如生的瑞獸,瑞獸的眼睛處鑲嵌著巨大寶石,鱗片、毛發也是用各種珍寶裝點。

    饒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九皇子,也被眼前的一幕驚到說不出話來。

    這還只是一道大門。

    “乖乖,這拍賣行的老板得多有錢?”九皇子小聲嘀咕。

    來這個世界幾年,江苓也不是當初那個什么都不懂的樣子了,自然知道,只這一扇門,就有多值錢。

    其他幾名世家公子也是,其中一人拍拍單嘉祥肩膀:“好兄弟,還是你會找地方,我在這生活了二十年,從來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個地方。”

    另外幾人跟著點頭。

    進了門,里面的布置更輝煌,處處彰顯著背后老板的財富。

    侍者將他們帶到位置后,靜候在一邊。

    江苓觀察了一下,這家拍賣行的規模比當初京城那家還大,京城的能做到如此規模,是背靠皇家,這里的呢?

    財帛動人心,得有多大的勢力震懾,才能讓江南那么多豪強乖乖聽話?

    侍者送來點心,茶水。

    點心外形精美,如一朵朵盛開的花,約半個手掌大,花瓣纖薄,有著半透明的晶瑩剔透感。

    江苓拿起一枚,嘗了一口,味道也很不錯。

    “江哥,你有什么想要的,我拍下來送給你。”九皇子跟著拿了塊點心喂到嘴中。

    江苓搖搖頭:“我沒什么想要的,倒是可以拍點小禮物送給安安和煜澤。”

    “兩個侄子我自然不會忘。”

    拍賣已經開始,被拍賣的,無一不是珍品,到了后面,拍賣品漸漸變得奇怪起來。

    有異獸,諸如白虎、白蟒等。

    包廂里,第一次來這里的人都拍了東西,看到這些異獸,九皇子蠢蠢欲動。

    “江哥,你說買了好運回去嗎?”

    “你之前得的竹熊還放在我那,拍了這些,打算怎么養?”

    “不如送給安安。”九皇子說做就做,拍下了一只性情溫、個頭比較小的異獸。

    “前面的已經這么有看頭了,不知壓軸的會是什么?”

    拍賣氣氛火熱,基本每一件拍賣品都賣出了高價,最后,負責拍賣的人推出來一個被蒙著紅綢的大籠子。

    “難道也是異獸?”九皇子嘀咕。

    萬眾舉目中,紅綢被掀開,與九皇子的猜想相反,籠子里的并非異獸,而是一名白發粉眸的妙齡女子。

    女子極美,膚色雪白,白發更為其增添一抹神秘感,剛一出現,就將拍賣氣氛推到高|潮。

    無數人為之癲狂。

    九皇子倒吸一口涼氣,不單單是因為女子的貌美,更因為這家拍賣行竟然大膽到,直接拍賣人。

    “他們眼中可還有王法?”

    其他幾人也嚇了一跳。

    顯然是沒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尤其是帶他們來的單嘉祥,臉色變了幾變。

    “推薦拍賣行給我的人沒告訴我,會有這樣的拍賣品。”

    如果他早知道,根本不會帶人來。

    江苓按下想要做什么的九皇子,低聲道:“等出去后再說。”

    僅他們來的一下午,拍賣行就聚財無數,若有可能,最好能查清背后之人的來歷。

    第184章 第 184 章

    “難怪進來前需要戴上面具, 恐怕這里面的拍賣品也占很大一部分原因。”九皇子道。

    江苓認同點頭,這樣的拍賣品, 在能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況下, 更能叫出高價。

    事實也如江苓所想,這名女子出現后,拍價一次比一次高。

    負責拍賣的人還在滔滔不絕,說女子的神奇來歷。

    “這名女子是我們從東海帶回來, 諸位也能看到, 她與常人的不同之處……”

    女子雙手被縛, 坐在籠子中, 如其他貨物一般,任人打量。

    “江哥, 這女子真如,“她真的是從仙人的地方來的?”

    江苓:“如果是真的,你覺得她還會在這里任人宰割嗎?”

    “若是仙人,應該不至于被凡人制服。”九皇子搖著頭道。

    江苓:“為了能拍出高價,往往會給拍賣品編出一些神奇來歷,我想,這名女子也是如此。”

    九皇子:“那他異于常人的發色怎么說?”

    不止頭發是白色, 女子身上的皮膚也比正常人更白。

    江苓起初也以為這名女子和他一樣,但他感受了一下, 女子身上并無修煉出的靈力,也無靈氣流動,只是一名普通人, 較常人還要虛弱一些。

    “醫書上有類似的記載, 有人生來發膚皆白, 是一種病,這種人生來脆弱,不能見陽光。”也就是江苓原來世界的白化病。

    叫價到了最火熱的時候,江苓聽到了一道耳熟的聲音。

    他壓低聲音,道:“你聽,這像不像韓王身邊那人的聲音?”

    九皇子仔細聽了一會,點頭:“是有點像,難道八叔也來了這里?”

    來這里的所有人身份都是保密的,他們再好奇,也無法去詢問,只能等拍賣結束再說。

    最后,這名女子被那道聲音的主人拍下。

    等他們從拍賣會出來,天色已經暗了,一行人沒了繼續玩樂的心思,匆匆道別。

    “參加拍賣會的人很多,可這里只有我們,其他人都是從哪離開的?”

    江苓打量四周不起眼的巷子:“應當不僅只有這一處出口。”

    “這拍賣行背后的人,比七哥還大膽,七哥當初也只是拍一些奇珍異寶罷了。”哪像這里,明晃晃將活人拿出來拍賣,也不知道今天之前,還拍賣過一些什么東西。

    兩人沒有急著回去,而是在外面逛了一圈,確定身后沒有尾巴跟隨,才回了行宮。

    “陛下在哪?”

    “在書房?”

    江苓腳步一轉,朝書房走去。

    見到人后,他將拍賣行的事說了:“陛下知不知道,這里有這么一座拍賣行?”

    “這家拍賣行,背后的人很神秘,兩年前,淑蕙公主進宮與朕說了,南方有人私賣御用之物和鄭家物品的事,朕便派了人過來查,查到的源頭便是一家行蹤成謎的拍賣行。”

    “我這里有一張邀請函,陛下若是想查,就讓人帶著邀請函進去看看吧,那個地方的守備看似松散,實則嚴密,最好先不要輕舉妄動。”江苓拿出邀請函。

    他們一行人拍下的東西多,離開前,管事找到他們,給了他們邀請函和下次從哪進的地點。

    “對了,我和九皇子拍的東西,都讓他們送到程家去了,搞不好會嚇到他們,陛下能不能派個人去那邊說說?”

    他們是一時興起用的程家旁支身份,程家還不知道情況,原本只是想借這個身份好在外面行走方便,誰知道會發現這樣的事。

    “朕會讓人去說。”

    “陛下還沒忙完?”江苓坐到蕭晟昀身邊,“今天的拍賣品里,壓軸的是一名白發女子,安安當時被擄走,朝廷沒有查到那些人的背后勢力,會不會和這家拍賣行有關?”

    江苓這算是無端聯想了,不過也不是全然沒有道理,當時解救出了一些孩子,也細查了那些人的賬單,但還有很大一部分對不上,可惜背后之人太警覺,直接舍棄了那些勢力,斷尾斷得干干凈凈。

    蕭晟昀摩挲著江苓給他的邀請函,心情頗為復雜,他查了那么久都沒多少進展的事,江苓的一次誤打誤撞就找到了突破口。

    托住腰將人抱進懷里:“苓兒這次又立了大功,想要什么獎賞?”

    猝不及防被挪了位置,江苓心中慌了一瞬,很快反應過來:“那家拍賣行的糕點好吃,若他們真做了不法之事,等陛下抓到他們,能不能將做糕點的師傅挖來?”

    “苓兒就這么點想要的?”蕭晟昀抵住他的額頭,“其他呢?”

    “沒有其他想要的了。”江苓老實搖頭。

    “怎么這么……”剩下的話,隱入兩人相觸的唇中。

    燭光搖曳,一室沉浮。

    韓王居住的院子。

    “王爺,公子今日去了拍賣行,拍了一名女子回來。”

    子琪自己都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在韓王的監視之中,他身邊伺候的人,會將他的一舉一動告訴韓王。

    “女子?”韓王放下茶杯,“不是給他安排了幾個伺候的丫頭?”

    “公子帶回來的那名女子,是白發粉瞳,容貌極盛,想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被公子帶回來。”

    韓王擺擺手:“一個女人而已,他喜歡就隨他去吧。”

    那家拍賣行行事隱秘,子琪也不是全然蠢笨,知道帝王在,自己不該太招搖,在外面買了個院子,將女子安置進去,偶爾才去看一看。

    拍賣的人對女子來歷說得玄乎其玄,女子本身氣質清冷,子琪一時間也不敢真對女子做什么,只每日看看,過過癮。

    蕭晟昀派去的人很快得了消息。

    “原來是被他拍走的,我就說,怎么覺得叫價那人的聲音和韓王身邊的人很像。”

    一次拍賣結束后,起碼要隔半個月,才會有第二場拍賣,期間,江苓和九皇子去了一趟程家,與程家家主說了那日的事,為了坐實這個身份,需要程家的配合。

    大半夜拍賣行將東西送到程家,著實將程家嚇了一跳,好在蕭晟昀派的人很快到了,與他們解釋了一遍。

    對于君后和祈王暫掛在自家名下這件事,程家人感到誠惶誠恐,蕭晟昀派來的人安撫了他們幾句,才讓他們放下一顆心。

    程家家主當即就召集了程家人議事,著重約束了家中子弟的言行,他心中很清楚,這對程家來說,絕對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遇。

    有程家的配合,江苓和九皇子在外行走,依然用的是程家旁支的身份,程家在南方絕對算得上是一個大世家,只是他們行事低調,名聲不如其他幾大世家顯赫。

    既是游玩,蕭晟昀不可能一直待在行宮處理公務,知道江苓是個貪玩的性子,將事情處理的差不多之后,蕭晟昀換上便服,和江苓一起出宮玩樂。

    南方的風俗和京城有很大不同,幾天下來,該玩的地方都玩得差不多了。

    到了晚膳時間,江苓選了家路邊小館坐下。

    小館主人是一對中年夫妻,很和藹,在這里用膳的人很多,大家坐在一起,天南地北,無話不談。

    隔壁座位的漢子說起自己行商走南闖北的見聞,江苓撐著下巴,

    聽得津津有味。

    有如此捧場的觀眾,分享之人自然分享欲爆棚,越說越多。

    “我們行商之人能有今天,也得益于陛下的新政,對商人照拂不少,雖然要交的稅變多,但行商路途安全,這些稅,和以往路途中被搶走的貨物相比,不值一提。”

    “確實,當今上位后,加大剿匪力度,不說商販,就是普通人,出行也方便不少,不用擔心隨時丟了財物或者性命。”

    “小兄弟,看你們打扮,也是行商之人?”

    江苓和蕭晟昀今日穿的都是素色袍子,袍子上繡有暗紋,咋一看,倒是不怎么起眼。

    江苓拍拍身邊人的臂膀:“我是陪他出來的,我是一名大夫。”

    “大夫啊,大夫好,救死扶傷,我之前行商,不知中了什么毒,上吐下瀉,差點丟了命,幸得一名好心大夫相救,”漢子摸摸下巴,“說起來,救我的那名恩人大夫和兄弟還有些像。”

    說完,他看向江苓身邊的蕭晟昀:“這位兄弟一看就氣度不凡,定能做成一番大事業。”

    “和他有些像?”蕭晟昀放下筷子,“其實我們這趟出來,也是為了尋找他的一位長輩,不知你是何時在何地見到那名大夫的,現在還與他有聯系嗎?”

    “大概三年前吧,在與羌國交接的地方,我后來發跡后,每年都會送東西前往那邊,就算恩人不肯收,也要去一趟。”

    也是羌國。

    江苓和蕭晟昀對視一眼。

    這名漢子遇到的,會不會就是原主父親?

    “算算時間,大概一個月后,我就要去那邊一趟,如果那真是你們要找的親人,不如隨我一起去看看?你們有時間過去沒?”他也是喜歡江苓這個小輩,才會主動提出來。

    “有時間,有時間,不知您怎么稱呼?”不管是不是,江苓都得去確認一下。

    “鄙姓元,你們叫我‘老元’就行。”

    和老元約定好大致時間,三人干脆坐到一起,老元是個爽朗的北方漢子,因為行商才會頻繁往南邊跑。

    “你們二位,不是兄弟吧?”

    江苓正在吃蕭晟昀給他挑完刺的魚肉,江南水鄉,各種口味的魚是這邊的一大特色,聞言,放下筷子:“怎么說?”

    “從二位的神態和相處模式可以看出來,你們應當是夫夫關系,還是很恩愛的那種。”

    蕭晟昀突然覺得,眼前這人一直和江苓說話沒那么讓人不悅了。

    第185章 第 185 章

    “這還能看出啊?”江苓好奇。

    老元喝了口酒:“兩位關系好,自然能看出來,再說,即使是兄弟,能像這般照顧年小者的,極少極少。”

    江苓想到詹樂章和定遠侯世子,嘆道:“我不如你眼睛厲害。”

    “也是你們沒有遮掩的意思,若不然,想一眼看出來,不會那般容易。”

    江苓心想,也是,詹樂章從前顧忌身份,且有先入為主的觀念在,他看不出來很正常。

    用完膳,雙方道別,江苓和蕭晟昀又逛了幾個地方,買了點小東西才回去。

    淑蕙公主和駙馬都在行宮伴駕,回去時,江苓見到了安安和程煜澤。

    安安牽著程煜澤,正與他說著什么,看到江苓和蕭晟昀一身便服走來,忙停下話頭,朝他們跑來。

    江苓接住奔來的安安:“安安在做什么?”

    “我和哥哥打算找江舅舅玩,他們說你們出去了,我正要和哥哥去找你們呢。”

    “安安知道我和陛下去了哪里?”江苓蹲下來,視線與安安平齊。

    安安愣了一下,道:“不知道。”

    “不知道那安安打算去哪找我們?”

    安安后知后覺知道了自己的莽撞。

    江苓摸摸他的腦袋:“以后若是想找我們,可以先派人遞話過來,你還小,不要到處亂跑。”

    “安安知道了。”

    江苓起身,牽起安安的小手,吩咐旁邊的宮人,去給淑蕙公主傳個信,免得她找不到孩子擔心。

    走了幾步,撞上匆匆而來的九皇子。

    看到安然無恙的小孩,九皇子松了口氣。

    “你是來找他們的?”

    九皇子點頭:“皇姐剛剛差人過來說,安安不見了,問我有沒有看到,我找了一圈,沒找到,還好他們是在這邊。”

    “我已經吩咐人傳信給淑蕙公主了,他們是想來找我玩。”

    “安安,”九皇子板起臉,“以后不可以亂跑,知不知道?”

    “就算帶著哥哥也不行,爹爹和娘親會擔心你們。”

    “我知道了,”安安小臉嚴肅,“我以后都不會了,舅舅放心。”

    既然淑蕙公主那邊在找人了,江苓便讓九皇子先將人送回去,并和安安約好了下次見面的時間。

    按理說,行宮不會有什么危險,但韓王也在行宮,帝后對安安的看重有目共睹,萬一韓王起了歪心思,想借安安做點什么,怎么辦?

    通過江苓提供的邀請函,蕭晟昀派暗衛偽裝身份,成功潛進拍賣行,帶回不少有用消息,還帶回一件拍賣品。

    “這是什么?”江苓圍著由玉石和黃金雕成的擺件,問。

    他沒在擺件上發現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但,能被暗衛帶回來,說明這擺件身上有獨特之處。

    蕭晟昀覆上他的手,沉聲道:“這是六年前皇宮失竊的貢品之一。”

    也是他陷入困境的導|火|索。

    那個時候,他的太子之位本就不穩固,前有其他皇子虎視眈眈,后有先帝想奪他的太子之位,貢品一事本不由他負責,但事發之后,先帝卻給他治了個失察知罪,借此將他的勢力一壓再壓。“沒想到,六年前遍尋不到的貢品,會堂而皇之出現在這個地方。”

    敏銳察覺到男人心情不好,江苓反握住他的手,無聲安慰。

    “朕沒事,朕只是想知道,究竟是誰,能在六年前就從皇宮中悄無聲息帶走貢品,還這么大膽的將之拿出來拍賣。”

    時隔六年,再想查,遠沒有想象中容易,但知道和拍賣行有關,不至于完全沒有突破口。

    一封密令經暗衛之手悄無聲息送到京城,謝司堯在接到密令后,立即展開行動,帝后南巡,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南方,對京城暗中的動作發現沒那么及時。

    這便給了他們出其不意的時機。

    同時,蕭晟昀派去韓王封地的人回了消息。

    他們在韓王封地發現了韓王的私兵,有十萬之眾,這些私兵被韓王分批次調了出去,藏匿在距離行宮不遠的地方。

    “韓王這是想來一次逼宮?”江苓托著下巴開口。

    “京城那邊傳了信過來,浮世教教主交代,浮世教當初被先帝圍剿,是一名皇室成員救了他們,將他們秘密遷入山中,修養聲息,那名皇室成員就是韓王。”蕭晟昀道。

    江苓:“那么早,韓王就和浮世教有勾結了么。”

    蕭晟昀:“韓王藏的,比我們預想中更深,傳令下去,讓定遠侯世子前來覲見。”

    “是。”

    宮人退下。

    沒等多久,定遠侯世子便到了,與他一起來的,還有詹樂章。

    在蕭晟昀的示意下,范公公將密函放到兩人面前。

    詹樂章拿起來,一目十行看完,開口:“韓王應當不僅僅是在浮世教被清剿后與之勾結上的,兩者勾結,應該在更早之前。”

    蕭晟昀點點桌子:“怎么說?”

    詹樂章:“我在浮世教那些年,懷疑過我父親的瘋病與浮世教有關,事實也是如此,浮世教制成的秘藥,可以在給人刺激后,讓人陷入瘋狂,且不顯脈象,后來我與父親舊部聯系上,查了當年的事,父親的癥狀和中了那藥物的反應是完全一樣的。”

    江苓:“也就是說,四皇子當初會瘋,根本原因是中了藥?”

    “是,”詹樂章點頭,“不止我父親,江尚書的嫡子江耀華,其癥狀與我父親有些相似,他種的藥,恐怕也是出自浮世教之手。”

    江耀華這個人,江苓已經許久沒聽過他的消息了,驟然聽到,恍惚了一瞬才想起,是從前經常仗著身份欺負原主的人。

    想到江耀華,就想到通過女子給江耀華下藥的江緒,這個原書里的主角受。

    江緒被蕭晟昀派到了遠離京城的地方做官,一直沒什么異動,如今原書主角攻已死,江緒也沒如原書所寫和宣王摩擦出愛的火花。對江緒這個主角受,江苓的影響還停留在這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上。

    “苓兒在想什么?”

    江苓回神,低聲道:“我在想江緒。”

    詹樂章和定遠侯世子不明所以,但蕭晟昀知道江苓的意思。

    導致江耀華得了瘋病的藥,歸根結底是出自江緒之手,江緒是從哪得來的藥?他和浮世教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聯系?

    太多的謎團出現,需要逐一去理清,江苓先將這件事放到一邊,注意力重新回到韓王身上。

    “韓王這些天一直沒什么異動,但他的私兵陸陸續續離開了封地,如今我們遠離京城,對韓王來說,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機會,他肯定會借機做點什么。”

    江苓撓了撓下巴:“但是有一點我不太能想得通,現在天下已定,陛下登基時,還出現了那樣的祥瑞天象,韓王就算想做什么,天下人也不會買賬吧。”

    百姓可不會管坐在龍椅上的人是誰,只要這個人能讓他們生活得好就夠了,蕭晟昀無疑滿足了這點,他們便認可這個皇帝。

    就像之前,浮世教想用先帝來位不正動搖國本,百姓根本不買賬。

    “不管他想做什么,總會竹籃打水一場空,我父親母親的命,還有許許多多因此事喪命人的債,也到了他該償還的時候。”詹樂章語氣微冷。

    “樂章說的是,你帶來的人是不是已經進了韓王封地了?”江苓問。

    “不錯,他們雖然無法與韓王的私兵正面交鋒,但做點小動作還是不難的,”詹樂章嘴角微微勾起,“韓王這邊做著美夢,殊不知自己后院即將起火,韓王想借我父親的名頭行事,對那位子琪公子的看重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他自己的兒子們,心中積聚的不滿,恰好可以利用一一。”

    追逐權勢,對這些生活在權貴之家的孩子來說,幾乎是從小耳濡目染的事,只要投入一枚小小的石子,就足夠發揮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有詹樂章配合,蕭晟昀也徹底收攏了四皇子留下的勢力,其中一部分,他交到詹樂章手里,至于原先就在詹樂章手里的那部分,他也沒有收回來。

    看在江苓的面子上,他愿意多給予對方一點信任。

    對詹樂章來說,與帝王合作,又何嘗不是一場豪賭?

    如果沒有江苓,他說什么也不會將自己的底牌全亮出來。

    對于這點,兩人都心知肚明,合作起來,倒也還算融洽。

    四人又談了一點關于計劃的布置,詹樂章和定遠侯世子離開時,天色已經晚了。

    萬里無云,一輪彎月懸掛高空,詹樂章伸手,似要將其抓到手里。

    他本以為,自己的一生只剩下復仇,不曾想,遇到了身邊能相伴一生的人不說,還遇到了可以真心相待的朋友。

    “陛下真幸運。”詹樂章低喃出聲。

    垂在袖中的手被握住,溫暖體溫傳來,詹樂章緩緩揚起嘴角,往男人肩膀上靠了靠:“我也很幸運。”

    江府的門在半夜被敲響,江致遠本不想理,來人卻無視府里的護衛,直直闖入江致遠的臥房。

    “不知閣下深夜造訪,是為何事?”江致遠握緊防身匕首,死死盯著身穿漆黑斗篷的男人。

    “我家主人誠心與大人合作,大人為何避之不見?”

    “你家主人的‘誠心’就是大半夜闖進我的府邸,打傷我府里的護衛?”

    “大人不妨先聽聽我家主人的話,再決定要不要合作。”

    不等江致遠說話,黑袍人再次開口:“大人當初為了權勢,害弟弟一家只剩下一個孩子,若這個孩子知道了,自己父母的死是你一手造成,以他如今的地位和那位對他的寵愛程度,江大人,江尚書,您覺得,您還有好日子過嗎?”

    江致遠臉色驀的變了。

    第186章 第 186 章

    這件往事,他很確定,不會再有人知道才是,眼前之人為什么會知道?又知道多少?

    一瞬間,江致遠起了殺心。

    很快,他拉回理智,先不說他能不能將人悄無聲息處置了,就說眼前之人是給他口中所謂的主人帶話,殺了他又有什么用?

    “你家主人是誰?他要本官做什么?”江致遠沉下臉。

    “待事成之后,江大人自會知道我家主人的身份。”

    黑袍人語音沙啞,江致遠想通過記下他是聲音找到人都很難。

    他忽然笑了,略帶諷刺道:“你家主人要與本官合作,卻連面都不敢露,一個不敢露面的人,本官用什么去相信他?”

    “江大人這是不愿?”

    江致遠沉默看著他。

    “也罷,”黑袍人從袖中拿出一塊令牌,扔給江致遠,“有這個東西在,江大人總該放心了吧?”

    “這是……”江致遠接住令牌,待看清令牌上的紋路,目光一凝。

    即使過去多年,他依然對這樣的紋路有印象。

    當年“意外”發生的時候,就有帶著這樣紋路標記的人出現在出事地點,這些年,江致遠一直在尋找那方勢力,只是人藏得太深,縱然他有了如今的權勢,也沒能將人找出來。

    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尋找的勢力就這么堂而皇之出現在了他府里,還要來與他談合作。

    若要和他談合作的人是參與進當年事的勢力之一,知道真相就不奇怪了。

    握住令牌的手力道越來越大,江致遠依然沒有立刻答應下來:“本官需要考慮一二。”

    仿佛篤定他最后會選擇答應,黑袍人不再急切:“靜候大人佳音。”

    人走后,江致遠踱步到書房,將黑袍人留下的令牌放到桌上,靜坐了一夜。

    黑袍人和其背后勢力的出現,打亂了江致遠的計劃,黑袍人說得不錯,他現在絲毫不敢賭,江苓如今已經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君后,陛下愛他重他,若是被江苓發現,自己父母的死與他有關,不用他做什么,那位護犢子的陛下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他已經別無選擇。

    第二天,江致遠便通過黑袍人留下的辦法聯系上了他。

    “我可以答應與你家主人合作,但你家主人要確保我兒江緒的安全。”

    聽到江緒這個名字,黑袍人面色古怪了一瞬,不等江致遠發現,已經恢復正常。

    “這是自然,江大人既答應了為主人做事,便是自己人,主人自會保障大人家眷的安危。”

    “不知你家主人要本官做些什么。”

    “不急,很快大人就知道了,不是多難做的事。”

    禮部尚書這個位置,在六部之中,不算出眾,但在某些時候,能發揮出極大作用。

    京中處處遍布蕭晟昀的耳目,機會是前腳兩人達成合作,后腳就有人將消息傳到了行宮。

    “韓王的人找到了江致遠?”江苓從蕭晟昀口中得知這件事,好奇,“他找江致遠做什么?”

    “若他要起事,京城定會有布置,禮部尚書這個位置,說重要也很重要,如果能將禮部尚書納入己方勢力,在一些事上,可以減少許多麻煩。”

    江苓仍一臉困惑看著他。

    蕭晟昀摸了摸江苓滑嫩的臉:“這么說,如果韓王想推所謂的四皇子遺孤登基,或者他自己想要登基,有禮部尚書這個助力在,能方便許多,冊封大典、登基大典等重要事宜,避不開禮部。”

    江苓這下明白了,在其他事上,禮部或許起不了多大作用,唯獨這些事,禮部能起的作用其他幾部都比不上。

    “根據京城傳來的消息,苓兒父母的事,極有可能還和韓王有關,若不然,韓王是如何得知當年的事的?”就連他,也是根據一些蛛絲馬跡才查到,事發之前,韓王已經不在京城,若不是和這件事有牽扯,如何能得知這件事的隱情?

    江苓扒拉原主的記憶,試圖找出父母與韓王的聯系,可他翻遍記憶,也沒能找到。

    這不奇怪,一來當時原主太小,就算父母與韓王有交集,也不見得會告訴他,二來時間過去太久,那些記憶說不定已經被遺忘了。

    “我父母出事,會和韓王有關嗎?”

    “目前還不清楚,不過現在多了條可以細查的線索,倒是可以在韓王這邊找找,看有沒有新的突破口。”

    明面上,韓王沒有任何動作,猶如暴風雨前最后的寧靜,雙方都在等待。

    也在這時,蕭晟昀收到了羌國遞來的信。

    連珠公主回到羌國后,用了半年時間,解決羌國因大王子離世引發的動亂,成功登基,成了羌國新一任王。

    江苓很佩服這名敢說敢做的女子,在羌國,女子地位極其低下,即使處于這樣艱難的環境,連珠公主還是排除萬難,登上了那個位置,并在之后的一年多里,肅清朝堂,將那些酒囊飯袋踢出權利中心,任命新官員,給羌國帶來全新的生機。

    連珠對大啟的帝后很有好感,連帶的,對大啟態度也很友好,一年前,烏國趁羌國內亂,自顧不暇,朝羌國發兵,連珠公主一邊吩咐大將軍前往邊境阻擋,一邊給大啟遞了國書尋求幫助。

    大啟出兵相助,烏國落敗,不知連珠是怎么與烏國談的,烏國賠了大啟和羌國不少好處,羌國也在這時表明了自己和大啟交好的態度。

    羌國雖小,卻是個藥材大國,為表明誠意,羌國自愿供給大啟大量羌國獨有的珍貴藥材。

    這次,蕭晟昀收到的信沒經過官方渠道,而是連珠私下與他們聯系的,自從猜測圣醫的身份可能和江苓有關,這些年,連珠一直在查圣醫的事。

    信里的內容,說的也是這件事。

    “圣醫在羌國很受推崇,他雖然沒有進入權利中心,卻能直接影響到最高層的決定,連珠公主能順利登基,多虧最后有圣醫相助,也因為這個原因,雙方這兩年關系親近不少。”蕭晟昀展開信,道。

    “她說,圣醫最近需要的藥材只有大啟有,所以他會來一趟大啟,問我們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和人見一見。”

    江苓本來做好了過段時間和老元一行人去羌國見人的打算,驟然得知圣醫會來大啟,愣了一下。

    他心里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也可能是原主的殘留情緒影響到了他,他覺得有些期待,也有些害怕。

    從知道原主父親可能沒死那一刻起,江苓就知道,雙方會有見面的一天,他也一直在為這一天的到來而做準備。

    他沒意識到,自己正揪著男人的袖子。

    “不要擔心,”蕭晟昀覆上他的手,將之包裹進掌心,“朕會陪著你。”

    “如果他不是……”

    “不會的,他的過往都能和江大夫對上。”

    江苓將自己的腦袋埋在男人肩膀上:“如果是,這些年,他為什么不回來看一看?”

    江苓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可無端涌出的委屈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這一刻,他仿佛成了那個突然失去雙親孤苦無依的孩子,他苦苦等候,期盼一個奇跡的出現,到頭來,卻什么都沒等到。

    這樣的情緒,對江苓來說,是非常陌生的,這一次,他很肯定,情緒是出自自己,而不是受原主的影響。

    為什么?

    他明明只是一個外來者,為什么會有如此真切的情感,就仿佛經歷那一切委屈的,是自己,而不是他人。

    他渡劫失敗,本體在天劫中消散,神魂進入這具身體,驚訝發現,自己與這具身體的契合度幾乎和自己的本體一樣,而且完全找不到原主靈魂在這具身體里存在過的痕跡。

    他不相信這個世上有這樣的巧合,這具身體仿佛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越是時間久,江苓便越清楚感覺到這點。

    他和原主之間,究竟是什么關系?

    他來這個世界后,試圖尋找原主,去了原主經常去的地方,始終無果。

    江苓想著事,不知不覺走進了一座清幽小院。

    “施主似乎遇到了不小困惑。”

    熟悉的聲音拉回江苓的思緒,他抬眸看去,一身樸素僧衣的千蕪大師正站在樹下。

    “千蕪大師?”

    “是貧僧。”

    江苓走過去,在石桌邊坐下:“大師近來可好?”

    “天下清明,貧僧很好,”千蕪大師執起石桌上的茶壺,為江苓斟了杯茶,“施主有煩心事,可與貧僧說,貧僧不才,或許能為施主解惑一二。”

    江苓摩挲著茶杯,在寥寥升起的氤氳熱氣中開口:“是有一些困惑,大師已經知道我的來歷了吧,我想知道,‘我’去了哪里,我為什么感覺不到‘我’的存在?”

    這句話說的繞口,千蕪大師卻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放下茶盞:“‘我’即我,施主就在這里,何來感覺不到一說?”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說到一半,江苓突然反應過來,“大師的意思是,‘我’就是我?”

    “然也。”

    “可怎么會呢?”他記憶不會出錯,修行千年,包括那場奇怪天劫的場景歷歷在目,他是靈參,原主是人,他們如何是一個人?

    “世界萬千,施主都能到這個世界,這個世界有施主的存在,為何不可能?”

    “是因為‘我’在這里,所以我才會來這里嗎?”

    一瞬間,如同撥開厚重迷霧,看清迷霧后的真實。

    江苓恍然大悟,終于明白,為何隨著時間流逝,他對原主的經歷越來越感同身受,因為那本就是他自己的經歷。

    他和原主,從始至終,都是一個人。

    第187章 第 187 章

    對上千蕪大師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眸,江苓掩去眸中的復雜神色:“大師知道我的來歷吧,那大師知道……”

    不等江苓問完,千蕪大師打斷他:“貧僧并非事事皆知,好比貧僧只知道施主來歷不凡,與陛下有天定姻緣,但施主出現之前的過往,貧僧無從得知,除非施主主動告知貧僧。”

    天定姻緣。

    江苓的注意力被這四個字吸引。

    他拂去桌上的一片落葉:“大師一開始就說,我與陛下有天定姻緣,這種東西,真的能靠天定么?”

    江苓不再是過去懵懵懂懂的自己,自然知道,人心,是這個世上最復雜也最不可預測的存在。

    “施主與陛下確實有緣,若非如此,大千世界,為什么施主恰巧來的是這里?”

    “那大師覺得,我要將這些告訴陛下嗎?他能接受,我并非人類嗎?”

    來自異世也就罷了,物種還不一樣,蕭晟昀是人,更是一個殺伐果斷的帝王,他能接受自己的枕邊人是妖嗎?

    “這個答案,想必施主心中早已有結論。”

    江苓垂下眼眸,不再說話。

    千蕪大師說的不錯,江苓心中確實有了答案,蕭晟昀的態度早已給了他安全感,他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不如找個時間,讓蕭晟昀自己發現?

    告別千蕪大師,江苓獨自回行宮。

    “君后殿下。”

    身后傳來陌生的嗓音,江苓從紛亂的思緒里回神,發現自己正走在一條全然陌生的小路上。

    叫住他的,是韓王。

    韓王身邊,還跟著那名冒充四皇子遺孤的年輕男子。

    韓王當眾給這名男子請封,蕭晟昀沒有拒絕,只是事關皇室血脈,馬虎不得,流程也比較復雜,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將這件事辦妥。韓王知道這點,就算著急,也沒有辦法。

    江苓比他知道的更多一點,這次之后,真正該享受皇室成員待遇的,是詹樂章,這些流程,實則是為詹樂章準備的。

    目前,除了知道內情的幾個人,再沒有其他人知道這點。他們都以為,一切準備,都是給這名叫子琪的年輕男子準備的。

    “韓王叫我,是有事嗎?”

    “剛好看見殿下在這里,就喚了一聲,殿下這是打算去做什么?”

    韓王維持著老好人的長輩形象,江苓也不戳穿他,只道:“閑來無事,到處走走。”

    韓王又說了幾句關心的話,子琪態度也很殷勤,江苓納悶的一瞬。

    他很確定,自己和這個叫子琪的假遺孤沒什么牽扯,這人對他的態度也太熱情了些。

    分別后,韓王望著江苓離開的背景,目光晦暗。

    子琪望了一會,戀戀不舍收回目光,低聲呢喃:“難怪陛下寧可閑置后宮,也要封一個男人為后。”

    “你也喜歡他?”韓王斂去眸中的暗色,警告,“那可是陛下的人。”

    “我知道,八叔。”子琪摩挲著手指,那樣的容貌風姿,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美。

    是男人又如何?

    若坐在那個位置的是他,他也愿將人拘在身邊。

    到底是在鄉野長《陰鷙太子的小人參精[穿書]》,牢記網址:m.1.大的,隨便一個美人就能輕易勾去他的魂。韓王皺了皺眉,心中對這個侄子的感官越發不好。

    回去后,子琪越想越心癢難耐,抱著美人,腦中浮現的卻是那雙清亮的眼。

    八叔說,那個位置本該是他的,要幫他奪回一切,那么,帝王享有的一切,都該是他的。

    這一切里,自然也包括了帝王身邊的美人。

    待事成,如果江苓懇求他,他可以留他一命,將人繼續養在宮里,只是到底是男子,無法誕下子嗣,不能將皇后的位置給他。

    江苓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手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怎么了?”蕭晟昀走過來,坐到他身邊。

    “好像有點冷……?”江苓又感受了一下,沒想象中冷,他穿的也不單薄,不至于起雞皮疙瘩。

    他擼起袖子,將自己的手臂放到蕭晟昀眼前。

    月光下,露出的一截手臂白得泛光,蕭晟昀伸手覆上。

    他的掌心常年都是熱的,手臂被握住,熱意順著兩人接觸的肌膚蔓延開,江苓喉間溢出一聲輕呼。

    “有些涼。”蕭晟昀輕輕捏了捏。

    掌下肌膚白皙細嫩,輕輕一碰就能留下印子,蕭晟昀都不敢大力。

    每次在床上,他控制不住力道,第二天起來,江苓身上都會留下大片大片痕跡,但要他在那種情況下控制自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思緒飄遠,蕭晟昀眸色暗了暗。

    江苓不知道他這一會已經想到了床上的事,手臂被男人捂了一會,恢復如常,他說起白日見到千蕪大師的事。

    “大師這段時間,一直在南方一帶活動。”蕭晟昀道。

    “陛下覺不覺得,千蕪大師知道的事好多,留給我的玉牌是四皇子勢力的信物之一,讓我種的花是浮世教秘藥的藥引……”如是種種,舉不勝舉。

    說到這里,江苓突然意識到,他光顧著自己的事,忘了問千蕪大師這些事,他聲音頓了頓,繼續道:“我本來想問問千蕪大師這些事,今天見到人,反而忘了。”

    “苓兒若想知道,等下次見到人了再問也不遲。”

    “千蕪大師行蹤成謎,下次見到,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江苓將自己縮進男人懷里:“對了,我今天還遇到了韓王和那位子琪公子。”

    “他們有沒有對你做什么?”

    “沒有,”江苓搖頭,“就是那個子琪,態度很奇怪,他對我太熱絡了,總不能是因為我的身份想討好我把?”

    江苓也不是沒遇到過,因為他的身份想討好他的人,不止遇到過,那樣的人還不少,這些人給他的感覺,和今日的感覺完全不同。

    事關江苓,蕭晟昀不會放過一點異常,韓王和子琪那邊,有他派去的人,蕭晟昀將人招來,問了一些問題。

    聽完回復,蕭晟昀臉色越來越黑。

    范公公在一旁也聽得膽戰心驚。

    這是多大膽子,敢肖想君后?

    天下誰不知,君后就是帝王的逆鱗,觸不得,碰不得,這位倒好,居然敢心生妄念。

    “他既然有心思想一些有的沒的,給他找點事,讓他沒工夫想這些。”若不是唯一的理智拉著他,蕭晟昀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是下令將人處置了。

    平靜表面下,窺見一二帝王怒火的探子死死低著頭,巨大威壓讓他幾乎喪失了思考能力。

    良久,這股威壓才散去。

    即使知道怒火不是沖著自己來的,探子后背衣衫依然被冷汗浸濕,不敢想象,招惹了帝王的人,會落得什么下場。

    “下去吧,注意那邊的動靜。”

    “是。”

    探子低著頭退出去,走出那扇門,才有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

    “朕不想再等了。”

    蕭晟昀背對門站在窗邊,月光灑下,他的一半身影被月光籠罩,一半隱入黑暗中,渾身散發著讓人無法忽視的戾氣。

    范公公膽戰心驚站在一邊,他比誰都清楚,這才是帝王真正的樣子。

    半個時辰過去,范公公長時間維持一個動作,腿都站麻了,蕭晟昀終于動了。

    “這些事,不要污了苓兒的耳朵。”

    范公公低頭:“奴明白。”

    江苓從睡夢中迷迷糊糊醒來,下意識往男人懷里蹭,蹭……

    咦?人呢?

    伸手往身邊探了探,床上除了自己,再無旁人。

    瞌睡醒了一些,江苓擁著被子坐起來,瞇起眼睛往身邊看了看,確實沒人。

    陛下呢?

    江苓正要下床,屋里傳來腳步聲,不多時,床幔被掀開,帶著一身寒氣的男人坐到床上。

    “怎么醒了?”天已經快亮了,蕭晟昀只打算在床邊坐坐,沒想到撩開床幔,看到的是青年迷迷瞪瞪找他的模樣。

    “陛下出去了?”見到人,江苓放松下來,他往前蹭了蹭,趴在男人寬厚的背上,無意識撒嬌,“我醒來都沒見到陛下。”

    由于沒睡醒,江苓聲音軟軟糯糯的,聽得蕭晟昀心中泛起陣陣漣漪。

    “是朕不好,”蕭晟昀將人從背后撈過來,抱進懷里,“還早,苓兒再睡一會,朕在這守著你。”

    江苓闔上眼,困意一陣陣上涌,不多時,便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他是被一陣怪異的感覺鬧醒的。

    熟悉的感覺源源不斷傳來,身體被有力的臂膀桎梏,他費力睜開眼,看到搖晃的床頂,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

    “唔……”

    刺痛喚醒了些許神志,江苓推了推伏在他身上的男人:“陛下,你……”

    聲音被顛散,江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渾渾噩噩不知過去多久,江苓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天光乍現,借著晨曦的光,江苓瞥見手指上冒出的須須,混沌的神志突然驚醒。

    修長白皙的手指上,伸出了長短不一的須須,這些須須有著如白玉一般的顏色,若不是出現在人的手上,可以稱得上一句可愛。

    他的手攀在男人肩膀上,須須有意識無意識地在男人肩膀,后背上輕蹭,須須是江苓的一部分,從須須上傳來的觸感,江苓都能感受到。

    龍氣源源不斷傳來,江苓顧不上自己處于什么環境中,第一反應是將須須收起來,駭然發現自己做不到。

    霎時間,江苓慌了。

    怎么辦?

    屋里雖然昏暗,但若蕭晟昀偏一偏頭,就能看到他身上的異樣。

    火熱的身體迅速冷卻下來,身體反應是最誠實的,幾乎是同時,蕭晟昀發現了他的不對。

    他停下動作,俯身親了親青年的唇,聲音沙啞:“醒了?”

    他的語氣帶著些微饜足,神色也和往常一樣,江苓提起的心卻始終無法放下。

    如此明顯的異樣,江苓不覺得蕭晟昀感覺不到,他越想將須須收起來,須須越不聽使喚,甚至想往男人臉上攀。

    “陛下,你閉上眼,好不好?”怎么偏偏這個時候不聽話?

    江苓急哭了:“不要看……”

    他是想和蕭晟昀坦白自己的身份,可他怎么也不想是在這樣突然的情況下,直接將自己怪異的樣子呈現在男人面前。

    “很難受嗎?”蕭晟昀不止一次弄哭過江苓,但每一次都和現在不一樣。

    因為習慣了須須的存在,蕭晟昀沒在第一時間發現是須須的問題,他皺了皺眉,感受到肩背處傳來的觸感,再看青年帶著水光的眸子,突然明白原因出在哪。

    恐怕是青年看到了那些須須。

    他一手撐在江苓臉側,一手握住江苓的手,將之從自己身上拿下來,在江苓呆呆的目光中,將其中一根須須含進嘴里。

    “別怕,沒事的。”

    他以為,江苓是被突然出現的須須嚇到了。

    第188章 第 188 章

    見自己的須須被男人含住,江苓一時間懵了。

    同時劇烈的感官刺激傳來,他不自覺瑟縮了一下身子。

    親眼看著須須被納入口中,被舔舐,被輕咬……比任何時候都要覺得刺激。

    好半晌,江苓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陛下,你不會覺得很奇怪嗎?”

    感覺到江苓的身體重新變得柔軟,蕭晟昀放開口中的須須:“哪里奇怪?”

    不奇怪嗎?

    這一下反而把江苓問住了。

    他呆呆愣愣看著男人。

    在蕭晟昀眼里,就是被自己的身體變化嚇到了,他捏了捏江苓的手,須須攀上他的掌心,那截被他含過的須須已經染上了淡淡的粉色,似是害羞了,聳拉在一邊,一動不動。

    晶瑩汗珠從額角滑落,男人在這種情況下強忍著一動不動,實在考驗意志力。

    “我……”江苓從沒想過,自己的秘密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暴露,腦子里亂哄哄的。

    “苓兒的須須很可愛,朕很喜歡,不要擔心。”

    蕭晟昀沒忍住動了動,江苓悶哼一聲。

    再也無法忍耐,蕭晟昀伏低身子,附在江苓耳邊,低聲說著情話。

    男人沒有表現出害怕情緒,甚至變得更為精神,江苓很快放松下來,被卷進新一輪漩渦。

    待一切平息,已經是日上中天了。

    江苓也確定了,蕭晟昀是真的不在意他身上的異樣,不僅不受影響,還興致更高了。

    江苓全身濕透了,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頭發濕漉漉貼在臉側,他偏著頭,雙目有些失神。

    蕭晟昀叫了熱水,將人從床上抱起來,放入水中。

    江苓抓住男人的胳膊,目光也停留在自己手上。

    五指白皙修長,和常人沒有任何差別。

    身體接觸到溫熱的水,江苓下意識往男人身上攀了攀。

    蕭晟昀安撫拍拍他的后背,將人放入水中,隨即脫下披在身上的外衫,進入浴桶中。

    浴桶再大,容納兩個成年男性已經到了極致,江苓和蕭晟昀緊緊貼在一起,蕭晟昀拿著巾帕,仔細為他擦拭。

    江苓的手搭在男人肩膀上,隨著男人的動作,抓緊了掌下緊實的肌肉。

    洗干凈后,江苓被抱回床上,床鋪已被收拾干凈,屋里的味道也漸漸散去。

    蕭晟昀坐在床邊,江苓靠在他身上,昏昏欲睡。

    強忍著困意,江苓執起蕭晟昀的手:“陛下不問我什么嗎?”

    他意識到,這是一個絕佳的坦白機會。

    而且從蕭晟昀對須須的熟悉度看,他應當不是第一次發現須須的存在。

    “也或者,陛下就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剛才意識不清醒,這會江苓反應過來了,蕭晟昀似乎以為,他不知道須須的存在,最初時,蕭晟昀明顯是在安撫自己。

    “陛下是什么時候發現那些須須的?”

    其實江苓一早就做了被蕭晟昀發現的準備,須須最開始出現的那段時間,江苓每次結束后都會觀察一下蕭晟昀的狀態,可他發現,蕭晟昀并沒有表現出什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幾次之后,他放松了警惕,想著或許男人太投入,并沒有發現什么。

    畢竟須須每次出現,都在他心神失守的時候。

    在那種情形下,男人發現不了什么也正常。

    可能是后來發現的吧。

    江苓心想。

    但蕭晟昀給出的答案大大出乎了他的預料。

    蕭晟昀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放在腰上為他按摩。

    “發現它們的存在,是在朕登基后,那時候……”

    “陛下這么早就知道了?”江苓嚇了一跳,不顧自己身體的酸痛轉身跨坐到蕭晟昀身上。

    這個姿勢讓他比男人高出一點,他垂眸對上男人的眼,語氣里帶上了些微的抱怨:“陛下怎么不和我說?”

    算一下時間,幾乎是須須剛冒出時,蕭晟昀就發現了。

    “擔心嚇到你。”蕭晟昀扶住江苓的腰,防止他掉下去。

    “陛下不怕嗎?”

    蕭晟昀用另一只手扶住江苓的后頸,將人壓向自己:“朕只怕那些須須會對你的身體造成不好的影響,也擔心你知道了嚇到你。”

    額頭貼著額頭,呼吸彼此可吻,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唇角。

    “看樣子,苓兒似乎自己早就知道了?”

    江苓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陛下為什么會覺得我不知道?”

    這句話變相承認了自己早知道這件事。

    蕭晟昀抵著他的額頭,讓人看著自己:“因為它們出現的時間正是苓兒最……的時候,察覺不到外界變化也正常,而且苓兒醒后,所有表現都和以往一樣。”

    他便下意識覺得,江苓對須須的出現是不知情的。

    心神失守時,對外界的感知會變弱,蕭晟昀喜歡趁這個時候,哄青年做一些清醒時不會做的事,自然對這個時候青年的狀態比誰都清楚。

    “其實我知道,一開始就知道,”江苓垂著眼,不太好意思去看蕭晟昀,“我怕陛下知道了,會覺得我是怪物,會害怕我,我不敢說。”

    兩人都擔心對方害怕而選擇了隱瞞,卻未曾想到,對方早已知道了實情。

    “朕愛苓兒,怎么會怕你?況且,苓兒也不是怪物,只是和旁人有些不一樣罷了,這樣的話,朕不希望以后再聽到,苓兒也不要亂想,不管苓兒是什么樣,朕對苓兒的感情都不會變。”蕭晟昀輕撫江苓后頸,語氣里是濃濃的安撫。

    江苓輕輕點頭:“我不是怪物,我身上會出現這些須須,是因為我的本體便是一株靈參,只是我的本體被雷劫劈沒了,現在的我確確實實是人……”

    “疼嗎?”不等江苓說完,蕭晟昀心疼開口,“那個時候,苓兒疼嗎?”

    江苓愣了一下,心中涌現出無限酸楚,他沒想到,這么大信息量,蕭晟昀關注的,只是他疼不疼。

    “早就沒感覺啦,”他輕輕勾起嘴角,“能來這個世界與陛下相遇,被劈一劈也沒什么。”

    江苓真心這么想,作為一只修行千年的靈參,他大大小小渡過的天劫多了去了,被雷劈這種事跟家常便飯似的,不值一提。

    但蕭晟昀不這么想,只要一想到,青年在雷劫中被劈散本體,心就疼得揪了起來。

    感受到男人的情緒,江苓蹭了蹭他:“陛下不要擔心,對我們來說,渡劫是一件很正常、也是一件必不可少的事,雖然我受了些傷,可我有陛下的龍氣滋養,這些傷早已修復好了。”

    “龍氣?”

    “是啊,我剛來的時候就發現了,陛下身上有很充裕的龍氣,多虧有陛下身上的龍氣在,我神魂上的傷才能修復的這么快。”

    蕭晟昀改摸為捏:“苓兒要怎么得到朕身上的龍氣?”

    后頸突然被捏住,江苓抖了一下:“只要接觸陛下就行,越親密的接觸,得到的龍氣就越多。”

    “難怪……”

    “什么?”

    蕭晟昀搖搖頭,心道,難怪一開始懵懵懂懂的江苓喜歡靠近自己,每天不是索要抱抱就是親親,不給還不高興。

    起初他以為,江苓這么做,是因為喜歡他,可當他愛上江苓時,便很容易區分,江苓那時候對他,并無男女之情。

    不過他是一個要得到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手的性子,既然自己喜歡上了,江苓又是他的太子妃,沒道理放手。

    “苓兒一開始接近朕,是為了龍氣嗎?”既然知道了,不如為自己謀點福利。

    蕭晟昀語氣有些低落,給人一種脆弱感,雖然體型高大、幾乎能將江苓整個人罩住的男人怎么看也和脆弱扯不上邊,江苓還是心疼了。

    “我……”他沒法反駁,因為他一開始確實是為了龍氣。

    蕭晟昀將人按進懷里,在江苓看不到的地方,眼里帶著笑意,語氣卻依然有些低落:“是不是朕沒有龍氣,苓兒就不會多看朕一眼?”

    “怎么會,”江苓費勁解釋,“就算陛下沒有龍氣,我也不會放著陛下不管的,我和陛下在一起,是因為陛下就是陛下,而不是因為陛下身上的龍氣,如果我只要龍氣,皇室那么多人,都有龍氣……”

    蕭晟昀本來是想為自己討點福利,順著江苓的話一想,瞬間醋的不行,在青年頸側咬了一口。

    江苓輕“嘶”一聲,止住話題。

    他抬起身子,疑惑看向蕭晟昀。

    這是惹人生氣了?

    正想著怎么安撫一下,男人挑開了話題。

    “張太醫和褚大夫都說,朕體內有一股磅礴的生機,多虧有那道生機在,才能讓朕撐下去,那道生機,是苓兒帶來的嗎?”蕭晟昀心中早就有了答案,問出來,只是想做最后的確認。

    “初見陛下那天,陛下的情況太差了,我就給陛下渡了一點本源之力,后來從陛下那得到龍氣的時候,我的本源力量會反哺給陛下,讓陛下的身體越來越好。”

    江苓本體是靈參,是救人的圣藥,如果本體還在,他身體的每一處都是療傷至寶,現在的身體雖然達不到這樣的效果,但親密接觸時,也能得到不少好處。

    果然。

    千蕪大師說江苓是他唯一的生機,原來這線生機指的不是沖喜,而是江苓這個人。

    蕭晟昀抱緊懷里的人,力道之大,讓江苓沒忍住推了他一下。

    “既然龍氣要通過親密接觸得到,是不是做的越多,苓兒得到的龍氣也就越多?”

    感受到男人的身體變化,江苓瞪圓眼睛:“不是才……”

    “苓兒體力不好,以前朕總有所顧忌,現下覺得,似乎不需要有那么多顧忌。”

    江苓沒忍住錘了一下他,不太確定地想:這次坦白,似乎給自己挖了個大坑。

    第189章 第 189 章

    江苓的想法很快得到了驗證。

    天色漸漸亮了,范公公守在外面,里面沒有吩咐,也不敢進去,只看著日頭漸漸升起,偶爾聽到幾聲從屋里傳來的嗚咽。

    他揮了揮拂塵,吩咐下面備了熱水,重新站好。

    雖然主子沒吩咐,但范公公在蕭晟昀和江苓身邊伺候了這么久,一些小事,不需要額外吩咐,就會辦好。

    “陛下,我餓了……”江苓有氣無力靠在男人肩膀上,懨懨開口。

    蕭晟昀停下,披了衣服下床,很快端來熱粥。

    兩人簡單洗漱后用膳,江苓力氣用盡,正要睡下,被男人從身后抱住。

    “陛下?”

    蕭晟昀再次吻上來。

    昏沉間,天色越來越暗,江苓在極度勞累中沉沉睡去,被抱去清洗都沒醒來。

    將洗得干干凈凈渾身泛著水汽的青年放到床上,蕭晟昀靠在床頭,一顆心逐漸平復下來,也能細想江苓吐露的消息了。

    他的內心并非表現出的那般平靜,尤其是知道自己能活下來,是因為江苓本源力量的時候,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從昏迷中蘇醒后,他體內余毒未清,身體卻在一天天變好,這是不符合常理的,但事情確實如此,一開始想不通原因,如今哪還能不明白,這一切都是因為江苓。

    低頭看著青年酣睡的容顏,蕭晟昀心中柔軟成一片。

    江苓確實不用擔心他會因為他的身份害怕他,他唯一害怕的,就是江苓會離他而去,而他剛剛也從江苓口中得到了答案,他的擔憂不會發生。

    伸手覆上已經長開的容顏,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江苓的樣子,他從昏迷中醒來,心中一片死寂,一襲紅衣充滿生機的少年就這么闖進他眼中。

    也闖進了他心里。

    細細回想,從那時起,少年就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青年臉上帶著未散去的酡紅,眼尾氤氳開一片緋色,哭久了,眼睛有些腫,很是惹人憐愛。

    蕭晟昀心中軟得不像樣,他俯身下來,在青年眼上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江苓偏頭避開,嘴里發出含糊的聲音:“陛下,真的不……”

    蕭晟昀安撫拍怕他的后背,柔聲道:“朕不鬧你,睡吧。”

    即使蕭晟昀是造成他這幅“凄慘”模樣的罪魁禍首,江苓對他依賴不減,在男人的安撫中,沉沉睡去。

    剛從熱水中被抱出來,少年體溫偏高,蕭晟昀撫摸著他的額頭,打算讓張太醫來看看。

    他要得狠了些,雖說控制了力道沒傷到人,蕭晟昀還是不太放心。

    范公公得到命令,悄聲退了下去。

    睡夢中感覺到熟悉氣息靠近,江苓無意識貼了過去,親昵蹭了蹭。

    手臂被抱住,隨即而來的青年充滿信任的輕蹭,蕭晟昀干脆上了床,將人摟進懷里,手伸進被子,輕車熟路找到地方,不輕不重按捏起來。

    被熟悉的氣息包裹,酸痛得到緩解,青年蹙起的眉緩緩松開。

    不多時,張太醫趕過來。

    床幔放下,張太醫看不清床上的情形。

    蕭晟昀握住江苓的手臂,伸出來。

    青年膚色白皙,露出的那截手臂上,布滿紅痕,手腕內側,更是一個深深的咬痕。

    張太醫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被叫來的原因,他垂下視線,為手臂的主人把脈。

    “殿下有些勞累過度,好好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在皇宮精細養了幾年,江苓的身體已經比一開始不知好了多少。

    張太醫退下后,蕭晟昀擁著人淺淺睡去。

    范公公放輕腳步,退到一邊。

    江苓醒來,已經是第二天午時過了。

    酸痛從身體每一處傳來,久違的,這一天,江苓沒能下床。

    養了兩天,他才能正常下床,但腿部、腰部的酸痛還是讓他無法長時間行走,一天里,大半時間都得待在榻上。

    蕭晟昀見了地方官員回來,坐到江苓身邊,為他按腰:“今天有沒有舒服點?”

    江苓懨懨點頭:“比昨天好了點。”

    他已經身體力行感受到了,蕭晟昀的體力有多恐怖。

    本就是練武之人,更不用說,靈參是大補之物,與江苓親密,江苓吸收龍氣時,自己的本源力量渡入男人體內,進一步使人體力變好。

    江苓相信,若不是他實在受不住了,不會輕易結束,那天根本沒達到蕭晟昀的極限。

    蕭晟昀平時對他,著實是克制了。

    江苓倒沒生氣,蕭晟昀的行為驅散了他心中最后一點不安,他現在很清楚知道,蕭晟昀是真的不在意他的身份,也不害怕他身體的異常之處。

    如果害怕,怎么會可著他的須須欺負?到了后面,喜歡貼著男人的須須都蔫了,軟軟垂在一邊。

    想到那天發生的一幕幕,熱意一陣陣涌上來,臉頰逐漸染上緋色。

    “苓兒在想什么?”

    蕭晟昀的話打斷了江苓的思緒,他拍了拍自己滾燙的臉:“沒什么。”

    哪能告訴蕭晟昀自己在想什么,不然指不定又得發生什么。

    “真沒有?”蕭晟昀不信,用手背貼了貼他的臉,語氣含笑,“沒想什么,臉怎么這么紅?”

    江苓氣鼓鼓拍開他的手:“陛下明知道原因,刨根問底做什么?”

    “朕只是想聽苓兒親口說出來。”

    江苓才不說,扭頭拿了沒看完的話本,不理人了。

    蕭晟昀自顧自將人摟進懷里:“苓兒這幾日都不讓朕近身,把朕想壞了,讓朕好生抱一會。”

    江苓掙扎的動作頓了頓。

    “誰讓陛下那么……”

    若不是被折騰的太狠,江苓何至于在蕭晟昀靠近時第一反應是躲藏?

    那天發生的事歷歷在目,不管他怎么哭求,男人都不肯將他放開,到了最后,只要輕微觸碰一下,都能引得他身體輕顫。

    “是朕的不是。”

    蕭晟昀認錯很快,至于下次敢不敢……

    江苓撇撇嘴,能改就不是蕭晟昀了。

    墮落了好幾日,江苓不想再繼續這個危險的話題,說起另外的事:“韓王那邊怎么樣了?”

    “查到不少有意思的東西。”

    蕭晟昀捏住江苓手指,一根根把玩,他很喜歡江苓的手,不止手,江苓身上的每一處,他都喜歡。

    “那家拍賣行,背后有韓王的手筆,不過能把拍賣行做大,少不了地方勢力的參與,不止拍賣行,之前京城藏在地下的勢力,也和韓王有關。”

    當時查到后面的時候,線索斷得干干凈凈,蕭晟昀無法,只能暫時將這件事放下,沒想到這次查拍賣行的時候,意外得到新線索。

    韓王勢力在南方的滲透,遠比蕭晟昀想象中要深。

    “韓王能豢養數量如此多的私兵,正是靠這些錢財。”

    這樣便能說得通了,若但靠封地的稅收,想養十萬之眾的私兵,還要不被朝廷發現,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之前他們就一直在思考,韓王養兵的錢財從哪來,現在總算得到了答案。

    “與韓王勾結的官員,朕心里也有底,南方勢力,該肅清一下了。”

    蕭晟昀每日召見官員,里面有韓王的人,也有一心為大啟剛正不阿之人,談的也都是一些和地方建設有關的事,韓王關注了幾天,見沒發生自己擔心的事,稍稍放松了警惕。

    因著身份,子琪迅速結交了這邊的權貴,他剛被從鄉野找回來,韓王也沒誠心教他什么,對于那些長了八百個心眼的權貴來說,太容易看透。

    他們因為身份巴結他,自然會投其所好,讓家中小輩帶其出入各種聲色場所,短短幾天,子琪就被權貴故意給他看的繁華世界迷了眼。

    “這位子琪公子,哪有當年四皇子的半點風采?”

    “如此行事,怎堪大任?”

    幾名官員聚在一起,聲音里全是對子琪的不看好。

    他們愿意跟著韓王,是因為韓王的隱忍,能做大事,哪像子琪……

    看看他都做什么。

    為了個小倌和人大打出手,愛財貪色,哪有半點能成大事的樣子?

    “王爺當真要讓他……”說話的人指了指天。

    “一個筏子罷了,諸位不必擔心,本王需要的,只是他四皇兄遺孤的身份。”

    子琪這段時間日子過得不如意,因為和人搶一個小倌,事情被鬧大,回來后,一向對他有求必應的韓王將他禁了足。

    習慣了在外揮霍的日子,子琪哪能忍受被關在府里?

    “公子,您再忍忍,王爺說,等過兩天,您就能出去了。”

    “王爺王爺,憑什么本公子什么都得聽他的?”子琪一臉煩躁,“等本公子……本公子第一個治他大不敬之罪!”

    小廝眸色閃了閃,低聲勸道:“公子慎言。”

    “你過來。”

    小廝垂眸靠近。

    子琪挑起他的下巴:“不錯,好好跟著本公子,以后有你的好日子過。”

    子琪根本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

    他自以為隱晦的話,早被傳到了帝王耳里。

    “心倒是不小。”蕭晟昀捏碎信紙,手松開,碎紙簌簌落了一地。

    自從知道子琪對江苓起了不該起的心思,蕭晟昀就讓人好生關注他的一舉一動,并讓人暗暗引導,挑撥他與韓王的關系。

    一個人的野心是很容易被喂大的,韓王覺得他不堪造就,殊不知,只要有人想,就能將他變成一把刺向韓王的利劍。

    當不滿堆積到一定程度,遲早會爆發。

    蕭晟昀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好不容易從那場情|事中恢復過來,江苓邀了九皇子一起出去玩。

    九皇子從宮人那得到消息,迫不及待來了江苓這邊。

    范公公守在門口,見到九皇子,行了一禮:“王爺請隨奴來。”

    九皇子盯著他,直到把人看得心中發毛,才移開視線。

    范公公摸了摸自己的臉,斟酌著開口:“奴斗膽,王爺這么看奴,是奴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九皇子搖頭:“不是,只是想,你今日怎么不攔著本王了。”

    “王爺就別打趣奴了,給奴一百個膽子,奴也不敢攔著您。”

    “你之前見了本王,可不是這么說的。”

    “那不是陛下吩咐了嗎,陛下的命令,奴哪敢不尊?”

    “罷了罷了,不為難你。”九皇子哪不知道這點,不過他心中特別好奇,皇兄為什么不讓人見江苓。

    所以和江苓離開行宮后,第一時間問道:“江哥,你這幾天在忙什么,我去找你,都被范公公攔住了。”

    “忙著處理陛下的一些問題。”

    九皇子張大嘴:“這……什么問題需要江哥來處理?”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九皇子心里一咯噔,想到什么,張大嘴,聲音低不可聞:“不是,皇兄怎么能這么不知節制,這都幾天了,一直不讓你出來,未免太禽獸……”

    第190章 第 190 章

    到底顧忌身份,最后幾句話幾乎低到聽不見。

    江苓離得近,還是聽見了,挑眉道:“你這么說陛下,是不是不太好?”

    九皇子正要解釋,就聽江苓繼續道:“不過我也這么覺得。”

    兩人輕咳一聲,默契將這個話題翻篇。

    江苓和九皇子去的,是一家茶樓。

    茶樓位于繁華地段,來往的人絡繹不絕,上至達官貴人,小到販夫走卒,各種身份都有。

    家世好一點的,會前往二樓,樓上有專門的雅間,環境清幽,一樓則是大廳,桌子擺在一起,來自五湖四海的人坐在一起,談天說地。

    江苓和九皇子都是喜歡熱鬧的人,他們沒有選擇樓上的包廂,而是坐在一樓,和周圍人一起吃茶。

    “聽說這家的茶在江南是一絕,江哥嘗嘗。”九皇子邊說,邊給江苓倒了一杯茶。

    江苓對茶沒什么研究,喝了一口,嘆道:“應該叫上樂章一起,比起我,他才是會品茶之人。”

    九皇子對茶的研究也不多,他和江苓來這里,真正目的并非為了這里的茶,而是附帶的茶果子。

    “我哪能不知道江哥,江哥放心好了,今日之行,必不叫你失望。”

    九皇子拍了拍手,候在一旁的侍者上前:“客官有何吩咐?”

    “我們都是俗人,不懂茶,將你們這上好的點心端來,讓我們嘗嘗。”

    “您二位稍等。”

    侍者退了出去,不一會,端來顏色不一的各種點心。

    這些點心晶瑩剔透,口味各異,模樣十分精美。

    江苓看著擺在桌上的糕點,緩緩開口:“這東西,曾經一位長輩給我送過,說是南方來的……”

    “您說的不錯,這點心是南方特產,其中又屬我們茶樓的名氣最大,你嘗嘗,保管不會讓您失望。”

    江苓拿起其中一枚紫色的。

    下半層是紫色,上半層是透明的白色,糕點被制成花朵狀,說是點心,更像藝術品。

    放入嘴中,淡淡的清香浮現,口感軟糯,江苓的眼睛不由自主亮了亮。

    “好吃。”

    九皇子見狀,也拿了一枚放入嘴中。

    “再過半刻鐘,茶樓會有說書先生來說書,兩位客觀可要一聽?”

    “說書?”

    “是呢,說的都是大伙愛聽的話本。”

    江苓來了興致:“你們這都會說些什么故事?”

    “有前朝往事,也有大受追捧的話本改編故事,今天要說的,就是根據桃夭先生新出話本改編的故事,說的是一山野精怪為報恩,和人間帝王經歷種種磨難,最后在一起的故事。”

    作為桃夭先生的忠實讀者,這個故事江苓看過,不止看過,里面部分關于帝王和精怪相處的劇情還是他想出來的,說想出來也不確切,應該說,是他將自己和蕭晟昀生活中的一些趣事告訴了桃夭先生,再經過桃夭先生潤色作出來的。

    說書先生上臺,底下的反響很熱烈,茶樓侍者告訴江苓,這是最近茶樓最受歡迎的說書項目,江苓真實感受到了。

    雖然經過了戲劇化的改編,但某些劇情,九皇子也是參與者之一,第一次出現,還能說是巧合,出現的次數多了,九皇子忍不住懷疑。

    他用余光看向江苓,青年聽得認真,似乎沒發現有哪不對。

    周圍人多,九皇子也不好直截了當問出疑惑,只得暫時忍下,等聽完再說。

    好不容易挨到結束,兩人吃飽喝足離開,九皇子終于有了問出的機會。

    “江哥,你不覺得,剛剛說書人的故事,很熟悉嗎?”

    江苓停下腳步:“你是不是想說,故事里的內容,與我和陛下的經歷有些相似?”

    九皇子忙不迭點頭:“何止相似,有些地方完全一模一樣啊。”

    “因為就是嘛。”江苓語氣平靜。

    九皇子反應了好一會,才意識到江苓說的是什么。

    “真的是以你和皇兄的經歷寫的啊,寫出這話本的人未免也太膽大,而且,他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莫非他也生活在皇宮?”

    “不是,”江苓打斷他的猜想,“是我告訴她的,桃夭先生是琉王妃,你不知道嗎?”

    “啊?”九皇子正要繼續問,前面傳來慌亂的呼救聲。

    “不好了,這里有位老先生暈倒了!”

    江苓和九皇子加快腳步走過去,就見一巷子邊,穿著漿洗到泛白衣服的老人躺在墻邊,雙目緊閉。

    四周陸陸續續圍上人。

    “這是怎么回事?”

    “這位老先生一直喜歡來我家打酒,今日心情似乎不好,打完酒正要離開,就暈倒了,這可怎么辦?”說話的正是剛才呼救的人。

    他站在暈倒的老人身邊,神色慌亂。

    “要不要去請大夫來?”

    “這老者的家人呢?”

    江苓擠開人群:“我是大夫,怎么回事?”

    聽說他是大夫,眾人忙讓開一條道,讓他進來。

    “這位小大夫,您快來看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酒肆的老板哭喪著一張臉,“我真的沒做什么,他突然就暈倒了。”

    “別著急,我看看。”

    江苓蹲下來,為老者把脈。

    九皇子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站在一邊。

    “是舊疾復發,”把完脈,江苓先喂老者服下一枚急救的藥丸,再站起來,神情嚴肅,“先將人搬到屋里,我要為他施針。”

    “好,好。”

    周圍的人也來幫忙,很快將人搬到了屋里。

    江苓拿出銀針,坐到床邊,開始施針。

    九皇子不好打擾他,命跟在暗處的人回行宮匯報消息。

    自從成了一名真正的醫者,江苓便時時帶著行醫需要的東西,眼下用起來也方便。

    酒肆老板守在旁邊,面色擔憂。

    一是擔心老人的身體,二是擔心老人出了事,會連累自己,他可是聽說了,帝王南巡就歇在此處,若是他的酒肆出了人命,不說酒肆能不能保住,一個不好,可能連自家性命都難以保住。

    不止自己,恐怕還會連累到家里人。

    他在心中祈禱,希望老人能平安醒來。

    不是沒想去請大夫來,只是最近的醫館離這里都有好幾里遠,一來一回要花不少時間,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

    突然出現一名自稱是大夫的人,酒肆老板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已經顧不上這人有多年輕了,只要將人救回來,什么都好說。

    他緊緊盯著床上的老人,覺得每時每刻都是煎熬。

    終于,他看到老人的眼皮動了動。

    是要醒了嗎?

    心一下懸到最高處。

    江苓收起最后一根針,老人也睜開眼。

    他望著眼中爆發出巨大驚喜的酒肆老板,眼中有一瞬間的迷茫:“我這是……”

    酒肆老板忙上前:“白老,您剛剛突然昏倒了,多虧了這名小大夫,將您救回來。”

    酒肆老板三言兩語說清了情況,白老在他的攙扶下坐起來,對江苓行了一禮:“多謝這位大夫的救命之恩。”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酒肆老板說的簡單,白老卻知道,方才情況是怎樣緊急,他也沒想到,自己會突發舊疾。

    江苓忙將人扶起:“您不用行如此大禮,救死扶傷是我身為醫者的職責,擔不起您的大禮。”

    “小大夫醫術精湛,不知老朽可否得知您的名諱。”

    這位白老的行事舉止給江苓的感覺都很不同,即使對方穿著普通,江苓也不覺得對方只是一個普通老人,他不愿用假名騙他,只道:“我姓江。”

    “江?”白老眼神有一瞬間的變化,很快恢復如常,再次拱手:“老朽多謝江大夫的救命之恩。”

    “您身體有舊疾,在外時,最好有親近之人陪同,”身為一名醫者,江苓沒忍住多說了幾句,“雖然舊疾難醫,但并非完全沒有辦法……”

    “江大夫有辦法醫治我的舊疾?”

    “沒有完全的把握,但能一試。”

    白季同剛走進來,就聽到兩人最后的對話,他沒忍住走上前:“您說,您有辦法醫治我祖父的舊疾?”

    他太激動了,突然冒出來,江苓嚇了一跳,白老趕緊將自己的孫子拉開:“這是我的小孫子季同,冒冒失失的,我代他向您賠罪。”

    白季同剛要說什么,在白老警告的目光中止住話頭,雙手并攏,舉至眉前,對江苓行了一禮:“是在下冒犯了。”

    “我知道你是擔憂白老,你剛剛問,我是不是有辦法醫治你祖父的舊疾,我確實有辦法,但我……”

    不等他說完,白季同打斷他的話:“我知道,醫治會有風險,您只要肯為我祖父醫治,怎樣的風險,我們都愿意承擔!”

    白老的病情是白家人心中最不愿提起的傷痛,他們遍尋名醫,怎么都找不到根治之法。白老曾經也是驚才絕艷之人,卻因為病情,不得不放棄一切,即使他不說,作為小輩,他們哪能不知,白老心中的遺憾。

    如今有人說,可以醫治,白季同來不及考慮太多,第一時間便是確認這個消息。

    白季同是來接祖父回去的,在他的熱情邀請下,江苓和九皇子一起移步白家。

    白家宅子在一處偏僻幽靜之處,占地面積不大,里面的布置卻很雅致。

    白家已經得到了消息,烏泱泱一幫人出來迎接,江苓和他們簡單認識后,被帶到白老住的院子。

    四周無人,九皇子小聲對江苓說:“江哥,這白家看似是普通人家,但宅子里的布置,守在暗處的人無一不表明,這個白家不簡單。”

    江苓認同地點頭。

    白家對江苓和九皇子很是禮待,白家雖無人為官,禮數卻不必任何為官之家差,不會因為江苓和九皇子表面的身份低看他們,相處時,雙方都很愉快,就連一開始對白家抱有警惕的九皇子,到了最后,也放松了警惕,和白家小輩玩到一起。

    在白家用了晚膳,江苓給白老開好方子,提出告辭。

    白家有人想開口將人留下,卻被白老制止。

    直到兩人離開,白季同不解地問:“他能醫治祖父的病,為何不……”

    白老揮手打斷他的話:“你可知他姓什么?”

    白季同一臉茫然,他們只是找個大夫,關姓什么事?

    白老無奈:“他姓江,肯為我醫治,是我命不該絕,若他不愿,我也只能認命。”

    “以我白家的人力財力,他想要什么樣的報答,我們給不起?為何會不愿意?況且祖父……如果不是因這怪病,祖父何至于此?”

    白季同還要說什么,聲音突然頓住,他看向祖父,微微張大嘴。

    祖父為何著重提出對方姓江?

    看祖父態度,若沒猜錯,給祖父治病之人,豈不是大啟的君后殿下?!

    第191章 第 191 章

    白季同渾渾噩噩,這確實不論他們白家怎么強大,都不是說請就能請到的。

    他再次看向白老,眼里帶了不確定。

    他心想,江這個姓不少見,說不定只是恰巧重了呢。

    但他也知道,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白老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輕輕點頭,確定了他心中所想。

    白季同心中的震驚只有他自己知道,若真如他所想,那位可是君后殿下,他白家能得君后殿下親自相救,是一件多么幸運的事?

    君后的醫術早已在一件件事中廣為流傳,先有解決瘟疫在前,再有和太醫院一起研制出解除浮世教控制的藥……

    如是種種,白家早有耳聞。

    因君后的關系,大啟君王格外關注醫術,這也就造成了,京城的醫術比其他地方都發達的局面,白家不是沒想過帶白老到京城求醫,只是白家當年退得干脆,想要回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現在,我們……”大夫的身份是那位,確實不是他們能輕易動搖的。

    “江大夫既然答應了會給我診治,想來不會失約,他沒表明自己的身份,我們也不必特意表現出來,拿出平日對待大夫的態度即可。”白老道。

    “孫兒明白。”

    “不過該告誡的還是要告誡,別讓族中小輩沖撞了貴人。”他們白家暗地里的勢力再如何強大,對比起如今強盛的大啟,還是不夠看的。

    白家這邊因為對江苓身份的猜測陷入鄭重情緒,江苓和九皇子已經坐著白家派來的轎子到了程家。

    他們在外行走,仍然借了程家的身份。

    程家府邸得了消息,派得用奴仆守在門口,恭敬將兩人迎進來。

    小憩片刻后,兩人改道回行宮。

    江苓和蕭晟昀說起白家。

    “陛下知道白家嗎?”

    “白家?”蕭晟昀擱下筆,“朕確實知道一個白家,那是在先帝還在位時,就已經遠離朝堂的家族,這些年似乎一直很低調,苓兒怎么會突然問起白家?”

    “我今天遇到了一位白家的老者,他的身體受舊疾影響,暈倒在我和九皇子經過的路上,我便去救了救,他身上的病和我最近研究的一種其難雜癥很像,我想看看能不能將之解決。”

    蕭晟昀伸手一撈,將靠近自己的青年撈進懷里:“苓兒想救就救,不用顧忌什么。”

    江苓點頭:“而且不知道為什么,白家人總給我一種很親近的感覺。”

    會答應救人,也有一方面這個原因,江苓想搞清楚,這份親近源自何處。

    “白家避世已經許久了,”蕭晟昀摸著江苓柔順的長發,“苓兒覺得白家人親近,說不定是因為和白家有緣,白家未避世前,雖身處朝堂,卻是朝中一股清流,即使有著世家的身份,也從不結黨營私,反而會扶持貧寒子弟。”

    “聽起來像是好臣子,那他們為什么要離開?”江苓被摸得瞇起眼。

    “這朕就不知道了,朕登基后,也問過白家人,可愿回來,他們給出了否定答案,你那學宮,張家也派人和白老接觸過,問他愿不愿意來學宮,也被拒絕了。”

    白家離開朝堂后,沉寂了一段時間,后來白老再次出現在世人面前,卻不再以那個三元及第的狀元郎身份,而是學富五車的學者形象,他游歷五湖四海,每到一個地方都會留下講學的痕跡,雖未收弟子,但受其教誨的讀書人何其多?

    知道江苓和白家有接觸后,蕭晟昀連夜派人去查了白家這些年的動向。

    白家很低調,也很安分,韓王曾接觸過白家,想與之合作,被白家嚴詞拒絕了。

    韓王在白家拉攏了不少世家勢力,蕭晟昀登基后,有心抑制世家的發展,這些世家不想失去自己的權利,在韓王登門后,很快與之攪和在一起。

    南方這一塊遠離京城,世家林立,結黨營私更為嚴重,先帝在位后期昏聵,對地方的把控大不如前,這些世家找到機會,與地方官員勾結起來,媚上欺下,大肆收攬不義之財,壯大自身。

    蕭晟昀登基后,要先解決京城遺留問題,沒時間也沒精力肅清這邊,直到現在,他會借南巡一事,徹底解決南方的問題。

    若沒有韓王暗中插手,單靠南方這些世家,是掀不起什么風浪的,因為并非所有世家與他們一樣,以程家為首的世家,在淑蕙公主的約束下,對朝廷忠心耿耿,形成了與韓王一系世家的對抗之勢。

    世家的存在已經有太多年,他們深深扎進這片土地,與之血脈相連,想要三五年徹底拔除是不可能的事,蕭晟昀也沒這個打算。

    任何事物的存在都不可能只有壞的一面,作為一名合格的帝王,蕭晟昀要做的,并非以自己喜好重用某一方勢力,而是平衡各方勢力。

    對現在的大啟來說,世家的存在有其存在的必要性。

    這是一把雙刃劍,用好了,亦能帶來巨大利益。

    白家的事蕭晟昀與江苓說了,確定白家不會影響蕭晟昀的計劃后,江苓開始了白老的治療。

    每日的施針、藥浴、湯藥,三管齊下,白老的精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了起來。

    除了明面上帶來的人,蕭晟昀還暗中帶了一批官員,他們從始至終都沒露面,而是暗中調查各地的稅收、政務等情況。

    查到的消息都會暗中歸攏到蕭晟昀案頭。

    哪些官員安分守己兢兢業業,哪些官員中飽私囊暗度陳倉,在蕭晟昀的暗中調查下,無所遁形。

    其樂融融表象下,藏著的,是暗潮洶涌。

    明面上,蕭晟昀來了行宮,只為游玩,除了每日處理政務外,就是和自家君后一起,四處玩樂。

    江南水鄉,繁華富裕,可玩樂的地方太多了,地方官員鉚足了勁兒討好帝后,今日游湖,明日聽歌賞曲,每天花樣不重樣,不說心志不堅的人,就是心志堅定的,長時間這么下去,都會心生動搖。

    這段時間,地方官員也體會到了,他們這位皇帝對君后的看重,一開始,有動了小心思想給皇帝獻美人的,他們也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的劣根性,選了個君后不在的日子,給帝王獻了一名舞技一絕身姿柔軟的南方美人。

    美人是經過精心調|教的,容貌清純可人、身材卻極為嫵媚,還身帶異香,一出現,便有好幾人看直了眼。

    蕭晟昀從始至終沒看人一眼,任那名官員怎么暗示,都只當沒聽見,他的不表態,讓那名官員誤以為是默許,將人暗中送到了行宮。結果第一天就被革職查辦。

    自那以后,再也沒人敢在這件事上觸帝王霉頭。

    帝王對君后的在意是有目共睹的,這些官員也不是傻的,一點眼力見都沒有,在一名小官員無意間討好了君后并得到賞賜后,他們悟了,與其從喜怒不定的帝王身上下手,不如討好君后。

    可惜,君后被保護的太好,不是他們想伸手就能伸手的。

    一切異動都藏在平靜表象之下,京城亦是如此。

    自打被韓王的人找上門,江致遠每日都在糾結中度過,在蕭晟昀手下做事有一段時間了,他深知這位帝王不是那么好對付的,如果他沒有做那些事,以他和君后無法斬斷的血緣關系,何愁將來的仕途?

    尤其是帝王對君后那般在意的態度。

    不管將來如何,至少現階段,帝王身邊不會有其他人。

    江致遠不止一次想,如果他沒有在江苓父母去世后,任由江夫人和嫡子欺負那個孩子,這一切是不是會有很大不同?

    以帝王對江苓的看重,作為江苓唯一的親人,看在江苓的面子上,帝王也不會虧待了他。

    可惜……

    世上沒有如果,這一切他也就只能想想。

    江致遠不知道,蕭晟昀有沒有查到江苓父母的事和他有關,他不敢去賭,這個秘密一旦被揭開,等待他的,只會是深不見底的煉獄。

    為了自己,他只能再次對不起江苓這個侄子。

    “江大人。”

    身后傳來的聲音打斷江致遠思路,他回頭,見謝司堯站在離他不遠處。

    “謝大人可有事?”

    見到謝司堯,江致遠的心情遠沒有表現出的那般平靜,謝司堯不過一十多歲,卻已坐上了吏部尚書的位置,手掌實權,誰見了不恭恭敬敬叫一聲“謝大人”?

    只因為他是當今天子的表兄!

    想他在這混沌的官場中掙扎了多久,還是借著死去弟弟的蔭庇才能坐到如今這個位置,謝司堯年紀輕輕卻能輕輕松松坐上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位置,何其諷刺。

    謝司堯仿佛什么都沒發現,與他說了些朝中的事,因著他君后唯一親人的身份,朝中大臣對他還算恭敬,一些大事也會與他商量,今日謝司堯與他說的,是一些要緊的事。

    恰好,這些都是韓王要他探聽的事。

    事情順利得讓他有種不真切感。

    江致遠掩去眸中復雜之色,與謝司堯寒暄了幾句,匆匆告辭。

    江致遠離去后,謝司堯在原地站了一會,一名驍衛悄無聲息出現,謝司堯垂下眼眸:“跟上去,探清他的所有動向,最好能借江大人查出韓王在京城的布置。”

    “是。”

    江致遠回到江府,如今的江府很是冷清,江夫人意外被江耀華殺害后,他沒了續弦的心思,便將江緒母親抬為貴妾,執掌府中中饋。

    徑直進書房,他將所有下人趕了出去,坐在桌邊,給自己研墨。

    一封家書,修修改改寫了好幾遍,才寫完。

    正要裝起來,信紙比按住。

    一身黑袍的人站在桌邊,不知看了他多久。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和你那好侄子修復關系?”黑袍人聲音里帶著諷刺。

    “或許這是我與他之間的最后一封信了,親人一場,他好歹在我名下養了這么多年。”江致遠垂下眼眸,無人能看清他眼中的情緒。

    黑袍人松開手:“隨你。”

    江苓收到了一封來自京城的家書,是江致遠寫的,他看著信封上的署名,有些茫然。

    “江致遠這是做什么?”

    蕭晟昀從他手中抽走信封:“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信封被送來前,已經檢查過,確認沒被動什么手腳。

    信封拆開,一封很短的信被拿出來,江苓正要看,發現寫家書的紙有些厚,似乎有夾層。

    蕭晟昀將之拆開,里面是一張寫滿的信紙,紙比尋常紙要薄上許多。

    信紙展開,看完內容,江苓心情復雜極了,他沒想到,江致遠會秘密寫信告知他們,韓王在京城的動作。

    第192章 第 192 章

    江致遠并不確認讓他做事的是韓王,謹慎起見,他沒有在信中說具體讓他做事的是誰,只言簡意賅說了那人在京城的布置。

    因為從一開始便知道韓王的動靜,江苓看到信后便明白,信中寫的幕后主使是誰。

    “他為什么會將這些事寫在信中寄過來?”

    江致遠為韓王做事,身邊不可能沒有韓王的人盯著,要將這封信送出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若被發現,極有可能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而且一開始,江致遠已經做出了選擇,沒道理中途改變想法。

    對江致遠的做法,江苓有些想不通。

    家書內容很簡單,看到信中夾的真正內容,江苓知道,那封家書只是一個將信送過來的幌子。

    “陛下,你說,他是怎么想的?”

    蕭晟昀心中倒是有些想法,江致遠是一個謹慎細微的人,若不然,也不可能平平穩穩在朝堂坐穩禮部尚書的位置,他這么做,無非是思考利弊之后覺得,幕后人所圖之事成功幾率太小,欲為自己謀一條生路罷了。

    江致遠也確實是這么想的。

    他心中抱著最后一絲僥幸,如果幕后之人沒機會說出那件事呢?他太過厭惡這種被人威脅的感覺,想先發制人,在那人開口之前,將人處決了。

    會做這個選擇,很大一方面原因,是他清楚當今帝王的能力和手段,只要加快速度,讓背后之人沒機會開口,他就不用擔心自己會暴露。

    書房里,江致遠目光晦澀看著手中信紙一點點燃盡,能走到今天,在京城有現在的地位,他不可能一點勢力都沒有,幕后之人覺得能輕而易舉拿捏他,著實是看走眼了。

    韓王離京多年,雖然早年在京城留有布置,可時間門過去太久,京城勢力又經過幾番清洗,現如今他對京城的掌控大不如前,不然他也不用冒險找到江致遠頭上。

    他所謀劃的事,少不了京城的布置,如果京城不能掌握在他手中,他在江南做的一切,極有可能成為他人的嫁衣。

    為了方便聯系,蕭晟昀派暗衛和江致遠藏在暗處的勢力對接上,通過江致遠遞來的消息,即使他們遠在江南,對京城韓王的動作也很了解。

    江苓每隔兩日都會去白家為白老施針,九皇子每次都會跟去,一來二去和白家小輩混熟了,了解了不少白家往事和江南發生的事。

    “白家的消息來源屬實靈通,好多隱蔽的事他們都知道,這樣的家族,不該毫無存在感才是,我去問過皇姐,她對白家也知之甚少。”

    行宮的涼亭里,九皇子吃著白家送給他們的點心,開口。

    白家做的點心很符合江苓口味,見江苓喜歡,每次他們離開時,白家都會給他們捎上一點。

    江苓推拒了兩次,對方卻說這只是一點心意,當不得什么,遠遠比不上他救治白老的恩情,硬是讓他收下了。

    江苓咬了一口兔子形狀的糕點,點頭:“白家有些來歷,只是他們避世已久,外界對他們的了解不多。”

    “江哥,你這也太神奇了,隨便救一個人,身份都不簡單。”九皇子三兩口吃完糕點,感慨。

    “我也沒想到。”江苓失笑。

    救人的時候哪考慮到這《陰鷙太子的小人參精[穿書]》,牢記網址:m1么多,當時白老穿的普通,全程昏迷,江苓和他都沒有交流,只能說,緣分是種很奇妙的存在,恰好是這個時間門這個地點,被他遇到。

    “就算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百姓,我見了,也會救的。”

    “在說什么?”蕭晟昀辦完事找來,就見兩人湊在一起說話。

    去白家都是江苓和九皇子一起,蕭晟昀沒有去,但他派了人在暗中跟著。

    “說白家的事,陛下過來坐。”江苓招招手。

    蕭晟昀從善如流走到江苓身邊坐下:“這些是從白家帶回來的?”

    桌上的點心精致,除了做成兔子花瓣狀的,還有書卷狀的,江苓挑了快書卷狀的,喂到蕭晟昀嘴邊:“是啊,陛下嘗嘗,白老說是這是白家祖傳的方子。”

    白家是有底蘊的世家,會有自己的食方不奇怪,蕭晟昀微微張嘴,咬了一口。

    江苓舉著手臂,繼續道:“我剛剛嘗了,這個口味不那么甜,應當比較符合陛下的口味。”

    蕭晟昀對吃食不挑,但相處久了,江苓還是能看出,對方喜歡不那么甜的,不像他,他很喜歡甜食,再甜都不會嫌膩。

    咽下口中的,蕭晟昀低頭,叼走剩下的,吃完后,道:“很好吃。”

    “我也覺得這個不錯。”江苓給自己也喂了一塊。

    九皇子坐在兩人對面,莫名覺得這一刻的自己很多余,吃到嘴里的糕點也似乎太甜了點。

    江苓不說自己的身份,白家自然也不會主動戳破,白家除了白老,只有極少數人知道江苓的真實身份。

    吃完點心,江苓凈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像又一不小心吃多了點,今日的晚膳怕是要用不下了。”

    九皇子跟著點頭:“我也是,回去后我打算去皇姐那一趟,江哥和皇兄要一起嗎?”

    江苓想到來之前安安的邀請,看向蕭晟昀:“我今日無事,可以去一趟,陛下還忙嗎?”

    “朕和你一起。”

    決定后,江苓讓宮人過來收拾,將沒動的點心分出一些:“正好,也帶去給安安和煜澤嘗嘗。”

    安安經常來行宮找江苓玩,他過來,程煜澤必然跟著,江苓也了解到,來這邊后,程煜澤的發展。

    除了讀書,淑蕙公主看出程煜澤的武學天賦,將自己的所學傳了下去,君子六藝,亦樣樣不落。

    這些都是世家子弟該學的,安安雖然年歲小,但他愛黏著程煜澤,有時候會跟著一起學,學不會也沒關系,只要他想,程煜澤都會教他。

    淑蕙公主在這邊有自己的府邸,在行宮住了一段時間門后,搬回自己的住處,江苓他們這次去的,便是這邊的公主府。

    公主府坐落于繁華鬧事,下人稟報時,安安正在練習扎馬步。

    他是個比較鬧騰的孩子,不太喜歡這種需要靜下來的,每扎一會都要動一動,教學夫子得了淑蕙公主命令,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安安是淑蕙公主唯一的孩子,淑蕙公主不需要他在武學上有多出眾,習得一些用來防身就夠了。

    聽到幾位舅舅到來,早就待不住的小小少年一溜煙跑了出去。

    “我去外面接舅舅。”

    江苓和蕭晟昀九皇子走進府,安安迎面撞來,抱住江苓的腿:“江舅舅是來看安安的嗎?”

    江苓被他撞得往后退了一下,穩住身體后將人扶住:“今日叨擾安安了。”

    “江舅舅說的哪里話。”

    待激動情緒平復一些,安安與蕭晟昀、九皇子見禮。

    程煜澤跟在安安身后趕來,對三人行禮。

    比起初見時,程煜澤長開不少,在公主府養了兩年,身體如柳樹抽條,已能窺見長大后的英氣模樣。

    “今日來,給你們帶了些點心,不是行宮廚子做的,你們嘗嘗喜不喜歡。”

    被迎進屋后,跟隨三人來的宮人捧著食盒上前。

    “能被江舅舅帶來,想來這些點心口味不錯。”安安扒著桌子,期待看著宮人的動作。

    食盒打開,首先聞到的,是清淡香味。

    安安動了動鼻子:“好香。”

    “不止香,這些點心的模樣也十分好看。”江苓點了點安安額頭。

    果然,待食盒全部打開,宮人將里面的點心從食盒中拿出來,精致糕點一一擺在桌上,安安看得移不開眼。

    淑蕙公主和駙馬在一旁作陪,安安是個大方的孩子,很公平的給每人分了點心。

    因著淑蕙公主的原因,程家已經上了天子的船,這對程家來說,是一個絕佳機遇,沒有人不想自己的家族更進一步。

    韓王的事由蕭晟昀一手處理,這邊官場則交給了淑蕙公主和程家,見江苓和兩個孩子玩得歡,蕭晟昀和淑蕙公主、駙馬兩人移步到隔壁屋子,談起正事。

    江苓第一次來,安安興奮的不得了,拉著江苓去見自己的秘密基地,一一展示曾經在信上與江苓說過的事物。

    “這里是安安養小動物的地方。”安安帶著三人來到一處布置清幽的院子。

    江苓一走進去,就看到院子里養的毛茸茸。

    都是體型比較小的。

    一只白色兔子迷瞪瞪撞上來,安安彎腰將兔子抱起:“這是哥哥打獵時給安安帶回來的。”

    院子里長滿了青草,毛茸茸們在這里生活的很愜意,基本不怎么怕人,江苓還看到了當初他們在拍賣行拍回來的動物。

    邊走邊介紹,沒多久,幾人身上都掛滿了毛茸茸,江苓也從安安口中得知,這些毛茸茸大部分都是程煜澤送給他的。

    程煜澤依舊寡言,但行動間門對安安的維護顯而易見,九皇子來這邊比較頻繁,對這一幕見怪不怪。

    挑了個合適的地方,下人拿來蒲團,四人坐下。

    毛茸茸聚在他們身邊,這里的兔子尤其多,江苓抱著一只還沒長大的,許是感覺到江苓身上不一樣的氣息,小兔子趴在江苓手上,啃他的手。

    蕭晟昀找過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殿下很討小動物的喜歡,平日它們沒這么親人。”淑蕙公主也看到了,眼中閃過一抹新奇。

    一開始,江苓身邊還只有三五只,現在他已經快被毛茸茸包圍了,看到不遠處的蕭晟昀,江苓掙扎著伸出一只手,笑道:“陛下,快來救救我。”

    這些毛茸茸像是找到了什么好吃的,圍在他身邊也就算了,還喜歡啃他!

    第193章 第 193 章

    江苓說著話,感覺頭皮被扯了一下,扭頭就發現散落在肩頭被兔子咬緊嘴里咀嚼,他不得不低頭,將頭發從兔子嘴里扯出來。

    他毫不懷疑,若此刻出現在這里的是自己的本體,恐怕要被這群毛茸茸啃禿了。

    蕭晟昀大步走來,受到他身上氣息影響,江苓身上膽子比較小的毛茸茸退開,只剩幾只膽子大的,支棱著看著來人。

    蕭晟昀拎起一只,將正低頭啃江苓頭發的兔子放到一邊:“苓兒未免太受這些小東西喜歡。”

    安安擼著自己懷里的兔子,很贊同點頭:“江舅舅真的很討小動物們的喜歡,有好幾只性格冷的,平日我想摸摸想抱抱都不行,今日見了江舅舅,都湊上來,任摸任抱。”

    九皇子也是嘖嘖稱奇。

    “江哥性子好,大家都喜歡他,這些小動物最是敏銳,喜歡他不奇怪。”

    蕭晟昀在江苓身邊坐下,他身上沾染了江苓的氣息,沒一會兒,跑開的小動物經不住誘惑,又跑了回來。

    幾只不那么敏銳的,爬到了蕭晟昀身上。

    蕭晟昀喜歡穿玄服,今日亦是一身玄衣,白色毛團子掛在玄色衣服上,格外顯眼。

    男人氣質冷冽,偏偏身上掛滿了與氣質不符的毛團,細看之下便會發現,男人身體有些僵硬。

    蕭晟昀從沒被這么多毛團圍過,這些小東西身軀柔軟,動作大點都怕弄傷,蕭晟昀維持一個動作,任毛團子們在他身上攀爬。

    像是確認了他沒有危險,越來越多的毛團爬到他身上,沒多久,他就和來時看到的江苓一樣,身上掛滿了毛團。

    江苓盯著他直樂。

    蕭晟昀捏了捏他的臉:“笑什么?”

    “陛下,它們也很喜歡你。”江苓抱起身上一只,放到蕭晟昀手里。

    男人手掌大,一只手足以托起一只小毛團,那是一只小兔子,最喜歡啃江苓的手,換了個地方后,小兔子先是愣了愣,繼而低頭啃起男人的手。

    輕微濡濕感傳來,小兔子的牙還沒長好,說是啃,也不會有疼痛的感覺,只會覺得濕濕熱熱的。

    江苓摸了摸小兔子豎起的耳朵。

    掌心一小團暖呼呼的,蕭晟昀攤開手掌,感受著從手指上傳來的啃咬感,不敢輕易動作。

    “它……”

    江苓自然看到了小兔子的動作,他伸手去,解救下蕭晟昀的手,告狀:“陛下,剛剛就是它,一直啃我的手。”

    “看出來了,是只貪吃的小家伙。”蕭晟昀垂眸。

    動作被制止,小兔子茫然支起頭,不明白為什么不讓吃了,不過很快它就感覺到,制止自己的這只手更好聞,鼻子動了動,尋著江苓的手指而去。

    手指上再次傳來被舔舐的感覺,江苓看著舔著自己手指打算開啃的小兔子,哭笑不得。

    小兔子一直扒著江苓不放,回去的時候,安安做主,將這只兔子送給了江苓。

    小兔子被裝在精美的籠子里,它出生時間不長,與江苓玩了一會,現在已經睡著了。

    江苓伸出手指,戳了戳它柔軟的身體:“這么貪吃,就叫吃吃好了。”

    九皇子也喜歡毛茸茸,但他也知道,自己大大咧咧的,多半養不好,得了什么,要么送到宮里給江苓養,要么送給安安養,他想擼了,就進宮擼一擼,不用自己費心養,還能隨時隨地擼到毛茸茸,同時見見江苓,很是愜意。

    晚上,江苓被男人按在榻上,手指傳來輕微啃噬感,他動了動手指,卻掙脫不得。

    “陛下……”

    “讓朕也嘗嘗,朕的苓兒有多美味。”

    燭光搖曳,江苓被從里到外品嘗了個遍。

    次日醒來,換衣服時,江苓看到自己手臂上深淺不一的咬痕,嘴角抽了抽。

    他知道蕭晟昀愛吃醋,但他沒想到,蕭晟昀能吃醋到這個地步。

    一只小兔子而已。

    江苓揉著酸痛的腰起身,換好衣服出來,洗漱完,在四周找了一圈,沒找到小兔子吃吃。

    “范公公,吃吃呢?”

    “陛下吩咐在隔壁給它做了窩,這會兒應該在隔壁睡覺。”

    隔壁房間已經收拾出來了,偌大一間房,只住一只小兔子,著實有些大了,江苓進去時,吃吃團成一團,正在柔軟的窩里睡覺。

    “怎么這么能睡?”江苓記得,昨日它還很活潑。

    “應當是昨日消耗太大了,”專門被派來喂養兔子的宮人開口,“殿下不必擔憂,這個月份的兔子,是會貪睡一些。”

    用完膳,兔子也醒了過來,江苓身上不太舒服,索性讓宮人將兔子抱來,坐在軟榻上,邊逗兔子邊看話本。

    “不是說好讓吃吃和我們住在一起的嗎?”江苓剛得到兔子,正是新奇的時候,蕭晟昀要將兔子送走,當然不太樂意。

    “苓兒真要它和我們住在一處?”蕭晟昀摩挲青年臉頰,意有所指,“朕倒是無所謂,只是有它在一旁看著,苓兒不太能放得開。”

    江苓一下子想起來了。

    昨兒晚上的時候,白天睡了許久的小兔子醒了,江苓被摁在床上,一眼瞥過去,剛好看到睜大眼睛好奇看著床方向的吃吃,下意識緊繃了身體。

    頓時惹得男人悶哼一聲。

    后來因為被吃吃看著,江苓一直想把蕭晟昀推開。

    最初的意外過去后,蕭晟昀得了趣,非但不肯退開,還時不時使壞,也是那個時候,江苓主動開口,提出要把吃吃送出去的話。

    臉頰一陣一陣發燙,江苓捉住蹭著自己臉頰的手,用力按了按:“我今日要和吃吃睡,陛下自己找地方休息吧。”

    “這可不行,要么把它送到隔壁,我們兩人睡,要么都留下。”邊說,邊不顧人掙扎將人摟進懷里。

    江苓氣得使勁推他,但以他的力氣,若蕭晟昀不愿,怎么也不可能把人推開,推了半天,非但沒把人推開一點,還把自己弄出一身汗。

    發絲凌亂,蕭晟昀將人按在懷里,為他拂開臉上的發絲。

    青年臉頰紅撲撲的,不知是被氣的還是被羞的。

    蕭晟昀低頭在他帶著燙意的臉蛋上親了一口:“別氣。”

    “陛下怎么能……”江苓被密密麻麻的吻吻得喘不過氣來。

    最終,小兔子還是回到了隔壁屋子。

    江苓氣得睡覺時還背對著蕭晟昀,蕭晟昀將人摟進懷里,好生安撫了一番,終于將生氣的君后殿下安撫好了。只是身上的印子一兩日是消不下去了,以致他去白家的時候,不得不注意不將手臂上的咬痕露出來。

    至于脖子上,好在蕭晟昀沒完全失去理智,衣領遮不到的地方沒留什么痕跡。

    江苓不放心,還是換了件衣領稍微高一點的衣服。

    九皇子瞅瞅今日包得格外嚴實的江苓,欲言又止。

    “看了我一路,有什么話直說。”又一次被九皇子欲言又止的目光注視,江苓不得不開口。

    “沒什么,”九皇子撓撓下巴,“就是,江哥今日穿的似乎有些多,是怎么了嗎?”

    “還有,江哥今日的動作格外小心……”

    江苓收拾藥材的手一頓,解釋:“白老的治療到了關鍵期,我也不能確保這一步有十層把握,小心一點是應該的。”

    其實最重要的原因,是不想露出手臂上的痕跡。

    江苓皮膚嫩,每次都會留下一身印子,起初蕭晟昀還擔心是不是自己力氣太大,把人傷到了,后來發現并非如此,當然,他力氣大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

    心愛之人在懷,又是最關鍵時候,心志再堅定的人也做不到保持理智,更何況蕭晟昀愛他,內心是想要在他身上留下屬于自己痕跡的。

    江苓今日特意在最里面穿了件比較貼身的衣服,外衣袖擺寬大,動作大一點都會露出手臂,這件里衣是窄袖,即使動作稍微大一點,也不會露出來,不過江苓動作時也會注意一點。

    九皇子信了他的說法,跟在江苓身邊幾天,他勉強能幫江苓打打下手了。

    白老被扶著躺在床上,江苓準備好東西,坐到床邊,為他施針。

    屋里只有白老、白季同和幾個白老信賴的家仆。

    江苓全神貫注為白老施針,白季同等人站在一邊,大氣不敢喘。

    白家其他人也聚到一起,等待這次結果。

    他們已經被告知,這次治療的關鍵性,白家家主,也就是白季同父親,焦急地在屋里走來走去。

    “大哥,我回來了,”屋門被推開,一襲青衣的男人風塵仆仆走進來,他看著坐在一起的親人,臉上表情微愣,“你們這是在做什么?父親的身體怎么樣了?”

    “父親很好,我們遇到一位能根治父親舊疾的大夫,他正在為父親施針,等會結束了,介紹你與他認識。”見到弟弟,白家家主臉上有了喜色。

    “這是好事啊。”青衣男人尋了個位置坐下。

    沒讓他們等多久,就有仆人過來告訴他們,施針結束了,一行人浩浩蕩蕩去了白老住的院子。

    白老已經起身了,精神很好,江苓為他把完脈,這次施針很順利,若無意外,再調養一段時間,白老就無礙了。

    聽到這個消息,白家人臉上的喜色遮也遮不住,白家主扶著白老,眼眶微紅:“太好了!”

    白家人再次對江苓表達感謝,江苓這段時間也和白家人熟悉起來了,這次他發現白家人中多了個眼生的青衣男人。

    白老也見到了自己的小兒子白明宇,正打算介紹他給江苓認識,就見他盯著江苓的位置,微微出神。

    恭敬送江苓出府后,白老留下白家主和白明宇。

    “明宇,你看江大夫做什么呢?”

    白明宇神色復雜:“父親,大哥,我查到小妹下落了。”

    第194章 第 194 章

    “你說什么?!”白老激動從床上起來,也顧不上兒子看江大夫的原因了,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白明宇說的話上。

    白明宇口中的小妹,是白老唯一的女兒,也是她最小的孩子,可惜四歲的時候走丟了,白家這些年費盡心力,也沒將她找回來。

    幾十年了,白老夫人已經去世,離世前最大的遺憾,便是沒能與自己唯一的女兒相見,白老夫人去世后,白老依然沒有放棄尋找,即使他心中清楚,到了這個地步,能將人找到的幾率太小太小。

    “快與我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

    見父親神情激動,白明宇忙將人扶著坐下來:“父親,您別急,先緩和一下情緒。”

    白老不悅拍了他一下:“事關你小妹,讓我怎么緩和情緒?”

    白明宇知道父親心中焦急,當即開口:“也是巧合,江南最近有人在查那個拍賣行,我摻和了一腳,意外找到了一些線索,順著這些線索,查到當年小妹走失后,被拍賣行的人帶走了。”

    白老捂著胸口,只覺得眼前一黑,以白家的能力,當然不可能不知道盤踞在南方名為拍賣行實則大肆斂財的龐然大物,更知道,被他們的人帶走的女子,會是什么下場。

    白家小妹走失時年紀尚小,但不難從其身上窺見長大后的絕色容顏,這樣的女娃娃一旦落入那些人手中,會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白老有些承受不住這個結果,臉色難看地開口:“然后呢,你妹妹現在在哪?不管她這些年遭遇了什么,我們都要將她帶回來……”

    說到后面,白老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無法想象,被自己捧在手心寵愛的女兒,這些年遇到了什么。

    “這是自然,父親放心。”見白老臉色越來越難看,白明宇忙從桌上拿來藥,喂白老服下。

    還好白老這段時間的治療有了顯著效果,不然這一場打擊足以讓他發病。

    “父親,您別太著急。”白老臉色逐漸恢復,白明宇高高懸起的心緩緩放下。

    “我怎么可能不急?那拍賣行是什么地方,落到他們手里的女娃會是什么下場,你能不知?”前段時間,拍賣行天價拍出一名白發粉瞳絕色女子的事廣為流傳,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女兒不知在什么什么也經歷過這一遭,白老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

    他不敢想象,當時那個孩子有多害怕。

    那是他唯一的女兒!

    白家主走過來,臉色也很難看:“早知道小妹會落入他們手中,當初就不該任由他們做大!”

    拍賣行最初只是被一普通富紳用來收斂財物的,不知從何時起,越來越神秘,拍賣的物品越來越貴重,甚至出現了貢品,一躍成為江南上層勢力不可言說的秘密。

    他們隱隱知道,拍賣行背后有大人物坐鎮,這個人是誰,他們心中也有猜想,正是知道,才明白這件事有多麻煩。

    白家再強,想與皇室抗衡,卻是不能的。

    白老抹了把臉,不論怎么艱難,自家的女兒也要接回來。

    “小妹如今在何處?”白家主開口,心中已經想了幾套如何將小妹帶回來的方案。

    “小妹已經離開拍賣行很久了,她被一名女子帶著逃亡,在拍賣行的追捕下,一路北上,到達京城,在京城邊緣的村子落戶,那名女子嫁給了一名救過她的山野大夫,小妹則以他們女兒的身份,待在他們身邊。”

    白老眼中驟然亮起光,拉住白明宇的手:“你所言可為真?”

    若是這樣,比他預想中的情況要好太多了。

    白明宇點頭。

    “這就好,這就好,等找到囡囡,一定要好好答謝這對夫妻。”

    白老松了口氣,再看白明宇,卻發現他臉色沒有緩和下來,他頓了頓,問:“你既然查到了她的下落,為何不將人帶回來?”

    白明宇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從沒在父親臉色見過那樣期待又那樣忐忑的表情。

    沉默中,白老意識到什么,眼中的光黯淡下去。

    “不管怎么樣,既然找到了人,先將人帶回來。”白家主緩緩開口,無論是活著還是逝去,尋了那么久,總要有個定論。

    江苓和九皇子回了行宮,一路上,他都在想那個眼生之人看自己的眼神。

    他對人的情緒很敏感,在白家人身上,他從未感受過惡意,那人也是,但他也察覺到了,那人看自己時的復雜之色。

    有驚疑、有激動、有不可置信……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江苓想不通,自己為什么會被人用這樣的目光看著。

    九皇子還在絮絮叨叨,江苓卻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施針很費心神,九皇子沒打擾他休息,將人送到后便離開了。

    路上,他遇到了回來的蕭晟昀。

    “皇兄。”

    蕭晟昀停下腳步。

    九皇子踟躇片刻,還是走上前,低聲道:“皇兄,今日我們從白家回來,江哥似乎有心事。”

    “你們在白家發生了什么?”

    蕭晟昀抬手揮了揮,范公公帶著宮人后退了一些距離。

    “沒發生什么,就是很普通的給白老治療,”九皇子仔細回想了一下,“啊,對了,今日白老的小兒子回來了,就這一件事與往日不同。”

    蕭晟昀又問了一些細節,九皇子一一答了。

    “朕知道了,朕會弄清楚的。”

    “那皇兄,臣弟先告退了。”

    蕭晟昀移步到書房,叫來暗中保護江苓的人,弄清楚了今日在白家發生的事。

    “白家,”蕭晟昀沉聲開口,“再去查查白家,查仔細點。”

    “是!”

    白家已經隱退許多年了,除了今日出現的白老小兒子,其他人對江苓態度都很正常,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蕭晟昀才會任由江苓和白家交好。

    很快,暗衛帶來了關于白家的消息。

    白老曾有一女,如珠似寶養著,可惜天不遂人愿,這位乖巧的小女孩只長到四歲,就永遠消失在世人面前。

    失去女兒后,白老夫人大病一場,身體每況愈下,堅持了十年便撒手人寰。

    “屬下查到,白家這些年一直在暗中找人,前段時間,白家三子白明宇似乎查到了什么,匆忙回到白家。”

    “白老的女兒其實是失蹤了,屬下無能,沒能查出當年具體發生了什么,只知道,白家尋找女兒都是暗中進行的,并在白老夫人逝去后,徹底將痕跡清除,白家老三白明宇,明面上是在各處做生意,實則是在四處尋找唯一的妹妹。”

    這些事已經過去太多年,又被人為抹去痕跡,查起來非常困難,若不是白明宇最近查到了什么露出馬腳,暗衛短時間內還無法查到這些。

    “你先下去吧,繼續查,不要驚動白家。”

    “是。”

    蕭晟昀坐在太師椅上,垂眸思索,如果要弄清今日的異樣,最快的辦法是直接詢問白明宇,但,以白家人的謹慎,恐怕問不出什么,還會打草驚蛇。

    “苓兒還是兩天去一趟白家嗎?”軟榻上,蕭晟昀將正在看醫書的青年攬過來。

    醫書是來了南方后新得的孤本,上面記載了不少其難雜癥,閑暇時,江苓會拿出來研究研究。

    江苓輕車熟路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姿勢靠著:“應該是,怎么了?”

    “這次朕和你一起去。”蕭晟昀把玩他的頭發。

    江苓一骨碌爬起來,與蕭晟昀面對面,對上男人的深邃的眼眸,問:“陛下突然要去,是發生什么了嗎?”

    “苓兒不希望朕去?”蕭晟昀挑眉。

    “當然不會,”江苓仰頭,像貓兒一樣在男人臉頰上蹭了蹭,“白家人很好的,白老學識淵博,不知我治好了他,能不能請他去學宮當老師。”

    京城的學宮已經有一定規模了,前來求學的學子也多,但一些世家因不滿從中作梗,導致學宮相中的大儒有好些請不來。

    白老便是其中之一。

    江苓也是在與白家人相處一段時間后才知道,白老是一代大儒,備受讀書人追捧,許多世家想拜入其門下,都沒能成功,若能將白老請去學宮,想來對學宮會是一大助力。

    “苓兒喜歡白家嗎?”

    江苓點點頭:“白家人給我的感覺很親近。”

    而且在白老的教導下,白家人品性都很不錯,白家有幾個小輩,江苓觀察過,是好苗子,若能入朝堂,想必可以做出一番不菲事業。

    將自己的想法與蕭晟昀說了,得到一個愛的親親,男人附在他耳邊,聲音低啞:“苓兒真賢惠持家。”

    溫熱氣息灑在耳畔,江苓忍不住伸手去揉,還沒碰到自己的耳朵,先碰到了蕭晟昀的唇。

    被含住,吮了吮。

    蕭晟昀想去白家,江苓自然不會拒絕他。

    九皇子一個勁往江苓身后看,眼見要撞上柱子,江苓無奈拉住他:“你看什么?”

    “江哥,你身邊這護衛,是新來的嗎?”

    九皇子一直看的,就是江苓身邊的高大護衛,護衛臉上帶著面具,只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懾人氣勢,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事,這名護衛,總給九皇子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但他翻遍自己的記憶,也沒能找到與之對上的。

    這不應該,如果他見過,這樣的人不該完全沒印象。

    江苓笑著回頭看了自己的“新護衛”一眼:“怎么樣,是不是看著不錯?”

    “是不錯,就是看著有點眼熟。”

    江苓但笑不語,你當然會覺得眼熟,畢竟這名護衛是做了偽裝后跟過來的皇帝陛下。

    今日醒來,被一身護衛裝扮氣質凜冽的男人按在榻上邊親邊喊主人的滋味,回想一下都讓人面紅耳赤。

    第195章 第 195 章

    思緒無意識飄回早上。

    江苓從睡夢中醒來, 往旁邊摸了摸,不出意外,身旁沒人。這不奇怪, 蕭晟昀要早朝,習慣了早起, 只有極少數情況下, 江苓醒來時身旁有人。

    他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坐起來。

    “殿下醒了?”

    床幔外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江苓撩開床簾,見一身穿護衛服飾的高大男人守在外面。

    男人臉上帶著面具, 只露出下半張臉, 微微低著頭, 模樣很是恭敬。

    江苓眨了眨眼:“你是……?”

    “屬下奉命來保護殿下。”

    “你過來。”江苓招手。

    男人頓了頓, 似乎沒想到會被這樣要求, 在江苓的目光中, 緩步上前。

    江苓心中疑惑,蕭晟昀占有欲強,一般不會讓人進到屋里伺候,這名護衛太過眼生,江苓確定自己沒見過,但又總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隨著人一步步靠近,江苓心中有了答案。

    自從蕭晟昀登基, 大啟越來越強盛, 男人身上的龍氣也越來越濃郁,此刻, 江苓從不斷靠近的人身上感知到了熟悉的龍氣。

    他微微垂眸, 斂去眼中升起的一抹異色。

    “是陛下讓你來伺候的?”

    “是。”

    音色也與往常不同, 江苓搞不懂男人想做什么,索性不想。

    “那你伺候我洗漱穿衣吧。”

    屋里已經備好了干凈的水,江苓在男人的攙扶下洗漱完,張開雙臂,任由男人伺候穿衣。

    男人動作很熟練,也很熟悉,江苓笑了笑:“你以前也這么伺候過別人?”

    “屬下只伺候過殿下一人。”

    “哦?”江苓眉梢微挑,“是嗎?既如此,以后你就留在我身邊伺候吧,正好我身邊缺一個手巧的。”

    “這……”男人遲疑,“陛下怕是不會同意。”

    “他都肯讓你過來,為何會不同意?”

    江苓語氣聽不出喜怒,男人,哦不,蕭晟昀心中一突,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氣了。

    知道白家可能和江苓有關系后,蕭晟昀便做了決定,要去白家瞧瞧,當然,不是以帝王的身份大張旗鼓的去,偽裝一下身份,才能看到更多東西。

    于是,他換了護衛的服飾,修飾了一下臉型,再戴上面具,改變聲線,變成另一個人。

    起初沒打算瞞著江苓,只是在青年掀開床簾懵懂看過來時,起了逗弄心思,眼下逗弄心思是沒了,反而升起一股忐忑。

    苓兒為什么要留下護衛貼身伺候?

    萬般思緒壓在心頭,面上卻不顯露分毫。

    江苓坐在床上,抬眸看著站在不遠處的男人。

    護衛的統一著裝是暗色勁裝,勁裝之下,男人的好身材一覽無遺,烏發高高束起,面具遮住大半張臉,露出鋒利下頜線。

    江苓見到的蕭晟昀,大多數時候穿的都是代表身份的服飾,帝王裝扮即使是便服,也頗為繁瑣,廣袖長袍與干練窄袖勁裝給人的感覺大不相同。

    男人拿起擺在一旁的長靴,單膝跪下,執起青年的腳,為其穿上。

    一只腳穿好,換另一只,正要穿時,青年的腿動了動。

    腳掌滑出男人手心,抵在男人胸口。

    猝不及防之下,蕭晟昀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

    沒來得及穿足衣的玉足在暗色布料的映襯下愈發顯得白皙,青年的足極美,指頭微微蜷起,像一粒粒飽滿的珍珠。

    偶爾,這只足會落到男人手中,被細細把玩,情到濃時,足背會弓出一個完美弧度,足背的肌膚會和其他地方一樣,泛起淡淡的緋色。

    江苓看不到的地方,男人眼中燃起灼熱的溫度。

    “殿下?”

    聲音難掩啞意。

    江苓垂眸看他,沒感覺到男人身體細微的變化,而是用腳勾了勾男人的衣服。

    “殿下這是何意?”

    腳被捉住,男人掌心溫度灼熱,像火一樣燙到微涼的肌膚。

    江苓瑟縮了一下,想收回腳,不曾想,被男人緊緊握住。

    “你這小小護衛,難不成是想以下犯上?”

    “若屬下答‘是’,殿下會如何?”

    “色字頭上一把刀,你可要想好了。”

    沒聽出青年聲音里的拒絕,頃刻間,蕭晟昀心中被點了一把大火,未曾反應過來之時,他已將青年壓到了床上。

    江苓躺在床上,看到了男人眼中燃起的火。

    一頭青絲散落,鋪散在床上,青年仰面躺在身下,眼眸微垂。

    蕭晟昀沒從青年臉上察覺到害怕,但他自己心中已然升起了懼怕。

    為什么青年會是這樣的反應?他是真的對這個僅有一面之緣的護衛產生了感情嗎……

    各種紛亂想法席卷而來,蕭晟昀閉了閉眼。

    脖頸被勾住,蕭晟昀順著青年的力道壓低身子。

    呼吸氣息灑在肌膚上,蕭晟昀心頭發緊,正要說什么,就感覺自己的耳朵被咬了一下,緊接著,耳邊傳來青年的聲音。

    “陛下,玩夠了嗎?”

    蕭晟昀猛地睜開眼,見江苓一臉戲謔看著他。

    “苓兒知道是朕?”說這句話時,蕭晟昀恢復了自己原來的聲音。

    “陛下覺得,我是會隨便讓一個剛認識的護衛近身的人?”江苓不問反答。

    心情的大起大落莫過于此,這一刻,蕭晟昀的心沒填得滿滿當當,他用手指摩挲江苓下頜:“苓兒什么時候看出來的?”

    “陛下第一次靠近我的時候。”江苓老實回答。

    “苓兒方才所為,都是故意的?”

    手指向下,指腹粗糲,所到之處,引起陣陣顫栗。

    江苓縮了縮脖子:“誰讓陛下不打招呼,嚇了我一跳,陛下快放開我,該起床了。”

    嘴上說著拒絕的話,卻沒有做出推拒的動作,蕭晟昀斂眸,一手環住青年的腰,一手將自己剛剛為青年穿好的衣服解開。

    “陛下在做什么?”江苓被他的不安常理出牌驚了一下,伸手去攏自己的衣服。

    蕭晟昀慢條斯理一層層剝開,聲音不疾不徐:“殿下方才不是問,屬下是不是想以下犯上嗎,屬下現在正在用行動回答殿下的問題。”

    “你夠了,今天要去白家,九皇子還在等我,你快放開我。”

    掙扎的手被按住,江苓被新到的護衛按在床上,好生以下犯上的一番。

    從始至終,蕭晟昀都沒解開面具,面具是冰冷的,觸碰到肌膚,總能引起青年的輕顫。

    嘴上說著,“望殿下憐惜”,“殿下疼疼我”,動作卻一次比一次猛烈。

    到后面,江苓自己也不知道,被引導著說了什么話。

    “江哥,你怎么突然臉這么紅?”

    九皇子的話拉回江苓的思緒,臉上傳來熱意,江苓伸手捂了捂,很燙。

    “沒什么,快到了,我們先進去吧。”

    九皇子還要問,卻被江苓身邊的護衛不輕不重看了一眼,登時忘了自己要說的話。

    等反應過來,心中越發奇怪。

    這護衛是什么來頭?

    踏進白家,白家人前來迎接,一路走進白老的院子,江苓發現,這次來的白家人格外多。

    而且,他們對自己的態度,和以往有些許不同。

    雖然對方竭力壓制住了,但江苓本身對人的情緒就很敏感,只是細微差別也能察覺到。

    介于對方傳來的情緒里沒有惡意,江苓便沒有過問。

    治療需要一個相對安靜的環境,白老也清楚,開口叫其他人先出去,只留下白家主和白明宇。

    江苓先為白老把脈。

    “白老恢復的很好,這一階段結束,便不需要施針了,服用的藥方和藥浴的方子都要更改一下,我已經寫好了方子,你們按照新方子抓藥給白老用就行。”

    不用施針,這次的治療很快結束。

    早上胡來了一次,江苓的腰有些酸,打算早點回去。

    白老摸著自己的胡子,命人端來各種吃食:“江大夫忙碌一場,就這么回去,倒顯得我們白家招待不周了。”

    白家主跟著開口:“父親說的沒錯,江大夫于我們白家有大恩,不妨留下用點。”

    白家人小輩也圍了過來,包括幾個小豆丁,他們都很喜歡江大夫,每次江苓給白老治療完,都會擁在他身邊。

    白家人太熱情,江苓推脫不過,只得留下。

    這次端來的,除了以往江苓吃過的點心,還有一樣很特別的。

    方方正正一塊,與江苓在現代社會見過的蛋撻類似,但口味不一樣,帶著奶香和果味,江苓吃完一個,忍不住拿了第二個。

    “這是我母親當年研究出的方子,也是我小妹最喜歡吃的點心,”見江苓喜歡,白家主聲音有些發顫,“江大夫要是喜歡,等會多帶點回去,以后要是想吃,可以隨時過來。”

    江苓來白家這么多次,見到白家主的機會其實并不多,白家主給他的感覺一直是個很沉穩的人,眼下這般情態還是第一次見。

    不過關系到白家小妹,江苓又能想得通了。

    骨肉分離,對白家來說,應該是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痕吧。

    這是別人家的家世,江苓不好多說,唯有保持沉默。

    白明宇看向白老,征得對方允許后,緩緩開口:“江大夫愿意聽一個故事嗎?”

    想必要說的,就是關于白家小妹的事,江苓對這件事挺感興趣的,點了點頭。

    故事和蕭晟昀調查的差不多,但里面有更多細節,比如孩子其實不是走失的,而是被當時白家的一個敵對世家算計抱走的,當然,最后白家報了仇,只可惜,并沒有找到孩子下落。

    “上天庇佑,前不久,我查到一點關于小妹的消息,還得到了一張小妹的畫像。”白明宇招手,候在一旁的管家呈上手中的畫。

    畫像一點點展開,江苓怔住了。

    “娘……”

    第196章 第 196 章

    未經思考, 聲音幾乎是脫口而出。

    畫上的女子,與記憶中生養他的女子幾乎一模一樣,也與他自己的眉眼有著八分相似。

    迷霧散去, 大量記憶涌入腦海。

    那是父母沒出事時,自己的記憶。

    那個時候, 自己太小, 很多記憶都不太清晰,可他很能確定, 畫中的女子,是自己的母親。

    撲面而來的熟悉感騙不了人。

    小時候, 父母疼愛, 父親為醫術忙碌, 大半時間都是母親陪在自己身邊, 春天, 母親會和自己一起在花園里撲蝶, 父親命人在花園里架了秋千,母親會抱著小小的自己,坐在秋千上,給自己講故事……

    江苓愣愣看著畫像,任由兒時的記憶充斥腦海,卷起一場風暴。

    關于父親的記憶還是模糊,江苓猜測, 是不是要等自己見了人, 或者相關事物,才會讓記憶清晰起來。

    蕭晟昀默不作聲站到江苓身后, 這段時間, 他也在查白家的事, 唯獨沒想到,江苓會和江家有著這樣的牽扯。

    白家人也沒有說話,一時間,屋里落針可聞。

    眼淚被拭去,江苓從記憶里抽身,方發覺,自己流淚了。

    他用手胡亂擦去臉上的眼淚,哽咽道:“這畫像,是白家走失的孩子嗎?”

    事情已經很明朗了。

    白明宇嘆了口氣,將畫像收起來:“是,我順著線索,查到了當時收養小妹的人家,可惜那戶人家已經去世了,這封畫像,是根據村里人的口述描繪出來的。”

    白家這些年雖然避世,但為了尋找家中親人,情報網非常密集,有了線索再往下查,便成了一件很容易的事。

    查到收養小妹的人,再往下查,不難查出小妹后來的經歷。

    “根據村里人的說法,小妹嫁給了一個來村里義診的大夫,也就是你父親。”

    本來,查到小妹下落后,白明宇心中很是激動,當即就要去找人,可惜等他再查下去,線索卻被人抹去了,事情再度陷入僵局,考慮到家里人等了這么久,白明宇便先回來了一趟,不論現在有沒有找到人,有線索就是好事。

    回來那天,他在白老那里見到了江苓,江苓的眉眼與那人太像了,白明宇第一眼就覺得,這名年輕的大夫恐怕與小妹有關。

    當晚,白明宇找上白老,詢問江大夫的來歷。

    白老不明所以:“你問這個做什么?”

    白老是何人,問出后,當即反應過來:“這孩子,莫非與囡囡有關?”

    白明宇神色復雜拿出畫卷,在白老面前展開:“這孩子,與小妹的眉眼幾乎一模一樣。”

    白老怔怔看著畫里人,想碰又不敢碰。

    這是他尋了幾十年的孩子,如今,終于有了線索。

    “父親,我查到小妹從前住過的地方,但我們的人去的時候,小妹已經不在那里了,養育小妹的夫妻也去世了,再查下去,線索就斷了,不知父親是否知道,這名大夫的來歷,從他身上下手,說不定能查到小妹的下落。”白明宇道。

    “如果真是她的孩子,囡囡她……”找到女兒的欣喜與失去女兒的絕望碰撞,白老捂住胸口,幾乎要喘不上氣來。

    這一刻,他多希望自己對江大夫身世的猜測是錯的。

    君后父母皆亡,并不是什么秘密。

    “父親,您沒事吧?”白明宇忙扶起白老,將人扶到床上坐下,“父親是知道什么嗎?”

    白老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給我治療的這名大夫,出自京城江家,是禮部尚書江致遠的侄子,也是當今大啟的君后殿下。”

    “什么?!”白明宇驚得站了起來,“怎么可能?”

    那般身份尊貴之人,為何屈尊降貴給一個平頭百姓治病?

    “父親沒弄錯嗎?這是不是太巧合了點?”

    “不會錯的,起初我也覺得驚訝,可事實就是如此,我在外面突然發病,多虧了這個孩子,才保住一條命。”白老徐徐說起那日發生的事。

    說完后,他拍了拍兒子的手:“不論是不是,你先去查,有確定結果之前,這件事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我明白的,父親放心。”

    與父親談完,白明宇調動白家所有力量,從江家身上下手,查到了確定答案。

    終于知道了小妹的下落,按理說,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可,若同時得知,他們尋了幾十年的小妹早已去世了呢?

    知道這個消息后,白老將自己關在房里大半天,出來時,已經收拾好心情,他將白家人召集到一起,說了這件事。

    他沒有說江苓的真實身份,只說,來給他看診的大夫,是他唯一的外孫。

    白家人沸騰了。

    白老找這個孩子,付出了多少,白家人有目共睹,現在找到了,他們由衷的為白老高興。

    “這孩子是個好的,醫術高明,還救了您,真是上天眷顧。”

    “是啊是啊,您這些年的付出上天都看在眼里,才會將孩子送回來。”

    白家人喋喋不休,白老任他們說了個盡興,才道:“這孩子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你們先不要表現出來。”

    “您放心,人找回來了是好事,該怎么做,我們全聽您的安排。”

    送走白家其他人,白老留下知道江苓真實身份的白家主和白明宇,商議接下來該如何做。

    江苓的身份太特殊了,他是當今最愛的人,大啟的皇帝陛下力排眾議,立他為君后,并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諾言,他們該如何開口?

    不是怕江苓不認他們,而是害怕這道身份會不會影響到江苓,帝王心深不可測,他們不敢去賭任何萬一。

    商量了許久,也沒找到合適的方法,畢竟他們現在還是單方面知道江苓的身份,江苓隱瞞身份在外行走,他們能猜到一些原因,君后這個身份,確實夠尊貴,但帶來的桎梏也多。

    “到時候,直接將事情告訴他吧,至于那孩子的身份,先不要挑明,一點點來,我們必須要確保,這道身份于他沒有任何不利的地方。”

    “父親說的在理。”

    “帝后南巡,君后殿下又恰好救了病發的父親,當真是上天對我們白家的眷顧。”

    若沒有南巡,君后又不是恰好救了白老,白家現在無人入仕,又遠在江南,如何見得京中最尊貴之人的容顏?

    于是便有了今日之事。

    在場的白家人依然只有白老,白家主和白明宇,白老的目光始終停留在江苓身上,自然看到了,他身邊那名護衛為他擦眼淚的親密之舉和一舉一動間對他的維護之意,不禁皺了皺眉。

    江苓已經平復好心情,他垂下眼,輕聲道:“我沒想到,你們要找的親人,是我母親。”

    誰能想到呢,一個普通農戶家的孩子,會是白家尋了幾十年的在掌上明珠。

    難怪自己會對白家人有種親近之感。

    “你的口味和你母親很像,她小時候就喜歡吃各種糕點。”白老聲音里,帶著一絲悵然。

    “我小時候,母親也很喜歡給我做各種點心,只是不讓我多吃,擔心壞牙。”

    圍繞母親的事,江苓與白家聊了許久,或許是天生血脈原因,雙方很快親近起來。

    理所當然的,晚膳是在白家用的。

    九皇子跟在一旁聽了許久,感覺腦子都不夠用了,白家的事他隱隱聽過一些,怎么也想不到,江苓的母親會是白家走失的孩子。

    恐怕當初嫌棄江苓母親農戶出身的江家人也想不到吧,江苓母親的身份不必他們任何人差。

    用完膳,江苓踟躇,要不要告訴白家人自己的身份,就算現在不說,白家要找他母親,遲早也會知道。

    借口消食,江苓拉著蕭晟昀走到外面。

    白家伺候的下人不多,一路走來,沒遇到什么人,江苓捂住臉,小聲道:“陛下,我要告訴白家人嗎?”

    “白家人品行不錯,苓兒按自己的心意做就行,不用顧忌什么。”蕭晟昀也希望,江苓能多一些疼愛他的家人。

    他永遠不會忘記,初見時,少年身上對這個世界的游離感。

    “白老找了母親這么久,可我母親早已去世,若他們知道,想來會是一個不小的打擊吧。”話是這么說,江苓卻沒打算瞞著白家人。

    從蕭晟昀那里,江苓已經知道了,這些年白家一直在尋找白老唯一的女兒,無論多難,他們都沒有放棄,江苓不會剝奪他們找到親人的機會。

    “如果母親還在世,知道她父親和哥哥找了她這么久,一定會很開心和他們相認吧,可惜母親已經不在了……”

    蕭晟昀沒忍住將人摟進懷里,無聲安撫。

    江苓趴了一會兒,戳戳他的胸膛:“陛下是不是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

    “白家也不知道我們的身份,苓兒是嫌棄我一個護衛,身份太低嗎?”

    男人聲音里帶著些微委屈,江苓眼角抽了抽:“你還演上癮了是吧?”

    蕭晟昀不說話,只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臉。

    江苓無奈,拍拍他:“好了,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不會嫌棄你的。”

    身材高大的護衛將年輕大夫抱在懷里,自有一種親密氣氛縈繞周圍,這是很唯美的一幕,如果不是來尋江苓的白家人知道江苓真實身份的話。

    白明宇攙扶著白老,白家主走在兩人身側,看到眼前這一幕,只得停下腳步。

    “這……”

    白老當機立斷:“下去敲打一下,今日之事,絕對不能傳出去!”

    這一刻,白老心中很是茫然,不是說帝后感情深厚嗎?這個護衛是怎么回事?

    第197章 第 197 章

    白家主自是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他們剛認回家的孩子,不,還沒真正認回來, 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看著他在白家出事。

    況且, 他們知道江苓身份的事, 江苓現在并不知情,沒有君后這個身份, 就算與身邊的護衛關系親密一點,也沒什么。

    白家目前知道江苓真實身份的, 也只有白老, 白明宇和他自己。

    白家主壓低聲音道:“父親放心, 白家發生的事, 不會有一句不該說的傳到外面。”

    白老點頭, 他們沒有打破兩人的平衡, 而是轉身離去。

    一段距離后,白明宇忍不住開口:“父親,他們……”

    白老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我們今日沒來過這里,什么都沒看見,明白嗎?”

    白明宇瞬間就明白了白老的打算,這是要幫江苓瞞到底。

    白家主下去處理下人的事,白明宇陪在白老身邊, 扶著老人的手臂:“父親, 不是傳言帝后很是恩愛嗎,這是怎么回事?”

    “等認回了這個孩子, 和他關系親近一點, 我會旁敲側擊問一問, 在此之前,什么都不要做。”

    “孩兒明白。”

    “皇家的事,誰能保證聽到的、看到的和真是情況一樣?”白老提點這個最小的兒子,“不說皇家,就是我們這些世家,不也一樣?”

    白明宇當然也知道這點,這些年為了尋找妹妹,走南闖北,什么沒見識過?他就是驟然看到那一幕,被嚇到了。

    若是其他身份,以白家之能,還有運作的余地,可那是皇家,當今天子勤政愛民,是一個難得的好皇帝,同樣的,手段能力無人匹敵,他外甥和一個侍衛有私情,那位知道嗎?

    白明宇心中所想白老都考慮到了,他心中有了決斷,沉聲道:“不論怎樣,傾盡白家之力,也要保住這個孩子,他是你妹妹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脈,我們已經很對不住你妹妹了,這個孩子,無論如何都要保住。”

    待他們走后,蕭晟昀抬眸,往三人走的方向看了一眼。

    習武之人感官敏銳,白老幾人一來,蕭晟昀就感覺到了,只是他懷里抱著要安撫的人,沒有開口,他也很想看看,白家會怎么做。

    對方什么都不說直接離開,倒是讓蕭晟昀挑了挑眉。

    “怎么了?”江苓感覺到什么,“是有人來過嗎?”

    “是白老他們,或許看到我們抱在一起了,苓兒打算怎么做?”

    江苓頭疼,從男人懷里退出來,微微抱怨:“明明都是陛下,搞的好像我在外面偷|情似的。”

    蕭晟昀呼吸一滯,勾住江苓下巴:“都被看到了,不如坐實這個‘罪名’。”

    說罷,傾身吻來。

    這個吻帶有強烈的占有欲,像是在確定什么,江苓一開始還想將人推開,到底是別人家的院子,這樣做似乎不太好,沒一會兒,推拒動作就變了。

    江苓揪住男人的衣服,思緒混沌,被吻得喘不過氣來。

    良久,才被松開。

    再見到白家人的時候,江苓欲言又止,他想和白家人解釋,白老卻像是什么都沒發現一樣,什么都沒說,也什么都沒表現出來。

    唇上還有些許刺痛,江苓伸手摸了摸。

    嘴唇紅紅的,白老、白家主都是過來人,一看就知道,方才發生了什么,他們隱晦看了守在江苓身邊的護衛一眼。

    那護衛生得高大,帶著面具看不清面容,露出的鋒利下頜線隱約可窺見,應當是一個相貌不俗之人,也難怪會俘獲外孫/外甥的心。

    白家是一個大家族,雖然目前已經基本確認江苓的身份,穩妥起見,還是會再細查一下。

    “這些年苦了你們母子,你和你母親愿意回白家嗎?”說完,白老停頓了一下,補充道,“你要是不愿也無妨……”

    “沒有不愿,只是我母親已經去世多年,她離開的時候,我還太小,若娘還活著,想必很高興有您這樣的親人在世。”

    那名帶江苓母親逃離江南的女子在逃亡中落下病根,沒活幾年就去世了,江苓記憶里,從未見過母親的娘家人,江家也因為這個原因,對她多有不滿。

    “是我們不好,若能早點找到她,或許就不會……”即使早知道了這個結果,談起這件事時,白老還是難掩心中悲切。

    他唯一的女兒,他沒參與她的成長過程,沒見到她嫁人的樣子,就已經天人永隔,怎能不讓人遺憾?

    “您別難過,發生意外之前,母親和父親的生活很美滿,意外這種事,誰都預料不到,不能怪任何人。”江苓出聲安慰。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愿意喚我一聲‘外祖父’嗎?”白老期期艾艾開口。

    江苓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孩子,不知道他與白家關系的時候,白老就很喜歡這個孩子了,還動過認干孫的心,知道他是閨女的孩子后,心中更是歡喜,若不是怕太唐突,他都想邀人住下,院子都安排好了。

    真情動人,在白老期待的目光中,江苓脆脆喊了一聲“外祖父”,聽得白老喜笑顏開,當即送了珍藏多年的珍寶。

    對這個新認回的外孫,白老有說不完的話,他驚嘆外孫的醫術成就,問了許多問題,除了太后,江苓第一次感受到長輩的溫暖,也不覺得厭煩,白老問什么答什么,乖乖巧巧的模樣,讓白老越發歡喜。

    白老帶他去看了母親的院子。

    “這院子,我們一直保留著,就想著有一天你母親回來了,能住進來。”

    院子的布置很溫馨,能看出白老對女兒的愛。

    江苓聽著白老的介紹,在院子里走了一遍,期間,他一直想找機會解釋一下和“護衛”的關系,免得白老擔心,但每次剛要開口,就被白老岔開了話題。

    白家主和白明宇也陪在他們身邊,在白家人的有意為之之下,江苓很快與他們熟悉起來。

    天色漸晚,江苓沒有多留,約定好下次來的時間,帶著護衛和九皇子離開。

    “沒想到江哥竟是白家的孩子,”路上,九皇子嘰嘰喳喳,聲音里滿是激動,“這樣的事,我以為只有話本里才有,沒想到親自參與了一回。”

    “我也沒想到。”

    自從江苓來了這個世界,原書劇情不知崩成了什么樣,書中,原主早早離世,沒來江南,自然沒有與白家相認這一環。

    下次去白家是兩天后,江苓靠在蕭晟昀懷里,和他商量要不要告訴白家自己身份的事。

    白家是親人,告訴也無妨。

    “或許,他們已經知道你的身份了。”蕭晟昀捏捏江苓下巴。

    江苓揮開他的手:“我之前想與他們解釋‘護衛’的事,一直被有意無意岔開話題,我還以為是我的錯覺,看來不是。”

    “嗯。”

    江苓不滿:“要不是陛下,我也不至于被他們誤會,說不定他們現在正在發愁怎么為我瞞著這件事。”

    以君后的身份和男子親密,怎么想也是一件不小的事。

    江苓琢磨著,下次去了,一定要將這個誤會解開,省的白老等人為自己擔驚受怕。

    關系到江苓的身世,蕭晟昀不放心,又派人細查了一遍,江苓母親的生活軌跡剛好能與白家走失的那個孩子對上。

    白家也在細查這件事。

    江苓再來白家時,白家下人對他的態度有了很明顯變化,江苓猜測,是白家人做了什么。

    前來迎接他們的白明宇確認了這件事。

    “那天你們走后,父親太激動,將所有家族子弟聚在一起,公布了這個好消息,”白明宇不動聲色看了眼跟在江苓身邊的高大護衛,將人往里領,“白府的人都知道了你的身份,暫時還沒對外宣布,父親說,要先問過你的意見。”

    “外祖父這兩天身體如何?”江苓沒忘記自己的醫者身份。

    “父親身體很好,人逢喜事精神爽,你不用擔心。”

    拐了個彎,白明宇繼續道:“家里給你布置了院子,可供你小憩,若你愿意,在這邊小住也行,父親和我們都會很開心。”

    說話間已經進了白老的院子。

    如白明宇所說,白老精神很好,江苓給他把了脈,白老的恢復情況也很好。

    治療到了這個階段,江苓其實不需要來這么頻繁了,若不是得知了自己與白家的關系,江苓會給他們方子,減少來這邊的次數。

    白老問起江苓要不要公開身世的事,他們已經放了一些消息出去,如今外面都知道,白家找回了孩子,但這個孩子是誰,白家瞞的很緊。

    江苓想到還沒解決的韓王等人,道:“暫時不公開,等一些事塵埃落定再說。”

    白老沒有多問:“按你的意思來就行。”

    “我先帶你認認家里人,可好?”

    江苓沒有拒絕。

    于是白老叫來白家人,一一介紹給江苓,江苓發現了好幾個名聲在外的,只是他們對外一直用的雅稱,旁人不知他們的白家人身份。

    其中有兩名是學宮發出過邀請的,可惜和大多數邀請一樣,被拒絕了。

    見過人,江苓思索著怎么告訴白老自己的真實身份,白老卻將下人清退,主動開口:“為了確認你的身份,我們查到些東西,再此,草民先與殿下告罪。”

    說完,正欲行禮,江苓忙將人扶起:“外祖父您這是做什么?隱瞞身份本就是我的不對,您是長輩,我萬萬擔不起您的大禮。”

    “外祖父也沒想到,這條命到頭來竟是自己的親外孫救下的。”

    “您別這么說。”

    江苓在這頭和白老話家常,另一邊,白家主將江苓的護衛帶到偏僻院子。

    蕭晟昀不動聲色打量四周,垂在身側的手微動,制止了想要出來的暗衛,他也想看看,白家人這是打算做什么。

    “那天,我見到了你與江大夫抱在一起,”白家主開門見山,“你可知他的身份?”

    “我知。”

    白家主看著他,他知道,這名護衛不簡單,他身上的氣勢雖然被主人有意壓制,但白家主一直觀察著他,沒錯過他在無意間顯露出的一絲真實。

    “你知道他的身份,為何還要靠近他?”

    蕭晟昀沉默不語,就在他以為,白家主是想棒打鴛鴦的時候,對方再次開口。

    “當然,我不是想譴責你們什么,我們白家虧欠這個孩子,沒資格對他的事指手畫腳,只是希望你能克制一點,這件事一旦被發現,你們兩人都討不了好,若真有,我是說萬一,你們被發現了,白家會想辦法保住你們……”

    蕭晟昀突然笑了。

    白家主不解:“你笑什么?”

    “朕笑,朕與朕的愛妻相處,斷沒道需要克制的道理。”

    白家主傻眼了。

    第198章 第 198 章

    這句話透露出的信息量太大,白家主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愣怔著看眼前之人,眼中一片茫然。

    什么“朕”?什么“愛妻”?是他想的那樣嗎?

    腦子里亂糟糟的,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蕭晟昀微微垂眸,他知道江苓在為如何告訴白家人他們的關系苦惱,若江大夫只是江大夫,和一個護衛關系親近沒什么,可君后這個身份不一樣。

    他與江苓同來白家幾次,看出白家對江苓的感情,也了解了白家人的品性,與其讓江苓苦惱怎么說,不如他直接將事情攤開。

    那日的事被白家撞破,白家主會私下找他,他是有預料的,他本以為,白家主是為了逼迫他斷開與江苓的關系,趁沒人知道將這個秘密死死埋葬,沒想到白家主會說出那樣一番話。

    同時,白家主的話也表明了白家的態度,他們不會對江苓的事指手畫腳,只會成為他最堅實的后盾,無論江苓做的事在大眾眼中有多違背倫理,就算他身為君后,與一小小護衛親近,只要他是自愿的,白家都會支持。

    “這……”好半晌,白家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草民……”

    “白家主不必多言,朕隱瞞身份前來,除了苓兒,再無旁人知曉,只是朕不希望別人誤會苓兒,才像你坦言。”

    “草民明白。”壓下心中種種思緒,白家主朝蕭晟昀行了個大禮。

    蕭晟昀將人扶起:“你是苓兒的長輩,不必如此。”

    經此一事,白家主也明白了,帝后感情果真如傳言一般深厚,若不然,堂堂九五之尊,何須扮作一名護衛跟在江苓身邊保護?

    而且一些小細節是瞞不了人的,那護衛跟在江苓身邊,事事以他為重,言行舉止間的維護之意簡直不要太明顯,正是看出了兩人的真心,白家主才會將護衛叫到一邊,私下說這件事。

    這是和白老、白明宇商議之后的決定。

    想到自己在不知道皇帝身份的時候做了什么,白家主感到一陣汗顏。

    “朕知曉你們是為了苓兒好,不會因為這件事治白家的罪,只是,朕的身份暫時不宜公開,白家……”

    “陛下放心,殿下的身份只有我父親、大哥和我三人知曉,茲事體大,白家其他人只知道江大夫是小妹的孩子,并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蕭晟昀點頭,滿意白家人做事的謹慎。

    兩人回來時,江苓明顯感覺到,兩人間的氣氛不太對,尤其是白家主對蕭晟昀的態度。

    再看蕭晟昀,男人帶著面具,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白家主不會和蕭晟昀說了什么吧?

    江苓心中捏了把汗。

    只是眼下也不是詢問的好時機,只得按下。

    江苓已經與白老道明了自己的身份,白老之前查到過,再次確認,心中并沒有感到多驚訝。

    在白老看來,自己的外孫哪哪都好,襯得上君后這個位置。

    涉及江苓的身份,談話前,白老已經將不相干的人清了出去,此刻留在屋里的,都是知道內情的人。

    江苓干脆將蕭晟昀拉過來,打算將蕭晟昀的身份也一并說了。

    兩人來之前就商量好了,若白家知道了江苓的身份,蕭晟昀的身份就不好再瞞下去了。

    “你這是……”白老看著外孫的舉動,遲疑開口。

    “外公,兩位伯父,我來向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夫君,也是大啟的皇帝,我和他是名正言順的關系,不是你們之前想的那樣。”

    方才與白老說話,從始至終,白老都沒提過護衛的事,但江苓知道,白老他們看到了,心中肯定有諸多猜測,不問恐怕是覺得不好開口。

    江苓本就是要與白家說這些的,與其拖下去,不如直截了當說出來。

    白老眨了眨眼,心中一片空白,他想過種種兩人間的關系,甚至想好了如果江苓真喜歡這個護衛,白家如何確保兩人安危,唯獨沒想到,護衛就是皇帝本人。

    不說白老,試問天下間,誰能想到呢?

    一直到將兩人送走,白老都是恍惚的。

    他扶住自己的大兒子,不確定道:“我方才沒聽錯吧,小苓說,那護衛是……?”

    “您沒聽錯,”白家主是從皇帝那兒親自聽來的,現在已經消化了這件事,“您不是讓兒子去與那護衛談談嗎,他親口告訴我,他是。”

    “現在的小年輕啊,人老了,跟不上他們的思路。”白老從恍惚中回神,即使再不相信,也只得接受這個事實。

    “也是好事,沒有發生我們擔憂的事,看陛下態度,對小苓是愛到骨子里的,父親您可以放心了。”

    白老拍拍兒子的手臂:“你說的對,他們如何相處是他們的事,我們只要知道,兩人過得好就夠了。”

    一開始知道江大夫是自己的女兒留下的孩子時,白老心中是有些擔心的,與江苓相處便能看出,這是一個不喜歡拘束的孩子,若是一個普通大夫,想要不受拘束,很簡單,后來知道了他是大啟皇帝后宮中唯一一人時,白老心中隱隱升起了一股擔憂。

    這世上,最不自由的地方就是皇宮。

    君后的事,他自然也聽說過,見慣了權利紛爭,他更清楚,有些時候,傳言和事實會有多大差距。江苓再來時,他小心觀察過,這個孩子眉眼間沒有郁氣,被養的很好,生活應當很是如意。

    白老才微微松了口氣,不等他將這口氣松到底,又意外碰到他和身邊護衛抱在一起的場景……

    好在,一切他們擔心的事都不會發生。

    “等韓王的事結束,再對外宣布我和白家的關系吧,免得節外生枝。”洗漱完,江苓帶著一身未干的水汽靠在蕭晟昀身上。

    蕭晟昀正在批折子,聞言放下手里的事,從宮人手中接過干巾帕,為江苓擦頭發:“也好,定遠侯世子那邊已經動手了,韓王很快就要坐不住了。”

    在行宮安頓下來后,定遠侯世子露面的時間很少,他被蕭晟昀布置了任務,深入韓王后方,調查清楚韓王藏在暗處的勢力。

    待身體好一點,詹樂章也自請去了韓王封地,他手里還有一批人,這些年一直在調查韓王的事,有他在,那邊進展加快了不少。

    “許久沒見樂章了,等這件事結束,樂章就能恢復身份,也能名正言順和定遠侯世子在一起了,有情人終成眷屬!”

    “說起來,韓王到底打算怎么做?他真要推那個所謂的四皇子遺孤上位?若是如此,當初他何必害了四皇子,如果沒有發生那個意外,最有可能登基的,就是四皇子吧?”江苓實在想不通這人的做法。

    “他當然不想,只是如今在朕的治下,大啟一片安定,如果沒有一個合適的理由,他冒然起兵是站不住腳的。”

    “就算他找了一個看似合理的理由,也不會是陛下的對手。”江苓一點都不懷疑蕭晟昀的能力,原書那樣的局面,蕭晟昀都能在絕境中走出一條路來,遑論今天。

    “苓兒倒是對朕信任的很。”

    “陛下是我的夫君,我當然相信陛下。”

    兩人親密說了會話,頭發也擦干了,江苓有著一頭非常順滑的長發,是蕭晟昀喜歡的地方之一,男人以指為梳,輕柔梳過他的頭發。

    江苓靠在他懷里,隨意翻開了書案上的折子。

    一部分折子是從京城運來的,內閣無法拿定主意的、急需要處理的,會被統一送來。

    “韓王在京城動靜也不小。”

    “等他以為自己萬無一失的時候,就是朕出手的最佳時期。”

    “陛下,你好壞哦。”江苓轉身面對男人。

    “哦?”

    “讓韓王覺得勝利近在遲尺,然后一腳踢翻他的勝利,不壞嗎?”

    蕭晟昀按住他的后背:“朕還有更壞的,苓兒要不要見識一下?”

    江苓被迫見識了一番蕭晟昀還能有多壞,事后,他汗涔涔躺在男人懷里,聲音發飄:“剛才的澡白洗了。”

    “等會朕再抱你去洗,一定把我們苓兒從里到外都洗得干干凈凈。”蕭晟昀意有所指。

    江苓不太舒服,身上黏糊糊的,催著蕭晟昀去清洗,蕭晟昀抱著他又溫存了一會,才叫水。

    韓王這邊的進展順利,江南大半官員都被他攏在手心,京城那邊也一一布置下去,明明一切都是順利的模樣,不知為何,他心中總有些不安。

    “王爺,您放心,一切都布置好了,帝王南巡出事,意外身隕,其來位不正,是上天的出手,要將偏離的命途撥回原位。”

    “本王知曉,子琪那邊如何了?”

    “子琪公子還是原樣,最近迷上了新來的丫鬟……”說到這位子琪公子,韓王心腹心情很是復雜,不過他也知道,看似所有事都是圍繞子琪,實則他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

    即使登上那個位置,也只會是一個傀儡。

    時隔多日,江苓又一次見到了那位冒出詹樂章身份的子琪公子。

    當時他一身醫者打扮,是被這邊的一家醫館請去幫忙的。

    為了在外行走方便,江苓和九皇子最初出來時,就在臉上做了些偽裝,子琪沒認出這是他肖想過的君后,只以為是一個與君后有著幾分相似的普通人。

    他出手闊綽,結交了不少紈绔,見了和君后有幾分相像的青衣男子,便動了心思。

    跟在他身邊的紈绔一眼看出他的想法,眼珠一轉:“公子,那是這邊新來的大夫,您不是說身體不舒服,可以請他來給您瞧一瞧。”

    子琪瞇了瞇眼:“可。”

    身體不舒服是假,想見人是真。

    第199章 第 199 章

    江苓被攔住了路。

    他看向眼前幾名身材魁梧的家丁, 挑眉:“你們這是做什么?”

    “我家主人生病了,想請您為他看一看。”這些人來之前被吩咐過,知道這位年輕的大夫受那位看重,對他態度還算尊敬。

    江苓左右看了看, 垂在身側的手擺了擺, 阻止了守在暗處暗衛現身:“這么多大夫, 怎么偏偏找上了我?”

    “您解決了白老的頑疾,現在誰不知您的醫術高明, 我家主人的身體, 也只有您能治。”

    “可我今天有約了,”江苓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 “這是早就答應那家醫館的事, 總不好毀約。”

    “我們可以陪您去那邊說一說, 我家主子情況比較著急, 想必那邊不會為難。”

    江苓考慮了一會, 點點頭。

    這個地方離醫館已經不遠了, 一行人到達后,醫館館主出來迎接, 見江苓身邊跟著的魁梧家丁,愣了愣。

    “我在路上被他們攔住, 說是要給他們的主人看診, 但我想著已經答應了醫館的事, 就先過來了。”

    家丁之一開口:“救人要緊,想必館主您不會舍不得把江大夫先借我們用一用。”

    館主認出了這是丁府有名紈绔丁有維身邊的狗腿子,面露遲疑:“這……”

    他們請江大夫來, 本是為了向他討教一些醫術上的事, 若因此事害了江大夫就不好了。

    那丁有維的行事作風誰人不知, 再看江大夫難掩姝色的容貌,看診一事有多少是真,很值得商榷。

    見館主沒有松口的意思,家丁亮出腰牌:“館主確定不通融一下?”

    江苓嘆了口氣:“無事,我隨他們走一趟。”

    在丁府人的虎視眈眈之下,館主也不好說什么,只得同意。

    目送一行人離開,館主忙收了東西,離開醫館,找主家幫忙,好好一個大夫,沒道理被人糟蹋了。

    江苓不知道館主去找人幫忙了,隨家丁走進一座布置輝煌的宅院。

    全程目不斜視,家丁本以為一個山野大夫算不了什么,眼下觀他態度,倒是有了些許改觀。

    江苓被簇擁進內殿,看到了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原來是他。

    對這個冒充詹樂章身份的男人,江苓沒多少好感。

    這段時間,江苓從宮人和九皇子那聽到了不少對方的荒唐事,下面給他送來的美人全被收用了不說,還經常出入風月之地,每天換人不重樣。

    “生病的是哪位?”

    江苓態度不卑不亢,子琪坐直了身體,直勾勾打量著他。

    太像了。

    如果他肯乖乖聽話,就算想行醫,我也不會阻止,非但不阻止,還能給他開一座醫館,免去他的辛勞。

    子琪的想法全顯露在臉上,江苓暗暗皺了皺眉,被他的目光盯得很不舒服。

    “是本公子不舒服,你過來給本公子看看。”

    江苓沒有動。

    丁有維放下茶杯:“沒聽到公子的話嗎,還不上前?”

    “不用上前,望聞問切,我一看便知,這位公子房事過度,腎水有虧,當行事有度才是。”

    “你……”沒想到江苓張嘴不留情,眾目睽睽之下被說腎虧,子琪臉上一陣紅一陣青。

    “既是叫我來看病,就不該諱疾忌醫,若你覺得我不該說,這病不看也罷。”

    “你說的對,”子琪咬牙,“接下來就有勞你了。”

    “好說。”

    江苓給他開了固本培元的方子,子琪想將人留下,不巧,有人找來,只得讓人給江苓安排了住處,匆匆離去。

    江苓自然不會留下,借口醫館的事,提出告辭,下人搞不清楚子琪的態度,不敢強留,放人出了府。

    重新回到醫館,館主迎上來,著急道:“那邊沒為難你吧?”

    江苓搖搖頭。

    從暗衛口中得知館主找主家幫忙的事,他能那么快脫身,和館主主家出手脫不開關系。

    醫術上,江苓沒什么好藏私的,將自己的一些見解告訴館主,并答應給館主自己整理的醫書,館主喜不自勝。

    回到行宮時,天已經黑了。

    好不容易處理完事,子琪回到院子,本想去找“邀請”來的大夫,卻被告知,人已經走了。

    一肚子火無處發泄,子琪臉色難看:“讓你們看著人,你們就是這么看的?”

    “這也不能怪他們,”丁有維搖著扇子,“他們不清楚你對那大夫的態度,人家要走,總不能強硬留下。”

    子琪也知道這點,可他也無法對人言說,他不是不想用強,而是不敢,顯露出肖想君后的意思后,他被狠狠教訓了一頓,至今想來,還覺得疼得不行,這名大夫給人的感覺與君后太像了,只要他一動歪念頭,就想到那次懲罰。

    硬的不行只能來軟的,想到那名大夫主動靠近自己,子琪心頭一陣火熱。

    “去叫歡兒過來。”

    歡兒是一家南風館的頭牌,少年體型,翩翩纖弱,為了他,子琪一擲千金給人贖了身,養在這座宅子里。

    行宮到底不如外邊方便,宅子里,像歡兒這樣的存在不在少數,有世家送來的,也有從秦樓楚館帶回來的,還有從民間收羅來的,只要是子琪動了心思的,都有人爭相給他送來。

    歡兒一襲白衣,楚楚可人,子琪心頭的火越燒越旺,抱著人就往床上帶。

    “公子今日怎么這么急?”

    “這不是看我們歡兒太動人……”

    子琪對一名沒背景的大夫動了心,那些想巴結韓王和他本人的,開始思索怎么將人送到子琪床上。

    “一個大夫,有什么好稀奇的?”丁府,丁家主聽說后,很是不屑。

    “那大夫模樣確實好,而且兒子從子琪公子口中探聽到,他對那名大夫感興趣的真正原因,是那名大夫和宮中那位非常相似。”丁有維道。

    “你是說……”丁家主坐直了身體。

    丁有維點頭。

    “之前子琪公子的事,莫非與這件事有關?”具體發生了什么他們并不知情,只能猜測,結合今日的事來看,答案呼之欲出。

    至于為什么沒有懷疑江大夫就是君后本人,笑話,君后是什么身份?況且人好好待在行宮里,被帝王看得死死的,哪可能出來身邊不帶任何隨從?

    “找個時間,你去探探這名大夫的底,記住,要謹慎,先不要與人作對,如果真是我們猜測的那樣,這名大夫,能起到的作用就大了。”不知想到什么,丁家主眼中隱隱浮現出笑意。

    “這件事,我們要告知韓王嗎?”

    “先不要說。”

    “是。”

    正說著話,管家一臉急色走進來:“老爺,公子,不好了,子琪公子那邊出事了!”

    丁家主站起來,與兒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驚疑不定。

    丁有維扶起管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離開的時候都好好的,還很有興致叫了歡兒做陪,怎么這么一會兒工夫就出了事?

    “具體發生了什么老奴也不知,只知道,子琪公子大發雷霆,將自己關在屋子里,不許任何人靠近。”

    沒時間詢問太多,父子倆套了馬車往那邊趕,要是子琪公子出了事,后果不堪設想。

    動靜鬧得太大,對子琪這邊有關注的世家很快得到消息。

    江苓回到行宮時,蕭晟昀已經知道了他被子琪請去的事,一想到子琪對江苓起的骯臟心思,他心里就竄出一把火。

    “沒出什么事吧?”縱然知道有暗衛在,不會讓江苓受到一丁點傷害,蕭晟昀還是放心不下。

    “陛下知道了?”問過后,江苓意識到自己是問了一句廢話,暗中保護他的人勢必會告訴蕭晟昀他在外面發生的事,尤其是這件事還關系到子琪公子。

    蕭晟昀對這人的敵意過于大了,自從那日見過一次后,徹底斷絕了子琪出現在他面前的機會,江苓問原因他也不說,現在江苓明白了。

    他捧起蕭晟昀的臉:“陛下放心,我不會將自己置于險地的。”

    說完,踮起腳,安撫地在男人嘴唇上親了親。

    后腰被強有力的手臂攬住,按向前方,江苓順著力道,貼近男人身體。

    很快,蕭晟昀搶去了主動權,加深這個吻。

    雙手改為摟住男人脖子,江苓微微閉上眼,沉浸到這個吻中。

    一吻結束,江苓迷迷瞪瞪被抱到床上。

    男人俯身壓來。

    江苓睜開泛著水霧的眸子,身上的衣服被一層層剝開,氤氳燭光下,白皙肌膚勾得人忍不住在上面留下屬于自己的痕跡。

    紅色梅花在白雪上綻放,一朵接著一朵。

    被炙熱氣息籠罩,神志逐漸陷入混沌。

    再次醒來,是被輕微聲音吵醒的,身上軟綿提不起力氣,江苓躺在床上,聽了一會,大致聽清了外面在講什么。

    蕭晟昀回到床邊,發現江苓醒了,微睜著眼睛,愣愣出神。

    “朕吵醒你了嗎?”

    江苓搖頭,目光聚焦,落在蕭晟昀身上:“陛下,發生了什么事?”

    “是子琪那邊出了事,”蕭晟昀伸手摸了摸江苓的臉,“還好苓兒沒事。”

    “陛下剛才是在害怕嗎?”所以才會一遍遍在他耳邊確認。

    “是。”

    “不用害怕,不說子琪沒做什么,就算他想做什么,也做不了。”江苓微微勾起唇角。

    “嗯?”

    “陛下想不想知道,子琪那邊出了什么事?”

    “苓兒知道?”

    說話間,蕭晟昀已經坐到了床上,伸手一撈,把江苓撈進懷里,有一下沒一下撫摸他的頭發。

    “我當然知道,聽說他最近很寵一名叫‘歡兒’的小倌,要是正抱著人打算行樂,卻發現自己起不來,多好玩。”

    江苓拍拍男人胸膛:“所以陛下不用擔心,他的作案工具無法發揮作用,就算想做什么,也是有心無力。”

    手下肌肉緊實,蕭晟昀只是隨意披了件衣服,衣襟敞開,江苓的手剛好放在男人有力的胸肌上。

    江苓很喜歡蕭晟昀身上的肌肉,忍不住伸爪去摸。

    比起蕭晟昀,江苓的肌膚過于柔軟了,指腹摩挲著肌肉,如同撩撥著男人的心弦。

    蕭晟昀握住他作亂的手:“苓兒是怎么想到的?”

    聽完江苓的話,蕭晟昀也明白子琪那邊為什么會出事了,突然發現自己不行了,對一個習慣了夜夜笙簫的人來說,肯定接受不了。

    同時,下腹隱隱發緊,他這個時候倒是有些慶幸了,有時候自己要的過了些,苓兒也只是嘴上抱怨,沒實質性做些什么。

    江苓清咳一聲:“我觀他面色,明顯是縱欲過度,既然他請我去治病,我當然要幫他治一治,保證他藥到病除。”

    只是這個藥到病除是不是他想要的,就不是江苓要考慮的事了。

    第200章 第 200 章

    歡兒莫名被轟出來, 為了不暴露自己的秘密,沒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再大的怒氣子琪也不敢發出來。

    將人趕走之后, 子琪又試了幾次, 還是不行。

    不消片刻, 丁家人趕來了, 丁有維在外求見,子琪本不想見,但他這個情況也不知道是突發一時還是一直會這樣, 只能先把人喊進來。

    若是前者還好, 是后者……

    子琪氣得又摔了一個杯子,丁有維推門進來,差點被砸到。

    “這是怎么回事?誰惹我們子琪公子了?”

    子琪深吸一口氣:“你進來,把門關上。”

    給外面等候的下人使了個眼色, 子琪進來, 關上門:“是歡兒伺候不周?為了個不入流的, 何至于此?”

    “不是。”子琪坐下,猶豫該如何開口。

    丁有維知道他心中有事, 也不催促,等了一炷香時間,子琪終于開口。

    他說的隱晦, 丁有維反應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么, 心下駭然。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韓王的打算丁家也是參與者之一, 不然,一個大家族, 怎么會傾盡全族之力討好一個沒入玉牒的王孫貴族?

    還不是因為他們知道, 這人以后會有大造化, 將人伺候好了,以后少不了他們的好處。

    子琪還沒有自己的子嗣,如果他說的事只是一時還好,長久如此的話,對未來恐有不小變數。

    心思百轉,丁有維面上卻沒表現出來,而是問道:“以前都好好的,今天突然這樣,會不會和那個大夫有關?”

    子琪也有這個懷疑,只是……

    “那人開的藥我并沒有用,況且,他也沒近我的身。”

    丁有維沒有言語,而是先讓人去檢查了大夫開的藥,自然,沒檢查出什么問題來。

    “我該怎么辦?”這一變故,讓子琪慌了神。

    “先不要張揚,丁家會為您分憂的。”以丁家的勢力,找幾個大夫給子琪看病不是難事,封口問題更好解決,他們手下本就有信得過的大夫。

    連夜傳來大夫給子琪看診,很奇怪,他們在子琪身上看不出任何被下藥的痕跡。

    江苓飽飽睡了一覺,第二天醒來,神清氣爽。

    他留心了一下,子琪的事還沒傳開,想來是對方將消息壓下去了,也是,這么丟臉的事,沒有誰想被傳得人盡皆知。

    蕭晟昀自有暗中獲得消息的渠道,聽完匯報,不禁好奇看向江苓:“苓兒是怎么做到的?”

    起初他以為是江苓給子琪開的藥做了手腳,命人去善后,可那人根本沒有吃藥,也沒與江苓有過近距離接觸。

    江苓狡黠彎起眉眼:“這是個秘密。”

    他的神魂之力,想要抑制一個人的欲念,輕而易舉。

    蕭晟昀:“行,朕不問,苓兒接下來打算如何做?”

    江苓:“陛下說,這件事子琪會不會告訴韓王?”

    蕭晟昀:“他自己肯定是不愿意告訴的,但韓王說不定現在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

    江苓:“韓王會生氣嗎?”

    蕭晟昀:“生氣不至于,以那人的行事作風,這么久了一個好消息都沒傳來,苓兒猜是怎么回事?”

    距離子琪被韓王找回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以他的好色程度,身邊的男男女女絕對不會少,播了那么多種,不可能顆粒無收,除非有人不想收獲。

    “是韓王?”想通這點,江苓微微瞪大眼睛。

    “不錯,韓王本就不是真想擁他上位,自然不會希望事情還沒成就有子嗣出生,要知道,多一個選擇,就會多一個變數。”

    “沒想到啊,韓王也是個狠人。”

    如兩人猜測,事情發生后不久,韓王就得到了消息。

    “王爺,這……”

    “先去查查是誰動的手腳。”

    “是。”

    “如此也好,這么大的人了,也該收心了。”對子琪這個侄子,韓王心情不可謂不復雜。

    他對子琪的父親是心懷愧疚的,在不影響大業的前提下,也不吝嗇在子琪身上彌補一二,但子琪和那人差距太大了。

    不過只是一顆棋子罷了,這樣的性情,更方便了他成事,若真是如他四哥那樣,倒讓他難辦。

    “公子那邊……”

    韓王擺擺手:“既然他不愿本王知道,就當不知道好了,至于暗中動手腳之人,到底是四哥唯一的血脈,敢動手腳,便讓他付出應有代價。”

    心腹恭敬應下:“是。”

    “白天有沒有發生什么特別的事?”

    “若說的話,還真有一件,今日公子請了個大夫過去,那邊傳來的消息是,這名大夫模樣和君后有些像。”

    “他還沒死心?”韓王臉色變得難看,“色心不改,如何能成大事?去查查這個大夫。”

    韓王的動作很隱蔽,但蕭晟昀在江苓身邊是布置了足夠人手的,韓王一有動作,這邊就得到了消息。

    雙方勢力暗中較量,最后韓王得到的消息事,那大夫就是一個普通大夫,子琪會變成那樣和他也沒有關系。

    一向急色的人突然禁欲起來,討論的人不少,看向子琪的目光里也暗暗帶上了打量,子琪氣憤不已,偏偏不能發作。

    一次意外,他和身邊的侍衛滾到一起,從此打開了新世界大門。

    江苓聽說后,嘴角抽了抽:“還真是……”

    鍥而不舍。

    “這事其實也不能全怪他,”蕭晟昀落下白子,“他去赴宴,那是家青樓,里面用了助興的香。”

    要是從前,聞了這樣的香,歡好一下就行,但他現在舉不起來,只能通過其他途徑發泄。

    江苓也是沒想到,自己的操作會讓他直接轉了屬性。

    “羌國來信了,他們的圣醫已經離開王城,前往大啟,一路行醫而來,耽擱了一些時間,再過幾天,就到大啟了。”

    “如果父親沒死,母親是不是也有可能還活著?”

    父親的下落已經有了線索,母親的卻完全沒有,知道羌國圣醫很有可能是江苓父親后,蕭晟昀派人去了羌國細查,羌國女王也幫忙查了一下,并沒有在圣醫身邊找到疑似江苓母親的存在。

    “現在我們和母親的家族相認了,如果母親還活著,多好。”

    下著棋,江苓的心已經完全不在眼前的棋盤上了。

    這些年,他從蕭晟昀那里學會了圍棋的下法,下棋時,也不拘泥只下五子棋了。

    見他沒了心思,蕭晟昀放下白子:“等見到圣醫,當年的事就能真相大白了。”

    “我在這個時候,原以為自己孑然一身,后來有了陛下,現在又有了白家,還有身份待定的圣醫,牽掛越來越多了。”江苓感嘆。

    “這樣很好,多了那么多關愛苓兒的人。”

    江苓拱進男人懷里:“陛下會不會不開心?”

    “不用不開心,陛下與我一起,他們喜歡我,也會喜歡陛下,我將這些喜歡分一半給陛下。”

    蕭晟昀捏捏他的臉,心中涌出陣陣暖流。

    九月十二,帝王率眾臣登山祭天。

    這是南巡前就定下的,山路蜿蜒,騎馬多有不便,為表誠意,到達山腳后,眾人下馬步行。

    為了祭拜,身上的衣服很是繁瑣,江苓拎著衣擺,走了一會就有些累了,他抬頭看蕭晟昀,男人臉不紅氣不喘,崎嶇山路對他來說如履平地。

    這個時間,和原文里有一段劇情是重合的。

    那個時候,身為最大反派的蕭晟昀和主角攻受的交鋒到了最關鍵階段,蕭晟昀的身體也快在奇毒的作用下支撐不住,他做好了必死的準備,在主角勢力的追捕下,帶著少數親兵遁入深山,開始用自己的死布局,坑的主角差點功虧一簣。

    仿佛感受到什么,蕭晟昀停下腳步,牽著江苓的手用力握了握。

    江苓定下心神,現世發展已經偏離原書劇情八百里遠了,蕭晟昀從太子順利登基,沒被打成亂黨,沒被扣上種種帽子,他是大啟名正言順的帝王,主角攻已死,劇情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這次,他們做了完全的準備,沒什么好擔心的。

    晴朗的天氣突然暗下來,狂風大作,樹枝被吹得搖晃,不一會兒,豆大的雨珠落下。

    一場意料之外的雨,砸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定遠侯世子帶著隨行士兵跟在身后,保障此行的安全,大雨落下,隊伍有些微動亂。

    江苓被擁在男人懷里躲雨,他看著昏暗的天色,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原書里,也是這樣的天氣,天暗沉沉的,仿佛要傾倒而下,那些文字像是活過來一般,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心中泛起陣陣疼痛,雨幕中,他似乎看到了形銷骨立的男人,他獨自站在大雨中,仿佛與世界隔絕,唯有一雙眼,亮的驚人。

    穿越時空,兩人的目光短暫對視了一瞬,不多時,便移開了目光,那個對視,仿佛只是江苓的一個錯覺。

    這場危機,那是書中大反派蕭晟昀死局的開端。

    暗藏禍心的人化為魑魅魍魎,將他緊緊纏繞,他們攀上了主角的大船,要將他拉入地獄,要讓他再也威脅不到他們。

    那灼亮的目光刺得人生疼,隔著浩蕩時間洪流,江苓想為他遮一遮雨,也無能為力。

    心臟被揪緊,無力感讓他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個結局。

    這是錯的。

    隱隱的,天地間傳來悲鳴聲,這場大雨,仿佛老天為這段既定劇情而流的淚。

    江苓捂著胸口,大口喘息。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另一個時空的愛人一點點耗盡生命力,倒在大雨滂沱的泥地里。

    連夜奔波加上毒發,他的身體撐不住了。

    他那樣驕傲,痛到極致也不肯彎下脊梁,大雨遮蓋了一切,他在大雨中疼得蜷起身子,咬緊牙關一聲不吭,他不能昏過去,因為他知道,這種情況下,一旦暈過去,等待他的,只有一個死字。

    他可以死,但不能死在這里。

    一道閃電從高空降下,太過刺眼的光逼得江苓不得不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前的一切已經消失,只有一臉擔憂看著自己的男人。

    “苓兒,怎么了?”

    蕭晟昀撫摸他的臉,男人的手一如既往的溫暖,一點點驅散他心中被浸染的涼意。

    他愣愣看著他。

    這是他的蕭晟昀。

    他沒有被毒折磨得不成人樣,也沒有拖著病重的身體,在主角光環中,一點點失去本就擁有的不多的存在,謝家,太后娘娘,如今都好好的,那些都沒有發生。

    “我沒事。”江苓伸手,緊緊抱住男人。

    他已經改變了劇情,那些都不會再發生了,他也絕不允許,那些劇情再次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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