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按理來說外官都要離京, 但因為逸南王使了手段,他自然是不用和他們一樣離京,只是如此一來, 除去圣上,他便是這京城里一人之下的存在了。
也因此, 逸南王府門庭若市, 一時間少不了人去賣好, 反倒是給謝瀟瀾添了不少麻煩, 因為有些原先曾明著對他示好的官員, 有不少都轉投到了逸南王名下, 無疑是為夜霆淵添了助益。
“如此看來, 逸南王心思倒是昭然若揭了。”夜楚淵表情有些冷,微垂眼瞼時遮擋住了眼底的陰狠。
太子稍稍有些驚訝, 哄道:“你也莫急,這都是急不來的,何況那個位置輪也是輪不到他的。”
何意眉心微動,往往這種時候,他就總是忍不住感慨果然人都是各式各樣的。
他不會看相, 但只是從行事說話作風來看,夜楚淵果然是最適合登上那個位置的人,狠戾和勇謀加身, 還能禮賢下士,這樣的人無論做什么都不會差。
反觀太子,大概只適合做一位閑云野鶴, 自得其樂的王爺。
想來夜辛也是早就看明白了。
他們說話向來不會背著何意, 這讓他感覺到尊重的同時, 偶爾也會幫他們想些謀策, 但這次并不好解決。
因為逸南王是圣上一母同胞的王爺,不是那些小計謀就能扳倒的,總歸會有些情分在。
“此事先靜觀其變,若他真要發瘋,本王倒也是要瞧瞧他會如何瘋。”夜楚淵哼笑一聲,原本對那位置只是探囊取物,如今卻突然有了攔路虎,他自是難以接受。
謝瀟瀾看了他一眼,淡聲道:“無妨,只要圣上閉眼之前他離京就可,圣上這般在意長生之事,想來也十分信任欽天監。”
聞言,在座之人皆是露出心照不宣的笑。
與逸南王的爭斗是持久戰,他們只會認真思考對策,卻不會話費過多的心思在這件事上,畢竟人只要得意,自己便會路出馬腳。
何意提出想去看看蘇綾梔,太子自然不會拒絕,他甚至有些不好意思:“我本也是想讓你去瞧瞧的,只是綾梔總說怕打擾你,不許我提此事。”
“無妨。”何意笑笑。
說這些話時,夜楚淵一直白著表情看他們,顯然不理解這些話題有什么可聊,在他看來權勢才是第一要緊事。
太子扭頭時,無意間瞧見他的表情,便忍不住打趣:“今夏你便也要成親了,若是還這般不知趣,怕是要被夏家小姐嫌棄了。”
“她敢?”夜楚淵微微瞪大眼睛,他本是不想去那潑辣姑娘的,但思來想去,夏香馥是權衡利弊后對他最有益的,便也只能娶。
若是他自己選……可能誰都不會選!
“夏小姐很好,敢愛敢恨的性子,便是放在武將家怕都養不出這樣好性子的姑娘。”何意微笑著,但音色卻是固有的寡淡。
若是不知情的,怕是要以為他在對夜楚淵甩臉子。
夜楚淵裝模作樣的搖了搖折扇,哼了一聲:“本王看中的,自然不能差。”
傲嬌的厲害。
何意便懶得理他這副口不應心的死樣子了。
與何意約定好拜訪的時辰,太子便帶著夜楚淵離開謝府了。
說來也是古怪,這倆權貴向來不喜在他們各自的府上探討要事,每每都得來謝府談論,害得隔壁的肖國公府的肖世子進出都得躲著,生怕太子為了蘇綾梔找他麻煩。
卻不想,像他這般小心眼的,滿京城都得掰著手指頭數。
待他們離開,何意看向謝瀟瀾,斟酌道:“需要我做些什么嗎?”
他不太想讓謝瀟瀾自己面對那些,盡管他可能幫不上什么忙,但他不希望對方覺得是一個人。
“不——好好,若是有機會,注意著圣上的脈象就好。”拒絕的話剛開了個頭,就被何意故作難過的表情給打消了,忙許他幫忙,“如果夜逸未離京圣上便不省人事,后果都不是咱們能承擔的。”
何意聞言粲然一笑:“我懂。”
他心情大好的去摸茶杯,借著喝茶的舉動掩去眼底的瘋狂,夜辛可以死,但他不能死在別人手上。
謝瀟瀾并未多想,陪他靜坐著吃茶,時不時再聊上幾句,時辰過去的倒也快。
傍晚。
謝瀟瀟照舊乘坐齊家馬車回府,齊隨將他送至門口便不再進去了,謝瀟瀟側頭看他:“用過晚膳再回吧。”
“于禮不合,我看你進去再離開。”齊隨時刻謹記著禮儀,將自己所有的形象都束在禮儀的規格中,不許自己逾矩半分。
“這有何?你我已經定下婚事,便是不曾下帖也能隨時來,總不能日后你來謝府娶我,還要提前遞名帖給我哥哥不成?”謝瀟瀟不懂他在克制什么,見他依舊冷冰冰的站在原地,干脆拽著他手掌將他帶進了府。
出乎意料地,齊隨被他一帶就走,小兩歲的人到底還天真,以為是自己力氣大所致,卻不知他這一舉動剛符合齊隨的心思。
見到他也來了,何意并未多說什么,只讓下人多備了副碗筷,倒是謝瀟瀾氣的不輕,連個好臉色都不愿意給,他還能看不出這小子的心思?
“院試準備的如何了?”謝瀟瀾沉聲問道。
齊隨立即放下筷子,微微點頭,恭敬道:“回大哥,二月便能下場,有些把握。”
謝瀟瀾應了一聲便不再多問了,齊隨出身太傅府,對考試之事自然得心應手,他這般問,也只是想告訴對方,他可是一直盯著呢。
若是連院試都無法取得好成績,那還哪來的臉娶謝瀟瀟?
齊隨便又繼續抱著碗筷用食,如今雖說已經正月里,但天照舊黑的快,他用過晚食便提出告別,匆匆離開了。
“瀟瀟今日回的晚,明日休假跟我去太子府,還是去齊府?”何意問正在哄孩子睡覺的謝瀟瀟。
謝瀟瀟想也不想道:“跟著嫂嫂!”
他日日都在書院見齊隨,也不差休息時這一兩日,有這時間他自然是選擇跟著嫂嫂,齊隨當然要往后排了。
何意也跟著笑:“那明日咱們帶著卿卿去太子府,太子妃有喜了,咱們去瞧瞧她。”
“好!”謝瀟瀟輕聲應著,把謝卿卿哄睡著便交給乳母離開了。
翌日。
登門做客總是要早去些,但考慮到蘇綾梔的身體多休息為好,何意并沒和太子約過早的時辰,因此去的也比較晚,但精神頭很足。
將謝卿卿包裹的嚴嚴實實,他們這才乘坐馬車離開。
蘇綾梔知道他們要來,早就讓下人們備好了茶水點心,連謝卿卿那一份的小玩意兒都準備好了。
何意笑彎眼睛:“分明是我來看你,反倒是要你為我準備這好些東西。”
“應該的,我也許久未出門了,前朝后宮都盯著我的肚子,著實有些緊張,也是趕巧,昨日香馥她們也遞了話來,說今日過來呢。”蘇綾梔依舊是那性子。
但何意能察覺到有些不同,比起那些未出閨閣的女子,她還多了一份淡淡的嫻靜,剛好中和了她平時過于冷傲的性子。
不算溫婉,但已然溫和很多。
何意已經將帶來的東西交給下人們收著,但更重要的自然要當面交給正主,他從袖口處掏出一張紙,溫聲道:“這是我自制的藥膳方子,都是些溫補氣血的,自然我不知你平日里有沒有吃著其他藥,若是怕相沖可找太醫一同瞧瞧。”
伴君如伴虎,是何意即便不曾來這里就明白的道理。
太子是與謝瀟瀾交好,也全然信任著他,但后嗣不同,如果蘇綾梔吃了他的藥方出了問題,那就得不償失了。
蘇綾梔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她輕笑,語氣卻有點不是滋味:“雖然明白你的意思,但聽進耳朵里總歸不太舒服,不過為了你我都安心,便找其他太醫來瞧瞧吧。”
她自是全心信任何意的,但她也怕會有人利用這一點離間太子府和謝家,若真是這樣,便是親者痛仇者快了。
自從她有孕,皇后便特意調了兩名太醫過來守著她,得到指示后便認真嚴謹的瞧著藥膳方子。
其中一名太醫看過笑道:“太子妃可放心食用,里面所有的藥材劑量都不重,和食材中和后反而更加滋補,對身體極有好處。”
“辛苦,你們暫且退下吧。”蘇綾梔溫聲說著。
待他們一走便又換了副模樣,她瞬間軟了身體靠在枕頭上,有氣無力道:“自從有孕,嘴里都淡出味了,你家卿卿倒是長的不錯,我若真懷兒子,讓他娶你家卿哥兒!”
“不要。”謝瀟瀟鼓鼓臉,將懷里的小崽兒抱緊了些,“太子妃,他還小不懂這些,若是長大不滿意怎么辦?得讓他自己選如意郎君才行。”
蘇綾梔顯然被他的話驚到,畢竟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好些的也只不過是像她這樣有一點選擇的余地,卻全然忘了謝家是如何與眾不同。
謝家似乎一直在做出格的事,但每一件事都在圣上的容忍程度內,而且背地里罵得狠的,不知道要多羨慕。
尤其是齊謝兩家的婚事,高官互親,換做他人便是朝堂勾結,但換做是謝家,那就是真情至上了。
不怪旁人都恨的咬牙切齒。
她失笑:“是我考慮不周,若你這小侄兒長大愿意嫁來,你這做小叔叔的可同意?”
“……那便同意吧。”謝瀟瀟還是有些不高興,但勉為其難的同意了。
兩人被他逗笑,連謝卿卿也傻乎乎跟著笑了起來。
片刻后,夏香馥急匆匆登門,進屋先干了兩杯茶,她氣道:“這該死的肖國公府!”
作者有話要說:
沒人了是吧?我不信!小心我虐給你們看!(小聲威脅)
第162章
“發生何事了?白薇呢?”
聽到蘇綾梔提起這個名字, 夏香馥眼睛里的嘲諷都要化為實質了,她冷笑:“病了,你敢信?肖國公府突然要求娶白薇, 江伯父只能讓她裝病,正好我去府上尋她, 給她打了掩護才來。”
“那肖褀是找不到能和他成親的了?怎的回回都盯著世家女子?也不瞧瞧肖國公府如今是何等地位, 更是不瞧瞧他自己是什么狗屁模樣!”夏香馥氣得口不擇言, 她就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
滿京城望去又不是沒有別家姑娘了, 怎么回回都逮著她身邊這幾個嚯嚯?
話音剛落就聽到了娃娃的哭聲, 夏香馥一驚:“你剛懷就生了?”
蘇綾梔深吸一口氣:“你說話太快, 忘記提醒你了, 卿哥兒也在,估計是你聲音太大把他嚇到了。”
夏香馥連忙扭頭去找, 果然瞧見謝瀟瀟抱著一個小襁褓,還一臉警惕地盯著她,活像是怕她張口罵人似的。
她就說她最不喜歡小孩兒了!
“抱歉,我會注意的。”夏香馥笑笑,然后慢步走到他身邊, 盯著襁褓中不再哭泣的奶娃娃道歉,“嚇到你了,抱歉。”
何意覺得好笑:“哪就那么嬌氣了, 話說回來,這肖國公府怎的又要說親了?”
雖然他們如今就住肖國公府鄰側,但也不是時時都能聽到其府上的動靜, 何況心中有思緒也不會為外人知。
但上次謝府出事, 還是肖國公府的幫忙通報, 何意不愿把人想的太壞, 但也會保留自己的想法。
“我也不知,否則怎會說這肖國公府瞞的緊,連江家都是今早才知道,眼下白薇‘病了’,不知他們會不會強娶。”夏香馥只覺得無語。
肖褀此人,倒也不是說多差,但歸根到底不是她們這些女子心中所想的夫婿,任誰想到他先前為了納妾給未婚妻臉色瞧,都怕自己日后是“未婚妻”本人。
誰還敢上趕著往肖國公府嫁?
再說,肖國公府如今也只是擔著這樣的虛名,真和江家結親,那都是高攀了。
“看這模樣,肖國公府怕是真的要不行了,整個國公府都是靠老國公支撐著,想來那位也撐不了幾時了。”蘇綾梔蹙著眉,“若真是如此,想來肖家怕是要使盡法子了。”
夏香馥轉了轉眼珠,復露出淺笑:“說不準也沒那么嚴重,江家不可能同意。”
何意抱著謝卿卿逗弄,一副對肖世子娶誰都不太在意的樣子,但耳朵卻高高豎著,一個字也沒落下。
他比這幾位姑娘大上幾歲,和她們的共同話題本也不多,再加上夫君們都是相識,所以才走得近些,但歸根結底,何意還是認為自己和她們是不同的。
因此扯著話題說了些其他的便離開了。
謝瀟瀟沒明白大老遠走這一遭,卻只坐著說了幾句話的意義在哪,而且,他敏銳地察覺到那話題也不是多活絡。
坐上馬車,他便一直不停瞥何意,想問,但又怕那些事不是他該問的。
何意輕嘖一聲,抬手捏住他臉蛋:“看我一眼便要嘆息一聲,我有這般讓你覺得衰氣嗎?”
“不是……”謝瀟瀟臉色糾結,到底年歲還小,臉上是藏不住事情的。
“知道你想問什么,也許從前我與她們是有幾分交情,但成家后沒個人身后站著的都是兩方家庭,說話做事自然也不能全無顧忌,她們都為著各自的夫君,我則是為自保。”何意輕聲說著。
他知道,即便還能和那幾位姑娘走近,卻也無法交心成為真正的朋友了。
謝瀟瀟聞言有些失落,他低聲詢問:“朋友原來這般脆弱嗎?”
若真是如此,以后他和書藍還有云琮是不是都會變成這樣?
“當然不是,我與她們是半路朋友,不比你和自己的小伙伴是自幼的交情,自然時間長短也不是檢驗真朋友的唯一方式。”何意摸摸他小腦瓜,“唯有真心對真心,任何感情才能長久。”
謝瀟瀟再次不解:“可若是真心沒有換來真心呢?就如先前在臨洋縣,我亦是想真心待他們,可他們卻要推我進水里。”
“那他們自然就不是你的真朋友,你可以用任何讓自己覺得痛快的方式報復回去,前提是你會真的快樂。”
謝瀟瀟心性純良,他敏感卻不怯懦,是比謝瀟瀾還要會交朋友的,但他也不希望這種純善會被利用,他只能試著去教對方不要成為極善或是極惡之人。
而且,最要緊的是讓自己強大起來。
謝瀟瀟還是不懂,但沒關系,他只需要聽嫂嫂的話就好!
謝卿卿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只能轉著滴流圓的大眼睛看看這個,瞧瞧那個,一股子機靈勁兒。
回到謝府,謝瀟瀾還沒回來,何意閑來無事便繼續研究藥草了,他有陣子不倒弄這些,都怕自己要生疏了。
“之前孔師父教你的經絡可都記著了?”何意問謝瀟瀟。
謝瀟瀟像是被夫子點到名字一般,立刻應:“都記著呢。”
“從十二經脈一一背來我聽聽。”何意隨意說著,理藥草的手卻并未停頓。
“是。”謝瀟瀟張口就來,“十二經脈有手太陰肺經,手陽明大腸經…………浮絡是位于皮部的脈絡。”
何意聽他背的還算順口,雖說有幾個打了磕絆,但到底不是真學這個,沒必要那般嚴苛,何況也沒背錯,便由著他去了。
“背時可有一一對應穴位?”
“有的,穴位分類可要背?”謝瀟瀟迫不及待地想向他展示自己的才能,很想炫耀自己不僅學業的功課做得好,這些也沒有落下。
何意聽出點意思,知道他能背順,反而不讓他背了,惹得謝瀟瀟氣了半天。
謝瀟瀟熟知草藥,見何意放了些古怪藥進去,他不由問道:“嫂嫂這藥……”
“圣上近來有些虛不受補,我給他研制些好消化的藥,你若是無事便去帶卿卿玩,這會子他該喂奶了。”何意隨口說道。
謝瀟瀟立刻忘記自己原本要問的,忙起身離開了。
何意默不作聲將手頭的藥草全都制好放進藥盒里,也不去管謝瀟瀟之后反應過來會是何想法,這是他為對方切身上的第一堂課。
傍晚,謝瀟瀾比平時回來的早,但神情卻疲憊的厲害,何意蹙眉:“可是逸南王又刁難你了?”
“他一日不走,便日日都要刁難我,但他也不敢過分給我難堪,否則圣上也不會不顧情面。”謝瀟瀾安撫他,“你莫要太擔心。”
“如何能不擔心,什么狗屁長生,當所有人都一樣沒腦子嗎?指不定有多少人等著看笑話呢。”何意臉色不好,語氣也咸的夠嗆。
謝瀟瀾一日的疲憊都被他這句話給罵沒了,他樂不可支道:“你這話說出去都是要掉腦袋的,這么漂亮的腦袋,被砍了可就不好了。”
“別說這些油嘴話,都起雞皮疙瘩了。”何意挑眉,“那位最近身體如何?”
“你的藥無色無味,便是連太醫都查不出,自然十分有效果,他最近服用丹藥的次數少了。”謝瀟瀾毫不客氣地夸贊著。
目光落在何意身上時還帶著淡淡的遺憾,這般好醫術,倒是不知,這人在他原來的地方又會是如何風光,偏還有那些人不知滿足,欺辱于他。
何意當即笑了:“誰讓我師承左神醫呢?”
陪著謝瀟瀾用過晚食,又被對方拽著學了幾個畫本上的新姿勢,何意便爬在床榻上懶得動了,由著謝瀟瀾給他擦拭身子。
圓潤如玉的肩頭上還遍布著紅痕和齒印,謝瀟瀾笑著摸了摸,十分滿足地幫他套好里衣,跟著躺在他身側。
一時靜謐無言,氣氛倒也不顯得尷尬。
就在何意睡意朦朧之際,他突然想到件事,抬腳拱了拱謝瀟瀾:“避暑山莊那邊如何了?金大夫好像一直沒傳話回來,也不知他和藺小姐如何了。”
“萬事都有天注定,該是他們的,便跑不了。”謝瀟瀾將他往懷里攏了攏,下巴抵著他頭頂的發旋兒說著,“避暑山莊本也無大礙,想來過幾日靈微他們便會傳信回京,介時定會說這些,你且安心睡吧。”
何意悶聲應著,腦袋一歪便睡了過去。
謝瀟瀾低低嘆息,金四江的身份暫時不便暴露,藺灼華便不能離開避暑山莊,何況他們也不知圣上將其養在山莊的真真意思,只能等他死了再說。
只希望來日新圣能放她離京。
謝瀟瀾如今一想到要上朝就有些頭疼,因著丹藥之事,圣上對逸南王很是信任,怕是今年科考之事都要交給他負責,若是由此讓他壯大勢力,便更不好控制了。
他還沒有找到逸南王暗害王家的證據,只能再等等了。
翌日下朝,謝瀟瀾步伐匆匆往朝房去,冷不丁就被一小太監給攔住了,他神情驟冷:“何人派你攔本官?”
“稟大人,這是我們娘娘給您的書信,說里面記著您最想知道的事。”小太監瑟瑟縮縮地說著,將新信遞給他便跑了。
謝瀟瀾瞬間皺眉,這登不得臺面的舉動,當真是吳妃派來的?
他剛拆開書信,還不等他看清楚里面所寫內容,就驟然被前堂的侍衛給圍住了,這番場景立刻驚了所有官員。
御前侍衛,可是隸屬于圣上的人……
起初謝瀟瀾還疑惑,但當他看到與圣上站到一起的逸南王,便瞬間不驚訝了,他挑眉:“不知王爺又給本官下了什么套?”
“督察御史謝瀟瀾與后妃私通往來,立即收監,等候發落!”
作者有話要說:
謝大人:“有沒有搞錯,是不是忘記這是什么文了?”
第163章
謝瀟瀾神情淺淡, 目光卻只落在逸南王身側的夜辛身上,他淡淡道:“這番罪名微臣愧不敢受,不知逸南王有何證據?”
“你手中書信便是證據!”逸南王瞇了瞇眼, 陰柔的臉龐帶著得意的陰笑,“本王可是顧及你的顏面, 才不曾將這些書信公之于眾, 謝大人可莫要自取其辱。”
謝瀟瀾垂眸輕笑, 顧及他的顏面, 所以在散朝時人最多的時候扣下他, 還大聲宣揚他被扣緣由, 這可不是顧及他的顏面, 是想逼死他。
可觀圣上神情,對方分明是知曉這荒唐事的, 卻依舊縱著逸南王對他做出此事,想來是這逸南王不知耍了什么手段讓他信了。
謝瀟瀾收斂情緒,拱手彎腰,擲地有聲道:“微臣愿自請下獄,請圣上還微臣清白。”
“既如此, 便帶下去吧!”夜辛淡淡說著,好似全然不在意。
這大概是御前侍衛收押最快的一次,犯人不曾求饒掙扎, 挺胸抬頭跟著他們進了牢獄。
獄卒們見他氣勢洶洶進來,還以為他要提審什么罪犯,卻聽御前侍衛們說將其收押, 眼睛都瞪大了, 這可不是開天辟地頭一遭了, 畢竟先前謝家也曾被下過大獄。
謝瀟瀾被安排進了牢房, 到底還有官職在身,獄卒們不敢動用私刑,言語上也不敢苛責他,三十年河東河西,保不齊對方哪日就又出去了。
他端坐在草席上,只希望謝家得知此事能不要太著急。
原本已經散朝退去的官員們再次聚回到議事殿,連同太子和王爺在內,議事殿內站滿了人。
“父皇,兒臣覺得此事蹊蹺,謝左副鮮少與后妃來往,怎會突然被卷進此事中,還請父皇明查!”
“謝左副與其夫郎琴瑟和鳴,京城誰人不知,若是只因一封書信便要定其罪責,傳出去于父皇名聲有礙,此事定要明察秋毫!”
夜辛并不說話,他瞧著這滿議事殿的官員,只覺得恍惚,他從未想到僅憑一個謝瀟瀾,居然能讓他大淵數十位官員為其說盡好話,其中還包括他的兩位皇子。
再看殿內所站之人,每一位出去不都是響當當的人物?
他竟不知謝瀟瀾如此深得人心!
他冷聲道:“書信在手已是人贓并獲!朕會命慎刑拷問吳妃,若她用盡刑罰依舊不承認,朕自會還她和謝瀟瀾清白,至于你們,難不成要為其公然與朕作對嗎?”
“臣等不敢,只是陛下為何連書信都不曾看,便聽信逸南王片面之詞,認定里面是靡靡之詞?”齊太傅言辭鑿鑿,“若此事是有人存心陷害,陛下又該如何處置?此事尚未查明便將人收押看管,傳出去豈非要說陛下被奸人蒙蔽,傷害忠臣?!”
這番話說的有些重,但這番話也只能由齊太傅來說,他看向夜辛的神情包含失望,他自然不敢對天縱英明的圣上失望,他失望的是自己拼盡一身學問,都不曾教他做個好人。
“太傅!”夜辛落在齊太傅身上的目光有一瞬的陰寒,他轉而笑道,“朕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此事需要查明真相,若事實并非如此,朕自會還謝愛卿清白!”
這便是無人能改了。
“怎么還?一道圣旨直接將人關進牢獄,連辯解的機會都沒有,這哪里是要還他清白,這是明擺著要把他往恥辱柱上釘!”何意氣急敗壞,連敬語也懶得說。
若他此時還能心情氣和,那才是真有問題。
從宮中傳出旨意時,何意是一百個不信,謝瀟瀾是何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既然不是事實,那就是實打實的誣陷。
且事發突然不說,手段更是拙劣,任誰都能瞧出問題,偏偏夜辛就是要這樣做,擺明了要打壓謝家。
太子嘆息一聲,更是不解:“此事說來奇怪,還是等慎刑司拷問吳妃,大理寺受理后自然能還他清白。”
“嚴刑拷問,即便還人清白又有何用?”何意深吸一口氣,也覺得自己的情緒太激動了些,他起身對太子和夜楚淵行禮,“微臣失言,此事還請殿下和王爺多多幫扶。”
夜楚淵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保證道:“你且放心,獄中不敢對他用刑,我們會盡快查明逸南王的心思,你莫要動氣,謝伯母那里還需你照顧。”
“微臣明白。”何意扯著嘴角笑了笑。
太子和五王爺此次過來本就是想著安撫謝家,見何意能控制情緒,便起身離開去做事了,他們自然是要幫謝瀟瀾洗刷冤屈,畢竟是他們最強有力的后盾。
何意在屋內坐了半晌,他得想些能幫到謝瀟瀾的法子,逸南王心思昭然若揭,此時和他對著干顯然不吃力,他能用那種手段扣下謝瀟瀾,就能用更惡劣的法子對謝家。
他倒是沒什么,可謝卿卿和謝瀟瀟還笑。
這般想著,他立刻站起身準備往外走,就聽得外面傳來動靜,整顆心瞬間吊起,就在他以為是逸南王派人鬧事時,印商陸和褚決明他們來了。
印商陸進門就著急忙慌的安撫他:“你還好嗎?我已經讓我父親兄長遞折子進宮了,你別著急,此時紕漏百出,我看他們就是存心要鬧謝家,你要是害怕,我在這里陪你,再不濟他們也不敢隨便對我動手!”
“多謝。”何意溫聲說著,心里確實被他們安慰到了,至少發生這樣的事,他不是一個人在支撐著。
印商陸見他臉色不好,當下就有些心疼:“我們來的不湊巧,你先歇著吧,有事隨時讓人找我,咱們之間不講究那些,你千萬別不好意思。”
“是啊嫂子,任誰都瞧得出這粗劣手段連城中百姓都不信,老謝過幾日定會出來!”
何意卻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抓住印商陸,眼神懇切:“我確實想到,有件事只有你能幫我。”
印商陸瞬間精神了:“你說!”
第二日。
京城最大的醫館善仁堂竟開了義診,且義診暫時不限天數,只需在規定的時辰來,便會有大夫為他們診治。
起初還有人疑惑,待不少百姓去瞧過后才知道此時不假,且這義診坐堂的居然是何大夫。
何大夫可是進過宮為圣上看過病的,醫術有多高明自是不用他們多提,百姓們緊趕著便去善仁堂看病去了,不用花銀子便能看病,便是沒病的都要去診診脈讓自己安心些。
一時間,城中其他醫館都受到不少沖擊,偏偏還不敢與其爭辯,便只能忍著。
“嫂嫂該用午食了。”
何意利索寫好藥方,借著間隙應了一聲:“馬上就來。”
午食是不接診的,百姓們自然也都知曉,見他要吃飯,沒排上的便也都離開了。
何意這幾日雖說頓頓不落,但到底還是沒吃進心里,人也瞧著瘦了不少,謝母心疼的厲害,便日日都讓謝瀟瀟給他送飯來。
“今日怎的要陪我吃了?”何意笑著將多出來的碗筷遞給他,“你在這里怕是要打擾我做事。”
謝瀟瀟故作傲嬌,抬著下巴哼笑:“我才不會,我決定每日都來陪你出診,把脈可是你教的,我學的很好。”
何意抿了抿唇,看著他拒絕道:“你該去學院學習,哪能日日都來陪我問診,何況這幾日怕是就不用再做了,你不許來搗亂。”
謝瀟瀟知道他突然義診一定是救哥哥出來的一環,所以他也想幫忙,但聽他這樣說,心中稍稍驚訝:“是哥哥那有著落了?”
“估計就在這幾日了。”何意稍稍算過時日,如果宮中那位夠配合的話。
“好吧,可我還是要等哥哥出來再去書院,我不想聽他們紅口白牙的往哥哥身上潑臟水,等查明真相,他們自然會知道哥哥是清白的。”
何意看他一臉天真的樣子,想著不愧是孩子。
“不,你要去。”何意摸摸他腦袋,決定再教他一些東西,“永遠不要陷入自證清白的陷阱里,想想之前在臨洋縣發生的那件事,他們越是疑心就越要把他們的眼睛挖出來。”
謝瀟瀟顫了一下,瞬間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但沒緣由的,他居然覺得嫂嫂說的是對的,他哥哥什么都沒做,是那些人在污蔑他,該拿出證據的是那些誣陷之人!
何意見他明白了,便笑了:“吃飯。”
結束一日的義診回府,何意已然累得抬不起手臂,任由紅葉和柳梢給他捏肩捶腿,坐在空蕩蕩的屋子里也覺得有些孤寂。
瞧著屋內的閃晃的燭火,莫名就紅了眼眶,他低聲道:“不用伺候了,出去吧。”
“主子晚食用的少,奴婢再去備些點心來,否則若是老爺回來,瞧見您這般憔悴,怕也是要心疼的。”紅葉說著就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差點和宋元撞上,“先生,可是有要緊事?”
宋元眉目都有些笑意,點頭就往里面沖,看到何意立刻沉聲說道:“主子,宮中傳信了。”
“放出消息,就說母親身子不適,我義診多日也心力交瘁,府上一應要緊事都由瀟瀟處理,誰來府上都不見。”何意將眼底的淚意逼回去,瞬間便恢復了平時清冷的嗓音。
宋元立刻明白其意思,當晚就熱鬧起來,大夫一個個的都被請到謝府里,看完謝家主母看謝家正君,留兩個小兒如何能處理家事?
這一夜,滿京城的人百姓都在指責圣上不仁不義,謝家如何忠心他們可都是瞧在眼里的,偏偏要被這樣欺辱,簡直不給一家老小活路!
作者有話要說:
第164章
“貴妃娘娘發動了, 請何大夫去看一眼吧!”
深夜,周福著急忙慌的趕來,消息傳的沒有那么快, 因此當他趕到時,看到的謝家也是兵荒馬亂, 一時間他差點沒好意思開這個口。
但他深知自己此次是帶著任務來, 就必須得將事情辦成, 就算辦不成, 也不能是他的原因。
宋元聽到他這番話都驚了, 他扭頭:“公公, 實在不是我們正君不去, 如今謝府亂作一團,哪還有能用的人能去給宮里的娘娘看診?”
而且宮里御醫無數, 為何偏偏要何意去看診,再者、明知道何意用處頗多,還非要這樣想方設法的弄謝家,這是在給誰找麻煩?
謝府確實沒人能顧得上周福,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大夫們去了謝家主母屋里再去給何意看病, 而謝家最小的孩子偏偏在謝瀟瀟的看顧下依舊在大哭大鬧。
任誰看著這場景都有些于心不忍。
周福就這樣無功而返了,回稟圣上時,破天荒的對他生出了些微弱的不滿, 他難以想象圣上能如此逼迫忠臣。
“不能來?”夜辛冷呵,“謝家發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讓你連個人都帶不來!”
周福只能把他在謝家看到的一切悉數告知, 他感慨道:“圣上, 謝家此次真是無妄之災啊!”
耳畔是慧貴妃的哭喊, 還有周福為謝家開脫。
他當然知道此事不怪謝家, 但他更想要長生的丹藥,可他膝下子嗣稀少,如果慧貴妃這一胎因為他的私心而保不住,他怕也是要后悔。
“圣上!”慧貴妃身邊的宮女沖出來,跪地哭泣,“圣上我們娘娘說了,若是有任何意外,定要舍母保子!”
夜辛一聽這種話就腦仁疼,他就算再無能,也斷不會拿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當踏板,什么舍母保子,竟然說這么荒謬的話!
“周福!”夜辛咬牙,“去將謝愛卿請出來,并將此消息告知謝家,今夜無論如何都要請到何意!”
“是是!奴才這就去辦!”
夜辛有些失力般坐在椅子上,長生不老果真是人人都無法觸及的美夢,他不是看不出謝家在刻意躲避他,否則何意怎會突然累倒?
他閉了閉眼,罷了。
周福親自去將謝瀟瀾請了出來,他語氣有些急:“大人安好,您快些回府上看看,貴妃娘娘還等著救命呢。”
“多謝公公。”謝瀟瀾并未接他的話,只對他此次的迎接表示感謝。
周福便不敢再多說什么,備好馬車將他送出府了。
他雖人在牢獄,但對于外面的一切并非全然不知,因此當他回到府上時,著實沒想到何意是真的病了。
“大人回來了!”
“快告訴老夫人和正君!”
人人奔走相告,離謝府最近的肖國公府自然是沒得睡,何止是他們,怕是那些受何意義診恩惠的百姓也都沒睡好。
謝瀟瀾匆匆進屋,就見何意靠坐在床榻上,臉色蒼白,表情亦是從未有過的疲累,他立刻上前:“夫郎……”
聽到他的聲音,何意先是一愣,而后瞬間抬頭彎起眉眼,語氣有些輕:“回來啦。”
“嗯,回來的有些晚,讓你擔心了。”謝瀟瀾眨眨眼坐在他身側,他突然想到自己這數日都不曾沐浴,剛要起身,肩膀便被對方輕輕枕住了。
何意閉著眼睛,感慨著:“我累的厲害,但是心中卻松快不少,他既然放你出來了,我們就不要再輕易將許多事揭過了。”
畢竟許多人都是沒有心的,與其被動挨打,不如主動出擊。
“好。”謝瀟瀾低應了一聲,“喝藥了嗎?”
何意搖頭:“那藥喝了難受,那位還指著我進宮呢,我若是就睡下,他才是真的要發作了。”
謝瀟瀾眼底一片痛色,如果他地位超然,斷然不會讓何意陷入兩難的境地,總有人要想方設法的逼迫他們。
他此刻是無能為力,卻不代表永遠都無法動手。
“怪我,還是怪我。”謝瀟瀾難以自持般道歉。
卻忘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何意哼哼一笑:“無事,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了,既然事情已然發生到這般田地,就不要再輕易放過了。”
“好。”謝瀟瀾微微側頭在他額頭落下一吻,他自然不會再放過那些人,不管用什么手段,都不會。
兩人相擁,片刻后何意提出離開,按照圣上所想,他已經將謝瀟瀾無恙放出,那何意無論如何都得進宮為貴妃診治。
這是交易,不得不交易的交易。
何意帶著數人進了宮,謝瀟瀾一時等不到他,沐浴后便直接去書房了,他提筆寫了書信,讓宋元連夜送去了逸南王府。
何意撐著病弱之軀進了貴妃宮苑,出乎意料的是圣上居然還守在那里,可見他對此胎當真是看重,就是不知是出于何種心情的看重。
“來了,進去瞧瞧吧。”不等何意對他行禮,他便直接揮了揮手示意他進去。
貴妃想來是不好的厲害,現下已經沒有力氣再大喊大叫了,嗓子也沙啞的過分。
何意也沒同他多客氣,抬腳便帶著人進去了,見到他來,里面的太醫們都松了口氣,鮑太醫更是直接將病癥告訴他:“不曾見紅,只是胎象虛浮無力,且腹痛不止,我懷疑是有人下毒。”
“我去看看。”何意側頭悶咳一聲,抬腳便往里面去了。
向來端莊高貴的貴妃娘娘此刻病弱虛浮地躺在床榻上,表情痛苦難忍,活像是承受著滔天痛意。
何意傾身在她耳畔低喃幾句,將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藥喂給她,不過片刻疼痛便消失不見了。
“辛苦娘娘了,多謝。”何意低聲說道。
“若能以此換你謝家對我兒忠心耿耿,便不虧了。”慧貴妃也沒同他虛與委蛇,直接將訴求告知。
何意當然明白她的意思,謝瀟瀾看似狂妄,實則有勇有謀,若他真對那位置感興趣,給他五年十年,真能想法子奪了那位置也未可知。
但何意不喜,他自然不會做。
算是徹底達成共識,慧貴妃折騰了一夜,用過藥便昏睡過去了。
何意到外面復命:“貴妃娘娘已然無恙。”
“……你可愿留在太醫院?”圣上說這話時難得覺得有些羞恥,但他是圣上,即便做錯事也是對的。
“為圣上做事是微臣榮幸,只是不知圣上要微臣以何身份入太醫院?”何意啞聲問道,間或咳嗽幾聲。
圣上看了他片刻,最終淡淡道:“若是許你副院使,你可愿意?”
“多謝圣上。”何意拱手行禮,眼底閃過一絲得意,起身后那股凌厲轉而消失不見。
翌日,圣旨便下到謝府并告知滿宮了。
謝瀟瀾被誣陷一事自然被重提,太子和五王爺及時拿出書信作證,證實了那信中字跡非吳妃所寫,就這樣稀里糊涂地還了謝瀟瀾清白,并將吳妃也放出了慎刑司,為安撫她還為她晉了位份。
而因為不曾查證就將謝瀟瀾抓起來的逸南王卻遭到了斥責,罰了他半年的俸祿,便就此揭過了。
此事再無人敢提及。
夜霆淵咽不下這口氣,下朝便找到了逸南王,他又急又氣:“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的好端端又把他給放出來了?”
“多虧了謝瀟瀾的正君,你可知謝瀟瀾被關進去他就一直在城中義診?”逸南王勾著唇角,“一舉得了民心,若是皇兄遲遲不放,他甚至能鼓動百姓來逼迫,偏此事貴妃出事,更是給了皇兄將謝瀟瀾放出的借口,這般好臺階,他自然要跟著下。”
夜霆淵極其敗壞,他深吸一口氣憤恨道:“好不容易將他弄進去!卻又被他躲過一劫!虧他娶的好夫郎!”
逸南王聞言眼底閃過一絲嫌棄,早知道這是個扶不上墻的,也不想想當時本就是稀里糊涂將人關進去的,能關上幾天都是謝瀟瀾給面子,他倒還不知足起來,真以為那破牢能關他一輩子?
沒腦子的東西。
原本他還準備和對方說自己的打算,如今卻只字不提了,他著實怕這蠢貨害了他。
“如今謝瀟瀾并非最要緊,他只是朝廷官員,若你真想懲治他,待日后榮登大寶也不遲,眼下最要緊的是你得想法子得你父皇喜愛!”逸南王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如今太子之位并不牢固,你若有本事,便將他比下去,難不成還等著來□□宮嗎?!”
“……倒、倒也不是。”夜霆淵像是突然想通一般,匆匆離開了,“本王還有事先行告退了。”
逸南王盯著他的背影狠狠翻了個白眼,想到自己昨夜收到的書信,他不免稍稍松了口氣,只要對方肯幫他這一件事,來日便方長了。
何意要進宮做太醫院副院使,自然每日都要和謝瀟瀾一同進宮,兩人相處的時間反倒多了些。
“在宮中萬事小心。”謝瀟瀾將他送到太醫院門口,“若有急事便讓阿魏和預知去找我。”
何意卻是笑了:“如今哪里還有別人害咱們的份?自是要反過來了,你且放心。”
他做事向來穩妥,連用藥都極其小心,謝瀟瀾自然放心,如今他暫時和逸南王達成協議,想來對方短期內也不會威脅何意。
看著他進了太醫院謝瀟瀾才轉身去自己的朝房。
何意進院便發現太醫們都等著他,何意立刻揚起笑:“是我來晚了,倒是讓諸位好等。”
“何太醫客氣了,已經為您準備好房間和藥室,可要一觀?”院使笑問,全然不似先前堵著太醫院的門不許何意進的時候了。
何意如玉的臉龐笑意更甚:“那便有勞院使大人了。”
這里往后就是他的戰場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掉個小紅包,多多評論呀~
第165章
何意雖說是以太醫的身份進了太醫院, 但也不是宮中隨便什么人都能讓他去診脈的,明眼人都瞧得出,他日后是要專門為圣上診治的, 不敢隨意使喚。
因此他在太醫院無非就是每日給圣上和皇后貴妃請脈,再根據他們的脈象熬煮補藥, 偶爾吳貴妃也會把他叫去把脈, 想來是知道君恩如流水, 有了這般地位, 她也不再全然奢求圣上的寵愛了。
這日, 吳貴妃再次把何意叫去, 如今能指使何意親自給他診脈, 也算是能彰顯她的地位了。
“如今雖才三月底,但天氣已然開始炎熱, 娘娘心煩氣躁睡不著,微臣會開些溫和的方子。”何意為她把過脈,淡聲說著。
之前吳貴妃也找他診過脈,但氣氛都不像今天這般詭異,往常對方都會與他說幾句話, 然后再讓宮女送他離開,今日倒是反常。
說話講究一來一回,他這句說過便不作聲了, 只等著對方說她該說的。
吳貴妃想來想去,還是把屋內的宮女全都屏退了,她低聲道:“有些話本宮從未想過要告訴別人, 一來她有家世背景和皇子, 二來本宮那時位份不如她, 只能小心避著, 許多事本宮承認都做過,但那件事與段家脫不了關系。”
段家,是柔妃的母家。
何意自是不信吳貴妃會這樣輕易把她保身的秘密說出來,總有所圖才對。
他沉聲問道:“娘娘說這些話,可是有什么想得的?”
“本宮是不如旁人聰慧,但在這宮中總要有些本事才能茍活,我感覺到了你們要做一些事,我只希望來日你們事成能放我出宮。”她連自稱都不用了,可見是誠心誠意。
何意斂眉,輕聲說道:“此事微臣難做決定。”
但這些都不是何意能做主的,何況介時能不能放她出宮也得是來日登基的圣上說了算,她這般說,反倒是認準了何意會幫她。
但來日謝家能在新圣面前占多高的位置,都尚不可知,又怎能做新圣的主?
吳貴妃卻搖搖頭道:“無須你費盡心思幫本宮,只像先前本宮幫你一般便可,幾句話,事情能成便成。”
“娘娘可知,僅憑您這些話是無法為王家翻案的。”何意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已經暗示到這般,吳貴妃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決定性的證據她雖然沒有,但她知道哪有,也可以幫忙去找。
兩人達成協議,何意便再沒有多說什么,畢竟是數年前的事,要找證據何其艱難,但只要有人能幫,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何況,何意也不擔心吳貴妃會出賣他們。
阿魏拎著他的藥箱跟在他身后,剛坐下準備給吳貴妃配藥,周福便來了,對方見到他立刻笑了:“何太醫,圣上的藥熬的如何了?圣上說身子有些疲乏,想喝您的藥松快松快。”
何意的藥是出了名的神奇,明明都是同樣的配材,但他制出來的湯藥不僅不苦,還帶著些淡淡的甜味,其他太醫也有學有樣的在里面加了些糖,但都不是那個味。
而且在這些太醫眼中,良藥苦口利于病,那種甜湯似的東西不一定有用,但偏偏就還真管用。
這不,連圣上都喜歡喝。
“是藥三分毒,哪能有喝藥松快的道理。”何意微微蹙眉,明著是對周福擺臉色,實際上是對圣上甩臉子呢。
偏周福也不往心里去,他哎呦一聲懇求道:“何太醫就當是幫幫奴才了,圣上要得急呢。”
“那我便重新為圣上配份湯方,待我這邊配制好直接送到御膳處,讓他們直接給圣上熬煮送去。”何意說道,為了安周福的心,他還表示會讓太醫院其他的太醫一同看過再送去。
周福就喜歡他這機靈勁兒,笑意滿滿的應承后便離開了。
圣上如今雖已年老,但到底還坐著那個位置,他身邊的老太監都能對何意這樣和顏悅色,可見都是因為圣上對其滿意。
其他太醫自然眼觀鼻鼻觀心,誰不羨慕能在圣上跟前得臉呢?
“何大夫,怎的你熬煮的藥都和甜湯似的?”有太醫問道,他們沒嘗過,但也多少聞到過一些,空氣中飄著絲絲甜味兒。
何意哂笑一聲:“可放些冰糖和不會消減藥性的果蔬汁,都是自行想的小法子,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東西。”
這些老大夫骨子里都透著古板和沉穩,他們對藥的看法便是——藥就是藥,不能有任何其他的物質影響,所以藥就該是苦的。
驟然從何意這聽說這些“邪魔外道”的東西,都有點驚訝,但他們在醫術上又接受良好,只要能治病救人,什么藥都是好藥,便也都試著去運用這種法子。
何意笑笑,便讓預知按照他所說的寫的方子,順便還拿給其他的太醫們傳看,畢竟是要給圣上喝的東西,自然要謹慎再謹慎。
都未覺得有不妥,何意便讓預知送去御膳處了,讓他們盡快給圣上熬煮甜湯。
沒人能看出何意在里面添減的東西,自然也無人能察覺到其中的不對。
何意雖隸屬于太醫院,但他卻是不用在太醫院內當值的,每日到了時辰便可離宮,若是過時辰后還要尋他,只能到謝府去。
他在長街處等著謝瀟瀾,如今天氣已然變暖,且又越來越熱的趨勢,連天都變長了,阿魏站在他身側給他扇著風,生怕自己照顧不周。
“何大夫!您在就好了,慧貴妃娘娘發動了!您快去瞧瞧吧!”
傳口信的太監何意認得,確實是慧貴妃身邊的人,何意抿了抿唇,到底是他一直照顧的身子,該如何用藥也唯有他清楚,何況就算和慧貴妃曾有過小摩擦也早已隨著利益散去。
何意示意阿魏在這里等著謝瀟瀾,而他則帶著預知匆匆趕去了慧貴妃的宮苑,里面已然傳出比上次還要慘烈且熟悉的聲音。
他曾生育過,自然明白對方正在經受痛苦和折磨。
“情況如何?”他匆忙進去,抓住穩婆便問。
穩婆雙手都是血,唉聲嘆息著:“貴妃本就年歲大,已經不是適合生育的年歲,再加上此胎難產,怕是要不好了!”
驀地,何意眼皮突然跳了起來,他隨意弄了弄衣服,便準備進里屋去給慧貴妃瞧瞧,可就在他繼續走進時,卻又被外面的吵鬧聲給驚著了。
那股不安的預感更加強烈,還不等他做什么,便從外面沖進幾位帶刀侍衛,他們面露兇色,在看到何意后卻溫和了許多:“何大夫!圣上身子不適,請速速與我們走一趟!”
何意不知想到什么,下意識后退了兩步,他搖搖頭:“貴妃娘娘此處亦是抽不開身,待我幫娘娘——”
他話還未說完便被那兩名侍衛給鉗制住了,其中一名輕嘖一聲:“好言相勸不聽,非要哥幾個動粗!其余人圍住這里,這位可是咱們安身立命的本錢!”
整個宮苑都戰戰兢兢,像是刻意為了不驚擾里面的女人生產,吩咐人把這里包圍,帶著何意便離開了。
事態變化太快,何意甚至還沒有想明白怎么突然就發生了這種事,在他看來,不管是夜霆淵還是逸南王都不應該這么魯莽,而且,更讓他在意的是早就到了謝瀟瀾下朝的時辰,卻久不見人影。
也許從那時,宮中就已經被這股陌生的勢力給包圍了。
讓何意沒想到的是這些人確實把他帶進了圣上的寢殿,殿里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但粗略看去只有夜霆淵和逸南王這兩位主子,合著還真是這兩個人謀劃的這么……沒腦子的逼宮。
夜霆淵還在極力勸說圣上:“兒臣到底哪里比不得太子?如今您就是不愿意,也得把儲君的位子給我,否則兒臣便要大逆不道一次,殺了那還未出世的弟弟!”
“畜生!”夜辛爬在床上,呼吸間有些困難,呼哧呼哧地像是破舊的老風箱,聽著就是一股茍延殘喘的勁兒。
“孩兒是您的兒子,是天子之子,怎會是畜生?”夜霆淵眉宇間帶著狠戾,“瞧您也沒幾日可活,便趕緊寫圣旨將圣位傳于我!”
夜霆淵并未發現他說這話時逸南王十分隱晦地看了他一眼,但他依舊沉默不語,直到看到手下人把何意帶來。
他笑道:“何太醫來的正好,圣上失心瘋了,死活不肯下旨意,該如何讓他的手臂動起來?”
何意靜靜看著他:“微臣無能為力。”
逸南王瞧見侍衛還鉗制著他的手臂,便立刻命令他們松開,否則若是被謝瀟瀾瞧見回頭倒戈,那就得不償失了。
逸南王笑道:“怎會?如今這皇宮已經被層層包圍,你若是能做到,本王便放你和謝大人出宮。”
何意當然不會這么做,即便是他如今站在這,依舊不覺得這倆人有登基的可能,何況,只要謝瀟瀾沒事,他就一定會及時來救自己,要他做這種事,無非是想把謀逆的罪名再次扣到謝家頭上。
他沒有那么蠢,卻也不會和他們對著干。
“逸南王不要強人所難,微臣便是拼盡一身醫術也無法強迫別人,若強迫有用,二位王爺也不會找到微臣了。”何意滿臉鎮定地看著他們,他們都做不到,自己又怎會做得到?
“言之有理。”逸南王輕笑一聲,帶著嘲諷和不屑,“老三,你也該去外面看看了,若是被你的好兄弟們殺進來,你可要功虧一簣了。”
夜霆淵一聽心神一凜,立刻帶著殿內所有人匆匆離開了。
何意像是沒明白他為什么把夜霆淵支走,蹙眉道:“其他人在哪?”
他成日泡在太醫院,根本不知道前朝發生了什么事,何況他最近一心都是倒弄那些藥,連外界的事都鮮少關注……
逸南王哼笑:“那都不是你該擔心的,本王答應你夫君的已然做到,接下來便要看他履行承諾了。”
“你什么意思?”謝瀟瀾怎么可能和他達成協議?
“你竟不知道?你那好夫君說了,只要本王在逼宮時留你性命,他便幫本王解決掉絆腳石,你說他到底憐你更多,還是迫不及待手刃仇敵更多?”逸南王說著竟是直接笑出聲,活像是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話。
何意咬牙:“你卑鄙!”
“本王自然要卑鄙無恥!”逸南王說著一甩袖子背對他,他神情倨傲道,“本王也曾是先圣屬意的王!卻被自己的好哥哥發配到了那種地方!本王怎能咽下這口氣!”
“可圣上是你親兄弟,且他從未傷害過你。”何意故意挑起他情緒,手掌卻慢慢從袖口中伸出來,做好了萬全準備。
逸南王背對著他自然沒有發現這些小把戲,他情緒激動,像是陷入過往的沉痛,狠厲道:“那時亡妻身懷六甲且纏綿病榻,欲留京治愈再離開,他卻不愿,用強硬手段逼迫于我,導致我妻兒客死他鄉,我怎能不恨!”
他說這話時,何意已然將銀針抽出置于自己的指腹,卻聽得對方再次說道:“如果那年你是隨行的醫師便好了……”
話音剛落,何意立刻將銀針扎于他裸露的后頸,只見逸南王連多余的音節都不曾發出,便重重倒在了地上,渾身抽搐著吐著污血。
何意垂眸,輕聲道:“幸好遇到的不是我……”
他早就為了能活下去而泯滅良心了。
“夫郎!”謝瀟瀾持刀匆匆趕來,原本象征著權勢官職的紫色朝服已經被染成深色。
何意眨著眼睛看他,語氣有些哽咽:“逸南王死了,你還要做什么都可以推到他身上,你知道的,我是除我師父之外最好的大夫,我能做到。”
“去偏殿等我。”謝瀟瀾用力抱了抱他,在他額頭親吻片刻。
何意不敢打擾他,抹了把眼淚乖乖去了偏殿,此刻他整顆心都晃悠的厲害,一時驚慌,一時羞愧,一時自責……
他干脆蜷縮在角落里,用散落的帷幛包裹住自己,他知道謝瀟瀾要做什么,也不是從今日才知道的。
濃烈的恨意不是只有謝瀟瀾才有,他也有,只是沒到那種程度罷了。
但王家滿門和謝父,早已成為謝瀟瀾肩頭的責任,盡管知道罪魁禍首還另有其人,但他依然要報復不肯查明真相的昏君!
這是謝瀟瀾和逸南王商量好的,只要讓他手刃仇敵,他自會不去做他邁向圣位的絆腳石,因為他確信,逸南王不可能走到那個位置。
前殿。
夜辛悶咳著吐出烏黑的血,他閉眼輕笑:“你們夫夫二人,倒是一個賽一個的心狠手辣,是我欠你們的,罷了罷了……”
他漸漸閉上眼睛,唇邊是釋然的笑。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到這里就結束啦!
(開玩笑的,前面還有伏筆沒圓回來呢)
但報仇雪恨會很快結束的!
前面的伏筆不知道你們還記不記得……
第166章
“結束了嗎?”
聽著近在咫尺的熟悉腳步聲, 何意慢慢抬起頭看向他,漂亮的眉眼此刻泛著紅,眼底一片濕潤不說, 就連睫毛都被淚水打濕小撮小撮的。
看起來可憐極了。
謝瀟瀾卻知道這副看似柔弱的外表下有多強大的內心,但依舊不能阻止他心疼眼前的人。
他蹲下將人攬在懷中安撫:“莫怕, 逸南王毒害圣上, 我已將其斬殺, 我們都安全了。”
“你怎會知道是今日?”何意額頭抵著他肩膀, 想到逸南王的話有些低落, “你當真和他有交易?”
謝瀟瀾沒瞞著他, 大方承認:“是, 我必須和他做這次交易,百利而無一害之事并不要緊。”
何意明白謝瀟瀾的意思, 逸南王很明顯是奔著圣位來的,謝家和他多有齟齬,如果來日他登基自然要拿謝家開刀,但他不愿背上反傷叛亂的罪名,便只能找別人替他背, 和圣上有“殺父之仇”的謝瀟瀾分明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而且,謝瀟瀾攤上這種誅九族的大罪,從很大程度上也算是斷了太子和夜楚淵最強有力的爪牙。
但逸南王在自己的封地待太久了, 再加上夜霆淵有意隱瞞,他對謝瀟瀾知之甚少,可以說全不了解, 便被哄騙了去。
竟不知該說他心思單純還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無妨, 我能理解。”何意拍拍他后背, 像哄奶娃娃似的哄著他, “我知道你肩上的重擔,可……他們會信嗎?”
外面躺著的尸體,都曾經過何意的手,那些污血就是最好的證據。
謝瀟瀾眼神微暗:“會信。”
他將何意扶起,外面好似還有廝殺的動靜,不知是不是所有人都在靜等今日此刻,所以應對起來總顯得游刃有余,甚至根本不需要耗費太多精力。
片刻后,宮殿被士兵層層圍住,身著鎧甲的太子和夜楚淵姍姍來遲,和他們一起的還有被押的夜霆淵和他未來老丈人護軍參領趙濟桓。
夜楚淵像是早就料想到了,因此宮殿內的血腥并沒有引起他的注意,他看向謝瀟瀾:“都解決了?”
“微臣來遲,逸南王謀害圣上被微臣一劍刺穿了。”謝瀟瀾拱手行禮,端的一副慚愧模樣。
夜楚淵象征性地沉默片刻,最后一臉憤然地看向夜霆淵,長劍落在他肩膀上,怒道:“五哥,你怎的這般糊涂!逸南王對圣位虎視眈眈,你怎能和他同流合污犯上謀逆!這可是死罪!”
“呵!你又清高什么?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如何想的,借著旁人的手鏟除異己,不愧是太子殿下能想出來的計策!”夜霆淵咬牙切齒,他甚至覺得自己雖敗猶榮。
太子聞言卻是突然笑了:“你可知你為何一直不得父皇重用?事到如今你都看不明白眼下的形勢,父皇早知我對那個位置沒有絲毫眷戀,小五才是最適合的人選,你們連這都瞧不出,有什么資格坐在那個位置?”
“胡說!你騙人!你是太子,是中宮嫡出,怎么可能不想坐上那個位置!”
“我本就無意圣位,你若真不是蠢笨至極,不妨回頭好好想想吧。”
夜霆淵難以接受,他苦心孤詣多年,一直都想成為儲君,來日好順理成章坐上那萬人之上的位置,可到頭來,居然告訴他,他心中所想都是錯的?
可事到如今,他已然成為失敗者,便再無話語權了。
是夜,圣上駕崩的消息傳出。
犯上叛亂的逸南王已被誅殺,連其王府上下百余人皆被賜死,三王夜霆淵則是以同黨的罪名被收監,得了個終身囚禁,趙家、段家和賈家等被滿門抄斬,一個不留。
史官寥寥數筆便將此次宮變帶過,被帶過的還有數百人的性命。
按照常理,圣上駕崩,合該由太子登基繼位,但先圣早便寫下圣旨,指名登基人選,再加上夜楚淵在宮變時卓越表現,便順理成章的繼位了,而夜辭淵自然是請辭太子之位,做他的閑散王爺。
此次事情涉及頗廣,朝廷凡是與三王爺和逸南王有牽連的皆被審查,來往密切當即以同黨處死,而胡亂站隊則是直接被貶官外放。
夜楚淵是做上位者的好手,他以雷霆手段將與自己二心之人剔除,迅速讓自己人填補空缺,一時間朝廷便成為了他的一言堂。
此事徹底結束,已然是暮夏時節了。
“今年夏天事務繁瑣,倒是耽擱避暑了,一眨眼都將將入秋了。”夜楚淵也就是當今新圣端坐首位,半真不假的抱怨著,好似他還是從前的王爺。
但此時的抱怨話,卻沒人敢隨便接了,謝瀟瀾也是如此。
上位者總是多疑多思,他是有從龍之功,但不代表新圣會毫無顧忌的重用他,若他行事不小心,怕是要重蹈覆轍,因此他只和其他人一般,笑而不語。
夜楚淵抿唇:“你們都退下吧,之……謝愛卿留下。”
謝瀟瀾聞言立刻從椅子上起身,對他拱手行禮:“不知圣上有何事吩咐?”
“皇兄為避嫌如今不管朝中事,只顧著和她的妻子,那些新提拔的官員做事亦是中規中矩,朕瞧著,你也有意要和朕疏遠了。”夜楚淵感慨著,“你怕朕兔死狗烹。”
“圣上言重,微臣不敢有這般想法,君臣有別,微臣時刻謹記在心。”謝瀟瀾垂眸說著,言辭懇切。
夜楚淵卻不信,他自嘲道:“事情平息后,你以不敢身居高位為由拒絕朕為你封官加爵,甚至為你夫郎請辭太醫院副院使一職,你將全家都退出朝廷,豈非也是要刻意和朕疏遠?”
謝瀟瀾抿唇不語。
古往今來,沒有哪位帝王不曾兔死狗烹,謝瀟瀾也只是做了最基本的打算,他官行至此,也已經為王謝兩家報仇,早就沒有什么夙愿了,如今也只希望新圣能看在他忠心一片的份上,來日不要苛待謝家。
至于成為新圣身側的紅人,他此時是不敢想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新圣是什么脾性,或者說如果沒有前世的記憶,連他也琢磨不透對方,畢竟夜辛曾暗中培養他成為合格的圣人。
“圣上多慮了。”他只能干巴巴說這樣一句話,甚至不為自己辯解。
夜楚淵看著他很是感慨:“我從未想過做那些暴虐之事,你是我最信任的好友和下屬,沒有你,我無法順利坐到這個位置,之淮,我不求你為我肝腦涂地,只希望你能信我一次。”
他連自稱都不曾用,甚至還叫著謝瀟瀾的字,恍惚間好似真的回到了數年前他們還是京城紈绔的時候。
謝瀟瀾低嘆一聲:“圣上不必如此,微臣從未想過辭官,且我夫郎無意牽扯到前朝,您知曉他是微臣軟肋和逆鱗,就自然明白微臣對他是何等看重。”
“你既這般說,那朕就不逼迫你,只是太傅一職還需你來擔,除了你,朕誰也不放心。”夜楚淵說道。
“微臣明白。”謝瀟瀾微微點頭。
許多話點到為止,夜楚淵便沒再多留他,示意他離開了。
這幾個月朝中一直在為先圣的后事忙碌,夜楚淵連登基大典都不曾舉行,但他成為圣人已經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尊稱便也一直叫著。
謝瀟瀾依舊在自己的職位上,雖說加了一層太傅職,但他如今夜楚淵不曾娶妻,更別提教導子嗣,因此他也算得上清閑,告辭后就直接出宮回府了。
他剛走進院里,宋元便迎了來:“主子回來了,正君在后院亭子里和小少爺玩。”
“知道了。”謝瀟瀾臉上的陰云一掃而空,唇角上揚便朝后院走去了。
謝卿卿馬上一周,已經會爬會站的,抱著何意的小腿吐字清晰的吱哇亂叫著,手里還拿著一小塊甜瓜啃著,淺碧色的小薄衫上也濕濕的。
何意擦也擦不過來,所幸由著他去,等不吃了再直接給他洗澡就是了。
“爹…爹爹……”
小家伙伸著胳膊要何意抱他,何意一臉凝重:“寶貝你已經不是三個月的奶娃娃了,要學會獨立,不能任何事都要爹爹抱呀。”
謝瀟瀾失笑,在教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小家伙還有半月就要生辰了,眉心一點紅痣,更是襯的他白白嫩嫩,眼睛仁又大又黑,盯著人看時清澈又…愚蠢,十根小手指頭像是剝了殼的花生,粉嫩又白胖,小肉坑深陷,可愛的不得了。
他還不能理解獨立是什么,只知道何意不愿抱他,便一直舉著胳膊往他身上撲,嘴里還甜甜叫著爹。
何意整顆心都化了,忙把他抱起來放到腿上,還捏著小肉坑玩,軟乎乎的。
“夫郎。”
“回來啦。”何意瞬間揚起笑,“你快來抱他,他現在越來越沉啦。”
謝瀟瀾三兩步上前,就把越來越沉的兒子抱起來了,小家伙在他爹爹這里可從來享受不到舉高高,歡天喜地的笑個不停。
“今日可好些?”
自從那日之后何意便大病了一場,也是因此,謝瀟瀾為他辭去副院使一職時才那般順利,在其他人眼中,何意就是個有些本事且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鄉下人,見到那種大場面,會病倒也是應該的。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精心養護了數月,他的咳疾才慢慢治好,上個月才愿意出來走動。
何意像之前那樣彎起眉眼:“無事了,先前病著情緒便不高漲,如今已經全然無事了。”
“那就好。”謝瀟瀾沉吟片刻,將今日的事說給他聽,“君臣本該如此。”
“我想…他應該很害怕。”何意輕聲說道,“但你所做是對的,最是無情帝王家,咱們也該小心些。”
謝瀟瀾點頭岔開話題:“周歲禮合該好好辦,也得讓我瞧瞧,誰惦記咱們家卿卿呢。”
“那就好好辦。”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章~
第167章
謝卿卿是八月十二生的, 過不了兩天便是大淵的中秋團圓節,按照常理來說為避免兩個日子相沖,都會刻意將另一個日子薄弱化, 但謝家顯然沒有這種打算。
謝瀟瀾甚至親手寫了請柬,邀請朝中官員來參加他兒子的周歲禮, 這可不是一句“生辰”就能帶過的小日子。
對謝家來說, 顯然是孩子的生辰宴更加重要一些。
說起來也算是除去新圣繼位之后, 第一件能讓所有人暫且放下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出門的事, 可不是都要緊著來做客, 便是不曾邀請的, 也都抱著心思登門了。
小主人公則是被謝瀟瀾抱著, 睜著大眼睛瞧著來往的人群,他還不懂這些人為什么都要和他說話, 但并不妨礙他仰著腦袋笑。
“令郎瞧著便聰慧可愛,倒是叫我們這些府上沒有小哥兒艷羨不已了!”
“你回頭納一房妾,再給你生個不就好了?何苦惦記別人家的,快些讓讓,該我們瞧了!”
今日來的不論是何目的, 都撿著好聽的話說,畢竟人人都知曉,謝瀟瀾即將擔任新太傅一職, 先前齊太傅年事已高,自然無法再擔此重任。
而且,他們心中都門清兒, 若是何意肚子不爭氣, 謝家這一脈也就這個哥兒了, 往后萬貫家產不都是他的, 此時若能打好關系,來日再定下婚事,豈非攀龍附鳳?
只是這些人卻是錯了主意,只要何意在一日,就斷不會做出“包辦婚姻”這種滑稽之事。
謝府宴請賓客向來看天氣,今兒天氣爽快,宴會便在后園的亭廊中,也沒分高低貴賤,撿著位置坐便是了,這是謝府一貫的風格,凡是來過的都知曉。
稍偏些的位置,坐著一群不算大的少年人,從衣著來看倒像是哪家的書生郎。
“好歹咱們都是頗有名望的考生,竟是連像樣的座位都不給準備,早就聽聞這謝家正君是鄉下人,連宴會都不會辦?”
“你說這些做什么?那些有頭有臉的不都是這般坐著,你若不喜歡坐這里便往前面去和齊兄同桌!”
“哎!我就隨口一說,說來這謝家還真是好福氣,誰不知今年秋若齊兄下場高中便是板上釘釘的事,倒是便宜這謝家小哥兒了!”
“是嗎?”謝瀟瀟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側,身后的婢女手中還端著要給他送的佳釀,他看向這幾位書生,“許是這便宜被我占去,郎君有些不服氣,不若報上家門我也聽聽是多了不得的門楣?”
那書生一聽臉色瞬間一會紅一會白的。
他一來不是皇親國戚,二來不是高官厚祿,哪里能和謝家相比?
在謝家面前自報家門,豈非是自取其辱?
書生輕咳一聲:“我不過是幾句玩笑話,謝貴君莫要當真……”
“玩笑話便這般難聽了,想必實話怕是要不堪入耳了。”謝瀟瀟垂眸看著他淡淡說著,示意身后的婢女為他們添上佳釀便欲離開。
齊隨卻在此時走來,他先是看了一眼同窗的表情,再看向謝瀟瀟,不顧眾人臉色去牽他:“只等你來與我同坐,和他們說什么?”
“還能有什么?占了你齊少爺的光罷了。”謝瀟瀟笑笑隨著他離開了,臨走時還不忘扭頭看他們一眼。
待他們一走,幾位書生便有些坐不住了,先前說讓他和齊隨一桌的書生輕哧一聲:“瞧你們還害怕上了,早知道人家惹不起還何苦說那些挖苦的之言?人家不準備與咱們一般見識,好生吃酒吧!”
畢竟以謝家如今地位,若是還要和幾位未入官場的小孩兒過不去,那才是真的丟臉了。
在何意的要求下并沒有舉行抓周禮,他始終認為這種含有祝福意義的舉動只需要家里人見證即刻,若是被旁人觀去,背后又不知要生出多少閑話,他不想自己的孩子還是懵懂稚子時就被人指指點點。
來熱鬧的人并不少,礙于身份,那些夫人和正君是謝母和何意在另一處亭廊招待的,至于其他朝中官員,則是謝瀟瀾和南靈微幾人應對。
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夜楚淵會來。
宋元剛見到人就立刻來稟報了,不等謝瀟瀾去迎接,這人便像從前那般徑直進了后園,似乎是沒想到他會來,見到他的官臣立刻起身行大禮。
謝瀟瀾走上前行禮:“倒是不知圣上要來,請圣上恕罪。”
“這鬼話留著騙他們去。”夜楚淵哼笑一聲,便抬腳往里面走。
原本坐在謝瀟瀾最近位置的人立刻招呼人把東西撤掉,好把位置給謝瀟瀾讓出來,畢竟他們可不認為這位手腕狠辣的新圣會坐在下位。
偏偏——他就這么坐了。
拾掇出來的位子夜楚淵坐的很利索,沒有一點拖泥帶水,本就不是根據官職所設的散座,他可沒臉擠主人家的位子。
何意得知他來,便帶著謝卿卿過來了,他對夜楚淵微微點頭:“請圣上安。”
“有段日子沒見,給我瞧瞧。”他說著還伸出手了,出于連自己也不知的想法,何意就這樣把孩子遞過去了。
謝卿卿不認生,在誰懷里都能安安穩穩的坐著,他見這好看叔叔一直瞧著他,便把手里的餅干遞去:“叔伯吃bo?”
“你兒子比你討喜。”夜楚淵半真不假地笑罵謝瀟瀾一聲,低頭就哄小家伙,“叔伯不吃,你吃。”
這場景倒是要嚇壞不少人,這里許多都是新被提拔來的,哪里見過這種陣仗,不由得猜測圣上這副姿態到底是做給別人看,還是真看重謝家。
夜楚淵沒在意別人的眼神,他親手將自己腰間的玉佩摘下掛在謝卿卿的小衣衫上,這枚玉佩瞬間就有了不一樣的意思。
比如,朕待謝家誠心誠意。
比如,朕比你們想象的還要看重謝家。
…
因為夜楚淵的出現讓本就有些拘謹的宴會變的更加古怪,再加上朝中事務繁忙,他坐了片刻便起身離開了。
謝瀟瀾親自將他送上馬車,耳畔卻一直縈繞著對方的話。
——從前你不會這樣送我,往后也不用。
他忍不住低嘆一聲,身在這朝堂,他也是有諸多心不由己罷了。
“我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你。”何意見他回來,立刻迎了上去。
謝瀟瀾情緒過于低落,即使他不問,也能知道對方因為什么。
除去他幫夜楚淵謀圣位,前世今生加起來,他們認識已有四十年,且他們從未有過齟齬,這份情誼本就不是能輕易割舍的。
但如今夜楚淵身份不同,兔死狗烹是帝王慣用的招數,他可以在羽翼未豐時借助謝家之力,卻無法確定他能不能接受謝家羽翼豐滿,否則夜辭淵怎會就這樣匆匆忙忙躲避了朝堂,無非是怕引來這位年輕的新圣懷疑。
那樣的親兄弟都尚且不敢全信,謝瀟瀾就更不敢了。
他握住何意手掌,稍微用力攥了攥:“怎么這樣涼?先進去,他們也該離開了。”
果然。
再進去便有不少賓客提出離開,謝母到底是長輩,送客人這種事也無須她來做,謝瀟瀾便帶著妻兒和弟弟一一將他們送走。
“齊兄,你不與我們同去嗎?”先前說話有些不好聽的書生問道,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謝瀟瀾,生怕他已經知道自己之前口出狂言。
齊隨面容冷淡:“你們先去,這里還要幫忙。”
書生便不敢再多說什么了,忙跟著其他人一同離開了。
何意隨口輕笑:“他這是做什么虧心事了?”
臉上都是“我做的事沒有被發現吧”這種怯懦表情。
齊隨是謝府的準女婿,在府上幫完忙再離開是應該的,謝瀟瀟將他送走便回去和謝卿卿玩了。
謝瀟瀾本就覺得夜楚淵來這一趟有些奇怪,在第二日便得到了驗證,原是京外傳來密報,說北域、西陵和南闕都發生了不小的動蕩,尤其是北域。
“信件上的意思是,可能要換君主了。”夜楚淵說著讓身側的太監把密信給夜辭淵和謝瀟瀾看,“且此次脫穎而出之人,咱們曾見過。”
“雁北戎?”謝瀟瀾瞬間蹙起眉,他可還記得此人是如何覬覦他幼弟的。
夜楚淵點頭:“是了,我想等塵埃落定,他們會再次使京,想來介時就不能再以皇子的身份接待他了。”
謝瀟瀾有些不安,如今已過去數年,他不確定雁北戎對瀟瀟的心思有沒有淡下去,只是不管淡與不淡,對方都不是會輕易放棄的性子,否則也不會僅過兩三年便掌握北域大權。
但無論如何,齊謝兩家的婚事是先圣賜婚,且謝瀟瀟明年就要及笄,到時嫁進齊府,想來對方也不敢明目張膽的鬧事。
但他就是不安,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放虎歸山!
“之淮!”
“何事?”謝瀟瀾驟然回神。
夜楚淵微微蹙眉:“好端端和你說著話突然就沒動靜了,想什么呢?這北域太子與你有過節?”
謝瀟瀾看著他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些事,他點頭將雁北戎之前的意思悉數告知,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謝瀟瀟出事,所以在此之前他必須在新圣面前站穩腳跟,那才是最有力的權勢。
顯然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出,夜楚淵不免有些反感:“此子心機頗深,不過北域如今還不穩固,即使他站在那個位置也定然不敢出格,否則指不定有多少雙眼睛盯著。”
“我明白。”謝瀟瀾低應了一聲。
這一應卻激起了夜楚淵的情緒,他像是迫不及待為自己好友展示好玩意兒的孩童,當即表示道:“你且放心,和大淵明面對抗,北域還不敢。”
謝瀟瀾一時不知該不該笑,他利用了對方。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最后一個情節就差不多啦!
第168章
北域自是不敢正面和大淵對上, 如今他們內部紛亂不斷,雁北戎扮豬吃虎好不容易才斬殺父兄成為新一任的王,自然不敢再和其他國對抗。
何況北域諸多部落對他不滿, 偏他還不能將所有異心之人趕盡殺絕,只能想著法子去打壓, 如果此時其他國家要對北域出手, 怕是要危險了。
此般情形下, 雁北戎只能和大淵寄去求和書。
“愿每年進貢馬匹和牲畜……他們倒是知道咱們想要什么。”謝瀟瀾說這話時帶著濃重的嘲諷, 這雁北戎來過大淵一次, 倒是探知了不少事。
夜楚淵也心存不滿, 他冷聲道:“若是對北域開戰也并非不可, 只是難保其已經和西陵南闕達成共識,可若不開戰, 只怕是要養虎為患了。”
“依臣所見,北域若非內憂過剩,斷不會尋求大淵的庇護,且先前西陵和南闕也曾向大淵示好,此時不可能幫護北域。”謝瀟瀾沉聲分析, “若出戰此時便最佳,若不出戰可再多要些供奉。”
北域畜牧強盛,馬匹更是數不勝數, 大淵雖說財大氣粗,可若真和馬背上的打起來,怕也討不到太多好處。
只是就這樣放過北域謝瀟瀾顯然不痛快, 便只能在供奉上多下些功夫了, 既然對方愿意給, 那怎能只少不多?
夜楚淵便聽了他的, 命使臣送去書信,若是愿意那便按照書信所說供奉,若是不愿那就只能戰場上拼個勝算了。
偏北域如今是哪家都惹不起,只能給。
夜楚淵的意思,既然知道是只猛虎,那得放到眼皮底下才可,書信上還特意說明請北域到大淵做客,自然,同樣的書信也分別寄去西陵和南闕。
謝瀟瀾似是想到什么,問道:“禮部可將登基大典備好了?若以新圣身份接待,想來還能壓他們一頭。”
“禮部已然準備好,欽天監算好日子,就在九月初。”夜楚淵說道。
畢竟先前夜楚淵只是隨行接待的閑散王爺,如今一聲不響的成了圣上,從情勢上都能震懾他們幾分。
夜楚淵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他如今對謝瀟瀾有些急迫,急著想證明自己和他全無隔閡,因此不管說話做事都有些看他臉色的意思,謝瀟瀾對此欣然接受卻不會跋扈過頭。
登基大典是整個大淵都翹首以盼之事,新圣不曾耗費兵卒就登上那個位置,也不曾讓百姓難過,再加上先圣荒淫無道,不分青紅皂白降罪王謝兩家,如今換新圣,百姓們自然愿意。
九月初,登基大典,普天同慶。
新圣為表仁慈,特意將王謝兩家舊案翻出還了公道,且因為當初誣陷之人已經在宮變時伏法,新圣便只能給些補償。
但無論如何,說出去王謝兩家也算是沉冤得雪。
九月九,謝家再次出城看了謝停云,將沉冤得雪之事告訴他,偶爾謝瀟瀾也會想,夜辛今生不曾將他們定為罪臣之后,想來也是記憶使然。
怪不得今生仕途順當,就算不找曹家也依舊能走到今天的地步。
“瀟瀟明年及笄便會商定婚期,今年便在家準備婚事吧。”
回到府上,謝瀟瀾就直接將謝瀟瀟未來一年給安排好了。
如今其他幾國要來大淵,介時北域也會來,保不齊就會再次被惦記上,何況……不是謝瀟瀾自夸,謝瀟瀟如今的模樣在南京城都是頂尖兒的。
去皇家書院是謝瀟瀾的身份使然,不去也無妨,畢竟謝瀟瀟也用不著參加科舉,何況若真想繼續學,也可請了夫子上門教學。
謝瀟瀟到底知事了,他微微點頭:“我明白了。”
即便是和新圣關系有些古怪時他大哥都不曾說過不讓他去書院,再加上齊隨也在書院,他們總是同出同進還能有照應,根本不會有問題。
但現在他大哥卻以婚事為由將他困在家中,可見是即將要發生一些連他也難以掌控的事,甚至……可能會波及到他。
何意撩起眼皮看了謝瀟瀾一眼,待他們各自離開后,出聲問道:“圣上如何說?”
“圣上如何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北域送來的信件中特意提到了瀟瀟,倒是小瞧了那個雁北戎。”謝瀟瀾神情冷峻,頗有些如臨大敵的意思。
何意蹙眉:“待他來大淵便會知曉瀟瀟已然有婚約,介時若他再蓄意惹事,想來圣上也不會放過北域,何況他此次進京可是求和的。”
他不禁想到謝瀟瀾曾經說過的話,明年瀟瀟就要及笄,只要能順利熬過去,一定不會有問題。
“走一步算一步。”
登基大典過后,圣上為王謝兩家翻牌,原王家子王錦然自然再次恢復了世子地位,雖然不復從前,但礙于和謝家關系匪淺,也有些人會趕著攀談。
有從龍之功的,如謝瀟瀾之流便是跟著水高船漲,他本就是三品官員,更是直接一躍有了太傅職加身,其余人更是官居幾品。
登基大典已然結束,再為人津津樂道的便是空缺的后宮。
“圣上既已登基,后宮不可一日無主,還請圣上準備選秀事宜!”
“后宮前朝本為一體,若后宮無主事者,怕前朝也難以安穩!”
…
夜楚淵先前還是王爺時便被言傳身教,倒是也有伺候過他的婢女,但一夜風流后皆被賜死,加之他是圣上欽點的新圣,不管是正妻還是側室都需得謹慎,他本也不好這些,便干脆都不要了。
可如今,卻是不要不行。
看著臺下紛紛勸說他立后的官員,夜楚淵淡淡道:“先圣還在時曾為朕訂下婚約,先前因諸多事宜耽擱,夏家小姐便直接立為皇后,其余待孝期過后再選吧。”
國喪本就要守孝期三年,但夜霆淵如今是新圣,充盈后宮是勢在必行,政策自然能對他放寬松,但他的意思也很明確,如今只要皇后,孝期結束再選秀。
三年時間已然足夠中宮皇后誕育嫡子,介時不管新人如何得寵,都無法爬到皇后頭上去,這便是明著為夏香馥做打算。
但肯將中宮定下已然是不易,三年也不短,保不齊圣上就有心思選秀了,官員們自然不會再說什么,反正以后還有得勸。
朝堂之事無非就是那些,謝瀟瀾上完早朝就直接出宮了,剛進府,就見院子里放著幾輛馬車,他便知道那些小姐又來找何意說話了,便直接去了書房。
夏香馥到底還是有些擔心,新圣一事已然塵埃落定,但和新圣有婚約的她卻遲遲沒有動靜,她說不準夜楚淵是不愿和她成婚,還是不愿給她后位。
可不管如何,只要對方拋棄她,她就只有下嫁的份兒了。
“你也別擔心,婚約是早就定好的,天子皆是一言九鼎,他若是不娶,豈非要不仁不義?”江白薇柔聲安撫她,“何況你父親在朝為官,那位若是不能給你個交代,也是說不過去的。”
夏香馥面露愁苦:“我本也不稀罕什么后位,誰又能想到這些?原我本意只是做他正妻罷了。”
可如今對方成了圣上,注定要擁有三千佳麗,不管是貴妃還是皇貴妃,說到底都妾,她出身不低,從沒有想過做別人的妾,圣上也不行。
何意一直靜靜聽她們說話,見夏香馥情緒不高,便安撫道:“便再等等吧,圣上剛登基不久,前朝之事怕是忙不過來,何況就算他不惦記,還有前朝的官員提醒呢。”
“道理都明白。”夏香馥輕嘆一聲,她又怎會不知呢?
江白薇下意識看了何意一眼,她心思更細膩些,立刻從對方的話中聽出些眉目,瞬間便不擔心了。
何意微微點頭,抿了口茶水。
他性格向來有些淡,就算平時笑著說話都帶著一股淡淡的意味,她們已然都習慣,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對。
夏香馥本來也只是來這里發發牢騷,蘇綾梔還在月中不能輕易出門,她們也不好時常去打擾,小聚的地方便換成謝府了。
而且她也存著自己的心思,如今新圣重用謝家,如果得知夏家與謝家來往,不知會不會由此與她徹底定下婚事……
“出來許久了,咱們也該回去了。”江白薇笑說,“意哥,我們先告辭了。”
何意微笑:“路上注意安全,我便不送了。”
“好。”
他性子隨意,不愿動自然不送,扭頭便投身到醫書中了。
聽著院兒里的動靜,謝瀟瀾這才離開書房,他撣了撣身上的涼風,揶揄道:“你倒是每日都有話與她們說?”
“今日回的早。”何意一掃方才的冷淡,眉眼都帶著笑,“不過就是陪兩個小孩兒說說話,多數時候都是她們說我聽著,中宮可定下了?”
謝瀟瀾坐到他身側,紅葉立即上前倒茶,他點頭:“夏家,到底曾一路支持,不會過河拆橋。”
“她們這兩日都是說這些,我便明白是想讓你探探口風,方才便稍微透露了些。”他哪里看不明白那兩個姑娘的想法?
謝瀟瀾挑眉笑笑沒再多說,兩人靜坐著喝了會茶,旋即他突然說道:“月底便會放榜,齊隨若爭氣便該知曉他是何地位才能護著瀟瀟。”
何意知道他還記著北域的事,笑道:“以他的本事在這些書生中脫穎而出不是難事,而且如今正是用人之際,不會將他沒落。”
謝瀟瀾始終懸著一口氣,母親之前順利渡過前世難關,他希望瀟瀟也能幸福,及笄之年就是個坎兒,一日不過,他就寢食難安。
同年九月底,皇家放榜齊隨高中狀元。
同年十月中旬,北域、西陵和天闕等國主事者抵達京城。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嗷~
第169章
使臣進京, 京中瞬間戒備森嚴,京兆尹每日都帶著士兵軍隊進行嚴密巡邏,但那些被保護的人卻渾然不覺, 甚至覺得此番模樣有些小題大做。
以謝瀟瀾如今的官職自然不用陪他們逛京城,但礙于從前就相識以及他有心盯著雁北戎, 便吩咐柳如鈺好生盯著, 而他自己則是在府上陪孩子玩。
屋內, 碳火燒的正旺。
謝瀟瀾攏著小小一只坐在腿上, 手里還拿著何意自制的畫本給他看, 小家伙指著一張圖說道:“葡萄……爹爹想吃萄萄呀!”
“是你想吃, 不是爹爹想吃。”謝瀟瀾哼笑一聲, 捏了捏他臉蛋,讓站著伺候的紅葉去拿葡萄了。
本就不是應季果子, 但幸好之前層保存了一些放進地窖中,如今他吃,可不就有了?
畫本上的東西都認的差不多了,何意有想過再重新印制一本大字書,但剛有了這種念頭就被他自己打消了, 孩子才一周歲,哪就急著該認字了?
他不欲把孩子培養成多了不起的人物,平安就好。
這時候的人都有獨特的存放東西的法子, 即便是容易腐壞的水果,在地窖里放著都不曾有任何損壞,謝卿卿哪哪都小, 手里一顆葡萄粒都夠他嗦好久的。
小家伙手里塞著兩顆葡萄粒坐在地毯上玩, 謝瀟瀾就將剩下的所有葡萄都推到了何意面前。
“今年沒有你作陪, 他們真能安安生生的在臚館?”何意覺得奇怪, 那幾個可都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如今倒是沉得住氣,半點熱鬧都沒出?
“那必不可能,但再如何鬧也不會鬧到咱們跟前,如今他們可不配我作陪,倒是要辛苦柳如鈺了。”說這話時謝瀟瀾帶著一貫的輕笑,頗有點幸災樂禍的意味。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不過剛過去片刻功夫,宋元便著急忙慌的進來通報:“主子,柳大人說雁北戎朝謝府來了!”
謝瀟瀾當即蹙眉:“你親自去齊府讓齊隨立刻來接人。”
“我去和瀟瀟知會一聲。”何意說。
謝瀟瀟原正坐在自己房里看書,嫁衣不需要他親自準備,每日窩在府上,雖清閑些,但著實有些無趣,奈何他深知兄長這般做有他的道理,也不好多說什么。
聽著外面有動靜,當即讓伺候的婢女去瞧,還不等對方有動作,何意就推門進來了。
見到是他,謝瀟瀟瞬間揚起笑:“嫂嫂找我?”
“齊府遞了消息,說齊隨一會來接你去莊子上玩幾日,你不是一直想去冬釣,剛好可以跟著他一同去玩。”何意笑說,“你快些收拾幾身衣裳,一會他就來。”
“我立刻準備!”
謝瀟瀟不疑有他,他近日著實有些無聊,本也想日日都去找齊隨玩,奈何他還沒成親,如果每天都往齊府跑,怕是要被城里百姓們笑話,便只能忍著。
如今哥哥都說讓他去玩,他才不會客氣,收拾好自己的包袱,就只等著齊隨來接了。
與此同時,兩方馬車從不同的方向街道趕至謝府,齊隨雖不曾和北域有過接觸,但也從謝瀟瀾諱莫如深的態度中瞧出點不對勁,畢竟他的大舅哥可不像是會怕的人,偏偏此次總躲著。
躲著便也罷了,平時大舅哥最煩他找瀟瀟,卻突然來這么大方的一出,竟允準他帶對方去莊子上玩,想玩多久玩多久,擺明了有些不對勁。
齊隨越想越不對勁,當下就吩咐車夫再快些,等他趕到謝府時,就見自己的小正君已經站在府前等他了。
他立刻跳下馬車,先是和何意打招呼,而后才柔聲斥責他謝瀟瀟:“怎的不在屋內等,回頭病著又要嬌氣。”
“得知你要來,我等不及呀!”謝瀟瀟立刻親親膩膩地抱住他胳膊,“咱們快走吧,我怕晚些時候哥哥再反悔!”
何意輕笑,不禁在心中感慨,你哥如今巴不得你快些被齊隨帶走。
他這般想著,就見不遠處有幾輛馬車朝這邊駛來,他立刻催促:“行了,你們快出發吧,冬釣的物件可都帶上了?莫要掉進湖里去!”
“嫂嫂我得有些日子不能陪你玩,莫要叫卿卿忘了我!”謝瀟瀟被扶著上了馬車,他撇撇嘴,有些可憐的看著他。
何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腦袋:“就你想的多,快些出發吧,路上注意安全。”
“是,嫂嫂我們便先告辭了。”
齊隨將轎簾放下,一手握著謝瀟瀟的手暖著,一邊吩咐車夫快些駕駛,只是在經過那幾輛馬車時,他下意識掀起轎簾看了一眼。
是北域皇子。
電光火石之間,齊隨瞬間就想明白了許多事,他眸色微沉,情不自禁攥緊了謝瀟瀟的手。
這種自己人被惦記上的滋味可真夠難受的。
“怎么了?”
隨著一聲輕問,一只略有些涼的手搭在他額前,謝瀟瀟摸摸他又摸摸自己,嘀咕著:“也沒染風寒啊?你臉色怎這樣不好?”
“你可認得那北域皇子?”齊隨低聲問道。
“先前想是見過,不過早已不記得模樣了,而且北域皇子心機頗深,我最是瞧不上這種人。”
這話說的也沒作假,他雖還記得這人用兔子做歉禮,但模樣著實不記得,何況他也有聽說北域內亂不斷,可見是他無能。
齊隨聽著他的話有些出神,但卻很快調整好狀態,他笑道:“反正也不會與他有過多攀扯,且我瞧他突然登門拜訪,也不知有沒有提前告知,怕是要擾了大哥興致。”
“那哥哥想來又要不高興了,他每次不高興,都要有人遭殃。”謝瀟瀟無奈嘆息。
畢竟滿京城都知道謝瀟瀾有多喜歡在家窩著,家中有妻兒,自然不愿上朝,也不愿出府去吃酒。
凡是有點眼力見的都不會在謝瀟瀾休息時登門叨擾,否則可是要倒大霉的,可這北域皇子非要往上撞,不倒霉也得脫層皮了。
見他對北域感官確實不好,齊隨心情大好的翹了翹唇角,總得知道心上人的心思,才能有把握繼續做事。
齊隨摸摸他腦袋:“無妨,左右大哥不會吃虧就是。”
“不說這些不相干的人,先前你從不曾和我說過莊子的事,若你早些找我,我也不會時常想著你了。”謝瀟瀟覺得自己這些天都白白相思了!
“是,怪我。”
另一邊,謝府。
雁北戎從馬車下來便一言不發,死死盯著遠去的馬車,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臨時興起居然會看到這樣的場面,他以為所謂的定下婚事是騙他的。
可方才瞧著先前見過的端莊小哥兒,癡纏著抱著那書生郎的胳膊,便知道此事做不得假了。
他有想過謝瀟瀾會因為他而早早將謝瀟瀟的婚事定下,卻沒想到會這樣早,看著樣子明年及笄怕是就要成婚了。
“方才那是……”
柳如鈺立刻揚起笑:“那是謝大人未來弟婿,明年便要成婚了。”
雁北戎一時有些不是滋味:“先前謝大人不是還說要等幼弟大些再說親事?怎的這般早就定下了?”
“您有所不知,謝大人是阻攔過的,只是奈何小少爺著實喜歡齊少爺,齊老太傅求得先圣賜婚,此事便定下了。”柳如鈺并未說假話,但一直關注著對方的表情,他繼續說著,“想來是又要去莊子上玩數日,連包袱都帶著了。”
雁北戎不解:“雖有婚約在前,可怎能獨自相處這許久?”
大淵不是最重禮數?
若是傳出去豈非要說謝瀟瀟不知檢點?
“雁王說笑了,整個大淵都知道齊謝兩家的婚事,那些閑言碎語自然說不到我們耳朵邊兒。”何意站在府門前溫聲卻有力量,“雁王既然來了,請進吧。”
對上何意溫和的視線,雁北戎瞬間打了個寒顫,不知為何,比起大淵的朝臣、新圣以及謝瀟瀾,更讓他有些害怕的反而是眼前這位瘦弱的哥兒。
他總覺得此人能在外人面前不顯露山水,是十分不得了的本事,那雙溫和的眼睛,永遠讓人想不透里面藏著什么思緒。
且他有聽聞大淵的逸南王曾口鼻冒污血,敢這樣做的,整個大淵都找不出第二個。
因此聽到他邀請,雁北戎想也不想的抬腳進去了,甚至不用柳如鈺再請的。
“不知雁王要來,府上并沒有準備筵席,先喝口茶暖暖吧。”何意神情淺淡,“我夫君馬上便來。”
話音剛落,謝瀟瀾便出來了,只是臂彎里還坐著一個娃娃,謝卿卿穿著鵝黃色的衣衫,領子的毛色都是黃色的,活像一只胖嘟嘟的小肥雞。
何意挑眉:“怎的將他抱來了?”
“吵著要吃飴糖,先前府上來客總有給他帶飴糖的,知道有客人來非要跟著來瞧瞧。”謝瀟瀾雖語氣無奈,卻滿臉春風得意,一眼便知有多疼愛這小哥兒。
“要飴糖還是要爹爹?”何意站在他面前問道。
小家伙立刻揮著胳膊腿要下地,然后緊緊拽著何意的衣裳,意思便是要爹爹。
何意沒抬胳膊抱他,由著他拽著自己的衣裳把他領走了。
雁北戎看的稀奇欲說些什么,但出于男人間的好勝欲,他不愿先開口,但偏偏是他主動要求來的……
“方才見著了謝大人的弟婿,當真是模樣俊朗年少有為。”他還是先開口了。
“還算不錯。”謝瀟瀾挑眉,想來此時齊隨已經知道他此番的意思了,所以勉強可以夸上一夸。
雁北戎見他氣定神閑,當即說道:“此次若能與大淵成為同盟,待本王坐穩君位一定會答謝謝大人,本王會讓你看到誠意!”
“雁王這話說的奇怪,既然與大淵交好,介時答謝大淵便是,與本官無關,雁王說這些,平白惹人嫌疑。”謝瀟瀾故作不知,將他拒絕了個徹底。
“可我當真心悅令弟,他雖有婚約卻并未成婚!如若我以聯姻為由求娶,想來大淵新圣也不會拒絕!”
謝瀟瀾撩起眼皮,神色淺淡的看著他,語氣更是輕不可聞:“你且試試,你若提出此要求,還能否安然離開大淵。”
那淺淡的眼神中帶著毀天滅地的瘋狂,驚的雁北戎不敢再接下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
第170章
雁北戎再如何扮豬吃虎, 在活了兩世的謝瀟瀾面前也是不夠看的。
謝瀟瀾將他的想法看的分明,不怪他不敢在夜楚淵登基后霸占高位,連雁北戎都覺得他會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場, 所以總試探著和他說話。
也幸好,謝瀟瀾在夜楚淵最忐忑不安的時候和鉆了空子, 如今哪怕他說要對北域出兵, 夜楚淵都不會多問一句話。
所以雁北戎所言, 對他來說就和笑話似的。
少年人都講究臉面, 雁北戎雖扮豬多年, 但到底如今也成了北域的王, 在柳如鈺這樣的小官面前被落了面子, 心里難免記恨幾分。
他咬牙道:“謝大人不肯轉述本王情意,還處處刁難嫌棄, 豈非存心要挑起兩國戰爭?”
“聽雁王的意思,互市是不愿繼續合作了?”謝瀟瀾突然笑了,得知雁北戎扮豬吃虎多年成為北域的新王,他還當對方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互市本就是促進幾國友好交易之事,如果因為北域一方而導致互市艱難, 只怕其他幾國也不會輕易揭過此事。
到底還年輕,說話做事只顧一時的痛快,也不想想, 他只身來到大淵,本就是來尋求庇護,反倒是上趕著給他找不痛快。
這般都能打敗兄弟成為北域新王, 那他其他的兄弟該有多廢物?
雁北戎確實沒想到這些, 幾次三番被謝瀟瀾當做孩童逗弄, 他心中著實有些不痛快, 好歹他如今也是北域的新王,出使大淵便是客,哪曾想竟不被對方當回事……
“……本王并無此意!”雁北戎不得不承認,他在謝瀟瀾面前著實沒有半點分量和心機,他不得不后退一步來為自己的愚蠢買單。
“那便好,本官還以為雁王要沖冠一怒為紅顏,連互市也不想合作、北域也不管了。”謝瀟瀾嘴角噙著笑,說的話卻剛好戳中雁北戎的心思。
雁北戎有些氣悶,少年人特有的高傲讓他不愿在這里逗留,而且,方才遠遠驚鴻一瞥,讓他對謝瀟瀟的心思更多了些,他不能在自己未站穩腳跟時惹出事端。
他不愿逗留,柳如鈺便只能帶著他離開,臨走時接收到謝瀟瀾的視線,他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謝瀟瀾連表面功夫都不愿做,見他們要走立刻起身,就在雁北戎以為他要送自己時,他轉身就往側廊走去了,沒幾瞬的功夫就不見人影了。
雁北戎此時才不得不承認,謝瀟瀾是真的不待見他。
柳如鈺怕他心思陰暗背后搞事,忙解釋道:“謝大人就是這種直性子,想必是已經去后院陪正君了,雁王莫要怪罪。”
“本王如今還能怪罪誰?”雁北戎冷笑。
說到底還是自己不夠強大,否則謝瀟瀾但凡對他有一絲敬畏之心,都不會這樣給他臉色看。
柳如鈺見他臉色難看也不敢多說了,生怕自己的解釋言辭反而讓對方更記恨,他將雁北戎送回臚館,又和其他國皇子王爺打過招呼才離開。
“送走了?”何意看著進來的人詢問。
“我當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這話帶著濃烈的嘲諷,謝瀟瀾甚至有些嫌棄地皺了皺眉,但他也不會因此就放松警惕,保不齊對方可能哪天就撒潑搞事了。
何意輕挑眉梢,帶著冷色的面容瞬間鮮活起來,他失笑:“如今倒是真的沒有能讓我們謝大人放在眼里的人了。”
“胡說八道。”謝瀟瀾輕斥,“你不就在我眼中?”
有些膩人的話直戳何意笑點,他抿唇忍了半晌都無濟于事,干脆扯著嘴角笑出聲,謝瀟瀾這兩年膩人的話說的越來越順溜了。
謝瀟瀾笑著抱起謝卿卿放置在自己腿上,逗著小家伙吃葡萄,還不忘接方才的事說給他聽。
何意也沒想到雁北戎居然就那點本事,偏偏還能坐上那個位置,想想也是覺得可笑,但他和謝瀟瀾一樣,不會輕視任何人。
他們兩個,一個本身就不信任這里的任何人,一個活了兩輩子,總是比別人多一分警惕。
盡管夜楚淵也對雁北戎有所不滿,但他到底是大淵的新圣,朝中穩固是他們多年努力的結果,卻也不想節外生枝,因此在對待其他幾國時態度依舊尊重。
衣食住行上都沒有虧了他們,但他萬萬沒想到雁北戎會主動提起和親一事。
“大淵新圣,本王思來想去覺得若是只有協議在前未免有些單薄,若是能以和親修兩國交好,豈非省時省力?”雁北戎決定主動出擊將主動權攥在自己手里。
夜楚淵佯裝不知,他樂的配合對方,笑問道:“北域有此心甚好,待朕回頭便在世家中挑選些女子,再擇個最佳的給雁王做王后。”
“不必如此麻煩。”雁北戎突然笑了起來,“本王已經有合適的人選,只是怕你們大淵不舍的給。”
夜楚淵眼神冷了幾分,面上依舊笑著:“雁王說來聽聽。”
“謝太傅的弟弟本王瞧著就很好,顏色漂亮,身份也配得上本王。”
話音剛落,夜楚淵就知道這人怕是真的活膩歪了。
自打謝瀟瀾從南邊回來,盯著謝瀟瀟的人掰著手指頭都數不清,但沒有哪個敢鬧到他面前的,一來謝家地位如日中天沒人敢輕易攀扯,二來謝瀟瀾本人瘋的厲害,沾他就得掉層皮。
倒是沒想到,如今來了個明明怕死還總是往要死的路上走的。
夜楚淵沒說話,端起茶杯合著,他身側伺候的太監立刻接話道:“雁王好眼光,只是您說的不湊巧,謝二少已經和齊府定親了,明年便要成婚,如何能成為和親對象?”
“為表兩國交好,本王此次來京都還特意帶了牲畜馬匹,日后也會如數奉上,若能求娶謝二少供奉可翻倍!雁北戎鐵了心思要謝瀟瀟,也不在意對方是否有婚配,依他對上位者的了解,無非都是利益至上罷了。
他堅信,只要他開的條件夠誘人,大淵新圣一定會答應。
夜楚淵卻是嗤笑一聲:“雁王說笑了,朕雖是圣上,卻也不好插手官員的家事,且婚事已定,再無轉圜之地,你若誠心想和親,朕便為你擇妙齡女子,若不愿便作罷吧。”
他是瞧明白了,雁北戎不一定有多喜歡謝瀟瀟,但他是打定主意要惡心謝瀟瀾,所以想著法的要娶對方的弟弟。
明知有婚約還要上趕著,可見其做人一般。
雁北戎沒想到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娶個官員弟弟都被三推四阻,他沒敢明著甩臉,表情也依舊不好看,干脆直接拂袖離開了。
這便實打實的碰了夜楚淵的脾氣,轉身就把他想強娶謝瀟瀟的事就捅出去了,謝瀟瀾都能為了讓謝瀟瀟躲著他而去和齊隨單獨相處數日,可見是煩他煩的厲害,他自然也不用客氣了。
大淵雖民風開放,但這樣的事卻是頭次遇到,百姓們受何意義診照拂,本就對謝府心存感激,眼下知道謝瀟瀟被人這樣折辱,夜里就有些小乞丐砸了臚館的門,第二日就成了說書人口中的新故事。
可謂是熱鬧至極了。
臚館。
西陵太子西水煙坐在椅子上笑的花枝亂顫,嗓音柔媚道:“竟不知北域王還有強取豪奪的愛好,你也打眼瞧瞧,這大淵是沒有其他人了么?”
“與你何干?”雁北戎厭煩他這副騷浪模樣,聽他說了這么一句就有些受不住想離開,卻被對方給纏住了。
西水煙雖然是哥兒,但西陵多修魅惑之術,他更是爐火純青,柔若無骨的身子慵懶地貼著雁北戎,酥手撫摸至他胸膛,輕聲說道:“本貴君哪里比不得那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不若你我行魚水之歡,來日我也幫你奪權……”
“滾!”雁北戎一把推開他,“就你這副賤樣,給謝二少提鞋都不配!”
西水煙瘦弱,硬生生被他推了個踉蹌,他垂眸愣了片刻,再抬頭依舊是那副妖艷入骨的樣子。
一旁的海清源忍不住嗤笑:“合著你們都心思各異?”
竟只有他自己是真想與大淵達成百年友好,不過瞧這西陵和北域的模樣,說不定來日還能給大淵賣個好……
京城風言風語不少,齊家還特意登門拜訪了一次,生怕兩家的婚事會因為外面流言受到影響。
謝瀟瀾本就知曉流言的威力,齊府登門更是讓他對北域厭惡至極,當天下午雁北戎就收到了互市上的北域人被抓起來的消息,他想也不想直接闖進了謝府。
“雁王?”謝瀟瀾嘴角噙著笑,“不知來我謝府有何事?這般氣勢洶洶的模樣,是否有些不合禮數?”
雁北戎惱怒:“是你干的吧?你竟私扣我北域的百姓?當初開通互市時曾有言在先,不得私自對他國百姓做出判決!你如今是要違抗友好協議么?”
“你可知我為何敢暴露自己的軟肋?”他慢條斯理地笑著,眼底卻帶著清淡的狠戾。
雁北戎當然知道為什么,自然是有能護其周全的本事,他也知道謝瀟瀾有,但他不認為謝瀟瀾敢真的對他動手。
何意端著端著茶進屋,他將茶杯放至雁北戎面前,眼看著對方抿了一口茶,他突然笑了:“我下藥了。”
“什、什么?”雁北戎大驚失色,立刻將茶杯打翻,還不忘用內力將咽下去的茶水吐出來,他咬牙切齒,“謀害君王,你是想死么?”
何意盯著他的表情卻是笑了:“我沒在茶水里下藥,吐出來也沒用。”
雁北戎聞言瞬間臉色慘白,不知道是不是藥效發作了,他總覺得自己身體內各處都是疼的,偏偏嗓子宛如燒灼一般,疼的說不出話,只能死死瞪著眼前的人。
“我只是想提醒雁王,要有出使他國的自覺,而我身為醫者更是可以殺人不見血。”
何意不想再忍這個看似毛頭小子,做事卻總讓人膈應的小畜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第171章
雁北戎接連討不到好處, 連最后的一點耐心都沒有了,但眼下受制于人,他面上不敢表露半分。
思來想去最終還是選擇了服軟, 他有些喪氣道:“給本王解藥!”
“你已經把解藥吐了。”何意挑眉,用下巴點點地上的茶水, 他可是好心把解藥放進了茶水里, “雁王對我們沒有半分信任, 當真讓人難過。”
雁北戎只覺得一股說不出來的憋屈在胸口發酵, 恨不得立刻沖破他的胸膛, 導致他的胸口劇烈起伏, 嗬哧聲不絕于耳。
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這兩個人分明就是在耍著他玩, 把他玩弄于鼓掌之間,不曾給他留半分臉面!
雁北戎恨意滿滿, 激的眼睛都發紅,他怒道:“很好,很好,本王記下了!你們大淵的待客之道當真是讓本王大開眼界!”
他說著直接拂袖離開了,走時雁北戎滿心恨意, 還在想著絕對不會放過謝家,也不會讓大淵好過!
和親是行不通,那就只能采取最激烈的方式了!
看著他離開, 何意臉上的笑也淡了下去,他忍無可忍地罵了一句臟:“狗東西,也不看看自己做的惡心事, 他還委屈上了?”
“不與這種沒腦子的置氣。”謝瀟瀾攬著他肩膀悉心哄著, “真給他下藥了?”
何意深呼吸讓自己保持冷靜, 片刻后點點頭, 模樣十分驕矜:“下了,藥性不強,但很陰損。”
他若是想下藥自然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解藥也確實在茶水里,所以他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但被他玩弄過的雁北戎不會再和他要解藥了,而是會用內力逼出藥。
這恰恰是何意給他下的套子。
那藥反而會隨著他運用內力更加深入身體,這也是他連日翻看醫書的成果。
如果讓雁北戎在大淵過的太痛快,那他們可就不痛快了。
因為生母是卑賤之軀,導致雁北戎在北域并不受寵,他自小便學會扮蠢扮笨,甚至木訥寡言閉門不出,以此打消兄弟們對他的戒備。
才有了之前讓他只身來到大淵交談互市之事,因為路途遙遠,他那些養尊處優的兄弟們都受不了這個苦,才輪到他來做這苦差事。
但也就是因為自小受到的白眼夠多,讓他沒辦法再容忍別人對他的不敬,他必須做點什么來捍衛自己的威嚴,因此回到臚館,他便讓自己近身的臣子傳信回了北域。
使臣帶信離開時剛好撞上海清源,他輕笑:“怎的,你們雁王又在外面吃掛落了?好端端的總惦記別人媳婦做什么?怪不得你們北域孫子都能睡奶奶。”
使臣臉色一沉:“南闕二皇子慎言,你此言可是要插手我們北域的國事?”
對方話說的不留情面,使臣也覺得臉上無光,但那是他們北域的風俗,還輪不到他國皇室指指點點。
再者,也只有北域的皇室才會有新君繼承老君妻子的事,在普通部族是沒有這種事的,但他懶得和海清源多解釋,丟下這句話便匆匆離開了。
海清源沒錯過對方下意識的動作,瞇了瞇眼睛,如果不出意外,怕是要出意外了。
出乎意料的是,在接下來的日子里雁北戎竟真的安分了許多,沒人知道他每日都承受著蝕骨之痛,他遍尋名醫無果,也不愿對謝家低頭認錯,只能自己忍著,因此沒有心思繼續鬧著求娶謝瀟瀟。
謝家難得安生了許多。
同月底,齊隨帶著謝瀟瀟送了回來,在莊子上不管世事玩了半月,再加上臨近年關,謝瀟瀟便提議回來了。
何意見他臉上都是無法消散的笑,就知道他這段時間玩的很開心,或者說齊隨有辦法讓他一直開心。
“在府上用過午食再回吧。”何意開口挽留他。
“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嫂嫂。”齊隨對他微微點頭,應了他的邀請。
何意帶著他們進去,邊走邊問:“冬釣可有趣?”
“可好玩了!”謝瀟瀟立刻興沖沖地回應,“我們剛將魚餌放下,就有好多魚群來吃,想來是冬日里沒有覓得吃食,我和齊隨把釣得的魚全都吃啦!”
“玩得開心就好。”何意摸摸他腦袋,只要他開心,就不枉他們得罪北域這一遭,也好過他時時覬覦著。
齊隨將這些暗流看的分明,他不禁暗自感嘆,若是來日謝瀟瀟在他府上受了屈,怕是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他也很慶幸,對方有這般疼愛他的家人。
早知道他們要回來,謝母特意在廚房盯著,如今事情繁多,她也懶得和那些夫人們去吃茶聽曲兒,成日在府上操勞著,倒是給何意省事兒了。
“用過午食到我書房來。”謝瀟瀾將“大舅哥”的氣勢板的足足的,說完握握何意的手便率先去書房了。
齊隨應了一聲,雖不太清楚,但隱約也知道對方可能是想跟他說些朝堂上的事。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謝瀟瀟,將將移開目光,扭頭就和何意對上視線了,他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扒拉了兩口飯菜告辭去書房了。
齊隨印象中的書房是刻板冷嚴謹的,但踏進謝瀟瀾的書房才發現里面別有洞天,不僅還有一張多出來的桌子,連桌面上都擺放著點心,各處角落都放著這個時節還有綠色的盆栽,處處都透著溫馨的意味。
“大哥。”他恭敬叫了一聲。
“嗯,你應該知道我叫你來的緣由。”謝瀟瀾抬手示意他坐下,他沒端著什么“謝大人”的架子,平心靜氣地看著齊隨。
齊隨挺著腰板點頭:“是,那日您讓我帶著瀟瀟離京便知曉了。”
“雁北戎此人無甚心機本事,能坐上那位置也只是運氣使然,卻也不能小瞧了他,他心思骯臟,你且防著他些。”謝瀟瀾沒什么避忌的和他通著氣,免得日后真在雁北戎手上吃虧。
“是,弟弟明白。”
謝瀟瀾撩起眼皮看他,尚未及冠的少年人身形高大挺拔,模樣亦是俊朗無雙,無論是家世背景還是此人才能性情,都讓他十分滿意。
更別提對方眼下這副謙卑模樣,他不要求人人都與他一般瘋,謝瀟瀟性子就跳脫,該有個穩重的人看顧著才行。
他不說話,齊隨自然也不會貿然出聲,只是他不免有些擔憂,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對惹這位大舅哥兼高官不悅……
謝瀟瀾挑眉:“差事做的如何?”
“翰林院事宜皆簡單明了,做起來得心應手。”齊隨是知道的,歷來所有的狀元郎都得在翰林院做起,他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確實覺得差事簡單了些。
“那便期待著你來日的表現了,去吧。”將他的心思看的分明,謝瀟瀾也無須出言打擊,哪個不都是這般熬出來的?
何況,身為狀元已經是多數人可望不可即的,這小子倒是心高氣傲,只等著來日和他比肩呢。
齊隨起身拱手行禮,這才施施然離開。
他面色如常的與謝家眾人告別,直到離開才謝府才徹底冷下臉。
自己有所猜測是一回事,可得知確切消息又是另一回事,北域此行徑著實讓他的怒火燒了起來。
謝瀟瀾如今官居一品,本就在朝堂有發言權的他如今是更上一層樓,他身為文官,反倒是讓那些只會動嘴皮子的其他文官吃了不少掛落。
使臣們進京,除了要招待好他們,還需要從他們身上不留余力的獲得東西,有些官員得知北域愿意用一個哥兒交換翻倍的牲畜和馬匹,當即就迫不及待的開始參奏謝瀟瀾。
“謝大人身居高位享受大淵給與的無上榮光,自然要適當做出犧牲和奉獻!”
“這本就是利國利民之事,若是謝大人愿意,咱們大淵與北域也可達百年之好,往后更加親近也未可知啊!”
“荒謬!且不說齊謝兩家已有婚約,北域不過是邊落小國,其如今尚未壯大便要什么就給,豈非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張口便要高官之子和親,憑他們也配?”
“我大淵泱泱大國,兵馬糧草充足,難不成還打不下個北域?依微臣看,他們要人是假,欲騎在我大淵脖子上撒野是真!”
“圣上萬萬不可同意!”
…
壓根用不著齊謝兩家張嘴,自然有人幫他們說話,謝瀟瀾和齊隨反倒像不相干的人一般站在原地,只是齊隨到底修煉不到家,還是能看出他沉了臉。
“也不是沒有和親的先例,如今難不成換做是謝太傅的弟弟便要作罷?那先圣們往日的兒女,豈非都白白犧牲?還是說因那謝家子已經和齊狀元郎有夫妻之實,所以才屢次推辭?!”
這般擲地有聲的言辭突然被丟到朝堂上,一時間竟無人敢言語,就連夜楚淵都突然瞪大了雙眼。
誰都知道齊謝兩家有婚約不假,但未嫁男女若是行那檔子事,可都是毀名聲的,任誰也沒想到會有人潑這么一盆臟水。
就在眾人還在為這膠著氣氛難受時,有兩道身影動了——謝瀟瀾和齊隨同時朝那朝臣走去,緊接著就聽到了圣上的大喊。
“快快!攔住他們!”夜楚淵急個半死,生怕他倆把人給打死,到時候撈都不好撈!
謝瀟瀾本就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再加上他這幾年也總會鍛煉,時常讓下屬們教他些拳腳功夫,打起人來拳拳到肉。
他死命往那官員身上招呼,誰敢攔就敢捶誰,他和齊隨配合的好,直將那官員揍的口吐鮮血躺在地上后延殘喘。
“謝瀟瀾!你好大的膽子!給朕滾回你府上閉門思過,不許人進出,否則格殺勿論!”夜楚淵在其他官員參奏他之前趕緊訓斥了他。
謝瀟瀾咬牙,對躺著的官員狠狠補了一腳,他狠笑道:“敢故意壞我弟弟名聲,行啊!行啊!”
一連兩個“行”,將謝瀟瀾的怒意推至高峰,他看了一眼齊隨,對夜楚淵行了一禮,揚長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謝某:“老子錘死你!”
第172章
謝瀟瀾被斥責禁足在家, 不許任何人進出,瞬間便冷清了不少,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保護了謝家。
一來防止別人進謝府找麻煩, 二來也是做給別人看,免得朝臣們說夜楚淵徇私枉法。
入朝為官到現在, 謝瀟瀾還沒有受過這么“嚴重”的懲罰, 自然有不少官員等著看熱鬧, 但但凡有點心眼的都能看出來, 圣上并沒有要嚴懲的打算。
畢竟那時動手的分明有兩個人, 齊隨卻能置身事外, 可見是謝瀟瀾擔了他一半的懲罰, 也就只是個禁足……罷了。
謝瀟瀾將自己關在書房內,連何意都被他請了出去, 可見是真的氣壞了。
薛竹漪是知道謝瀟瀾有多在意何意的,這會竟連他都不被允許進書房,她怕何意不舒服,便哄道:“他就是仕途太順了沒遭過罪,別與他一般見識, 讓他自己靜靜。”
“我知道。”何意牽著唇角笑笑,“我與他說說話,娘您幫我看著點卿卿。”
“說的什么話, 你站在這里陪他說話?”薛竹漪登時來了脾氣,上前哐哐敲門,“謝之淮, 你出來陪意哥兒說說話, 哪有讓他在外面站著的道理?”
何意眼睛都瞪大了, 他趕緊攔住謝母:“娘, 娘,我不和他說話了,咱們一起去看卿卿,瀟瀟可能已經知道此事了,也得與他說說話,我不理他就是了。”
謝瀟瀾這會正在氣頭上,趨避利害是所有人下意識的行為,他自然也不會仗著謝瀟瀾疼他就貿然去沖進對方的情緒里,而且此時安慰是無解的,得讓他把情緒發泄出來才行。
那個官員,平時瞧著存在感不高,也從沒有明確站隊,端的一副只效忠大淵的模樣,但內里是如何想的,無人能知。
當然,何意現在更傾向于對方可能真的持公立態度,但現在和北域應該有了說不清的關系。
何意攙扶著謝母離開了,回到屋內就見謝瀟瀟正紅著眼等著他,他的心倏地就軟了,他笑道:“都是能成婚的年紀了,還哭鼻子?”
“嫂嫂,為什么不告訴我……”謝瀟瀟抹了把眼淚,“明明就是因為我哥哥才會殿前失儀,被呵斥,被禁足,都是因為我!”
“嗯,你現在知道了,準備怎么辦呢?”何意輕輕摸著他腦袋,語氣溫和。
謝瀟瀟咬牙:“當然是告訴那什么北域王,我對他沒有半點心思,讓他不要再有那種想法,我討厭他!”
這純純就是孩子想法。
何意當然知道瞞著謝瀟瀟不好,可若是不瞞著,讓他這樣天真爛漫的性格也跟著苦悶,那才是他們做長輩的失職。
而且,這本就是他們該做的,北域這樣鬧事想娶謝瀟瀟,安能沒有雁北戎記恨謝瀟瀾的緣故?
“你以為這就是重責了?”何意笑出聲,“你可知今日動手的還有齊隨?可他卻無事,依舊在朝堂,說明圣上無心懲罰,只是為了堵住悠悠之口罷了,待到年關,便會找借口將他放出來,由此說明圣上不會由著北域胡作非為,你放心便是。”
謝瀟瀟聽到還有齊隨便更驚訝了,這下不用他問,也該知道那官員說的有多難聽,才激的齊隨那樣的好脾氣也跟著動了手。
也可見,北域的手伸的有多長。
“我知道了。”謝瀟瀟打起精神,對何意露出笑,“明年及笄我就嫁給齊隨,不要再等著了!”
何意沒問他為何這樣喜歡齊隨,畢竟愛恨嗔癡都有不同人進行書寫,所處的位置不同,看到的風景自然也不同。
但他偶爾也總會想想,怪不得古代總有十幾歲就能保家衛國的武將。
何意的柔聲安慰著實讓謝瀟瀟心情好了不少,只是他哭上臉,眉毛鼻子都是紅的,看著可憐兮兮的。
謝瀟瀾在書房內也沒有閑著,他讓蘇合去查那名官員更深的底細,得知其家庭不睦,更是讓他使陰損的法子離間他們夫妻,越損越好。
將事情都交代清楚,早就過了晚食時辰,謝瀟瀾推開書房門,就見何意坐在椅子上睡著,廊下還放著已經涼了的晚食。
謝瀟瀾當即來了火,但他沒發作,抱著何意便進了暖洋洋的主屋,剛被抱起來何意就醒了,他雙手攀著謝瀟瀾的脖子,親昵的蹭了蹭:“別生氣,讓廚房把飯菜給你熱熱。”
“我一頓不吃還能餓死?用得著你在外面給我守靈?”謝瀟瀾語氣帶刺,表情倒是一貫的冷淡。
何意不愿讓他不悅,便承了這話,他笑出聲:“你要真出事,可不得我給你守靈,換了別人可沒這資格。”
謝瀟瀾平時都好哄,但何意不拿身體當回事,他是真不能忍,將人放到床上,他立刻招呼外面守著的紅葉:“悄悄去請大夫拿藥。”
“是。”
“別!別去!”何意攔都攔不住,眼睜睜看著紅葉離開了,他頓時瞪向謝瀟瀾,“我沒生病!”
謝瀟瀾眉目清冷:“家里任何事都能聽你的,但這種事你就是把娘叫來評理,她也不會向著你,乖些。”
自己作死自己受,何意也做不來撒潑打滾的事,只能在喝藥時和謝瀟瀾斗智斗勇。
謝家被禁足,雁北戎再沒有登門,很難說他到底是想開了,還是在憋大招,但對謝瀟瀾來說卻是少有的清凈。
朝堂之上。
聰明人都看出圣上有意要庇護謝瀟瀾,自然沒有人敢要求再嚴懲,且在謝瀟瀾的暗中示意中,朝堂也無人幫他說話,打定主意要冷處理。
但夜楚淵卻不敢將謝瀟瀾拘太久,他太了解對方,這般安靜,擺明了是要在暗中做什么。
“臨近年關,且他國使臣也在,朕決定舉行宮宴,介時都可參加。”夜楚淵說道,“宮宴之事便交給禮部準備,要辦熱鬧些。”
禮部尚書立刻拱手應聲:“是。”
眾人便明白,這是找借口要把謝家人給放出來。
正說著,突然有一道身影倒在大殿上,頓時又惹起喧鬧,定睛一瞧發現是之前挨打的年志遠。
“怎么回事?不會是有隱疾吧?”
“看著像,但之前給他瞧病的太醫不曾提及,誰知道他怎的突然倒了?”
“我看八成是做了虧心事……”
官員們垂手而立,看熱鬧的不少,但主動幫忙的卻沒幾個,畢竟這年志遠可是和謝瀟瀾對著干的,幫了他,豈非是告訴整個朝堂要和謝瀟瀾為敵?
還是圣上開口,他們才敢把人扶起來。
夜楚淵心煩的厲害,當即命人把他拖到偏殿去,命太醫給他診脈,鮑太醫緩緩道:“年大人是氣血攻心導致昏厥,想來是有些煩心事,養養便好了。”
“給他抬回府上去,煩心事都能讓他昏倒竟也不知哪來的膽子敢大鬧朝廷!趕緊抬走!”夜楚淵徹底冷下臉。
從外面進來兩個侍衛便把他給抬走了,全然不管他是否正昏迷不醒。
消息傳出宮,蘇合正歡天喜地的和他們講著:“那老匹夫本就和妻兒關系不好,知道他總去青樓,我就把他兒子引到了他總點的妓子那,還讓那老匹夫看到了!混亂中,藥就神不知鬼不覺的下進去了!明兒這事就能傳遍!”
“不用明天,他妻子本就飽受冷落,如果此時能有人對她關懷備至,想來會立刻背叛年志遠。”謝瀟瀾淡淡說道。
“嘖嘖嘖!還是您會!我這就去做!”蘇合只覺得這幾次做事都太好玩了,聽了謝瀟瀾的話就往外跑。
何意也覺得謝瀟瀾算是將人倫綱常給玩明白了,不過誰讓年志遠先詆毀謝瀟瀟的聲譽,他們如今也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當天下午,年府就好好熱鬧了一番。
原是這年大人被抬回府上時,本就心神不寧,偏偏還意外撞破了他夫人和管家的奸情,再加上他兒子睡了他準備贖身的妓子……
一連串的打擊讓他有些承受不住,當即就把管家給打死,連他夫人都不曾留情,哪知他夫人卻在碰撞間小產了,這下更是鬧破天了。
“圣上,臣有本啟奏,年志遠難斷家事,行事作風令人不齒,家門不正如何能為圣上做事?臣懇請圣上嚴懲不貸!”
“圣上,經過微臣查探,年大人曾多次去臚館,不知可是圣上允準?如果不是,那年大人又為和多次去臚館?”
每句話都是把年志遠往火坑里推,卻無一人敢為他說話,樁樁件件都是實打實的,誰來都抵賴不掉的。
和臚館走的近,就代表和其他幾國走得近,這其中的潛藏的意思可多了去了。
夜楚淵當即震怒,直接將派御林軍去年府搜查,并將年府所有人禁足,還有士兵嚴加看管,連只蒼蠅都無法進出。
相比較起來,這可比謝家的懲罰重多了。
另一邊謝家,年志遠被關禁足,謝府的禁足就解開了,只關了三兩天的禁足就這樣結束了。
“那位這會做事倒是痛快很多。”何意輕笑,這會倒是明顯向著謝家,就是不知道以后會是如何。
謝瀟瀾輕笑:“總有不痛快的時候,自然要趁他還算痛快的時候好好提要求。”
“嫂嫂哥哥,我要出去玩啦!”謝瀟瀟提著衣裳朝他們快步走來,“我和書藍要去書齋逛逛,不用等我用晚食。”
“外面冷,你和書藍別亂跑。”何意又叮囑了幾句,讓宋元給他取了銀子,便讓預知跟他出門了。
謝瀟瀟臉上帶笑,歡天喜地出了謝府,剛上馬車,他就想起什么,掀起轎簾說道:“預知哥,你能不能幫我去買些點心,說好幫書藍帶,但馬上就到約定的時間了,你到時候直接去酒樓等我們。”
“是。”預知沒多想,帶著銀子便匆匆離開了。
待他一走,謝瀟瀟臉上的表情瞬間淡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掉紅包,多多評論呀~
第173章
被討厭的人覬覦任誰都會覺得惡心, 何況他并不認為北域是因為想娶他而求娶,分明就是刻意要惡心大淵,惡心他們謝家。
謝瀟瀟有些討厭這種感覺, 他按照約定去和莫書藍見面,否則回頭問起來他有些不好回答。
外面天寒地凍, 謝瀟瀟一下馬車就直奔書齋里面。
莫書藍早就在書齋等他, 看見他過來忙招呼他:“謝天謝地你可算來了, 我還以為你被管的嚴, 這時候都不能出門了。”
“怎會, 出門有些急, 忘記給你帶糕點了, 我已經讓預知去買,他會直接送去酒樓。”謝瀟瀟坐在他對面的座位上, “最近在看什么話本?”
莫書藍聞言臉頰微紅:“在看這個!”
謝瀟瀟盯著他的臉,狐疑地看向遞過來的話本,然后就被上面的書名給驚到了。
《風流將軍俏貴君》
不知道為什么,他汗毛都炸起來了。
但旋即他就察覺到了點不對勁,他曖昧一笑:“哦~原來是思慕將軍了?讓我猜猜是哪家將軍?”
“不猜不猜!”莫書藍臉頰更紅了, 他比謝瀟瀟要大幾個月,但說起這些依舊是羞澀不已,畢竟還未定下親事, 許多方面總歸是不曾接觸到。
謝瀟瀟便不再多問,反正總有知道的時候。
書齋內雖說有供人看書的桌椅,但都是給真正有需要人的, 他們兩個只是買書說閑話, 不太方便坐在這里, 兩人淺聊片刻, 各自買了需要的書便離開去酒樓了。
預知已經在他們常去的酒樓定好廂房,見到他們來立刻將人迎進廂房,并讓店小二立刻準備吃食點心。
莫書藍天生感性,明明是老土的話本子都看將他看哭,他邊抹眼淚邊問:“你怎的只買醫書?還在同意哥哥學醫術?”
“嗯,最近在學經脈,得多看些書才行。”謝瀟瀟不欲將話題多停留在自己身上,他不動聲色差開話題,“這點心你念叨著,這會送到眼前卻不愿動了,吃呀。”
莫書藍瞬間被他帶偏,拿帕子擦了擦眼淚,捻起一塊糕點吃著,臉上露出滿足的笑:“真的很好吃,我父親將我看的嚴,不許我多吃這些甜食,我也只能與你們外出時才能多吃點。”
“你愛悶痘,自然得少吃些甜膩的。”謝瀟瀟順著他的話說,但實際上莫叔叔怎么可能會不知道他在外面偷吃點心?
亦是心疼他口腹之欲無法得到滿足,所以才總鼓舞他去外面玩,給他偶爾偷吃的機會罷了。
屋內炭盆燒的暖和,窗戶開著一道細縫,為著通風,免得中毒氣。
他借著縫隙往外面瞧了一眼,雖然外面天寒地凍,但想來是臨近年關的緣故,外面街道上依舊人來人往,還有好些管家模樣的人依舊在采買。
他不由得想到之前過年,府上讓自己采買的事,他垂眸勾了勾唇。
“我突然想起來有幾味藥材得買,去的晚的可能要賣光,預知你在這里陪著書藍少爺,我去去就回。”謝瀟瀟急匆匆起身,“不必送我下樓了。”
他算著時辰推開房門,剛好對上被店小二帶上樓的北域王雁北戎,他淡淡瞥了一眼便快速下樓了。
雁北戎盯著他離開的背影,扭頭問預知:“你家少爺去哪?”
“回貴人,少爺說有幾味藥材急著買,現下趕去藥鋪了。”預知沒見過雁北戎,但也能從他周身的氣質模樣看出身份不凡,他只當是認識謝府的,并沒有多疑心,繼續守在門外了。
雁北戎愣了愣立刻抬腳跟上去了。
謝瀟瀟趕去最近的藥鋪,雖然位置有些偏,但卻是離酒樓最近的,而且因為是小藥鋪,鮮少有人去,他想要的藥定然還留著沒備賣出去。
只是他剛從藥鋪出來,就發現片刻的功夫外面就已經飄雪了,他搓了搓手準備躲躲,不消片刻預知就定會來接他。
“謝少爺,許久不見了。”雁北戎撐著傘走到他面前。
謝瀟瀟微微蹙眉:“您是剛才酒樓的客人,也要買藥嗎?”
“……你不記得我了?”對上那雙澄凈漂亮的眼睛,雁北戎沒由來的心跳加速,迫不及待說出他們曾經唯一的接觸,“在下雁北戎,兩年前曾送與你一只兔子,也是冰天雪地的時節。”
“有些印象,只是那只兔子是獵戶送我的,不是你送的。”謝瀟瀟板著臉,“我已然定親,煩請不要說讓人誤會之言,白白污了各自清譽。”
親耳聽到當事人說這事,對雁北戎的沖擊可想而知,他愣了片刻,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但一想到自己看中的人要嫁給別人,他就打心眼里不痛快。
他輕笑:“既然是舊相識,本王送貴君去酒樓如何?這雪瞧著一時也不會停,若你淋雪走怕是要濕了衣裳。”
“不用,我未婚夫婿會來接我。”他撒了謊,一個不用深究就知道是謊言的謊話。
雁北戎不由得失笑:“你這般防我作甚?朗朗乾坤,我還能欺負你不成?”
“閣下若真行正坐直,又何必總要與我這個有婚約的糾纏?”謝瀟瀟說話毫不客氣,“且我分明明確拒絕你的好意,若是再繼續糾纏不清豈非惹人生厭?雁王弄不清自己的身份無事,難不成看我流言纏身竟覺得暢快不已?”
雁北戎頓時瞠目:“本王不是此意……”
謝瀟瀟可不聽他那些無謂的解釋,他繼續冷臉對待:“若不是此意,就莫要再做這些讓旁人誤會的舉動,平白招惹是非麻煩。”
雁北戎有苦難言,他不知道該怎么證明自己并非要傷害他,他也不知道謝瀟瀟這番話到底是知道了他的求娶之意,還是只是針對眼下的情況。
但不管是出于哪個,這般義正言辭的拒絕他,反倒讓他覺得自己讓對方遭受了莫大的委屈和侮辱。
他只覺得自己方才見到他的歡喜,都隨著這冰天雪地的落雪掉進泥土消散了。
“抱歉,是本王唐突了。”他百口莫辯,只是道歉時覺得唇間苦澀,比先前遭受冷待和白眼還要難受。
謝瀟瀟驕矜頷首,那張明艷嬌媚的臉上滿是冷傲:“雁王真明白,本貴君也不好再多苛責了,雁王身為出使國,眼睛合該放在國事上。”
“是,本王多謝貴君——”雁北戎話未說完,就發現方才還對他冷眼的哥兒,面上突然露出欣喜和愛意,還不等他驚喜,身側便落下一道人影。
一只傘打在謝瀟瀟頭頂。
他立刻抬頭眉眼含笑的看著他:“你來晚了呀。”
“來時瞧見街道有烤地瓜,想著給你嘗嘗。”齊隨從披風下掏出油紙包,香氣四溢,還能瞧見熱氣一直往外竄。
“我和書藍從書齋過去沒瞧見,我方才已經吃很多點心了。”謝瀟瀟有些不好意思,“一會我嘗嘗,其余的你吃。”
齊隨瞬間笑了:“好。”
兩人簡單交談完,齊隨才像是剛看到雁北戎一般與他打招呼:“好巧,雁王也來這藥鋪,我們先告辭了。”
說罷,他便一手撐傘,另一只手牽著謝瀟瀟踏進雪地里,漸行漸遠。
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雁北戎莫深覺無力,他還以為謝瀟瀟說假話,以為對方只是拒絕他的說辭,沒想到都是真的。
更沒想到一個人的前后差距竟那般大,大到他心里鈍鈍難受。
但他也由此知道,就算沒有齊隨,也不會有他。
“你生氣了?”
雁北戎卻不知,方才還言笑晏晏的狀元郎剛走出沒幾步臉色就放下來了。
謝瀟瀟只覺得又好笑又心虛,他輕咳一聲繼續哄:“我又沒被他討到便宜,而且只是借機和他說清楚罷了,總不能連我和別人多說幾句話你都要生氣,哪有你這樣做未婚夫婿的,尚未成婚就開始對我使臉色了?”
這話里不知道哪些詞戳中了齊隨,他的臉色緩和許多,但依舊板著臉:“我倒不知,你厲害的很,連我都能設計到。”
之前他還在想謝瀟瀟為什么要約他到一間名不見經傳的小藥鋪里,可尚未走到藥鋪就見到了雁北戎,他還有什么不知道?
他這沒及笄的小正君當真是得了他兄嫂們的真傳,做事不露山水不說,連時辰都卡的死死的,當真是一刻都不差的,怪不得上來就要嗔怪他來的晚,怕是再晚一些,他就不知道該用什么說辭拖延了。
謝瀟瀟樂不可支,抱著他手臂輕聲順毛:“夫君教得好……”
“不知羞。”齊隨嘴上輕斥,唇邊的笑意卻未減分毫,卻不知他這副模樣落到謝瀟瀟眼里,更喜歡了些。
齊隨將他送到酒樓便欲離開,畢竟謝瀟瀟今天對他的邀約是打著“利用”的旗幟,盡管他所有的時間都能為對方無限調整,但那絕不代表他允許謝瀟瀟有事瞞著他。
但,小夫郎認錯認的快,可以原諒……
莫書藍見他離開一趟再回來連齊隨都帶來了,當時就瞪大眼睛了:“你去買草藥,把他買來了?”
“你要這么說,也不是不行。”謝瀟瀟嘻嘻一笑,旁若無人地牽著齊隨手掌晃了晃,“我的救命稻草呀!”
莫書藍:“……”拳頭硬了。
齊隨按了按唇角,寵溺的看著他作怪,慢條斯理的將紅薯剝皮遞到他嘴邊,謝瀟瀟立刻嗷嗚就是一大口。
莫書藍咬牙,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他是徹底沒話說了。
天黑的快,用過晚食便各回各家了,齊隨任勞任怨地將未來夫郎送到家門口,他突然想到什么,問道:“所以沒有買藥草?”
“買了,也已經用掉了。”謝瀟瀟朝他眨眨眼。
當晚,臚館的使臣們就發起了高熱。
作者有話要說:
瀟瀟(捂臉):“各位兄嫂,我真的沒有那么蠢!”
你們肯定不知道藥是什么時候下的!(挺胸抬頭)
第174章
謝瀟瀟骨子里就透著瘋, 他自小在杏桃村長大,那里的百姓們對他們總是不冷不淡,有些甚至還十分排斥他們, 盡管有謝家的疼愛,但還是不可避免的對他產生了影響。
他討厭一切讓家人心煩的人或事, 討厭那些不自量力沒有分寸感的人。
所以他不得不親自出手解決一些麻煩。
“臚館怎么會突發熱病?”何意蹙眉, “你不是太醫, 這會去了也幫不上忙, 為何要召你過去?”
謝瀟瀾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他臉色不好:“他國使臣在大淵出了這樣的事, 于情于理我都得去瞧瞧, 你且在家中早些安置,我去看看。”
“我陪你去……”
“夜里卿卿找不到人怕是要哭鬧, 你在家安生待著,乖些。”謝瀟瀾哪能讓他跟著去,萬一也跟著得了熱病,他怕是才要操碎了心。
兩人僵持不下時,謝瀟瀟穿著里衣披著披風敲門了, 發髻已經解開,發絲垂于腦后,為他明艷的容貌添了一絲嫻靜。
此刻他表情有些糾結, 他的本意只是解決麻煩,沒想到卻害得兄嫂跟著有了麻煩……
何意將門發打開一條縫隙,就見謝瀟瀟站在寒風里, 趕緊將他帶了進來, 語氣有些不好:“大半夜站在冷風口里做什么?也不怕凍壞?”
“……是我不好, 是我做的。”謝瀟瀟可憐巴巴地看著何意, 然后將他白天做的事悉數告知,末了還不忘總結,“我沒想到整個臚館都會……”
對付雁北戎的計策,是他在提出想出府玩之前想好的,因為他計算的時辰很好,所以每一環都扣上了。
就連在藥鋪前利用冷風和雪花給他神不知鬼不覺的下藥,都是找準時機計算好的。
他唯一沒想到的是,那熱病居然會傳染!
那時為了趕時辰,他利用藥鋪內的工具匆匆將藥制成粉末,全然不記得里面是不是沾了其他的藥渣。
謝瀟瀾聽后反而冷靜不少,他淡聲分析:“雁北戎一路回臚館定會經過不少地方,但那些人都不曾被傳染熱病,說明并非接觸過就會傳染,而臚館的使臣能都發病,可見他們曾在一處太久。”
“這些人保不齊就在密謀什么……”何意聽到他的話也瞬間明白了,如果不是有一定的長時間、近距離接觸,熱病不會傳染的這么快。
“我去看看。”謝瀟瀾安撫道,隨后又看向謝瀟瀟,“你也回房休息,多大的人竟只著里衣亂跑,回去。”
謝瀟瀟愣愣應了一聲。
他還以為自己白日里的行徑會遭到斥責,沒想到就得了這么一句輕飄飄的話,他傻乎乎的嘿笑兩聲,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跑回自己房間里了。
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
本就是普通的熱病,唯一不同的則是會過人,但所幸發現的及時,圣上立刻派人將臚館封鎖起來,原本出使國準備在年前將全部事宜商量好便離京,卻因為這次的熱病導致他們年后一段時間都無法離開。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喪失了自由,被封禁在臚館內。
夜楚淵突然覺得,整個大淵的空氣都干凈了許多。
他拍拍謝瀟瀾肩膀:“天佑我大淵!”
謝瀟瀾皮笑肉不笑,他覺得如果夜楚淵知道是謝瀟瀟用一包藥粉就將整個臚館的人給放倒了,臉上震驚的表情一定很不錯。
但這種事情可大可小,他自然不敢隨便說。
“微臣已經讓太醫院為使臣們進行診治,只是此熱病會過人,眼下又臨近年關,太醫們怕是忙不過來了。”謝瀟瀾的意思很明確,既然有心要在此時拿捏他們,那就無需累死累活的去全心救治,吊著即可。
“有道理,只是此病突然,還得太醫院早些研制出治療的藥方,以備不時之需。”夜楚淵有些感慨地說著,突然看向他,“你夫郎若是忙的過來,讓他受累研制解藥。”
謝瀟瀾微笑:“微臣明白。”
夜楚淵很滿意他們現在的親近關系,當即龍心大悅:“行了,時辰不早了,臚館處有太醫們照料,你回府歇息吧,朕不送你了。”
“是。”
謝瀟瀾沒和他拉扯不清,聽了他的話便匆匆出宮了,這一來一回都臨近子時了,他哪里還舍得再耽擱下去。
街道上無甚亮光,但因為有積雪的緣故倒是顯得有幾分明亮,馬車行駛至謝府門前時還能瞧見燈籠亮著。
謝瀟瀾快速下馬車進了府,往里面走才發現透過窗子依稀能瞧見屋內還亮著些微弱的光,他便知道是何意給他留了蠟燭。
何意蜷縮在被子里,睡夢中感覺到被具溫熱的身體包圍著,他往其懷中瑟縮著,再次沉沉睡去。
翌日。
天氣晴朗,院子內的積雪也跟著消退,下人們早早就將院內清掃干凈,何意睜眼就發現懷里還塞著穿好衣裳的謝卿卿。
他抬手戳戳小家伙臉蛋,見他睡著都往自己懷里鉆,不由得生出些歉意,從已經一歲了,還沒有和他們同床睡過,也就偶爾趁他還未起床時偷偷鉆進他懷里。
想到自己幼時曾被父母帶到身邊悉心照料教導,再看看這小家伙睡的翹著嘴角,后知后覺感覺自己有些不稱職,盡管這里的孩子都是這樣養育。
“正君醒了,小少爺穿戴好就跑到您屋里了,是奴婢們沒有看好!”有些眼生的婢女突然跪地說著,嗓音有些大,竟是將謝卿卿給驚醒了。
謝卿卿哼哼唧唧地揉著眼睛,用小奶音撒嬌:“爹爹,睡覺覺呀?”
“好乖,卿卿繼續睡,爹爹要處理事情。”何意捏著他臉蛋晃了晃,大概是因為這里的孩子都早慧,他的孩子也已經十分懂事了。
但何意并不覺得高興,甚至有些難過和無處發泄的怒火。
謝卿卿不知道他要處理什么事,但他很少有醒來還在爹爹懷里的時候,當即搖搖頭也不睡了,伸出小細嫩的胳膊抱著他,小胖手像是剝了殼的花生胖子,瞧著可愛不已。
“那你在旁邊坐著,等爹爹穿好衣裳帶你去吃早飯。”何意輕輕點點他小鼻頭,轉身去拿安置在架子上的衣裳。
原本跪地的婢女見他這副模樣,瞬間起身朝他走來,緊接著就要去碰何意的衣裳,這下他的臉上的表情便再控制不住了,但到底顧及著謝卿卿還在這里,何意不能發火,便不許這婢女幫忙寬衣。
何況,平日里有他穿衣,如果沒有謝瀟瀾伺候,都是他自己親自穿,連紅葉都沒有這樣做過,倒是不知這面生的婢女哪來的膽子。
婢女見他不許自己伺候,便又立刻跪下等他差遣了。
謝瀟瀾今日給他挑選的是淺紫色的棉襖,將他膚色襯的更白了些,在他扣第一個扣子時,謝卿卿不高興了:“爹爹,穿粉粉……”
“好,那就穿粉色。”何意失笑,從柜子里將唯一一件淺粉色的襖子拿出來,就在他疑惑小家伙為什么非要他穿粉色時,目光從對方身上的衣裳滑過。
小家伙穿著粉色的襖子,連領子和袖口都是淺粉色的兔毛,瞧著就暖和。
何意將衣裳換好,給謝卿卿穿好鞋,看向跪著的婢女:“紅葉和柳梢呢?”
“兩位姐姐被夫人叫去了,沒有提前知會便將奴婢給叫來伺候了,有做不好的地方還請正君饒恕。”婢女邊說邊磕頭,言辭戚戚,活像是面前坐著的是鬼不是人。
何意淡淡看了她一眼:“去把唐管家叫來。”
“是。”
謝府是有兩名管家的,唐管家負責府上日常事宜,包括物品采辦,婢女小廝的收用發賣也是歸他管。
至于宋元,多是負責謝府和其他府上來往接觸交談,要做的事更細致麻煩些。
唐管家鮮少被何意親自傳喚,因此當即放下手頭的工作就趕來了,剛跟著進來就見那婢女又跪下了,他當時就冒了一腦門的汗。
“奴才來遲了,不知正君有何事吩咐?”唐管家低頭哈腰的問著,但少不了就是和眼前的婢女有關系了。
“挑出她的身契,直接發賣出去,謝府不留這種不知身份、沒有分寸的。”何意神情淺淡,手里卻拿著一塊糕點喂懷里的小崽子。
唐管家不敢說其他,只低聲應了,然后拽著那婢女就要走,婢女卻哭喊著求饒,嚇的謝卿卿連糕點都不吃了,直往他懷里鉆。
何意這下是真的怒了,他抿唇:“捂了她的嘴,扔到院子里,把下人都叫去。”
“是是!”
唐管家按照他的吩咐立刻把人帶走了,何意壓著自己的火氣輕聲哄著謝卿卿,直到小家伙不害怕后才帶著他去外面。
謝府鮮少有將下人全都聚集起來的時候,薛竹漪知道后以為何意有要緊事叮囑,便讓紅葉和柳梢也趕緊去了,她便也跟去,想著照看孩子。
哪只剛去就見何意抱著謝卿卿冷眼看著跪了一地的婢女小廝,薛竹漪一愣趕緊上前:“意哥兒,怎的在冷風口里吹著?”
“娘來的正好,煩請您帶卿卿下去,有些場面不適合他瞧著。”何意面色微冷,不似平常。
薛竹漪便立刻噤聲,帶著謝卿卿去屋里了。
何意扭頭咳了幾聲,他瞧著滿地的人淡淡道:“各位來謝府時間不短,我又是不愛管府上諸事的,倒是讓有些人生了狂妄心思,今日我只說一件事,我兒謝輕寒是謝府嫡子,是主子,若有些人因他是哥兒便疏忽,別怪我在年節時給各位臉色看。”
他說完看了一眼唐管家,對方立刻會意,將那嗚咽的婢女拽了出來,然后當著所有婢女小廝的面拽著她離開了。
其下場,不言而喻。
遠在宮中的謝某聽說夫郎破天荒發了大脾氣,立刻急匆匆回府了,生怕這火燒到他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謝某:“我慫了怕了往回趕了!”
第175章
“誰惹我夫郎生氣了?”
謝瀟瀾剛一進府就立刻問迎上來的宋元, 對方哪敢藏著掖著,當即就告訴謝瀟瀾了,盡管早就猜想道這些下人會因為卿卿的身份輕看他幾分, 卻是沒想會有人這般明目張膽。
但比起生氣,謝瀟瀾更懷疑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否則這婢女早不惹晚不鬧的, 非得這時候找死, 除了有人刻意指使搞鬼, 他想不到其他的。
當然并不能排除此人是想爬床, 不過這話可不能隨便說的……
“人已經打發了, 特意去查了她, 家底干凈,想必是刻意趁您不在鬧給正君看的。”宋元這話說的委婉, 但無一例外都在告訴謝瀟瀾,那婢女是想爬他床給他生兒子。
謝瀟瀾頓時打了個寒顫,他冷下臉:“怕這些人之前查的不干凈,你再讓蘇合好好去查,有問題的直接解決掉, 別放在正君面前晃悠。”
宋元微微點頭:“學生明白。”
謝瀟瀾大步流星走進屋內,照舊在門口位置緩了片刻,褪去一身的寒氣才走進里屋, 就見何意抱著謝卿卿在教他認畫本。
上面的圖畫都畫的很大,還用漂亮的字跡標著是什么東西,連筆畫順序都寫著, 還寫著些奇怪的符號, 他之前聽夫郎說那是“拼音”。
“父父~”謝卿卿看見他, 立刻伸著胳膊對他露出笑, 白白小小的門牙像只小倉鼠似的。
謝瀟瀾臉上不自覺帶起笑,上前將他抱起來:“今日在家可有聽爹爹的話?小肚子鼓鼓的,吃什么好吃的了?”
“聽話,吃糕糕,吃果果呀!”謝卿卿捧著自己有些圓滾滾的小肚子,笑的像是偷吃了蜜糖的小倉鼠。
何意唇邊也帶著笑意:“今日怎的回來這般早,宮宴可還辦?我瞧著臚館那一時片刻是出不來的。”
“今年宮宴辦不成了,臨近年下各處官員都在上遞折子,圣上看的心煩,便總叫我去說話,等開春就趕緊把封后大典辦了,省的他日日都要拽著我們說話。”謝瀟瀾提起來還有些煩,哪家好人成日拽著成家的官員吃酒?
何意聽的好笑,臚館那邊是他們自作自受,謝瀟瀟無意間弄出的藥倒是還了他們安生,卻沒想到反倒是讓謝瀟瀾頭疼了。
不過說起封后大典,又讓何意想到先前肖國公府要求娶江白薇的事,雖說兩家就隔著院墻,卻也不知道事情到底進展的如何了。
此事也不好多問,省的被人懷疑他們謝府就等著看熱鬧似的。
“想什么呢?”謝瀟瀾曲起手指在他額前輕輕敲了下。
“我在想肖褀——”
他話未說完,下巴就被謝瀟瀾用力捏著抬起來了。
男人眸色深沉,有些危險的看著他:“我得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否則你一定會覺得我很不講道理……”
“你現在的模樣和講道理也沒半點關系。”何意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下巴已經被捏出兩小片紅暈,他抿抿唇,“我只是在想之前肖國公府說和江家結親的事,你后來可有聽說過?”
“不曾。”謝瀟瀾抬手輕輕揉捏著他的下巴,他并沒有懺悔,他只是在想,這兩片小紅痕應該在他身上其他地方綻放。
何意本也是想到了就隨口問了,想來江家是斷不會和肖國公府結親,以江白薇如今的名聲,進宮都綽綽有余,只是江家心疼女兒,并沒有硬推著她去,卻也絕輪不到肖國公府肖想。
屋內平靜祥和,兩人教謝卿卿識圖畫,前幾日剛吃了葡萄,現下對其他的畫也很感興趣。
“瓜瓜!”謝卿卿激動的指著綴著黑點的西瓜說道,帶著小肉坑的手指頭戳在西瓜上。
他雖還不懂事,但他前幾日學了葡萄就吃到葡萄了,自然也覺得今天能吃到這個紅紅的瓜瓜。
只是這下可為難何意了。
西瓜本就過季不候,哪怕是當日吃都不能久放,又怎能放到這時候,可孩子想吃……
他下意識求助謝瀟瀾,謝卿卿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他說一不二的父親大人,兩張極為相似的臉齊刷刷盯著他看,謝大人滿心歡喜的同時又涌出一股甜蜜的負擔。
他保證道:“今日就讓你吃上瓜瓜,明日想學哪個字?”
何意眼睛瞬間瞪的比謝卿卿還大,他這次讓柳如鈺制的畫本都是水果,且不說其他,光是反季的就占了大半,這要是每天學一樣,去哪弄水果?
小家伙不識字,只能根據圖畫選擇,好在他痛快的選了一顆黃澄澄的橘子,兩人瞬間松了口氣。
謝瀟瀾將他還給何意,起身就準備離開,何意挑眉:“這會你去哪?”
“進宮一趟,不用等我用午食了。”謝瀟瀾捏捏他臉蛋,轉身瀟灑離開了。
何意頓悟,如果說大淵還有一個地方能吃上反季瓜果,那一定在豪華巍峨的宮里。
還有十天半個月就過年了,府上最近進進出出都是各處莊子鋪子的老板,帶著賬簿去找謝母。
何意在門前遠遠看了一眼就趕緊躲屋里了,這種事情他是半分不想沾染,總覺得麻煩的很,而且家里有謝母就夠了。
“紅葉?”
“正君您叫我?”紅葉立刻進屋伺候,“可是要抱小少爺去休息?”
何意搖頭:“不用,你回頭去卿卿屋里將他平時慣用的都拾掇來,我想著許是他自小就不跟我們睡的緣故,才使得有些人胡亂揣測。”
說來京城對哥兒并不嚴苛,只是有些人固有的想法覺得哥兒不如男子不如女子,所以才刻意輕賤,但這些對何意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
可如果有人因為胡亂揣測導致他兒子受委屈,那可不行。
紅葉腳步微頓,神情有些尷尬:“正君,大人那如何交代啊?”
誰不知道他們謝府兩位主子如膠似漆,寒冬臘月的天兒,廚房都被備著熱水,好讓他們夜里完事能沐浴。
可這突然就要帶著小少爺一起睡,肯定會妨礙他們……
何意臉色一紅:“沒事,等他回來我來說。”
“好。”
片刻功夫,謝卿卿就瞧見自己平日里抱著睡覺的小枕頭、蓋著的粉色棉被、還有要放在枕頭下面的小香包……
他不知道為什么都拿到這邊了,但他看到就高興,伸著胳膊就想去拿,但又不想脫離何意的懷抱,只能一只手死死揪著何意的衣裳,另一只手奮力朝小香包夠。
何意忙招手讓紅葉將小香包拿來,他放到小崽崽的手里,失笑道:“還有藥草香嗎?回頭再給你做個新的。”
“香香!”小家伙雙手拿著香包,還十分討喜的放在鼻子前聞聞,然后發出“哇”的感慨詞。
何意被他的模樣逗笑,想著要多彌補他才好,就算謝瀟瀾鬧脾氣都不好使。
小小的枕頭放到兩個大枕頭中間,瞧著像是塊小沙包。
在屋里坐的有些無聊,何意抱著他起身準備去謝母屋里坐會,畢竟對方為他承擔了看賬簿的重責,他也得適時送去關心。
抱著謝卿卿出了主屋,瞧見院里還有幾個下人在忙碌,何意只匆匆看了一眼就覺得人數有些不對,他扭頭問:“挑揀出來不少,發賣了?”
“……大人讓蘇公子帶走了。”紅葉低聲說道。
“哦。”何意煞有介事點點頭,便不再多問了。
如果是正常發賣,便會由唐管家直接帶走,但經了蘇合的手,是死是活都成未知數了,當然如果是從前何意可能還會憐憫他們幾分,但經由此事,他才徹底明白人心究竟險惡到了什么地步。
才會對幼稚孩童冷眼相待。
薛竹漪正在自己屋外廳聽那些掌柜們報賬,突然聽得外面傳來謝卿卿的嘻笑聲,她立刻說道:“今日便到這里,諸位明日再來,辛苦了。”
“夫人說的哪里話,小的們先告辭了。”
掌柜們說著便往外走,何意略等等剛好和他們碰上,幾位掌柜見了他更是尊敬打招呼,然后默不作聲地離開了。
“祖祖!”謝卿卿伸著胳膊要她抱。
“乖崽兒。”薛竹漪立刻笑著接過他,“和爹爹一起玩的開不開心?”
謝卿卿立刻操著一口小奶音歡天喜地的和她說:“開心,和爹爹睡,以后爹爹睡……”
薛竹漪一愣,看向何意:“不如我帶著卿卿睡,之淮那……”
“沒關系,等卿卿再大些讓他自己睡也是一樣的,左右我現在無事,多陪陪他也是應該的。”何意曲起手指輕彈他額頭。
但更讓他無奈的是,怎么人人知道他要帶著孩子一起睡就要提一嘴謝瀟瀾?
怎么都操心別人被窩里那點事?!
何意忍著羞恥鐵了心要把謝卿卿養在屋里,卻沒想到反而讓謝瀟瀾解鎖了新地點。
另一邊。
謝大人在宮里磨叨半日才換了幾串葡萄,夜楚淵看見他就頭疼:“葡萄都給你了,怎么還不走?!”
“臣懇請圣上帶微臣去瞧瞧冷窖!”謝大人不要臉了,他總覺得里面還會有更多好東西。
夜楚淵一口銀牙幾乎咬碎,他攥緊拳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請我殯天!你還想要什么?滾滾滾自己去挑吧!”
謝大人立刻喜笑顏開:“多謝圣上。”
謝大人死不要臉,從冷窖里拿了許多反季水果,凡是圖畫上有的幾乎都拿了,讓宮人告訴夜楚淵一聲,自己鳥悄兒地出宮了。
以至于后來夜楚淵想吃某樣水果時,剛吃了幾次就沒了!
謝大人心滿意足的回了謝府,進屋就瞧見自己床榻上放著許多謝卿卿的東西,再看著那只小小的枕頭,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他咬牙,他為兒子盡心盡力,兒子轉身和他搶一畝三分地,好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
謝某:“等你長大的!”
第176章
“他已經不是一兩個月的孩子了, 不能與咱們同睡!”
“你清醒一點,他才一歲……”
“他在自己房內睡的好好的,為何非要把他帶到咱們屋里, 晨起粘著你睡會就算了,怎的晚上也要粘著!”
就聽著他越說越激動, 聲音都快壓不住, 連坐在屏風后面玩小老虎的謝卿卿都時不時要探頭過來看他們。
何意當即蹙眉輕斥:“你別嚇著卿卿, 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見?我是在明確告知你, 不想睡自己睡偏屋!”
謝瀟瀾瞬間噤聲, 只是從他劇烈起伏的胸膛可以看出, 謝大人氣的不輕, 委屈的不得了。
本來和夫郎單獨相處的時辰就不多,連夜里的和諧時間都要被霸占, 他真是一口氣憋在胸口出不來。
何意知道他如今氣性大,忙照著他胸口拍了一巴掌,他放軟聲線:“你之前拽著我在耳房胡鬧的時候也沒嫌棄那不是主屋,做什么非要和孩子置氣,我多配合你可好?”
“尚可……”謝瀟瀾輕咳一聲, 唇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了,他快步走到屏風后面抱起謝卿卿,在他臉上重重親了一口, 覺得兒子今日比以往更可愛了。
何意哼笑一聲,懶得理他那些小心思。
日子一晃就到了四九,雖說以出使國目前的病灶短期是不能出臚館的, 但到底是其他國來朝拜的, 年節非同小可, 如果不給他們照顧好, 怕是來日真會被記恨上。
因此這日夜楚淵特命自己的肱股之臣謝瀟瀾帶著東西去臚館看他們,當然是不許他進去的,他只需將東西給臚館門口的侍衛便可,但不管如何都是心意,還是要露臉的。
何意特意讓他戴著擋風的面巾,生怕他會病氣再過給府里。
謝瀟瀾坐在屋內,用屏風隔著的是雁北戎,他輕笑一聲,嗓子嘶啞:“倒是難為謝大人要在此時看本王了。”
“您是北域的王,馬上到年節,自然得為您送上祝福,太醫們說此病灶反復無常,雁王要保重身子,否則大淵實在無法向北域交代。”謝瀟瀾這話說的挑不出錯,但從他口中說出,就總覺得像是在嘲諷人。
雁北戎自然也聽了一肚子火,他面露猙獰,狠笑道:“謝大人若真的擔心無法交代,就讓你夫郎少給本王下藥!本王知道你夫郎的本事,能這樣不動聲色的將藥下到臚館,除了他沒有別人!”
謝瀟瀾聞言挑起眉,他低嘆一聲:“雁王為何不信是自己病了,非要將錯處都怪到我夫郎身上?病灶本就會藏于身體骨血,只等著爆發。”
雖嘴上這么說,但還是覺得有些對不住夫郎,就這樣背了黑鍋。
雁北戎對他的話是半個字都不信,在他看來,謝瀟瀾就是“狡詐”的代名詞,但他此時身體虛弱,身后還有大淵的官兵看著,他并不敢真和謝瀟瀾對著干,否則吃虧的只能是他。
因此他只能將怒意和委屈咽回腹中,且等他回到北域,決計不會放過大淵。
“本王與謝大人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了。”雁北戎冷笑一聲,起身離開了。
在他離開后謝瀟瀾唇邊的笑意更深,卻始終未達眼底,這次算是徹底撕破臉,怕是不日就要和大淵交戰了。
說他自私也要,枉顧人命也罷。
只要能讓雁北戎的視線從謝瀟瀟身上離開,哪怕是讓他親自帶兵去攻打北域都可,只要能護對方安然無恙。
他從臚館離開回宮復命,夜楚淵見他情緒外露明顯,便問道:“可是北域又提了人性要求?”
“圣上可做好準備了?”謝瀟瀾并未直面回答他的問題。
夜楚淵頓時明白了他的意圖,他微微坐直身子,一手搭在椅子上,神情頗有些倨傲:“北域不過邊邊小角,大淵能容忍至今已是寬宏大量,你是知曉我心性,大淵該開疆擴土了。”
身為君王,怎會沒有一統天下的野心?
早在當初選擇他時,謝瀟瀾就已然明白對方的志向,只是君臣有別,他自然不敢借著昔日情分去逼迫對方。
可現在是北域先不敬,大淵自然該做出應對。
“圣上準備用誰?”謝瀟瀾問道。
“此事還需商議,待回頭再商議,你先回去過年吧。”夜楚淵說道,倒不是他不愿和謝瀟瀾多說,只是過節就該有過節的心態,這些說多,怕是連年都不能好好過了。
而且,眼下他確實沒有中意的人選。
謝瀟瀾便不再多說,與他告辭后直接回府了。
如果真的要打北域,此時就是最佳時機,北域新王雁北戎被困大淵,北域自是無人看管,此時若動手,絕對能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可還有幾日就要過年節,且不說武將愿不愿意離京,光是興師動眾的準備,就得過不了個好年,大淵將年節看的重,若動兵,定然要擾了百姓安逸。
但謝瀟瀾心中窩火,如果不能將大淵一擊斃命,來日雁北戎定然會反撲,他必得做兩手準備。
“宋元!”
“學生在。”宋元立刻推門進來,“您吩咐。”
謝瀟瀾敲敲桌面:“想辦法將這封信送至靳蛇手上,他會知道怎么做。”
如今謝瀟瀾不得不承認將靳蛇放到軍營是最明智的決定,此刻也只有他能掌握軍營的動向。
何意得知謝瀟瀾回府就一直窩在書房,便端著廚房熬的參湯來找他,剛走進書房就見他捏著山根,渾身都透著疲態。
“臚館那邊不安分?”他輕聲問道。
“年后怕是要對北域動兵,但以我看,若等年后各出使國打道回府,介時才真的難辦,而且他們眼下被困臚館,定是要早就達成某些共識了。”謝瀟瀾曲著手指敲著桌面,雜亂無章的敲擊聲和他的心一般無二。
何意將湯放到他面前:“你的意思是此時動兵?”
“只是想法,我已經給靳蛇送去書信,只是不管如何都必須拿下北域,否則倒霉的只會是咱們。”
雁北戎早就對謝家懷恨在心,這會不盯著謝瀟瀟了,自然全是恨意。
何意明白他的意思,所以謝府要比所有人都敏感,更是要打起精神,最好的法子依舊是在此時攻打,但做不到,太突然了。
眼下說這些都是無用,只能等年后。
謝瀟瀾將參湯一飲而盡,身體頓時更暖和了,他長嘆一聲:“不提也罷,免得你跟我一同著急,瀟瀟這幾日在做什么?”
“安生了許多,前幾日時常出去和書藍吃茶,這幾日倒是跟著娘在學看賬本了,齊隨這兩年還算不錯,日后也定能有番作為。”何意輕笑著。
“到底是長大了……”
謝瀟瀾不由得有些感慨,這也意味著他在慢慢變老了。
何意垂眸愣坐在椅子上,不知道為什么,他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摸不住,抓不著,說不出為什么。
但心里就是空落落的。
按照正常年歲來算,他現在大概繼續在教授的研究團隊,也可能進了醫院當首席醫師……
謝瀟瀾走到他面前,有些擔憂道:“夫郎,可是身體不適?叫你幾聲都不應。”
“……沒有,怎么了?”何意牽著嘴角笑。
“從前不管是在杏桃村還是臨洋縣,都有時間陪你逛,到了京城官越做越高,權利越大,反而沒時間了。”謝瀟瀾自嘲一笑,“今兒陪你逛逛可好?”
何意對此自然無不可,他展顏一笑:“好呀。”
兩人就這樣丟下謝府出門了,因著馬上要過年,街道上到處張燈結彩,攤販貨郎們大概也是想趁著這時日多賺些銀子,因此依舊費力叫賣著。
何意不餓也不累,和謝瀟瀾并肩走在街道上,感受著這種年節氣氛,兩人只是靜靜走著,都能感覺到無邊的舒適。
出使國前來并沒有影響互市,當逛到互市時,有些商販已經退位回家過年了,但人依舊很多,十八他們的套圈攤位好玩,總能吸引許多孩童,大人也跟著,人帶人就多了。
但盡管有些攤位已經不開,依舊覺得互市這條街的位置有些窄。
“老板,給我們來幾只圈。”走到套圈前,何意對十八說道。
十八年歲小,但眼神格外靈敏,親自將圈遞給他們,低聲道:“主子來的正好,我和六哥有發現。”
“何事?”謝瀟瀾心中已經大致有了猜想。
“北域來人不對。”十八說這話時,臉上依舊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像個不善言辭的商販在努力讓顧客多買幾只圈。
謝瀟瀾挑眉:“晚上回府說,再多來幾只圈。”
世家公子可不是只有紈绔,當然,就算只有紈绔,那也是會投壺會吟詩作對的,謝瀟瀾年少成名,與他自身的學問本事可脫不了關系。
二十只圈,圈圈都套中何意想要的東西,他臉上不免露出笑意,盡管都是些逗孩子的玩意,他拿著也十分開心。
十八將他們送走,回身還特意瞧了一眼周圍的攤位,那些北域來的除了幾個攤位在好好賣東西,其他都四處張望著。
有個北域人扭頭就和十八對上了視線,肉眼可見的愣了,十八神情淡淡點頭,全然不將他們放在心上。
當晚,小六和十八就關了攤子和其他的兄弟們都回謝府了,這幾日他們一直都有察覺到互市人數的不對。
但因為互市就是打著友好的名義來做,所以不會對其他國家的百姓過于嚴苛,才導致人數有些泛濫,偏偏那些官兵還沒有發現。
“北域野心勃勃,絕不能等到他們病愈。”謝瀟瀾一手握著茶杯,燭光搖曳,映在他臉上忽明忽暗。
作者有話要說:
是的,我快完結了。
第177章
注定沒有辦法過個好年。
謝瀟瀾當晚就進了宮, 他們不能讓出使國安然離京,尤其是北域,否則來日就一場硬仗。
當晚一道密旨從宮內傳出, 緊接著朝中武將們便暗中奔赴前線,兵部和戶部也都開始清點糧草兵馬兵器, 只為了能成為前線戰士們最強有力的后盾。
戰場之事不會影響到文官, 但謝瀟瀾顯然不同, 他甚至比那些武將都忙, 需要將消息嚴防死守, 可即便如此對北域出兵之事還是不脛而走。
第二日, 臚館的出使國便要求求見大淵圣上, 提出了要離京的要求。
夜楚淵自然不愿他們現在離開,他面色凝重:“諸位身體尚未恢復, 況且此病灶還會過人,若是帶回各位母地,豈非是橫禍遍地?”
“此事無需大淵圣上操心,病死也好過被人暗中迫害!”雁北戎到底年少無法冷靜,他看向夜楚淵的眼神都帶著狠毒, “你們大淵手段陰狠毒辣,竟然暗中派兵攻打我們北域!這就是大淵所謂的交好?”
“雁王冷靜點,朕只是見互市上北域百姓越來越多, 適當的表示關懷罷了,朕還怕你們北域水土不佳,才導致百姓外溢。”夜楚淵也懶得和他扯皮。
北域的野心大淵不是不知, 只是沒想到北域如今內部動蕩不安, 不顧著內部反而要對外招惹大國是非, 分明就是作死。
夜楚淵本不欲理會這些, 但眼看著北域愈加過分,是忍都不想再忍了。
明目張膽的讓北域百姓往大淵來,擺明了就是要撕破臉和大淵開戰,這會居然還有臉提交好不交好的問題?
“本王是來和大淵圣上辭行的,多有叨擾,日后再見怕是難了,愿大淵圣上能撐到本王的鐵騎踏足大淵那一刻!”雁北戎冷聲說著。
“朕,拭目以待。”夜楚淵也跟著冷笑。
他始終相信一步先,步步先。
就算這會他們趕回北域,也需要一月半月的功夫,有這時間大淵的兵馬已經和北域開戰了。
出使國急匆匆的離京,卻不知前往北域的兵馬已經兵臨城下了。
謝府。
武將的事暫時礙不到文官,謝瀟瀾也用不著去沙場征戰,便在府上安心準備過年,只是到底受了影響,沒有像之前那樣過度操辦。
“大淵兵馬財力充足,再加上有裴老將軍坐鎮,一定沒有問題,不是說當初的交好條約都是他打下的嗎?”何意聲線平和淺淡,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安慰他。
“你說的有道理。”謝瀟瀾長舒一口氣,似乎也是覺得自己這副杞人憂天的模樣有些好笑,他哼小一聲,“不過就是彈丸小國,也敢和大淵叫囂……”
何意拍拍謝卿卿的小屁股,對方立刻會意,全不在意形象的往謝瀟瀾腳邊爬去,他奶奶道:“父父,抱抱寶寶……”
小家伙總聽雙親說“寶貝”,所以便總學他們說話,畢竟他也知道寶貝的意思,府上的庫房就有很多珍貴的寶貝,他也是寶貝呢。
謝瀟瀾立刻俯身將他抱起,幫他擦了擦嘴角:“又偷偷吃什么了?”
“糕糕~”小家伙笑嘻嘻的往他懷里藏。
何意也跟著翹起唇角:“今年的糕點都還不錯,我也吃了很多。”
“回頭讓下人再多買一些。”謝瀟瀾立刻說道。
“嗯,可有定下合適的日子?”何意更在意這件事,“盡快成婚比較好,否則多耽擱一日都是夜長夢多,而且如果來日戰事不斷,在那種危難時刻就更不適合成婚了。”
他們都知道婚事意味著什么,謝瀟瀟只要一日沒有嫁到謝府,就可能存著那些亂七八糟的糟心事。
謝瀟瀾點頭:“娘這幾日一直在選日子,想來這兩日便會定下,介時再告知齊府就好,他們那邊也已經做好準備了。”
“那就好。”
何意眼皮跳的有些心煩意亂,他最近情緒還算不錯,但是一旦安靜下來就總會發散思緒,往一些不太好的方面想。
不過這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他自己倒是也能克服。
前線戰事不斷,京城的人便都過了低調的年節,生怕會遭人口舌。
謝瀟瀟的婚期定在三月十五,那天是個天氣晴朗宜嫁娶的好日子,齊府早就準備好,婚期已定,請柬就開始往外發了。
也算是大淵目前唯一的喜事,謝家和齊家的臉面沒人敢不給,接到請柬的都笑呵呵的送上祝福,沒有接到的也不敢擺臉,甚至還想著主動去送賀禮。
但此時最要緊的還是前線的戰事,今年的休假格外短,剛過完年節官員們就被召到宮中上朝,到底都是圍著戰事展開說法,文官們只能動動嘴皮,但真正的戰況到底還是只有武將們知道。
連謝瀟瀾都一改之前的瘋狂閉口不談,省的惹事生非。
“前線戰事吃緊,需要加購糧草運送前線,可有愛卿毛遂自薦?”夜楚淵淡淡問道。
像是隨口一問,但越是這般漫不經心,給人的壓迫感反而更強,官員們還不太了解新圣的脾氣,只能下意識看向他的親信,謝瀟瀾等人。
謝大人微微嘆息:“依臣之見,裴小將軍是不錯人選。”
話音剛落,站在角落的“裴小將軍”就立刻看向謝瀟瀾,眼底閃過一絲激動。
“糧草押運一事非同小可,需得是裴老將軍最信任之人才可,否則若是糧草在路上出了意外,誰也難辭其咎。”謝瀟瀾胡說八道著,反正他知道夜楚淵早就想讓裴小將軍去,隨口說了理由就能給對方臺階。
果然。
夜楚淵沉默片刻聽了他的:“那便讓裴愛卿去,即刻封為糧草押運官,有先斬后奏之權,若是有人阻你押送糧草,就地處死!”
“微臣明白!”裴大人激動不已。
他父親是征戰的一把好手,曾為大淵立下汗馬功勞,被遠派戰場也是應該,但有父親年事已高,再如何戰功赫赫也會疲倦,他早就擔心的寢食難安,現在也算是有了光明正大去看的機會。
押運糧草他本就勢在必行,但因為不知當今圣上脾性不敢貿然開口,幸好謝大人替他開口了。
下朝后,裴大人便腳步匆匆的找上謝瀟瀾,他拱手表示感謝:“多謝大人幫忙開口,下官實在擔心父親。”
“大人以為是本官的話起作用?”謝瀟瀾輕笑,“本官只是順著圣上的心意罷了,大人可明白了?”
裴大人愣了片刻,直到謝瀟瀾走遠他才露出恍然和難以置信,竟然真是圣上的意思?
他還以為圣上會防著裴家,所以不會讓他也跟著去,但他沒有時間多想,立刻去準備運送需要的事宜了。
謝瀟瀾在宮中略待了片刻,見圣上沒有再傳召他,便利利索索出宮回家了。
“大人可算回來了,靳蛇傳信回來了。”宋元跟著他進了書房,將信遞給他。
信封已經被拆,宋元提前看了里面的內容,這是他的特權,所以謝瀟瀾并沒有多問,他本想讓對方直接說給他聽,但想想還是親自拆開信了。
不怪宋元神情凝重,就是他看了這信都跟著屏住了呼吸。
早在北域進京時他們的軍隊就已經跟著出發了,根本不用大淵的士兵往前突擊,半路上就和大淵的軍隊碰上了,直接開打,殺了個措手不及。
可見北域從一開始就沒有要和大淵善了的心思。
“立刻將此信送至宮中,大淵此次怕是要吃虧了。”
不是他們小瞧了雁北戎,而是低估了對方的陰狠,否則也不至于在這件事上吃虧。
首戰因為北域搶占先機而失敗,京城也跟著人心惶惶,但裴老將軍再次憑借自己出色的軍事能力扳回一局,局勢才不再一邊倒。
謝瀟瀟的婚期也如約而至,京城一夜之間遍布紅布,從齊府至謝府門前的大道上都鋪著紅布,光是這些就已然夠尋常百姓三五年吃喝。
這也是齊家是態度。
天不亮,謝瀟瀟就被拽起來開始上妝,謝母忙前忙后的親自為他忙碌著,眼眶通紅,可見是哭了許久。
“二少爺真的很美,齊少爺有福氣了。”為他梳頭的嬤嬤笑著打趣,“您眉心的紅痣又亮又紅,定然能為齊家誕育子嗣。”
何意不愛聽這種話,他溫聲打斷:“嬤嬤梳頭想必累著了,到一旁歇會喝口熱茶吧。”
“哎好好。”嬤嬤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歡天喜地的拿著喜錢去吃茶了。
“嫂嫂。”謝瀟瀟含羞帶怯,但面上的喜悅卻是難以遮掩。
“不聽那些無關緊要的話,這里永遠都是你的家,萬事不要委屈自己,誰給你不痛快,對著他們發瘋就是了,無人敢說你半句不是。”何意笑說,“過好你和齊隨的日子,旁的都無關緊要。”
謝瀟瀟鄭重點頭:“我明白嫂嫂。”
蓋頭落下。
齊隨上門來接人,謝瀟瀾一步一個腳印將他背到門口,片刻功夫就感覺身上人在顫抖,他眨眨眼,眼眶也跟著模糊了。
“娘,大哥,長嫂,我來接瀟瀟。”齊隨對著他們拱手,隨后牽著謝瀟瀟跪下一同對他們磕頭,“瀟瀟我就先帶走了。”
說罷,齊隨立刻起身將身側的謝瀟瀟抱起放到轎子里。
“齊隨。”謝瀟瀾喊他,“你知道該怎么做。”
“弟弟明白。”
一百二十八抬的彩禮從齊府送到謝府,又被謝瀟瀟從謝府帶至齊府,外加謝府隨的嫁妝,整條街道都是一片紅。
十里紅妝,不外乎此。
轎子里謝瀟瀟泣不成聲。
第178章
京城鑼鼓喧天, 城外卻已經是血流成河。
雁北戎雖然年紀尚小,但在行軍打仗上卻是一把好手,裴老將軍也不遑多讓, 兩方在大淵和北域的邊界城池處暫時休戰。
裴老將軍到底年事已高,許多事只能暫時交由自己的副將去做, 且在得知自己兒子即將運送糧草來, 他更是擔心不已, 一來二去竟是直接病倒了。
信件傳回京城立刻引起朝中文官們的不滿。
“裴老將軍年事已高, 已然不適合征戰沙場, 請圣上速速將其召回!”
“朝中武將眾多, 圣上大可再任命其他將領為掛帥將軍, 裴老將軍老矣,怎還能擔此大任!”
“簡直是胡言亂語!裴老將軍征戰沙場多年, 還曾平定北域戰亂戰功赫赫,即便其如今年歲漸高,也絕輪不到幾位在此細數不是!”
“北域本就是彈丸小國,拿下對方簡直輕而易舉,卻因為裴老將軍的失誤導致形勢艱難, 請圣上將其傳召回京!”
……
夜楚淵聽的煩躁,這些文官只會動嘴,偏偏說的話還沒有一句他愛聽的, 若是斥責,反倒會引起他們的不滿,可若是不加以制止, 怕是裴老將軍會被他們的唾沫星子淹死!
他看向謝瀟瀾, 僅一個視線的接觸, 對方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謝瀟瀾冷笑一聲:“幾位大人說的輕巧, 既然這般義憤填膺,當初押運糧草怎的各個啞口無言,裴老將軍是大淵的護國將軍,你們不能感恩其為大淵帶來的安靜祥和,卻只瞧見他一時失利,各位當初怎的不考武狀元?也好過你們在此紅口白牙的要給人治罪!”
朝臣沒有不怕謝瀟瀾的,盡管他們不說,但也都明白謝瀟瀾就是圣上的親信爪牙,是圣上的手和口,他說的話,就是圣上想聽的。
因此他一出聲,朝臣們頓時明白是圣上不悅了,哪兒還敢繼續爭吵。
夜楚淵滿意點頭:“各位商議不下,便罷了,若是還要刻意去讓老將軍寒心,那才是真讓朕失望。”
“是。”
官員們齊聲應答。
下朝后,謝瀟瀾及其他官員被叫進議事殿,夜楚淵不說話,他們自然也不會先扯出話頭,免得惹對方不快。
而且,眼下這種時候需得思考出合適的對策,他們相信夜楚淵已然想好如何做,只等一道圣旨罷了。
“謝瀟瀾,朕命你即刻帶五萬人馬奔赴前線,擔軍師一職前去幫助前線將士。”夜楚淵冷聲說道,“朕會賜你兵符御劍,營長內只需與裴老將軍商議戰事,若有人阻你決定,即可斬殺!”
“微臣領旨。”謝瀟瀾拱手應聲。
謝府。
圣上給的時間不多,謝瀟瀾出宮后立刻回府上打點事宜,謝府眾人知道此事各個表情都有些難看。
但圣旨已下,任誰都沒辦法再扭轉乾坤,何況于情于理謝瀟瀾都是最適合的人選,他才學頗高,為裴老將軍出謀劃策并不困難,而且夜楚淵對他深信不疑,這才是最重要的。
換做其他人,夜楚淵無法安心。
“別擔心,我不會讓自己出事。”謝瀟瀾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的日子有多來之不易,他斷不會讓自己失去這一切。
何意深吸一口氣,語氣有些煩躁:“說這些都是空話,我知道戰場有多殘酷,不用說這些安慰我,何時離京?”
“明日一早,圣上已經派人去點兵,介時我只需從城外率兵前行便可。”謝瀟瀾低聲說著,他知道何意憂心,但此次是勢在必行,推脫不得。
“剛好我前陣子做了些藥粉,你等著我給你拿來。”
此次一別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順利回京,何意靜不下心時便會做些藥粉藥丸,如今倒是剛好便宜謝瀟瀾了。
他做的東西多且雜,但更多的是毒粉或解毒丸。
自從進京,他也算徹底明白了一身醫術的重要性,他雖做過許多錯事,但人不害他,他也不會主動去害人,也算能稍稍安撫自己一些。
“上面都貼著名稱,你用時看準些。”何意狀似隨意般說著,但眼睛卻始終盯著謝瀟瀾的臉,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謝瀟瀾本不準備做什么,畢竟何意每日都要帶著卿卿玩鬧,兩歲多的孩子會跑會說,簡直就是小狗兒,平時也知道他累,所以總不會折騰太狠。
但此刻,青天白日,他居然有些不想忍了。
他起身將屋外守著的人全都喝退,再將門從里面關好,出乎意料的是對方今天格外溫順。
不管是平靜亦或是沖動,他都乖乖承受著。
平時惦記著他身子弱,謝瀟瀾總是無法完全痛快,但這次兩人都不可抑制的有些瘋。
直到日落西山,酣暢淋漓,謝瀟瀾打開窗子通風,地上鋪著的薄毯有些地方都結了塊,當時處于瘋魔狀態的人都沒心思管。
結束后,何意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有多羞恥,他撐著疲憊酸軟的身子指揮謝瀟瀾先將屋內簡單拾掇一番,否則怕是要被下人們給笑話死。
謝大人痛快答應,反倒是將下人們嚇的不輕。
晚飯是在臥房里用的,何意吃完才發覺屋內有些安靜,平時謝卿卿早就操著一口小奶音喊爹喊父親了,他愣了片刻才想起來晚飯前娘特意告訴他們,卿卿今晚和她睡……
“吃飽了?”謝瀟瀾見他停下筷子,便伸手去摸他的肚子,當即察覺到對方身子一顫,他輕笑,“夫郎我只是摸摸肚子,沒做其他。”
何意抿緊紅腫的唇瓣不與他說話,否則開口就是沙啞的聲線。
用過晚飯,何意安靜躺在床上,時不時就要打幾個哈欠,但他卻始終強撐著不肯睡,謝大人無奈,只好抱著他一同躺下。
“我只是去出謀劃策,真上陣殺敵還用不到我,你別擔心這些。”謝瀟瀾往他眉心落下一吻。
何意卻突然推開他,翻身而上。
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再次一觸即發,直到深夜,謝瀟瀾給昏睡的人簡單擦拭身體后便也跟著睡下了。
翌日。
天大亮,何意撐著身體坐起來,身側的位置已然冰涼,顯然是離開許久了,受累過度的地方異常難受,他干脆翻身趴在床上,將頭埋進被子里,緩了片刻才起身穿衣。
紅葉早就候在屋外,聽到里面的動靜,立刻端著水盆進去,伺候何意洗漱。
“早食還在廚房溫著,奴婢現在去取。”紅葉低聲說道。
“少拿些。”何意嗓音嘶啞,說話都帶著干疼。
若是換做平時,紅葉一定會面紅耳赤的打趣他,現在卻只是覺得有些難過。
用過早食,何意懶懶地靠在椅榻上,醫書看不下去,興致也不高,坐著出神也什么都想不出來。
他長嘆一聲,干脆起身去找謝母了。
“怎的這會過來了?該多休息會兒。”謝母到底是過來人,知道他們難舍難分的,眼下看何意情緒不好,不由得有些擔心,“怎么了?”
何意扯著嘴角笑笑:“我閑來無事,想著跟您學學看家管賬那點事兒,總得打發打發時間。”
“那感情好,之淮背地里買了許多鋪子,先前瀟瀟出嫁給他添了不少,我還沒理其他的,你來的整好,咱們一起。”謝母笑說。
“多謝娘。”
薛竹漪知道他眼下正心慌,迫切的需要將所有精神都放到其他事情上,當即將謝卿卿交給紅葉她們照顧,她則是帶著何意進了庫房。
早在送謝瀟瀟出嫁那日,何意就發現謝府的名下的鋪子酒樓不少,畢竟那日的嫁妝也算是他看著準備的,幾張輕飄飄的紙都能夠普通人家活一輩子,光是那樣的紙,謝瀟瀾給他裝了兩個匣子。
但此刻,庫房里的東西顯然更多。
薛竹漪看到他驚訝的表情,卻是笑了,她不無感慨的回憶著:“這些都不算什么,縱使之淮想辦法買回了許多家業,但還有許多早就無用了,這些只不過是當年謝家的半數不到罷了。”
“……幸好,還有這些。”何意低聲應著。
他早聽印商陸等人說起過從前的謝家如何鼎盛,這會切身感受這些萬金之數才有了真實感,怪不得旁人口中的謝瀟瀾總是一副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姿態。
這樣的家底豪宅,換誰都會張揚。
“要將庫房內的東西和單子比對,如果有對不上的要在另一張單子上查看有沒有去處,隔段時間就要查一次。”謝母細聲和他講著,“里面的東西有些多,你先點著。”
何意點頭:“好。”
他靜下心在屋內點著名品瓷器和各種金銀首飾,按照謝母所說一一對應著,然后他發現自己呼吸順暢了許多,精神也不再像一開始那樣緊繃了。
何意像是找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方法,哪怕是將庫房的東西都清點完,卻依舊每日都要進去數一數,否則他寢食難安。
薛竹漪察覺他情緒不對時已經過去好幾日,她走進庫房,就見何意盯著那些東西出神,她輕咳一聲,笑道:“這些東西已經被你點過好幾遍了,若是無聊可以去醫館坐坐,商陸昨兒還說想請你去玩。”
“醫館……”何意像是這時候才突然想到自己還有一身醫術,他立刻起身要出門,“我現在就去,卿卿就麻煩您了。”
“去吧。”薛竹漪笑說。
醫館不論何時都是最忙的,何意一去就被拉了壯丁,忙的腳不沾地,什么擔心憂慮,全都被他拋到后腦勺了。
另一邊。
還在趕路的謝瀟瀾吃著干糧有些戚戚然,不知道夫郎有沒有想他。
唉。
第179章
何意每日都在醫館忙碌, 自然沒有心情再想其他,回到府上帶著謝卿卿玩了會,一整份圖畫本已經要看完了, 上面的瓜果也吃了個七七八八,好在時節漸近, 集市上就有的賣。
將謝卿卿哄睡著, 何意本欲準備寫封信送去, 可坐在書案邊時又突然覺得有些無趣, 都只會平添煩惱罷了, 他按了按眉心躺在謝卿卿身側睡下了。
深夜。
謝府的院墻落下幾道人影, 他們各個手持利刃, 在月色的映射下還閃著光,足以見那些彎刀有多鋒利。
他們站在偌大的庭院里有些緊張, 但都記著自己身上的任務,為首的蒙面男對他們比了個手勢,幾道人影瞬間四散開,手持匕首準備見一個殺一個。
但他們不知,從他們進京城就已經被人盯上, 更別提現在邁進了謝府里。
下一秒,從房頂落下一群人,他們穿著顏色各一的衣裳, 看見那些黑衣人就直接提刀廝殺,兩方拼著,院內傳出兵刃相接的聲音。
何意瞬間驚醒, 他將坐在外面的紅葉喊醒, 低聲道:“好好在這看著少爺, 我出去瞧瞧。”
“主子您——外面有刺客?!”紅葉剛想問他去瞧什么, 緊接著就聽到了外面的動靜,還有刀刺穿皮肉的噗呲聲。
她立刻快步走到床邊守著謝卿卿,黑暗中她的眼睛因恐懼瞪的格外大,生怕人看不好就沒了。
何意倒是猜想到外面有人在幫忙,不出意外應該就是回南天他們。
自從新年開始,互市上就少了許多攤位,其中就有他們的套圈,還因此引起了不少百姓的不滿。
但最近兩國交戰混亂不堪,百姓們都費心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也沒去在意互市,自然也不知道互市早就經過大換血了。
他悄悄推開門,借著月光已經能瞧見院子內鮮紅一片,他不由得緊張起來,藏在廊柱后看回南天幾人廝殺。
他們到底是江湖人士,招式狠辣犀利,和受過訓練的截然不同,片刻功夫那些刺客便死的死傷的傷,還有些已經被回南天他們給降服,只等著發落就好。
何意慢慢從廊柱后現身,他輕咳一聲,輕聲問道:“這些都是北域來的刺客?”
“是,已經被降服,正君不必驚慌。”回南天說道,“只是眼下我們要如何做?”
“我現在立刻進宮向圣上稟告此事,稍后我將藥粉給你們,全都給他們喂下去,關進地窖,等候發落。”何意自知無法再獨善其身,他不知道這些北域刺客為什么會闖進謝府,但一定和謝瀟瀾在前線的動作有關。
但這些刺客能不動聲色地進京,甚至還能堂而皇之的踏進謝府,要么這些人一直潛伏在京城,要么就是里面有內應。
事實上,何意根本沒有心思想太多,他安撫好謝母,便讓宋元備馬車,連夜進了宮。
宮內。
已經本來有些困倦的夜楚淵聽了他的復述,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并不認為雁北戎能將這些極有北域特色的刺客留在京城,最有力的說法便是有人通敵。
但此時儼然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他立刻命令周滿為他更衣,他要親自審問那些刺客。
謝府燈火通明,謝家所有的下人都打起萬分精神伺候著,而地窖里卻是站著幾道身影,還能聽到里面的悶哼聲。
“這些刺客不是死士,招了些東西就已經不省人事了。”宋元低聲說道。
何意卻撩起眼皮:“那就繼續用刑,直到他們醒,務必要從他們口中得到北域的消息。”
他不信這些刺客進京就是刺殺他,比起刺殺他,進宮刺殺夜楚淵豈不是更痛快?
其中定然有問題。
“算了,我來吧。”宋元剛要去繼續用刑,就聽到了夜楚淵的聲音,他沒有用自稱,但周身的氣勢依舊帶著威嚴,和平時不同的是,此刻他更像反派。
何意示意宋元讓開,便眼看著夜楚淵進了監牢。
夜楚淵拿起一把匕首,低聲道:“之前做王爺時我就是刑訊逼供的好手,除了你夫君,沒人能比我還陰狠,所以大理寺對我忠心耿耿,因為見過我的手段……”
他說著利索刺破刺客手腕的皮肉,然后慢條斯理的剝了起來。
刺客因為疼痛昏過去,卻又因為疼痛醒來,他本想張開嘴大喊,卻因為何意的藥導致他發不出任何聲響,只能崩潰的承受著這些痛苦。
沒人告訴他大淵的人都這么喪心病狂。
饒是宋元這些年見多識廣,都不免覺得此情此景有些瘋狂,他下意識扭頭看向何意,就見對方面色如常,甚至在用一種打量的眼神看著夜楚淵。
頗像是要給他評個甲乙丙丁。
“你可想好要不要說,如果不說,就繼續剝了。”夜楚淵抽空問了那領頭刺客一句,像是沉醉其中,又像是巴不得對方搖頭拒不承認。
但刺客已然不敢再閉口不談,他長著嘴巴,表示自己無法開口。
何意卻輕笑一聲:“你想說,我們現在不想聽了。”
刺客瞬間瞪大雙眼,驚恐不定的看著何意,似乎是有些沒明白他話里的意思,但他深知如果他們不聽自己說,就相當于要將他立刻處決。
他強忍著渾身的疼痛,瘋狂的掙扎著身體,此刻,是他哀求何意聽他說。
何意微微挑眉,看向身側的宋元,對方立刻會意,忙將解藥喂給刺客,他吞下解藥后,試著咳了幾聲,發現自己能說話后表情都有些狂喜。
他立刻說道:“王要我們抓謝府人回去,尤其是謝二少,求大人放了我們吧!我已經把知道的事全都告訴你們了!”
在聽到“謝二少”這三個字時,夜楚淵閉了閉眼睛,見他還在為自己“將功折罪”,不由得對他升起一絲憐憫。
如果說在場誰能心軟一些,也唯有宋元,當然還有不觸及底線的何意。
但很不巧,謝瀟瀟也是他的底線。
果然。
話音一落,何意就拿起旁邊的匕首刺了過去,他學醫,深知哪些地方能讓人痛不欲生卻又不能立刻赴死。
雁北戎……
好啊!
夜楚淵對他不問自己意思就隨意斬殺刺客之事沒有半分不悅,相反,他很欣賞何意的秉性。
如果他不是謝瀟瀾的夫郎,如果自己對哥兒不是那么抵觸,他會試著把這樣一位夫郎養在宮里,有些遺憾,但不多。
“圣上準備如何?”何意沉聲問道。
以大淵真正的實力,想要踏平北域簡直易如反掌,根本無需這樣膠著。
夜楚淵微微嘆息:“朕自會命大淵鐵騎踏平北域,給謝家和大淵的百姓一個交代,此事你無需多慮,朕該回宮了。”
“恭送圣上。”何意微微彎腰將他送走。
宋元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有些拿不準對方的意思,他不由得看向何意:“正君,圣上這意思……”
“明日便知道了。”何意神情淡淡。
話雖如此,但他知道對方一定會做出決定,且不說北域如何野心勃勃,光是謝瀟瀾還在前線手握重兵,夜楚淵就不會一意孤行,他比何意還清楚對方的實力。
即便只有五萬兵馬,也能將大淵攪個天翻地覆。
何況北域的刺客既然能悄無聲息地進謝府,也就能悄無聲息地進宮刺殺圣上,這種事,沒人敢用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果不其然。
第二日從宮中發出了另一道圣旨,圣上命令軍營待命的將軍們立刻帶兵趕往前線,甚至還動用了國庫的金礦,擺明了要給給將士們沖充足的糧草。
何意也是后來才知道那金礦其實是逸南王的,只是其中的彎彎繞繞太多,他就沒有聽謝瀟瀾多說,反正金礦如今也有他們一份。
前線。
謝瀟瀾的出謀劃策外加裴老將軍的有勇有謀,兩人硬是將之前被吃掉的洑水臺給吐了出來,還將北域逼退了幾里地。
謝瀟瀾站在城墻上往遠處看,城墻下還有沒有搬盡的尸體,士兵們正在奮力將他們搬到旁邊的土坑里,然后準備火葬。
“謝大人。”
謝瀟瀾扭頭:“裴老將軍。”
“不必客氣,如今越發熱,得讓士兵們抓緊時間把他們給送走,否則怕是要生疫病了。”裴老將軍征戰沙場多年,對這些都看的透徹,說起疫病,他又笑道,“老夫倒是忘了,你夫郎是個有本事的,能治疫病。”
提起何意,謝瀟瀾唇邊的笑意更深:“夫郎博學多識,醫術確實比御醫有過之而無不及。”
裴老將軍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你小子,當真有趣,怪不得城中都說你是個耙耳朵,怕夫郎的很!”
“夫夫之間沒有怕與不怕。”謝瀟瀾輕笑一聲。
兩人正說著,靳蛇匆匆趕來,手里還捏著一封信,而他身后還跟著宮里來傳旨的太監,謝瀟瀾第一反應就是圣上要嘉獎他們,但緊接著察覺到一絲不對。
圣旨說要他們全力討伐北域,直至大淵的鐵騎踏進北域都城。
何意問傳旨太監:“可是宮中出了事?”否則夜楚淵不會突然下這樣的旨意。
但他剛問完就想到了靳蛇給他的信,立刻匆匆打開,是何意的字跡,信上寫著刺客一事……
大淵對北域多有包容,一來到底互市依舊存在,如果對北域趕盡殺絕,終究會讓西陵和南闕心生不滿,介時如果三國聯合,大淵會腹背受敵。
如今,便是難以再忍了。
他咬緊牙關,既然北域能行事至此,那也沒必要一再忍讓了。
“靳蛇,今晚你帶一隊人馬暗中突襲,糧草、水源……無需給他們留余地!”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番外的么,沒有我到時候就亂發揮了哈哈哈哈哈
第180章
當晚, 北域的營地就被一支先鋒小隊給偷襲了。
此隊伍不曾采取進攻,先是一把火燒了他們的糧草和營地,而后在他們打好的水源里下了毒, 不是那種會腹瀉的毒。
實打實的尸體陳列,各個都七竅流血, 看的雁北戎眼睛都瞪紅了,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只有何意, 明明只是一個哥兒, 居然能這般陰狠!
北域畜牧發達, 就算糧草被燒也沒有大礙, 他們還可以繼續宰殺牛羊, 但水源不一樣,他們裝水的地方是特意開辟出來的, 只要沾了毒就不能用,里面泄出去的水也會讓附近的河域有毒。
大淵這是要把他們往死路上逼!
“王,北域增派十萬兵馬趕來,我們該怎么辦??”
部下有些著急,大淵地域遼闊, 人數更是北域的幾百倍,十萬兵馬對大淵來說不算什么,但可以說是北域的全部了。
眼下情勢確實有些一邊倒, 而且剛才那場偷襲已經讓他們損失了不少兵馬。
雁北戎臉色難看,他看向身側的下屬:“之前派去的人怎么還沒有動靜!”
下屬表情有些難看:“聯絡不上了,很有可能是被發現了, 所以大淵才會這般瘋狂的發動進攻……”
“廢物!”雁北戎冷斥一聲。
怪不得大淵突然變換了攻勢, 謝瀟瀾定然是知道了他做的事, 所以才這么瘋, 眼下哪怕他服軟求和,恐怕大淵也不會同意,所以他現在只能奮力一搏!
“立刻休整兵馬,拼死一搏。”
另一邊。
謝瀟瀾也在休整兵馬,他將雁北戎的心思看的透徹,今夜一定是不眠夜。
他站在屋內和裴老將軍商量著對策,事實上他們已經不準備再弄什么計謀,再添十萬兵馬已經足夠他們圍死北域,但他并不準備那么做。
“今晚北域一定會猛烈攻擊,糧草和水源不足以支撐他們繼續耗,今晚能得手,來日北域就會成為大淵的領土。”謝瀟瀾沉聲說著。
他是有野心,但那僅限于在大淵內步步登高,但現在他對大淵開疆擴土也有了一絲興趣,首先要吃下的就是北域。
裴老將軍聽到他的話頓時激起滿腔熱血,這么多年只顧著將敵人趕出大淵境內,卻已然忘記可以向外開拓。
因為先圣荒唐懦弱,只會阻止他們,致使士兵總是遇事則退,根本不曾想過拼死征戰。
裴老將軍不無感慨道:“老夫果然年邁,竟是不如你看的透徹,戎馬一生,倒是被自己給困住了。”
“老將軍戰功赫赫,不必為這等小事介懷,一切便只瞧今夜了。”謝瀟瀾朝他微微一笑,態度很是恭敬。
是夜,隨著裴老將軍的一聲令下,副將們各自帶領軍隊前往北域安營扎寨之地,謝瀟瀾則是在后方運籌帷幄,以如今的情勢來看,北域已經是囊中之物。
他盯著虛空的月色感慨,只等戰勝北域便立刻回京。
京城謝家。
“紅葉姐姐正君怎的突然病了?”
“你問我,我問誰去?主子這段時間總是起早貪黑的,伺候時都警醒些,莫要擾著他。”紅葉有些不耐,但也并非是對身邊的丫鬟發脾氣。
大人一走便是一個多月,期間竟是連封家書都不曾寄回,更奇怪的是,正君居然也沒寄書信出去,他倒是真不知這兩人是如何聯系的。
且之前北域刺客偷襲,此事還是圣上傳旨到前線,正君則日日都去善仁堂行醫問診,不知他們這些做主子都在想什么。
何意是大夫,他有沒有生病,生的什么病,只有他自己清楚。
那天鬧的有些瘋,沒想到會有一顆小種子已經悄然生根并且漸漸發芽,雖然謝瀟瀾不在身側,但他并不覺得恐慌,總有一些路是要自己走的,況且對方又不是不回來了。
但這件事兒但誰也沒告訴。
日子漸漸走到盛夏,六月份的天熱的可怕,屋內到處都放著能供人納涼的東西,紅葉和柳梢更是輪換著給他扇風,小廝都快將風輪搖的冒火星子了,可何意依舊覺得熱。
薛竹漪擔心他食不下咽傷著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總是三天兩頭的就要研制些新花樣給他,但何意還是沒食欲。
“這可如何是好,你總得吃些東西……”薛竹漪急的嘴角都起泡了,連謝瀟瀟都帶著齊府的廚子回來,變著花樣給他做新吃食。
謝瀟瀟擰眉:“嫂嫂是沒胃口,還是心情不佳不愿吃?”
“奴婢估摸著都有,那些吃食樣樣精致,斷沒有味道不佳的,奴婢想著,許是正君心情不痛快……”紅葉輕聲說著。
但他為什么不痛快,不用問都知道。
“夫人,二少爺,錦然少爺來了。”宋元面上帶著笑,可見來人當真讓他覺得高興。
薛竹漪也揚唇:“快請進來。”
王錦然是和藺灼華一同來的,大概是因為有王錦然的陪伴,她也從自己的魘癥中走了出來,當然,和他們一起的還有一位胡子花白的僧人和孔作。
“薛姨,意哥兒呢?”來謝府就和回家似的,王錦然也沒說那些繞彎子的話,“我師傅有位朋友想見他。”
王錦然有一身醫術,自然不會是眼前這位僧人教的,由此可見,他便是那位“朋友”。
薛竹漪輕嘆一聲:“他這段時間胃口不佳,在屋里休息,恐怕要勞煩師傅跟我一同進去了。”
“無妨,我與他是舊相識,說句話便走。”僧人微笑,對她微微鞠躬。
薛竹漪便將他帶進了屋里,何意原本正坐在椅榻上出神,見到有僧人進來愣了片刻:“這位是?”
“一別數年,施主怕是不認得貧僧了。”僧人微笑,聲音低沉和緩,聽的何意心神稍安。
經過對方的提醒,他才想起來之前的確是在某處寺廟見過一位僧人,對方知曉他和謝瀟瀾的秘密,甚至還曾勸說過……
但他不明白對方此刻為何要來。
屋內其他人都被屏退,僧人看著他,輕聲道:“故人似乎心思郁結,今日特來開解,只當報答你的恩情。”
……
“如何?”孔作扯著僧人袖子問道,“這可是我頂頂好的徒弟!”
僧人面露溫和:“放心,他心思聰穎,若非業障纏身也斷不會這般,你可是要留在京中?”
“過幾日我去尋你。”意思便是不會在京城久留,僧人聽罷便點頭離開了。
薛竹漪雖不知他們與何意到底是何關系,但瞧他們都為著他的事憂心,不免心生感激,留著孔作在府上多住幾日。
直到傍晚,何意從房間出來,臉上再無之前的陰云,情緒瞧著也緩和許多。
薛竹漪不由得紅了眼眶:“可算是無事了。”
“讓您擔心了,孔大夫也來了?”何意問道。
“是呢,你師父在涼亭里和錦然吃酒,你與他們坐坐去,瀟瀟出來好幾日,我已經讓他回齊府了。”薛竹漪說道。
何意點點頭,邁著步子去了后院的涼亭,起初他有些不明白“師父”的意思,但走至涼亭時,他突然反應過來,這么多年他一直以“左神醫徒弟”的身份自居,卻對左神醫一無所知,但當他想到和孔作之前的相處,才覺得有問題。
如果他沒有推測錯,孔老頭就是左神醫……
“師父。”何意走進涼亭,突然喊道。
“你啊你!”孔作端著酒杯嗔怪一聲,卻是沒否認這稱呼,“借著我的名諱倒真是無人疑心你,還不快多送些酒來?”
何意揚起唇角,命紅葉她們將地窖中藏著的酒拿來,他雖不能喝,但與之共享歡快還是可以的。
幾人在涼亭內暢談,到用晚食的時辰,又留王錦然他們在謝府用飯。
深夜,何意透過窗子看著被窗紙遮擋變的模糊的月亮,難得有些平靜,他并不是因為謝瀟瀾久不來信而不高興,因為不寫家書是他們約定好的,他只是想放空一段時間,而已。
唉。
他扭頭走回床邊,謝卿卿已經睡的敞開了小肚皮,他扯過旁邊的薄毯蓋在他小肚子上,謝瀟瀾總說謝卿卿像他,眉眼精致,但細細一看,鼻子下巴卻和謝瀟瀾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咚咚咚。
“誰?”
“正君怎么了?”守夜的是柳梢,她立刻起身,剛走兩步就聽屋外有動靜,有之前北域刺客一事,她們都警惕了不少,“誰在外面?”
宋元急道:“正君,前線傳來消息……”
他正想著里面怎么沒有動靜,緊接著門就打開了,何意神情很淡:“卿卿睡著了,去旁邊說。”
“前線傳來消息,成了!”宋元急的很,還未走到書房就將話全都說了,語氣也是前所未有的激動,“消息已經遞進宮了,大人不日便會回京!”
“哦。”何意低低應了一聲,旋即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抿起唇笑了。
宋元見他笑,自己也跟著裂開嘴角,可是再不用提心吊膽了!
宋元口中的“不日”著實讓人好等,何意怕錯過對方回家,半個月來便再沒有出府,城中百姓都知道打勝仗的事,也都跟他一樣盼著將軍們凱旋歸來。
這日,何意不愿再等著了,謝母說卿卿已經快到啟蒙的時候,給他看好了幾名先生,何意想著左右無事,準備去見見,便欲帶著謝卿卿出門。
剛走至府門,還未踏上馬車,就聽得一陣馬蹄聲踏著暑氣而來,他像是察覺到什么一般扭頭看去。
哦,他的意中人騎著高頭大馬回來了,就是模樣有些狼狽……
“小郎君這是要去何處?”騎在馬上的青年笑問。
何意抿唇:“先前要出門見客,現下不想去了。”
“為何?”
“你回來了。”
所以我就不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孔作的身份本來也沒準備細寫,但一直都有埋伏筆……
多多評論,本章掉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