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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濟世堂只候病人不接客, 幸好謝瀟瀾早就知道這齊老大夫的脾性,從酒鋪里買了兩壇上好的白酒,送何意時一并送給了齊老, 這才順理成章的能留在醫館里。

    雖說幾十兩銀子對眼下小有錢財的他們來說并不算多,但所有進項都是他們辛苦得來, 花出去自然也會覺得肉疼。

    除去在濟世堂每月都能得的月錢, 還得有更多進項才行。

    “你就在旁邊坐著瞧, 不許亂跑。”何意將謝瀟瀾安頓在角落, 不會打擾別人, 他自己一抬眼就能瞧見對方。

    何意忙前忙后, 將醫館為他準備的茶點全都放到謝瀟瀾旁邊, 這才去忙活自己的事。

    除去義診時病人也多,但多數情況三五個大夫就能忙過來, 再加上他如今獨得齊老恩寵,時常被叫去洽談,也算不得太忙。

    因此,何意才有機會將自己的想法說與齊老頭聽。

    如今正值盛夏,來的病人都只能站在外面等著, 即便運氣好些的能站在廊下,可人多擁擠,總會有中暑氣的, 屆時也只是給濟世堂增添麻煩。

    “你是如何想的?”齊老頭可不認為何意將這些說給他聽,就只是為了說,心里定然已經有了對策。

    何意微微一笑:“收藥草熬避暑藥, 一文錢一碗。”

    “且不說一文錢一碗是否會有人買, 單是這藥草就需耗費大量——你早就想好了?”齊老頭眼睛一瞇, 眸光瞬間變得銳利, “你倒是好算計。”

    何意坦坦蕩蕩:“不是算計,是雙贏。”

    即便濟世堂名聲遠揚,也不是所有病人都會來此瞧病,單是比其他醫館貴上十幾二十文的診金,就足以讓部分病人望而卻步。

    所以鎮上的小醫館或是藥材鋪子此起彼伏,像避暑藥這種一文錢能隨便喝的東西,也正是許多病人需要的,在許多人眼中這一行為甚至可以稱為善舉。

    對濟世堂百利而無一害。

    齊老哼笑:“你說這許多,那我再問問,這藥草何處來?”

    “我會讓家中婆母和小叔準備。”何意說這話時一臉平靜。

    賺錢與否還是次要,過幾日他和謝瀟瀾便會動身去府城,路程略微遙遠,一來一回要耗費不少時日,若是謝瀟瀟和謝母被人欺負亦或是有何突發情況,他們無法及時照顧。

    就算和李家和縣令稍有交情,但那都是人情,唯有利益掛鉤,才能被人重視。

    再者,謝瀟瀟跟著他也識得許多藥草,若他喜歡從醫,日日都來濟世堂熏陶,說不定就會有哪個大夫愿意教他,一舉幾得的事,何意自然要好好磨。

    齊老盯著何意半晌,最終選擇同意。

    他雖只是坐堂大夫,但在這濟世堂也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這樣的小事他自是能做主。

    “老夫還從未見過你這般小哥兒。”他摸了把花白的胡子,神情有些意味深長。

    何意起身的動作微頓,目光掠過他臉上,見對方只是感慨,這才輕點頭:“您如今見著了。”

    他出來時,謝瀟瀾依舊保持著先前寫字的狀態,仿佛在此期間不曾休息過,何意有自己的事要做,便也沒有上前打擾他,見碟子里的點心少了幾塊這才彎了彎眉眼。

    何意剛坐下,便有幾名書生沖進了濟世堂里,口中還喊著要找大夫,其他大夫都忙著手頭的病人,他便起身去瞧了。

    就見翟子橋幾人攙扶著的是陳文。

    又是……陳文。

    只是與昨日不同的是,他今日似乎真的受了傷,顴骨和嘴角處有明顯的瘀痕,倒像是被別人打的。

    這樣的小傷也值得被抬著來。

    何意抿唇:“只是外傷,白芍幫陳秀才上藥。”

    “何大夫不把脈嗎?”白芍下意識問。

    “他昨日來時脈搏強健,一夜過去還能死不成?”何意嗓音寡淡,若是不知情的,只怕還以為他是什么謀財害命的黑心大夫。

    白芍知曉他脾性,識趣的按照他說的做,小胖子人瞧著笨重,但做事很利索。

    何意又開了一貼藥方,能消減些疼痛,讓淤青好的快一些,他雖討厭陳文,卻不會為他失了醫者本分。

    幾個曾見過何意的書生都朝他微笑,翟子橋眼睛都瞪老大了,雖說一開始就覺得他謝兄的夫郎很不一般,沒想到搖身一變就成了濟世堂唯一的哥兒大夫。

    他忍不住湊上前問:“嫂子,謝兄呢?他如今在華庭書院可還好?這段時日書院課業重多,不能前去探望,實在慚愧。”

    “你自己問他。”何意說著對角落里的人抬抬下巴。

    翟子橋順著他視線望去,就瞧見常年端坐云端的謝兄,竟坐在角落里邊看書邊吃點心,神情自若,絲毫不受外界干擾。

    不愧是他等榜樣!

    他拍拍衣衫上的塵土,邁著步子就朝謝瀟瀾走去,其他人自然瞧見也紛紛跟了上去,何意連阻攔的話都未來得及說。

    陳文見他有些懊惱,當下覺得來了機會,他忍著痛安撫道:“實在有辱斯文,怎能打擾瀟瀾兄讀書,意哥兒你別生氣,我這就讓他們走!”

    何意聞言,看都不曾看他一眼。

    他可不是怕謝瀟瀾受影響,是怕這些書生被降維打擊。

    謝瀟瀾手里拿著的可不是什么詩詞八股,是他前幾日新買的話本子!

    翟子橋盯著書面老大的“風流秀才俏夫郎”陷入了沉思,若他不曾記錯,今年八月便要秋闈,謝兄卻能端坐看話本,可見對此次秋闈十拿九穩。

    人與人當真是不能相提并論。

    他放下話本面帶慚愧:“瀟瀾兄不愧為我等楷模,早早便溫好書,如今更是勞逸結合,我們卻是死讀書,當真是慚愧。”

    謝瀟瀾沉默,他不確定翟子橋說的是他。

    翟子橋卻把他的沉默當成是對他們幾人的恨鐵不成鋼,當下感慨著:“如此,我們便不打擾謝兄了,先告辭了。”

    從頭到尾都不曾來得及和他們交談的謝瀟瀾,只能再次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他剛拿起這話本,連第一列字都不曾看完……

    謝瀟瀾無奈輕笑,抬頭對上何意滿是笑意的眼眸,眼底像是撒了一把細碎的白砂糖。

    亮,還甜。

    翟子橋等人本就是順便將陳文送來,見他無事自然要走,陳文卻不想這么快離開,借口還要休息片刻,讓他們先行離開了。

    何意有自己的藥室,不止能休息還能配制自己的藥方,因著白芍不是一直跟隨他的藥童,便沒讓他幫忙。

    盛夏時節多是中暑之人,他便備了些治暑氣的藥,其余則是根據這幾日把脈的情況配制,以備不時之需。

    何意出了藥室就往茅房走,冷不丁瞧見個人影在后門處鬼鬼祟祟的,他下意識放緩腳步。

    “謝瀟瀾!”

    何意急匆匆跑到他跟前,抓著他的手就要往自己的藥室里帶。

    “瀟瀾!”

    兩人齊齊回頭,就瞧見南靈微和李鶴結伴而來,兩人神情凝重,不知是不是直覺,何意覺得他們要說的和自己準備說的,是一件事。

    果然。

    梧桐書院之所以能在鎮上立足,一來南憫成為縣令后呼吁鎮上舉辦書院,二來書院里有數位舉人夫子,再來便是這書院每三年科考總有好幾位書生中舉。

    早就偷聽到內幕的何意聽到最后一點便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便是連華庭書院三年中舉之人也參差不齊,有多有少,但梧桐書院卻不同,可見他們是刻意將人數控制在固有范圍內,既能讓人瞧出梧桐書院的本事,也不算太起眼。

    可是,想到前世考試時密封的試卷袋,何意不禁疑惑,這些人又是如何得到答案?

    “如今還是沒有能搬出來的證據,只咱們心知肚明不能指認。”李鶴有些憤慨,他這十數年一直都在為考試拼盡全力,卻有人用這等登不得臺面的手段。

    實在下作!

    南靈微卻道:“我已經和我爹說過此事,沒有十分把握他也不能貿然行事,否則被梧桐書院反咬一口,得不償失。”

    見他們都在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何意微微蹙眉索性敞開了問:“他們又是如何舞弊?若是提前知曉答案,那答案從何處來?若是拿到試題,那試題又出自誰手?”

    他們三人刻意逃避的話題,被何意赤剌剌的擺在明面上,這種事放在任何時候都十分能惡心人。

    南靈微和李鶴下意識看向謝瀟瀾。

    謝瀟瀾將前世的記憶搜刮一圈也沒有找到任何關于陳文他們幾人,但楊多元前世卻病死了,這次若是舞弊被發現,也是死路一條。

    “此事你我心知肚明,一切到府城再做打算,如今還是讓縣令先搜查證據,眼下考試重要。”謝瀟瀾沉吟片刻,決定先穩住當下的形勢,得有強有力的證據才可。

    話題聊到這里,何意打開藥室的門隨他們一同出去,人得意便會露出馬腳,還有些時日,自然急不到哪里去。

    傍晚到家。

    何意便同謝母講了濟世堂要用藥草熬涼茶的事。

    “我已經同堂里的老大夫說好,您和瀟瀟賣完藥草再過去就好。”何意溫聲同謝母說話,“你們要是忙不過來,也能讓村里靠得住的人家幫忙,熬涼茶的藥草不名貴,鄉下百姓都認得。”

    謝母拿起帕子給他擦了把汗,心里實在熨帖,她心知若是換成其他人家的哥兒或姐兒,是絕對不會像何意這般,為她們謝家盡心盡力的。

    越是如此,她就越覺得家里虧待了何意。

    “你同我來。”謝母丟下一句話便起身往自己屋里去。

    何意略感茫然,下意識看向謝瀟瀾,見對方神情無異,這才放心跟過去。

    先前謝家定然是有些地位的,雖說何意早便知道這事,可驟然瞧見一套金銀首飾,還是不免有些吃驚。

    “您這是……”

    “說來不怕你笑話,這是我娘留給我的,我原想著自己留著當個念想,可你是個好孩子,十兩銀子沒落到你手上,這個我親自給你。”

    謝母語氣很輕,看著那套面飾時眼底帶著濃濃的眷戀。

    何意突然就明白,為什么謝家日子艱難,她都不曾拿一株簪子去變賣,于她而言這不僅僅是金子,還是她那難以啟齒的柔弱。

    他雙手捧起首飾盒,笑的溫和又燦爛:“您放心,我會好好收著的。”

    夜晚。

    克制的聲音混在屋外的蟲蛙聲里,何意癱在竹席上面若桃花,渙散的雙眼還沒緩過勁,便被一雙修長有力的手捏著下巴灌了杯涼茶。

    謝瀟瀾又將蒲扇放在他掌心,赤著上身將浴桶打滿水,隨后又抱起何意放進浴桶里。

    “水有點熱。”

    何意靠著他胸口懶懨懨的說著。

    謝瀟瀾無視他的“無理取鬧”,往他耳垂處咬了一口:“涼水要著風寒。”

    “你上次帶我去河邊,我不也沒有生病?”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半晌后,何意低低嘆了口氣。

    “你可知曉娘那套金首飾?”

    聞言,謝瀟瀾嗓子有些干澀,他點頭:“知曉。”

    “她今日給了我,我覺得她開心又不開心。”何意有些煩惱,“你說娘會不會后悔送給我?我覺得她應該也想自己阿娘的。”

    否則送給他時怎會紅了眼眶。

    他說完又自顧自的嘆了口氣,純就是說給謝瀟瀾聽聽,見對方反應淺淡,只以為他對金銀首飾這些不感興趣,憤憤往他腰間掐了一把,換了話茬。

    何意喊叫了一晚上,洗過澡沾枕頭便睡著了。

    謝瀟瀾卻久久難眠。

    此生的他是不知道那套首飾的,但前世的他見過,且是他親手送了出去,為了自己的前程無憂,送給了當時在朝中的重臣,也是那位重臣伙同楊辛害了他。

    那時他只顧著前路,卻不曾回頭瞧瞧他阿娘的神情,只聽對方說可以拿去,便拿去了。

    可今晚何意那一句——

    她應該也想自己阿娘的。

    將他拉進了難以言喻的愧疚中,他竟不知,自己從前這般混蛋。

    他忍不住嘆息。

    翌日。

    何意起時身邊已經沒了謝瀟瀾的蹤影,竹席上一片冰涼,顯然對方已經起床好一會了。

    他打著哈欠隨意踩上草鞋推門而出,就見謝瀟瀾正幫著倒弄曬著的藥草,他下意識抬頭看了眼太陽,沒從西邊出來啊。

    “小祖宗!”謝母瞧見他穿著寬大的里衣便出來了,驚的喊了一聲,趕緊將何意推進屋里,“睡糊涂了?還不快些換衣裳,哪有穿著里衣就往外跑的?”

    何意迷瞪的坐回床榻上,不合身的里衣因著他微微前傾的動作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上面點綴著許多漂亮的紅色小花,只低頭瞧了一眼,瞬間精神了。

    忙扯著兩邊的衣襟將自己包好。

    “衣裳我放你床頭都看不見?”謝瀟瀾洗了把手進來,三兩下的功夫褪下自己的里衣,給他穿上青色衣衫。

    何意十分享受這種帶著嗔意的責怪,讓他覺得自己是被愛著的。

    他道:“從前我不起你不會出門的,今日怎的轉了性,在替我補償你娘嗎?”

    “糊涂話。”謝瀟瀾輕笑一聲,不理會他這般作怪。

    “今明再去濟世堂兩日我便不去了,先前已經同齊老頭說好了,他知道我要陪你去府城考試。”何意擦了把臉說著。

    謝瀟瀾:“今日我有些事,不能陪你,晌午我會讓酒樓的小二給你送午食過去,在濟世堂等我去接。”

    何意輕嘖一聲,他是比謝瀟瀾小兩歲,可又不是二十歲,這人怎的總喜歡把他當兒子養著?

    他隨意擺擺手表示知道。

    昨日之后,他就知道謝瀟瀾今日不可能繼續在濟世堂陪他,畢竟舞弊之事非同小可,單是他們聽見也算不得什么證據不證據的。

    一到鎮上,也不知是不是何意的錯覺,他總覺得街道兩邊有些奇怪,像是擁擠了很多,但一時想不透便沒再為難自己。

    兩人濟世堂分開,謝瀟瀾便匆匆離開了,何意估摸著他大概是去縣令府上了。

    “這天真夠熱的,來時發現鎮上似乎多了許多陌生面孔,何大夫過來時可曾看見?”白芍見他臉色微紅,鬢角有些濕濡,便隨手幫他扇著風。

    “多謝。”何意道,“來時確實覺得古怪,可是這生面孔有不對之處?”

    白芍四下看了看,低聲道:“瞧著衣物服飾像是南邊的,我聽說南邊有災情,不知真假。”

    “真假如何,也不是你我該考慮的,若是有中暑氣的,稍后都帶進來,一會廚房會熬些避暑湯,各個都要收一文錢。”

    這般話說出來,活像是他要從那些災民手里搶銅板。

    但那些南邊來的人他瞧過幾眼,衣衫還算完整,有些還帶著包袱,若是對他們分文不取,鎮上百姓也會有意見,到時候鬧起來更讓人心煩。

    白芍知道要熬涼茶的事,答應的很痛快,做起事來也很有干勁兒。

    先前何意沒來時,他就是個給人端茶倒水打雜的,可如今跟著何意,他不僅能幫忙接病人,還能親自給病人包扎傷口呢!

    小胖子看何意的眼神更加熱切了,跟著何大夫能學到好些東西呢。

    今日太陽格外曬人,到晌午時熬的一鍋涼茶幾乎要被賣沒了,外面來瞧病的更是身上衣衫都汗濕了。

    “有些日子不曾下雨了,再這般下去田里的莊稼都要旱死了。”

    “可不是,也不知道是誰做了天打雷劈的事兒,害得咱們跟著一起遭殃!”

    “這話可不能亂說,老天爺都看著呢,哪能怪到咱們頭上!”

    何意吃著飄香樓的飯菜聽幾個藥童伙計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要真說是誰做糟心事,那得算上陳文他們幾個。

    天氣這般熱,鎮上還來了好些南方災民,這些人多數是有銀子傍身的,因此能進鎮上,運氣好些的還能找個活計做。

    那,那些沒有銀子運氣也不好的,他們能做什么?

    這事簡直不能細思。

    白芍將一碗涼茶放在他桌上,隨后學著他一屁股墩在地上,拿著蒲扇嗬哧嗬哧的扇風:“何、大夫……我覺得胸口憋、憋悶……”

    何意微微蹙眉,試圖委婉的同白芍說話,但看著他眼下肥肥胖胖的身體,還是冷著臉說了戳心窩子的話:“你太胖了,肥肉擠壓著心肺,自然會喘不過氣。”

    小胖子呼吸頓了片刻,隨后更加粗重了。

    “我瘦不下來……”

    何意給他把了把脈,淡聲道:“你體內濕氣重,一日三餐光我見著都吃的極好,只進不出自然會胖,飲食方面也該控制些。”

    “你給我開張藥方如何?若是這般熱下去,我早晚要窒息而亡。”

    “可以,給診金。”

    “……”

    因著是何意給他獨一份的診脈和藥方,小胖子恭敬的送上了五十文診金以及五百文藥方錢,據說是給過優惠,但白芍沒明白便宜在哪里。

    但他要瘦下來娶媳婦,多少銅板都值得!

    下午來接時倒是比以往早,何意見他眉宇間沒有皺痕,便知道此事已經有了大致的解決方法。

    謝瀟瀾心中有數,何意便沒有多問。

    最后一日從濟世堂回村后,謝宅來了不少村民,手中還帶著好些東西,何意粗粗看去就瞧見雞蛋紅糖,再有些日子好過的拎著米面。

    李富貴如今是里正,兩家離得近,平日里交情也好,還帶著只老母雞,他憨厚笑道:“給謝秀才燉湯喝。”

    雖說其中不乏先前給謝家和何意臉色瞧的人,但到如今這個地步,他們也只能拎著東西好聲好氣的登門祝好。

    可見人唯有自身強大起來,旁人才不敢欺辱分毫。

    這種場面直接交給謝母便好,他們則是在一旁時不時的保持點頭微笑。

    將村民送走后,院子里放了好些東西,幾人幫著都收拾進廚房里,左右何意他們是吃不了多少,可以都給謝瀟瀟補身子。

    用過晚食四人坐在院子里聊閑,何意則是抽查謝瀟瀟的藥草知識,偶爾被打幾下手心,其樂融融好不熱鬧。

    第二日便正經開始收拾行李,此去府城,兩人想法不謀而合,并不準備帶太多的衣物,連之前的銀票都存進了錢莊里,身上只裝了些閑散碎銀。

    來鎮上的災民越來越多,那些無法進鎮的,自然也會算準了秋闈在即,定會有許多帶足銀錢的書生,誰打扮的露富,倒霉的便是誰了。

    為了不被人盯上,他們幾人同租了一輛稍微大些的馬車,不算上行李剛好能坐下他們四人。

    他們出發的早,時間充裕,一路上走的不急不緩,一定要到客棧才會歇下,絕不露宿在野外,不安全不說,若是睡夢中被不知名的東西咬傷,怕是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南峪鎮到天河府城的路也就半月,但為著安全考慮,硬是走了近一月才到,首要之事便是找房子。

    他們來得早,距離考試還有一月,不值當天天交著銀子住在客棧里,四人一合計干脆當街找了貨郎,給了他些銀錢,讓他幫忙帶著找能住的地方。

    這貨郎倒也靠譜,還真帶著他們七拐八拐的拐進了一巷子里,往前就瞧見了一處宅子。

    貨郎笑道:“這里的主人是個寡夫郎,也就靠租子營生,你們住多久同他說便是。”

    為了避嫌貨郎沒跟著進去,將他們送到門前便離開了。

    四人敲門等了片刻,便被小廝迎了進去。

    主家無兒無女倒也好說話,一月一人一兩銀,余著好幾間屋子給他們自己挑,看上住進去便是。

    小廝帶他們看屋子:“若是同我們主家一起用食頭天晚上就要告知,若不說是不會給幾位做三食的,屋里缺什么也需自己添,被褥都是嶄新的,曬曬便能蓋,熱水是時刻都有的……”

    何意他們是兩人,便選了間大些的屋子,他將被褥枕頭都放到屋外曬著,如今陽光正好,晚上蓋著也舒服些。

    這里明明挨著鬧市,卻又隔了幾條小巷,那些熱鬧的聲音竟也隔了個七七八八,聽不真切。

    “還有一月才考試,這幾日咱們便在城中轉轉,總不會讓你覺得無趣。”謝瀟瀾輕攬著他肩頭緩聲說著。

    今夏這般熱,謝瀟瀾本不愿他跟來,可一想到要與他數月不見,當真心煩意亂,否則他也不舍得對方跟著奔波。

    何意聽到他這話卻是笑彎眼睛:“齊老頭修書一封,讓我給府城的濟世堂,我不會無趣的。”

    “……那便好。”謝瀟瀾有些無奈,他早該猜到的。

    雖說趕路不急不緩,可到底舟車勞頓,三言兩語的功夫,何意便打了好幾個哈欠,眼里的淚都攢不住,打一個哈欠眼淚就順著往下掉。

    謝瀟瀾看的又好笑又心疼,讓他先睡在了躺椅上,之后被褥曬好才將人抱上床榻。

    這一覺便睡到了日暮西斜。

    “老謝!意哥兒,大寶說晚些會更熱鬧,咱們上街去瞧瞧?”南靈微邊敲門邊問。

    “去!”

    鎮上有宵禁,到了規定的時辰鎮上便不許再有人,府城雖說也有,但比鎮上要晚一些,且許多攤販都會在日落后來擺攤,人頭攢動,很是熱鬧。

    何意左瞧瞧右看看,一些新奇的玩意都能讓他和謝瀟瀾低聲咬耳朵。

    “煎白腸……”

    “燒餅……”

    “油炸鬼……”

    各個小攤販的叫賣聲不停,何意聽著大概都能明白是什么吃食,但他從來沒有吃過這里的小吃,當下眼睛都亮了。

    謝瀟瀾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不等他開口,便帶著人往小吃攤去,凡是何意目光所及,全都要了一份。

    “我早就說老謝是個懼內的!”南靈微出門急沒帶折扇,只能用手擋著嘴巴,那模樣活像是在做賊。

    李鶴懶得理他:“你不怕意哥兒?”

    想到何意兒讓人吃掛落時的那張巧嘴,外加總帶著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氣勢,還是能救人治病的大夫……南靈微打了個寒顫,他當然怕!

    于是兩人默契的也各樣來了一份。

    四人一直逛到官兵來清人,這才帶著好些東西慢悠悠的往回走,何意吃飽喝足,手上還拿著些裝點好的小吃。

    大寶像是一直在等他們回來,告訴他們伙房里有熱水,這才起身準備去自己的小屋。

    何意忙叫住他,淡笑:“這是我們一點小心意,接下來勞你費心照顧了,先前和趙夫郎說話時聽他咳嗽了幾聲,夏日若是著了風寒最難受,可以喝些醋,小口小口咽下去會舒緩很多。”

    他不覺得這位趙夫郎是沒銀子看病,亦或是什么其他原因,但最方便的法子他已經說了,如何做便是對方的事了。

    回來時南靈微還笑何意吃的多,如今見著他拿幾十文便籠絡了大寶的心,便不得不感慨謝瀟瀾好福氣。

    偶爾他們不出去閑逛,便會讓大寶做了他們那份三食,府城比鎮上熱鬧,這幾日也多了些瞧著面熟的書生,何意想著,南峪鎮的學生估摸著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七月中旬時,府城各家客棧酒樓就已經客滿,閑逛時還碰到了翟子橋等人,到底曾經是同窗,幾人便買了些下酒菜到他們住的宅院一同吃。

    翟子橋家中有些銀錢,但提起在客棧久住不免還是覺得心疼銀子,加之如今正是好時節,各家客棧都漲了價,看見他們的宅院便有些羨慕。

    “謝兄,這里還有空屋嗎?瞧著也是怪好的。”翟子橋羨慕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他也想和學識最好的人同住。

    他們選屋時倒是還有幾間空的,卻拿不準趙夫郎是怎么個意思,謝瀟瀾道:“那我回頭幫你問問,若是覺得客棧不便溫書,可來此處找我們。”

    “如此便多謝了。”

    除去下酒菜,大寶也開火幫他們做了幾個熱炒,酒雖是清酒,但耐不住喝的人上頭,沒一會的功夫就醉了。

    翟子橋更是大倒苦水,說謝瀟瀾拋下他去華庭書院,說陳文總是狗狗祟祟,說何江總是趾高氣昂……

    總之也算是將梧桐書院不做人的給罵了個遍,沒喝醉的何意都忍不住跟著拍手叫好。

    他不愛喝酒,也討厭別人喝多惹事,可瞧著這些書生總覺得有意思的很,當然,他旁邊還坐著一個醉酒后偷偷牽著他手指的人。

    最后當然是大寶幫忙把這些醉鬼趕到了空屋里,左右是夏日,不蓋被褥也不會著涼,將他們帶進去就沒再多管。

    何意則是小心哄著,才將謝瀟瀾帶進屋里,剛準備喝口涼茶緩緩,身后便貼來一具燥熱的軀體。

    他何意義正言辭:“今日絕不可能!”

    “為何?”謝醉鬼迷瞪著眼睛,歪著頭問他,手指還不老實的去挑何意的腰帶,當做有趣的東西似的拽著把玩。

    “因為我討厭醉鬼,醉鬼都沒長著耳朵,所以快些去休息。”何意把他往床邊帶,卻沒瞧見他話音一落男人就亮起的眼。

    他只覺得謝瀟瀾重,如何都拽不到床上,最后還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人拽上床,當然也連帶著他自己。

    “瀟瀾,從我身上起開好不好?枕頭在旁邊,你去睡——謝瀟瀾!你個騙子!”

    何意猛的將他推開,借著月光還能瞧見他羞恥到發紅的臉頰,這個畜生居然裝醉!

    謝瀟瀾失笑,繼續湊上前親昵的抱住他:“你是如何知曉的?”

    “……醉酒之人是無法如你一般精神的!”要不是驟然察覺到壓迫感,他怕是真會被對方糊弄過去,然后被迷惑,被吃掉!

    謝瀟瀾低聲笑,笑聲愉悅輕快,從胸膛處發出的震動也帶的何意的心口跟著怦怦跳。

    他就知道,今晚絕對無法善了。

    翌日。

    何意撐著酸疼的軀體茫然起身,在看到躺在一旁的人時憤憤踢了他小腿一腳,作勢起身下地。

    謝瀟瀾驟然醒來,一把拽住他手腕,嗓子沙啞:“去做什么?”

    “我聞到醒酒藥的味道了,想著去給你端一碗,你既然醒了便自己去。”他說著又躺了回去。

    謝瀟瀾應了一聲卻并未起身,只是將手搭在何意身上,享受著此等清晨好時光。

    之后他們便沒再胡鬧喝酒,加之臨近考試,雖說各個在之前都有溫書,四書五經詩詞講義也對答如流,可到底還是有些緊張,生怕有自己理解不到的地方。

    幾人便每日都聚在一起溫書,抽背檢查。

    何意趁著謝瀟瀾空閑時去了府城的濟世堂,將齊老頭給他的信封交給了管事,管事看過信后雖說持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但很是熱情的接待了他。

    “既是齊老開口,那謝夫郎無事便在此地歇息便是,若有用得著的地方隨意使喚那些伙計即可,我會好聲叮囑他們。”管事笑聲說著。

    但很明顯并不信任何意的醫術,只當他是被明令要求照顧好的客人,何意對此并不意外。

    他也不急著讓這里的濟世堂接納他,既然是醫館看病問診才是最重要的,也是立身根本。

    謝瀟瀾牽著他的手輕輕蹭了蹭以示安撫:“他如今還不知道我夫郎的好,日后怕是要心生悔意了。”

    “我不在意這些。”

    不重要的人或事,對他是什么態度什么看法,對他來說還不如一抔泥土來的實在,至少還能在上面種上藥草。

    本也只是來瞧瞧情況,多留只會招人嫌,略坐坐兩人便離開了。

    不日考試在即。

    先前便已經將能帶進考場的東西準備好,至于吃食方面,謝瀟瀾便想的更加簡單了些,直接在考場中買著吃便是,前世他也是這般,但水便要自己備著了,否則若是不小心著了旁人的道,三年努力便要白費了。

    府城的書院被征用當做了考場,雖說距離不算遠,但還是架著馬車過去的。

    到時,書院前已經排滿了學生,還有官兵把守,書生們各個噤聲不敢亂說話。

    “謝瀟瀾,你好好考。”

    謝瀟瀾聽著這話并未轉身,只背對著何意做了個手勢,是何意教的表示“可以”的手勢,他們之間獨有的秘密。

    剛排沒多久,便有官差來檢查他們的身體,要將外衣脫至只剩里衣,甚至要脫掉鞋子查看里面是否夾帶紙條。

    謝瀟瀾哭笑不得,萬沒想到這事他還能再經歷一次。

    檢查過后,便有考官開始點名帶到考場去。

    …

    “南峪鎮陳文,南峪鎮陳文可在?”

    “南峪鎮何江……怎么也不在?”

    “南峪鎮翟子橋。”

    “學生在。”

    熟悉的不熟悉的名字一一在耳邊劃過,謝瀟瀾靜靜等著自己被叫到,隨后,便像前世一樣,他被略有些眼熟的考官叫到了。

    “南峪鎮謝瀟瀾!”

    “學生在。”

    一眾學生跟著考官走到一間考場里,按照早就排好的順序坐到隔間里,之后便開始發試卷和草紙,最后由考官將隔間的門給關上。

    從進考場后,謝瀟瀾情緒便有些恍惚,他像是急著印證什么一般迫不及待的翻開試卷,果然和前世的試卷一模一樣。

    他像是從這一刻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自己已經活過一回了。

    謝瀟瀾并未急著考試,讓他更在意的是下馬車時何意給他的提盒里到底發了什么吃食。

    他莫名有些激動,胸口劇烈起伏,當他打開提盒時,就見里面碼放著一大盤奇怪的飯團,白米里面裹著肉絲和黃瓜,上面還刷著一層醬。

    他是知道何意不會下廚的,那般愛惜自己雙手的大夫,怎會主動用手去拿十分危險的菜刀,更不會去觸碰那些油膩的肉類。

    所以在家中時,他從不會在這方面像別人家一般苛責何意,他真心實意疼對方,不是要娶個下人回家伺候自己。

    但他知道,從前還未嫁給他時的那個何意,一定是會做飯的。

    因為他曾聽說過,意哥兒在何家不受寵愛,臟活累活都是他做。

    那個意哥兒會做的一定是平日里的一日三食,而不是他夫郎送來的碼的整整齊齊的小飯團。

    謝瀟瀾捻起一塊放進嘴里,他就知道即便外表依舊是白米和黃瓜,但吃進嘴里的滋味卻大相徑庭,即便任何人都不覺得有何不同。

    但他就是知道不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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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鄉試需要考三場, 每場考三日,這三日內都只能在隔間也就是號房中度過,號房十分狹窄, 內里的設施都是用木板搭起的簡易床,因著號房已經在外面上鎖, 除去作弊, 里面做任何事考官都不會管。

    謝瀟瀾前世便已然經歷過這些, 將復雜心情暫時拋之腦后, 這才開始動筆, 先是將答題思路寫在草紙上, 之后梳理清晰再挪到試卷。

    三日的時間很充足, 但他一刻也不愿停,奮筆疾書到手腕有些酸脹, 這才稍稍停下筆歇息片刻。

    卷子已經做完了三分之一,時間充盈,他轉身吃了些飯團,水卻沒敢多喝,潤了潤唇便完事了, 否則出恭如廁都在這號房里,那味道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因著考試宅子里瞬間沒了什么人,何意一人待著也是無趣, 便想著去濟世堂看看,他也不是故意招人嫌,到底是正兒八經被介紹去的, 自然是要去瞧瞧的。

    街道上倒是還和之前一般熱鬧, 濟世堂倒是比他想的要更加熱鬧些, 堂前擠著許多人。

    “出什么事了?”何意沒往里面擠, 歪頭就問旁邊跟著看熱鬧的婦人。

    “你還不知道呢?送來了個病人,那模樣嚇人的嘞!”

    “不就是口吐白沫渾身抽搐?我估計可能是得瘋病了,他家前幾天還說渾身疼呢!”

    兩人婦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直接湊著腦袋聊起來了。

    這種癥狀在前世時倒是十分常見,放在醫療發達的時候,這種病要想治愈那是輕輕松松,但在這里,何意不確定。

    畢竟,就連謝瀟瀾當初發個高熱都被大夫給判了“死緩”。

    倒不是說這些大夫沒本事,只是礙于眼下所處的大環境,普通的病痛還好,稍微復雜些拿不準的,就可能會被“準備后事”。

    他仗著身量小,硬是從側面擠了進去。

    那管事猛的見有人進來,拉下臉就準備罵,瞧見來人是何意,雖沒罵出聲,但臉色也不好看:“此處忙著沒空接待你。”

    “我想瞧瞧病人。”何意沒在意他的態度。

    “你瞧什么病人?若非是齊老親自修書一封,你這種不看病的,連濟世堂的大門都進不來!”管事冷嘲熱諷,“我并不想知道你是如何欺騙齊老讓他舉薦,但府城的濟世堂可不是你想進便能進的!”

    何意眉心緊皺:“書信上清清楚楚寫著我也通醫術,總不能見我面嫩無須,便將病人置之不顧吧?”

    “管你有須無須!別以為其他大夫同你說了幾句話便真拿自己當回事了,趕緊離開,否則別怪我不給面子將你轟趕出去!”

    管事絲毫不退讓,看向何意時帶著防備和厭惡,他自然也不會再自討沒趣,只希望濟世堂能將人醫治好,否則真是白瞎了他挨這一通。

    何意大概能明白管事這般瞧不上他,除了面嫩,估計也有他是哥兒的緣故,否則也不會這般疾言厲色。

    濟世堂他也并非非去不可,只不過如今謝瀟瀾不在身前,他總歸是覺得無趣。

    “謝夫郎?”

    何意扭頭:“劉貨郎在此處叫賣?”

    “這不是聽說前面熱鬧,想著過去看看,謝秀才好學識,應該會考得不錯。”劉貨郎憨笑著說些真誠的話,隨后又從自己擔著的木箱里拿出一個燒餅,“送你吃,不收銅板!”

    “都是賺些辛苦錢,怎么能不收。”何意從荷包里摸出銅板遞給他,笑著將包了油紙的燒餅接過,餅不值錢,但紙也貴著呢。

    貨郎有些不好意思,活像是他故意這般上趕著強買強賣似的,一時間漲紅了臉,看向何意時有些無措。

    何意清冷如玉的臉上露出淺笑:“你來的巧,我逛了一圈剛好有些餓了。”

    只是個燒餅罷了,當初對方好心帶他們找住處,也不該在這幾文錢上多計較。

    即便是青天白日,何意也不敢只身在街上溜達太久,順著原路返回了宅子里。

    大寶正準備午食,見他手里捏著只咬了一口的燒餅,當他餓狠了,便從小廚房里給他拿了盤點心墊肚子。

    倒不是大寶瞧不上那燒餅,實在是在這之前,謝余彥征里秀才就叮囑過要讓他吃的好些,為此還特意多出了些銀兩,他自然要將此事辦妥。

    “多謝。”

    何意捏著綠豆糕放進嘴里,豆子的清香散在口中,絲絲甜意稍稍安撫了他的情緒。

    濟世堂內。

    “稍微觸碰便疼痛難忍,從他送來到現在連脈都不曾診,如何能治!”

    “先前師兄不是說鎮上來了個大夫?他人在何處?師兄在信中說過,他見解獨到,若是有疑難雜癥都可與他商量,怎的這幾天從未見過?”

    “我去問問前面管事!”

    何意先前三天兩頭都要和謝瀟瀾過來瞧瞧,礙于謝瀟瀾有功名在身,管家不好當面轟趕他,只是如今謝瀟瀾不在,何意便只有被趕出去的份。

    管事還在為自己清理了麻煩之人暗自竊喜,卻不知麻煩已經降臨到頭上了。

    前來問話的大夫得知他把人給趕走了,氣的直跺腳:“荒唐!他住在何處,還不快把他給請回來!”

    “這、這我也不知啊!”管事當下便慌了,他本身就瞧不上何意,怎么可能會主動盤問他的住處?

    大夫氣極,脾氣上來便要到處去找找,他們來府城一月,總能會碰到認得他的人!

    “你好好想想有何特別之處?”大夫有些汗顏,他也是見過何意幾次的,但次次都是匆匆一瞥。

    “他……叫何意,是陪郎君科考,樣貌極好!”

    “……沒了?”

    “……”

    劉貨郎本正擔著擔子探頭巴腦的看熱鬧,想著說不定會有看累的和他買幾個燒餅,冷不丁就聽見了這番談話。

    他狐疑道:“你們找謝夫郎?”

    “你郎君不在,瞧著你都無精打采的。”

    午食做了何意喜歡的魚,即便大寶廚藝精湛也沒引起他丁點兒反應,換做平時絕對要夸上一夸的。

    趙夫郎見他著他和平時不同的模樣覺得有趣,便忍不住要打趣他。

    何意面色淡淡:“我歡喜的緊,不能被大寶瞧出來,他會告狀。”

    對于自家小廝多收了些伙食費的事,趙夫郎是知道的,這種事稀松平常,也談不上背主便由著他去了。

    趙夫郎哼笑一聲,端著茶杯悠哉悠哉,說的全都是鬼話,他一句都不會信:“剛成親沒多久吧?瞧我,夫君去世給我留下這宅院還有些鋪子,每年光收租我都夠開銷了!”

    “那我是等不到了。”何意下意識回嘴。

    “你——”

    “何大夫可在?何大夫在家嗎?我們是濟世堂的大夫!”

    聽著外面的動靜,何意便知道是管事帶著人找來了,若只是道歉,他怕是會高興些,可帶著大夫親自來,便只能說明送去的病人情況還未得到緩解。

    心中不由得有些煩悶。

    大寶看了眼何意,見他神情并未抵觸,這才去開門將人迎進來。

    管事一見到何意便迅速道歉:“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何大夫萬不能同我一般見識,若您愿意,明日我便親自在酒樓宴請您,以示賠罪?”

    “不用,走吧。”何意音色寡淡,那么一頓飯他自己也能去吃。

    一路上一同前來的大夫都在和何意講那病人的情況,無非就是說病人渾身疼痛難忍,才導致他們無法進行醫治。

    身為醫者,怎么能將全部的錯誤全都推到病人身上。

    但他知道,這時的大夫郎中都被人捧的很高,是能行醫治病的仙人,可仙人如果無法救治,和普通人也并無分別。

    何意這次看到了病人的模樣,和他猜測的一樣,他避開對方渾身的骨節處碰了碰,見對方無甚反應便知道不是渾身疼,是骨頭疼。

    “我需要針灸針。”何意看向旁邊留著長胡子的老大夫。

    “有是有,只是醫者多半只用的慣自己的針,你——”

    何意眉心蹙起,本就冷淡的面容更添一絲冷意:“拿來。”

    何意并不認為自己是合格的中醫,但趕鴨子上架時的屠戶只會看刀利不利,而不是問刀是誰的。

    總有那么多的講究和說辭……

    這個癥狀他曾經見過,針灸考試都會有模擬實驗,當時就出的這道題。

    想讓病人不再抽搐,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抑制。

    “當人體抽搐時,脊髓前角運動神經元活動增強,可通過針灸脊髓旁的穴位或督脈,會明顯降低抽搐的幅度、強度。”

    在何意邊施針邊解說的情況下,病人的抽動明顯降低直至不再抽搐。

    他輕輕呼出口氣,清冷的面頰帶著些熱意:“我需要有人幫我寫藥方。”

    “我來。”長胡子大夫沉聲接了話。

    “多謝。”

    何意說一句長胡子便寫一句,方子寫完,他凈了凈手便準備離開。

    長胡子卻叫住他,眼底閃著奇異的光:“這段時日,留在醫館里當大夫如何?”

    如果只是單精通藥理,絕不會讓他師兄失了端莊,果然厲害的還在后面,這般年紀便有此身手,日后定是不可估量。

    “我會好好考慮的。”他點點頭,只留給眾人清淺的背影。

    他心中總覺得煩悶不已,卻又說不上是為何,若是謝瀟瀾此時在,定然能安撫他心中的不快。

    也不知對方考的如何,聽大寶說那號房擁擠狹窄,吃喝拉撒都要在里面解決,光是想想都覺得有些窒息,三場考試下來,這人怕是得臭了……

    “阿嚏!”

    謝瀟瀾重重打了個噴嚏,也不知他夫郎如何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真就純瞎編!如果有懂這方面知識的寶子看個樂呵就行了(捂臉)

    第26章

    自此之后, 濟世堂將何意奉為上賓,日日都要請他去交談藥理學問,偶爾濟世堂忙不過來, 何意便也捎帶著搭把手。

    忙歸忙,可心中總是空落落的。

    幾乎是掰著手指頭過日子, 初識情愛, 他還不曾和謝瀟瀾分開這么久, 先前在鎮上時雖說半月一休沐, 卻也時常能見到, 這次間隔的時間有些長。

    他倒不是覺得沒了謝瀟瀾就過不下去, 多少有些不習慣罷了。

    何意輕輕甩頭將亂七八糟的情緒晃走, 專心配著藥方,從前也總是一個人過著, 不應該有太明顯的負面情緒。

    “何大夫今日可有空,我請你用午食可好?”

    來者身穿水紅色衣衫,額前還有些許發絲垂下,容貌俊美難辨雄雌,瀲滟的桃花眸微微一眨, 仿佛要漾出一汪春水。

    即便何意不喜眼前人,卻依舊會被對方的長相驚艷到。

    男子話說的輕佻,但舉止間卻無半分唐突之意, 看向何意時眉眼彎彎,像是歡喜的不得了。

    何意這幾日倒是習慣他時不時就來,臉上并未有過多神情, 胡言亂語:“不用, 行醫治病的活菩薩是不食人間煙火的。”

    “……我只是想報答你先前為我治病, 倒也不用這般不近人情吧?”曲鴆羽瞇起眼眸柔聲撒嬌。

    換做其他大男人惺惺作態, 何意自是要冷言冷語一番,但面對這位連名字都透著有趣的人,他不覺厭惡。

    “等我郎君考完,我們一同去便是。”

    “那還有何意思?!”

    何意唇瓣緊抿,不是很想理會他刻意為之的反應。

    先前曲鴆羽被一群護衛送來,周身瘙癢難忍,面上出了好些紅色疹子,只一眼便知道他是過敏癥狀,哪曾想他根本不知自己這些,只需抹些外敷的藥草便好,聽何意這般說就記在心里了。

    見何意沒讓他喝苦澀的藥汁,覺得感激又有趣,一來二去就纏上了。

    其中最主要的是,他覺得何意長得好。

    何意撩起眼皮淡淡看他一眼:“你覺得有什么意思?”

    一語雙關。

    曲鴆羽面上那股子妖嬈勁散了些,他眉梢微挑:“日子過得無趣,自然要給自己找些樂子,你是我瞧過這么多哥兒里樣貌最吸引人的,當真喜歡。”

    “身上紅疹可都退了?”何意輕聲,“許多糕點中都會有奶,下次吃茶問清楚些。”

    見他是真不愿同自己單獨用午食,便不再繼續鬧他,手撐著下巴有些意興闌珊:“別擔心小爺了,你夫君如何?”

    “能中。”他隨意說著。

    “那屆時小爺我宴請,可不能再拒絕了。”

    何意:“當然。”

    他從未懷疑過謝瀟瀾的才能,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似乎一直在隱忍著什么,那絕對是一種極其復雜的感情,不適合在眼下的階段詢問。

    等何意的手指頭掰到十七那日時,他早早就等在書院外面了,當然也不止他,書院外好些小廝或是妻女也將書院圍的水泄不通。

    他不方便往里面擠,便站的稍微遠了些。

    第三場考試并不要求考生必須等到時辰才能交卷,謝瀟瀾在第三場開考時就狂答試卷,在號房待了近十天,身上縈繞著難以言喻的味道,他已經不能再繼續忍受這地方。

    待將答案一字一句挪到試卷上后,他提前出了考場。

    謝瀟瀾出書院就瞧見圍著的人群,擁擠著突破重圍。

    “謝瀟瀾!”

    他循聲望去,臉上已然帶上笑意,只聽著那聲音,便能讓他這幾日的疲憊全都一掃而空。

    何意不似平日里的清冷淡漠,輕巧快速的跑到他面前,如玉的臉上帶著歡喜,剛要不顧眾人撲進他懷里,就被那雙強有力的手給撐住了。

    他蹙眉,語氣有些羞惱:“什么意思?”

    “你不嫌我,我卻不愿在你面前失態,待我回去沐浴過再好好抱,可好?”謝瀟瀾甚至不愿用自己的手去觸碰何意任何肌膚。

    “早早就讓大寶燒了熱水,他們兩個還未出來,我們先回去等著。”

    “聽你的。”

    考場的號房擁擠狹窄,做任何事都不方便,即便他再小心忍耐,里面的味道依舊難以接受,擾的他睡不踏實。

    沐浴過后才覺得自己像是活了過來。

    他失笑:“明年還得這般熬著。”

    說來也著實無奈。

    何意沒答話,探頭到他身前動著鼻尖輕嗅,沒有聞到奇怪的味道,他唇角一揚便要往他懷里撲,結果又雙被推開了!

    “謝瀟瀾!”他瞪眼。

    “你嫌我?”謝瀟瀾壞心眼的捏住他鼻子,“我可是剛沐浴,你這動鼻尖的舉動也太不友善,該罰!”

    罰。

    何意面色一紅,眼神也有些飄忽,聲音有些飄:“你不是累了么,應該不行……”

    這下輪到謝瀟瀾無奈,這幾日確實疲憊的厲害,他本也沒想做什么,近十日未見他著實想的厲害,單是抱著休憩都覺得舒爽自然。

    自覺會錯意,那股子羞恥直擊何意天靈蓋,他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一頭扎進謝瀟瀾懷里不肯起來了。

    謝瀟瀾順勢攬住他,兩人松散倒在床上,不消片刻便響起平穩的呼吸聲。

    這一覺直睡到傍晚,謝瀟瀾醒來發現何意依舊睡著,先前見時便瞧見了他眼下的烏青,這些時日他寢食難安,他的小夫郎自然也不痛快。

    聽著屋外的動靜,謝瀟瀾準備起身出去,動作微頓,扭頭發現里衣一角被對方死死揪著。

    心中一時五味雜陳,他前世從未體驗過情愛,但面對何意,那些追名逐利的欲望并不強烈甚至……沒有。

    從他睜眼,便知道這些事,都是避無可避。

    亦都是,天注定。

    “……做什么?”何意往他身邊埋了埋頭,語氣中帶著濃重的倦意。

    “快到晚食時辰了,餓不餓?”

    “想喝八寶粥。”

    考試過后要等半月才會放榜,三人都是十拿九穩并不準備回鄉等信兒,再者先前顧及著考試都不曾好好聚,如今考完,自然是要將這些全都拋之腦后。

    趙夫郎這邊的空屋也都租給了翟子橋他們幾人,更是方便了這群書生。

    坐在院里,眾人才發現他們這群書生,只有謝瀟瀾一人成了親。

    人生四大喜事,謝瀟瀾已經完成了“同房花燭夜”,至于這“金榜題名”,看模樣也是唾手可得,其他人看他的目光不免都帶了些艷羨。

    一書生不無感慨:“果真是一步先步步先,謝兄怕是也要先咱們一步做父親了!”

    “他還小。”

    謝瀟瀾微薄的唇勾出淺笑,雖這般說,但都能從他的態度中瞧出他的得意。

    話音剛落,其他人探究的目光便落在了何意身上,像是在詢問他的年歲,又像是懷疑他們到底有沒有同房花燭。

    何意面色如常,自顧自的吃著夾到碗碟的飯菜,對他們的話全然不顧,只要他聽不到,他就不感到羞恥。

    謝瀟瀾輕嘖一聲,佯怒:“探聽私密可不是君子所為!”

    “不探就是了。”

    幾人哄笑,知道他這是護妻心切,干脆利落的岔開了話題。

    “那日叫名,你們可發現一件事?”

    翟子橋狐疑:“你們是說,陳文他們?”

    眾人這才想起,那日唱名,叫到陳文與何江他們時并沒有聽見應聲,自然也不曾進考場,雖不知發生了何事,但必然要再等三年了。

    “我聽說,他們來時被土匪劫了!”書生說道,“先前我們同路,只是我們走的是隱秘小路,他們從大路上走的,每次科考時都會發生這種事,誰趕上便是誰倒霉了。”

    何意和謝瀟瀾對視一眼,幸好他們提前一月趕到,那時外來災民還摸不通鎮上到府城的路,但月余時間,總夠他們撿著人搶了。

    陳文那種性子,向來喜好招搖過市,來趕考的路上怕是也花枝招展,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揣著盤纏要去趕考。

    不搶他,說不過去。

    讓何意有些意外的是何江也在其中,何家這次怕是有的鬧了。

    南靈微輕笑:“陳秀才還年輕,便是再等三年也等得起,可見平日里要低調行事,否則總會遇到無妄之災。”

    雖同為秀才,但南靈微可是縣令之子,見他打圓場自然識趣,又舉杯碰了起來。

    另一邊。

    考試結束,曲鴆羽只在家中等了一日便迫不及待的去了濟世堂,不僅想見何意,還想見見他那個秀才郎君,哪知連去了兩日都沒見到人。

    當下便去酒樓訂了一桌好菜命人裝進食盒,帶著去了何意租住的宅子里,謝瀟瀾開門看見他第一眼眉心就蹙了起來。

    “何大夫可在?”曲鴆羽有些不自在的蹙起眉,直覺使然,他一眼便知道這人就是何意那位秀才夫君。

    “進來吧。”

    謝瀟瀾帶著他進院,甚至貼心的搬了椅子讓他參與其中:“既然是我夫郎友人,一同用食便是。”

    “剛好,我也帶了些飯菜,如此便多謝邀請了。”曲鴆羽認真道謝。

    何意瞬間蹙起眉,他和曲鴆羽相識幾日,對他多少有些了解,他平日里從不會用這種認真態度對人,謝瀟瀾的態度也很奇怪,居然會這般熱情?

    他下意識看向曲鴆羽的臉,容貌上乘,是雄雌難辨的美,謝瀟瀾該不會是……

    見他一個勁兒盯著那人看,謝瀟瀾有些不滿:“不是說餓,多吃些。”

    一頓飯,自從曲鴆羽來后氣氛便難挨不已,眾書生都借著消食的由頭快速離開了,就連曲鴆羽都覺得時機不對,略坐坐離開了。

    “你喜歡他?”

    作者有話要說:

    曲鴆羽:“我這個該死的無處安放的魅力!”

    寶子們新年快樂!新的一年前兔似錦,兔飛猛進啦!!!

    第27章

    誰…怎么的了?

    何意茫然不解的看著謝瀟瀾, 這句話不是該他問嗎?

    自從謝瀟瀾將人帶進來后,視線就沒少在曲鴆羽身上打轉,連他看一眼都要不悅, 怎么著該疑心的是他才對!

    兩人面面相覷,都從彼此無奈又怔然的表情上瞧出點苗頭。

    謝瀟瀾先發制人:“你疑心我喜歡他?”

    語氣難以置信, 再加上眉心緊鎖的悲憤模樣, 任誰瞧著都像是受了不得了的委屈。

    何意被他這反應驚的猝不及防, 竟覺得好似自己真的誤會了對方, 心中還涌起淡淡的愧疚感。

    他忍不住唾棄自己, 竟被美色迷了眼!

    “你先前哪有這般熱情過?”何意輕蹙眉心, 在鎮上時也是知曉那些大戶人家都三妻四妾的, 想到謝瀟瀾曾也是大戶人家出身,怕是心里也有這份期待。

    若真是這樣……

    謝瀟瀾見他面色凝重, 思索著自己這玩笑是否開的過分了些,他忙解釋:“我對他沒有那般心思,你別多想。”

    何意盯著他搖搖頭,并不掩飾內心真實想法:“我知你們都講究三妻四妾,但我不行, 你要是有這心思我們可以合離。”

    話音剛落,下巴便被人重重捏起,他被迫仰起頭直對上男人那雙深邃眼眸, 面對他總是帶著淺淡笑意的眼睛,此刻眼底氤氳著他依稀能感受到的風暴。

    謝瀟瀾從未動過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不曾想何意竟是這般看待他, 更是能將合離這樣的話都能掛在嘴邊。

    他本就與尋常那些白面書生不同, 風華俊朗中帶著的是冷硬和強勢, 如今面色冰冷, 那股氣勢便更難遮掩。

    “這番話誰教你說的?曲鴆羽?是他嗎?”他嗓音低沉沙啞。

    “和他一個外人有什么關系?”何意抿了抿唇瓣,“我只是提前告知你,你若是有那種心思,我們便好聚好散。”

    話中某些字眼安撫了謝瀟瀾那顆暴躁的心,他稍稍松了力道,憐愛的撫著他已經泛紅的下巴尖兒:“對,和他這個外人無關,我不會有那種心思,你信我。”

    何意看著他的眼睛點點頭,而后突然問道:“你怎么不發誓?你們不是都很愛立誓言嗎?”

    謝瀟瀾被他的話逗笑,不由得柔和下來,牽住何意的手掌放在自己掌心,他緩緩開口:“我謝瀟瀾永生唯有一妻,便是何意,若另娶另納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心知何意信他,只是想聽他說這些話罷了。

    如此,何意煞有介事的點點頭表示十分滿意,口頭之言他不會全然相信,但他有心,會去感受。

    另一邊。

    曲鴆羽只身回府,剛走到廳前便被下人喊住,他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明知是什么事,還是萬般無奈的跟了過去。

    “二弟,事情還沒辦好?”

    曲鴆羽聽到這聲音心中一陣心煩,踏進廳里時卻面色如常,輕笑:“大哥若覺得簡單,不如自己去辦,何苦日復一日的讓我去濟世堂。”

    “你!”

    “好了!成日里只知道爭吵!”曲老爺沉聲開口,“鴆羽,謝瀟瀾那是何意思?若真要送些銀兩,去做便是。”

    曲鴆羽心中冷笑,曲家好歹也是府城商戶大頭,卻在京中無一人能依靠,如今想往京中發展了,便想著在趕考的秀才中挑一個。

    謝瀟瀾樣樣都好,自然成了名單上首要人選,卻也不瞧瞧人家稀不稀罕!

    他苦惱道:“他不喜金銀也不好美色,可謂是塊硬骨頭,不若改日我請他上門一聚,爹您也好親自勸說?”

    “只能這般了,去準備吧!”

    曲鴆羽笑了笑便回自己的院子里了,等他再出府時便將此事告知了謝瀟瀾。

    他雖覺得何意有趣,卻也不會強取豪奪別人的夫郎,再者謝瀟瀾此人他也確實敬佩,因此禮敬有加。

    明白起因緣由,何意反而松了口氣,只要不是真的對他有意思便好。

    謝瀟瀾能明白曲家的用意,商戶雖家纏萬貫,但地位到底算不得高,像曲家這般祖上無官庇蔭,自然迫不及待想求新人庇護。

    “你的意思是我們只需登門便可?”何意問道。

    “自然,何況我也想知曉謝秀才到底是不是真的無欲無求!”曲鴆羽笑彎眼眸,眼底全是狡黠。

    曲家是商戶,經營甚廣,卻連皇商的邊兒都摸不到,可見京中無人,不管做何事都十分費力費神。

    因此曲老爺對謝瀟瀾的上門很是重視,特意叮囑家中人人都打起精神,就連二房那里都特意讓人知會了一聲。

    曲府熱鬧異常,年輕的哥兒姐兒也都翹首以盼,想看看這位謝秀才到底是如何豐神俊朗,都能讓曲老爺親自接待。

    桌前,人人都端坐著,唯有主桌上曲老爺旁邊還有三個空余位置。

    “稟老爺,二少爺回來了!”

    “快進來!”

    曲府雕梁畫棟,謝瀟瀾和何意卻并不驚嘆,跟著進了后院,才知道曲家為拉攏謝瀟瀾當真廢了力氣。

    曲老爺更是親自迎接:“謝秀才果真年少有為,何大夫先前救治我兒鴆羽,今日自是也要好好感謝一番,快些請坐!”

    謝瀟瀾牽著何意在預留的位置坐下,看見這么多人同吃同坐,他便能明白曲家暗藏的波動。

    為表家庭和睦不分家,反而會引起齟齬。

    曲老爺無所謂謝瀟瀾娶的是哥兒還是姐兒,只要對方日后飛黃騰達能庇護曲家,他就是奉上千兩銀都不為過,幸好今日他將二房的幾個小子給打發了出去,否則給客人看笑話便不好了。

    他笑著招呼謝瀟瀾用飯菜:“鴆羽向來愛結交狐朋狗友,不曾想這次卻突然懂事識得了謝秀才,當真是長大了。”

    曲鴆羽對他這幅惺惺作態的模樣給惡心到了,硬是灌了大口烈酒才壓住那反胃的苗頭,他微微笑并未多言。

    見他如此配合,曲老爺說的更是起勁,聊著便將話題引到了科舉考試上面。

    “謝秀才這般天資,對此次秋闈想必是胸有成竹?”

    謝瀟瀾更配合的謙虛一笑:“學生心中也十分忐忑,此次參考者佼佼者甚多,一切都要看結果才知曉。”

    “就是說呢大伯!這來府城趕考的可不止謝瀟瀾一個!您又何必為他興師動眾?”

    痞氣十足的聲音漸行漸近,何意借著機會將在場人的神情盡收眼底,不動聲色的同謝瀟瀾交換了眼神。

    這曲家當真是亂。

    說話的男子一腳踏進門,嗤笑:“咱們天河府城有數百鎮,秀才更是不計其數,二哥帶了位謝秀才大家覺得好,我便也請了位秀才,他當初可是案首,怎么也比這位謝秀才好些?”

    這種比來比去的事,怕也只有這位二房的少爺覺得有趣,在其他人眼中實在幼稚的過分。

    謝瀟瀾更是不將此放在心上,從縣試到鄉試的排名并不重要,考中便好,這些都是考書本上的基礎知識,但往后的會試殿試可不同,那就不僅僅是學識考量了。

    曲老爺沒想到他會這般胡鬧,立刻呵斥:“荒唐!明知府上宴請賓客,卻還這般胡鬧!給我回你房里休息!”

    曲家二房都要靠著曲老爺吃飯,教訓二房的孩子自然也沒問題。

    二房少爺根本不在意曲老爺態度如何,他自顧自的說著:“大伯可別厚此薄彼,我請來的可也是好學識的,若是你這謝秀才不曾考中,反而是我請來的考中了……今日之事想必對方也會心中有數。”

    曲老爺就聽不得這些,有些尷尬的看向謝瀟瀾:“謝秀才以為如何?”

    他本就是為著給曲家找庇護才這般禮待謝瀟瀾,一想到還有其他可能自然不愿錯過。

    不等謝瀟瀾說話,曲鴆羽卻先惱了:“今日本就是為了宴請謝秀才,若是四弟想請你帶來的秀才,另擇一日也不遲,你偏要帶著人來蹭飯不成?”

    “二哥這話說的把我當什么人了?”那少爺勾唇邪魅一笑,扭頭叫人,“請錢秀才進來吧!”

    凡是書生,樣貌都不會差,這錢秀才則是油頭粉面,看的何意生理性有些反胃,他忙吃了口辣菜壓壓。

    如果不是要幫曲鴆羽,這會他和謝瀟瀾早就摔筷子走人了,有這樣的二房,曲家要么分家要么塌,竟還妄想找人庇護,這般行徑的少爺,就是天潢貴胄怕都是護不了一世。

    錢秀才對著曲老爺虛虛拱了拱手:“學生多有叨擾,還望曲老爺別見怪。”

    說罷又看向謝瀟瀾:“早就聽聞謝兄盛名,如今終是見著了。”

    他雖嘴上說著謙虛的話,可神態卻端的高高在上,不知對方究竟何意,只聽得人渾身不舒服。

    曲家其他人卻不當一回事,在他們看來,文人多傲骨,說話帶些陰陽怪氣是應該的,更能顯出其自身的水平。

    絕不是像謝瀟瀾一般,登門拜訪都帶著自己夫郎。

    這般一想,曲老爺不免覺得這個錢秀才更加可靠些,對謝瀟瀾的熱情也稍微減退了些。

    錢秀才落座后盯著這一桌的山珍海味口齒生津,但他為了保持自身形象硬生生忍著一口一口的吃,見謝瀟瀾自他出現后便一言不發,更肯定對方八成考不中,不由得給那二房少爺使了個眼色。

    曲子俊立刻會意,漫不經心笑問:“不知謝秀才此次考試可有把把握?不若做個賭如何?就比比你與錢秀才誰的名次更高?”

    他知曉以謝瀟瀾的本事定能考上,但名次前后也夠惡心對方的了。

    曲鴆羽嫌惡呵斥:“曲子俊,你找打?”

    “那便賭一賭,以何為賭注?”謝瀟瀾前世可不曾聽過這什么錢秀才,不知道這曲子俊是從哪個犄角旮旯撿出來這么個人惡心他。

    但小賭怡情,他并不介意陪對方玩玩。

    曲子俊獰笑:“若謝秀才高,我便自掏腰包恭喜秀才,安排三日流水宴!若錢秀才高,不知謝秀才能否舍得這功名利祿回鄉種田?”

    “曲子俊!這賭注如何公平?況且即便是你自掏腰包,也是從我們大房劃銀子!你哪里來的臉!”曲鴆羽萬沒想到他請謝家夫夫來幫忙,竟會還他們到這般地步,看著他爹無動于衷,心里更是厭惡至極。

    謝瀟瀾卻帶著何意突然起身,他佯裝怒道:“本是看在曲二少的面子前來拜會,不曾想要受這般屈辱,既然曲府不歡迎,我們離開便是!”

    說著便帶著何意往外走,曲老爺到底不敢將人得罪狠,忙上前追趕,只是曲子俊就是故意惡心人,不等曲老爺說好話,又陰魂不散的繼續問。

    “謝秀才若是覺得不公平,那不妨再加一條,若你名次在前,我曲子俊便給你下跪道歉!”

    “如此,甚好。”

    謝瀟瀾立刻笑應。

    作者有話要說:

    第28章

    謝瀟瀾本就不在意曲家的招攬, 若是日后真要庇護這般人家,怕是連怎么死的都不知。

    前世他為了能改變現狀急功近利,只可惜他依舊沒見到母親再嫁, 連瀟瀟的婚姻大事都不曾解決,如今還有白頭偕老之人陪伴, 定要穩扎穩打, 再不會步前世后塵。

    曲家的午食雖好卻不足以填飽肚子, 兩人出了曲府便上街覓食了。

    自考完試, 街道上的書生明顯多了許多, 先前估摸著是窩在客棧里溫書, 如今左右都已經考過, 結果是更改不了的,倒不如敞開了玩。

    府城的酒樓不管是從色相還是味道都要甩鎮上幾條街, 何意每次出來吃都一定要吃到紅燒魚,肉質鮮嫩,湯汁被收進肉中,咬一口鮮香彈牙。

    “你從前是不是總在酒樓用食?”

    雖然知曉他從前出身不凡,但點菜的架勢熟練, 連給小二賞錢都給的極其自然,何意想著這人八成總下館子,便隨口問問。

    都是前世的毛病, 謝瀟瀾不知如何跟他解釋,反正何意說的也沒錯,便應了:“是, 日后我會改的。”

    “我沒這個意思, 只是隨口一問, 小二做事利索對咱們也殷切給就給了, 出來吃飯,舒心便好。”何意不在意那幾文錢的事,只是想到便問了。

    如今正是等放榜的時間,何意從未問過謝瀟瀾考的如何,但今日見他那般痛快應下和曲子俊的賭約,想必是穩操勝券,吃飯時心情都雀躍起來。

    謝瀟瀾卻想著何意的話陷入沉思,夫郎對金錢沒有概念,整個杏桃村都沒有這樣見著相公給賞錢還無動于衷的。

    可見如今的何意從前過的也自在瀟灑,不缺金銀,沒道理跟了他之后要過的拮據,口頭上的話說了就只是聽著好聽,唯有中舉,日后才能給足他們更好的生活。

    若是之前,這些稍微有些名氣的書生都會受到各個商戶的宴請,謝瀟瀾定也會在其中。

    但曲府發生的事不脛而走,看熱鬧的人更多些,也是給了其他商戶一個警醒,名氣高并不代表著一定能中,因此各個都在觀望著。

    兩人剛一回到宅子里,翟子橋便急匆匆迎過來,憤慨不已:“這曲家實在欺人太甚!那日曲二少來還以為他是好意,處處禮待,不曾想竟這般惡心你!如今府城人人都等著看熱鬧,恨不得日日都讓人蹲在榜下,好知道排名先后!”

    “憑他們也配?那什么錢秀才我連聽都不曾聽過,也就咬文嚼字幾句便哄的曲家團團轉罷了!”南靈微跟著怒聲附和。

    唯有理智尚存的李鶴緩聲笑:“曲家自然要押錯寶,別忘了考試時那些題,瀟瀾可是同咱們講過相似的,他自然勝券在握,屆時便等著那曲家上門求!”

    “對啊!”

    南靈微瞬間轉笑,華庭書院不要求學生在考前必須留在書院,每人的溫書進度不同,他們幾人私下也會探討學識,南方有災情后,還是謝瀟瀾先想到今年考題可能會與災情有關,那他自然不用憂心。

    翟子橋卻有些不高興:“謝兄!先前你與我最好了,怎的告知他們卻不同我說?”

    “你和陳文之流都是梧桐書院的,若是被他們聽到還不知要鬧出什么事,瀟瀾不說又如何,以你的學識怎會不知這些簡單題目?”何意淡淡說著。

    若是旁人對翟子橋說這樣的話,他只會覺得對方是在恭維自己,但由面色清冷的何意來說,他瞬間就有信心了!

    他又不是不會做那些題!

    友人間的親疏關系也是一難題,謝瀟瀾見自家夫郎一兩句話就給這傻小子唬住,笑著搖了搖頭。

    成績還有半月才會揭曉,倒也真如他們所說,如今府城人人都等著瞧榜呢。

    曲老爺也不曾想到此事會鬧得沸沸揚揚,只是眼下他也不得不派人盯著榜,好及時知曉成績。

    他不止一次怪自己那日太急迫,就算謝瀟瀾一次未中又如何,他年輕,便是再等三年也來得及,自己卻是早早就把人給得罪了。

    思來想去,還是命人將曲鴆羽給找來了。

    “鴆羽,爹讓管家備了些禮,你稍后給謝秀才送去罷。”

    曲鴆羽聽到他這番話都覺得可笑,嘴角揚起嘲諷的弧度:“您倒是真不覺得丟人?如今打眼望去,府城家家戶戶都瞧著咱們曲府,這節骨眼上您讓我去示好?我倒是能去,人謝瀟瀾能接受?”

    曲老爺被他這番話臊的面紅耳赤,他那日是急躁了些,可不也是為著曲府好?

    若是能找個靠譜些的,日后對方飛黃騰達也能帶著曲家,誰曾想曲子俊也會帶來個秀才,還打了賭!

    “那日是子俊冒失了,他是你弟弟,何必同他計較,此事交由你辦,將禮送去便是!”曲老爺不耐煩的揮揮手,打發他離開。

    曲鴆羽卻是真惱了,他冷笑:“知道的說您愛護侄兒,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您親生的,既然是他冒失闖的禍端,便由他解決,我才不要去丟人現眼!”

    痛痛快快的說罷才揚長而去。

    雖說那日只是讓謝瀟瀾幫忙,卻也不曾想會讓他受那般侮辱,若真要去道歉,他自會以自己的名義去,拎著曲家準備的禮,他都覺得面上無光。

    他們幾個都不愿去外面當猴給人看,眼看著放榜日將近,便干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且鮮少有人知曉他們暫住的宅子,得了些清凈,自在了很多。

    反倒是曲鴆羽在放榜日悄悄來了宅子里,他也說不上是什么感覺,但憑直覺謝瀟瀾定然是要比那什么錢秀才會好太多。

    他帶著禮上門,神情懇切:“先前對不住,這幾日總被家中事物纏絆,今日還是偷溜出來的。”

    “多謝。”謝瀟瀾雖可以對他暫時放下成見,卻也不會有什么過于熱絡的情愫,他可忘不了這人時刻覬覦自己的夫郎。

    果然。

    被請進門后,曲鴆羽立刻去尋找何意的身影,見他似乎真的不在宅子里,才有些失望的收斂情緒。

    謝瀟瀾哼笑:“我夫郎不在,讓曲二少失望了。”

    曲鴆羽心中尷尬,面上卻不顯山水,妖嬈一笑:“既然如此,那提前祝謝秀才得償所愿,我今日身子不爽,去濟世堂瞧瞧。”

    說完就得意洋洋的離開了。

    今日放榜,何意本不想去濟世堂,但架不住自己醫者本分和大夫們的三請四請,滿心不悅的跟著去了。

    大夫們如今配制藥方都想同他商量著來,分明是治療同一種病的藥方,何意和其他大夫開出來的總有幾味藥不同,每每問起總能有獨特的見解,這可把他們給稀罕壞了!

    因此,當曲鴆羽去時他們這邊都吵起來了。

    “竹葉與淡竹葉藥效相同,用作同一處有何不可?你個老東西故意與我爭吵不休,該不會是惦記我先前埋的一壇酒吧?”

    “我呸!竹葉苦甘淡寒,歸小腸、肺、胃經,淡竹葉卻甘淡寒無苦,歸心、胃、小腸無肺!便是一丁點兒區別也要斟酌再三使用!你個老庸醫!”

    “我才呸!你才老!”

    “你老!”

    何意在一旁聽他們由藥草的“性味歸經”吵到“誰先死”的問題,聽的實在滿臉煩躁。

    他嗓音微冷:“只顧性味歸經有何用?這患者口舌都生了癰瘡,小便時灼熱燒痛,自然是淡竹葉用著合適,對癥下藥才是真。”

    他是個計劃性很強的人,原本今日的首要計劃便是陪謝瀟瀾等放榜,卻被他們捉來當苦力,還要聽他們爭論不休,被打亂計劃的不悅瞬間在此刻放大。

    曲鴆羽有些微愣,他還以為何意是個沒脾氣的,倒是有些意外。

    他揚起笑臉上前:“意——”

    “我不是濟世堂的大夫。”何意擲地有聲,“有病去找里面那兩位。”

    自從被濟世堂接待,雖然也能時常出入,可他每日都幫著整理藥草,配制藥方,看病問診,但濟世堂能給予他的東西卻很少,且不說分文未給,便是藥室都沒給整理一間供他使用。

    齊老頭待他好,提前幫他搭了線,卻不知這些人不曾真正平等對他。

    他也不在意月錢,他只是喜歡醫學,喜歡分明是藥效相同的藥草,放在不同的藥方或是和不同的藥草搭配時產生的不同的藥效……罷了。

    即便是之前,陶又清讓他去鎮上看李鶴,就算他不出面,南靈微也會讓李家來尋他,而他也剛好需要通過李家達到自己的目的罷了。

    才不是什么善心使然。

    爭吵的兩位大夫見他真的要走,忙上前去攔人,布滿溝壑的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分明知曉是他們虧待了何意,心虛的不像話。

    “你是師兄所推薦,我們怎會虧待你?這不是見你陪謝秀才忙著,所以不曾給你藥室讓你坐堂,不如這樣,從今日起你便留下,我們會給你安排妥當,如何?”

    何意面色冷淡,撩起眼皮,不屑一顧:“不如何,簡直糟糕透了。”

    說罷便邁著輕快的步子朝宅子走去,剛走過拐角便瞧見迎面走來的人。

    何意立刻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等著,等對方走進他。

    沒讓他失望,謝瀟瀾走近瞬間發現了他微紅的眼尾,溫熱的掌心捧住他臉蛋,常年握著毛筆的指腹帶著層薄繭,拇指指腹輕擦著他眼尾,深吸一口氣:“受委屈了?”

    “我不在意他們。”何意揪著他腰間衣裳倔強著。

    謝瀟瀾不忍拆穿他,笑道:“旁人都不值得你在意,咱們去瞧瞧放沒放榜,我可還等著那賭注應驗呢!”

    榜下人好捉婿,兩人沒敢上前,酒樓里南靈微幾人已經包下廂房只等他們。

    “錢秀才中了!”

    作者有話要說:

    敲黑板,各位寶子看的時候認真一些,某句不起眼的話,都可能很重要。

    昨天夾子上麻了,今天評論掉落小紅包~

    第29章

    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緊接著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旁邊站著的錢秀才身上,艷羨的目光盯著他,嘴里說著祝賀的話。

    先前的賭約府城人盡皆知, 錢秀才考上了那得找找謝瀟瀾了。

    人們下意識的往錢秀才后面翻找,一人突然奇怪道:“錢秀才后面沒有謝秀才啊!”

    “謝秀才在哪?”

    “那謝秀才莫不是比錢秀才名次還好?”

    “真是這樣, 那曲家豈不是就要履行賭約, 給謝秀才下跪了?”

    “這次從頭開——”

    “謝秀才謝瀟瀾!第一名, 是解元!”

    這一聲瞬間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到了榜上。

    大概是有曲子俊信誓旦旦立誓在前, 其他看熱鬧的人自然都下意識覺得——這曲家找來的錢秀才十足十是個有本事的。

    因此忽略了謝瀟瀾。

    可這次的排名卻是打了所有人的臉, 畢竟私下里連賭坊都在以此事做賭, 而押錢秀才勝出者, 怕是要虧死了。

    聽到這樣的消息,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想找到謝瀟瀾道喜, 奈何他們眼下租住的宅子鮮有人知,再來謝瀟瀾他們早早包下廂房,找是找不到了。

    試圖榜下捉婿之人見解元不在,便打起了亞元經魁的主意,只是也不知這些人是不在意還是當真有事在忙, 硬是一個都找不到,只能敗興而歸。

    而站在人群中的錢秀才卻像是被人重重扇了幾個耳光,不敢在此地多留, 灰溜溜的離開了。

    曲府。

    “你說什么?那謝瀟瀾竟是解元?!”

    曲子俊原本正美婢在側,聽到下人報來的消息,甩手便將婢女推到一邊。

    謝瀟瀾怎么能中?

    小廝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繼續說著:“錢秀才名次九十八, 少爺這該如何是好?”

    “本少爺怎么知道?”曲子俊氣急敗壞, 對著小廝便是重重一腳, “沒用的東西, 還不趕緊把錢如找來!虧本少爺那般相信他,竟然敢花言巧語欺騙本少!”

    小廝被他一腳踹翻,聽到他的話驚慌失措的起身就往外跑,明明就是少爺主動將人找回來的,如今卻也要怪錢秀才,只是他哪里敢反駁?

    曲子俊萬萬沒想到謝瀟瀾還藏著這一手,他原本只是想和曲鴆羽比個高低,那個好大哥蠢笨,看不出曲光明看重曲鴆羽,可他不傻!

    曲家事事都交給曲鴆羽做,分明就是把他當當家人培養,好讓他日后接手曲家要事!

    憑什么?

    這一切明明都該是屬于他的!

    所以他才在得知曲鴆羽請了個名不見經傳的秀才后,迫不及待的上街尋了錢如來,哪曾想還真在這上面吃了虧!

    “該死的錢如!”他可不想當街給謝瀟瀾下跪!

    只是,不管他如何不想,府城對此事人盡皆知,對他們來說無所謂誰輸誰贏,只是看熱鬧罷了。

    如今放完榜,人人都知道謝瀟瀾考中解元,甩錢如幾條街,這曲子俊是下跪定了!

    各個都等著看笑話呢!

    曲光明更是氣個半死,他壓根沒想到謝瀟瀾竟然這般厲害,若他早知今日,當初怎么也不會任由曲子俊那么囂張的得罪人。

    “鴆羽,謝解元住在何處?我必得親自登門拜訪才可!”曲光明迫不及待的要去登門致歉。

    如今中舉,這些書生便有了選官的資格,若是謝瀟瀾在京中做了官,那他曲家日后便再無出頭之日了!

    曲鴆羽不止一次覺得他父親可笑至極,且不說那日已經將人給得罪狠,如今不想著解決最根本的問題,竟要先找上門求原諒庇護。

    若他是謝瀟瀾,真做官后第一個整治曲家!

    他嗤笑一聲:“你如今就是三跪九叩找謝瀟瀾也不管用,爹您也不想想走到今日這般地步,究其原因不還是因為子俊突然跳出來?您若是真想道歉,就讓曲子俊先履行賭約!”

    “子俊還小,你當兄長的怎么就不能讓著他些?”曲光明皺了皺眉,卻沒有再說其他的話。

    可對曲鴆羽來說,這一句話的殺傷力實在有些嚴重,已經收了無數通房婢女的,怎么還能算是孩童?

    何況,每每碰到和曲子俊有關之事,對方總是避而不談,甚至刻意縱容,讓他不得不多想。

    “那您且瞧著,曲子俊不出面道歉,曲家絕不會有更上一層樓之日!”他將謝瀟瀾暫住的宅院告知后便離開了,他倒是要看看,父親會如何抉擇!

    曲光明自然不愿曲子俊當街下跪,他想的很簡單,能用銀子解決的問題多半不算問題,只要給的金銀財寶夠多,謝瀟瀾定然會原諒他們。

    因此當他帶著許多金銀被拒之門外時,還有些緩不過勁來。

    “謝解元為何不愿見?此次我是特意登門致歉的!”曲光明壓著心中的急躁好生同大寶說話。

    大寶笑的人畜無害:“今日放榜后,來登門的客人實在多,謝解元說沒有空余的時辰給曲老爺,再者不管是致歉還是恭賀,都該由子俊少爺來才是,您來晚了。”

    話音剛落。

    里面便傳來笑聲,曲光明順著大寶的視線往里看,就瞧見府城另一富商似是正和謝瀟瀾洽談結束,那模樣分明相談甚歡,讓他不禁有些心急。

    謝瀟瀾是他之前看中的,若是因此被旁人截胡,他怕是要后悔一輩子!

    都怪曲子俊!

    曲光明強扯出一抹笑:“有勞將禮送給謝解元,待我日后再來致歉。”

    先前他總是因為某些不得已的緣由,對曲子俊寵愛有加,可如今他一而再給自己惹事添麻煩,便是想忍都忍不住了!

    唯有讓他知曉,此間事并非都是曲家說了算,才能搓搓他的囂張跋扈!

    曲光明親自去找謝瀟瀾的事立刻被傳的沸沸揚揚,連人都沒見到,可見謝解元真的生氣了,至今都不見曲子俊履行賭約,這曲家當真是沒誠信!

    “這曲子俊好色成性,成日里流連煙花之地,這般人物竟也能得曲老爺寵愛,怕不是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辛!”

    “商賈富戶還能有什么秘辛!怕不是這曲子俊也是曲光明親生的!否則何必這般維護,比親子還親!”

    謠言一經發散,便是整個曲府都有些雞犬不寧,曲光明的弟弟曲光正得知傳言臉都氣綠了,回家便質問妻子,見對方凄凄切切聲淚俱下,便知道他這是給自家兄長養兒子了!

    曲光明哪里敢承認此事,全盤否定,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他甚至強迫曲子俊去找謝瀟瀾,讓他履行自己曾經定的賭約。

    得知曲子俊跪宅子前,一時圍起了許多看熱鬧的百姓。

    “此事會不會給趙夫郎帶來麻煩?”

    宅子外面熱鬧非常,趙夫郎平日里甚少外出,一看便知道是喜靜之人,如今他們卻鬧出這動靜,翟子橋不免有些擔心。

    何意唇角微微上揚:“不會,趙夫郎也等著曲子俊磕頭道歉呢,先前還叮囑我們,不能太快出去。”

    “那便好,就是要他們多等些時辰,否則總覺得咱們這些書生好欺負!”

    院外的動靜越來越大,曲家見曲子俊跪了半晌都沒有人出來接待,當下開始哐哐敲門,說是砸更貼切些。

    謝瀟瀾等到差不多時才將院門打開,看著滿臉羞憤恨意的曲子俊,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他微笑:“近兩日繁忙,曲少爺來完成賭約,怎的不提前知會一聲?”

    “……是、此事是我疏忽,還請謝解元見諒,先前多有冒犯,求解元不計前嫌,大人有大量!”

    這些話都是來前曲家教的,若不是被逼無奈,他一輩子都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瞧著他憤慨的模樣,謝瀟瀾卻不會說客套的話,他淡笑:“我不過就是個略有些名氣的書生罷了,哪里用得著曲少爺這般客氣,既然跪也跪了,便快些離開吧!”

    就差將“滾”字丟給他們了。

    暗中瞧著的曲鴆羽有些心驚,也不知是不是謝瀟瀾考中舉人的緣故,他總覺得對方的氣勢更加驚人了……

    這態度是不準備冰釋前嫌了。

    曲光明老臉都沒地方擱,恨不得鉆進地底下,可他到底在府城營生,就斷不能讓謝瀟瀾將曲家毀于一旦。

    他半怒半笑道:“謝解元,樹直易折的道理,應該不會不懂吧?”

    “我看不懂的人是你!”

    隨著一聲怒斥,眾人扭頭看去,便瞧見被侍衛擁簇著的府城太守打大步走來,他看著曲家這幅不依不饒的樣子都恨不得踹上幾腳!

    曲光明是徹底傻眼了,怎么、怎么太守大人親自過來了?

    謝瀟瀾一副早就知曉的模樣,微笑著對太守拱了拱手:“學生見過太守大人,未曾遠迎,請大人見諒。”

    “我來的不湊巧,竟不知你已經有客人了!”太守說這話時目光卻是直直盯著曲光明,“你們曲家行事實在狂妄,前些日子還聽聞曲子俊強娶民女,今日便一并查了吧!”

    此話一出,旁邊守著的侍衛立刻將曲子俊架起來帶走了。

    圍觀的百姓哪里還敢多留,如今曲家得罪了舉人老爺不說,連太守都看不上,怕是要不行了!

    待人都走完,太守意味深長笑了:“你小子倒是會‘借刀殺人’。”

    謝瀟瀾一早就得知太守要來,之所以拖著就是想讓太守出面解決,他如今剛成為解元,太守不會不給他這個臉面,且這般小把戲容易拆穿,倒不會讓人覺得他心思深沉。

    他無奈笑了笑,將太守迎了進去。

    另一邊,杏桃村。

    一騎馬的士兵快速沖進村子里,邊跑邊問:“謝家在何處?”

    作者有話要說:

    謝某:“今日碰巧中了解元,不知夫郎可有何獎賞與我?”

    何少爺:“問我沒用,問作者。”

    作者干笑:“問我沒用,問審核!”

    冷笑話給大家樂樂~

    第30章

    杏桃村先前出過不少事, 每次聽到或看到馬蹄聲總會下意識把心提到嗓子眼,先前陶正做里正時干的糊涂事,可沒少讓村里人跟著吃掛落。

    這會子又聽說是找謝家的, 各個都慌的不得了,立刻去找現在的村長李富貴了。

    聽說有人騎著馬氣勢洶洶的找謝家, 李富貴也是慌的不得了, 只是礙于和謝家的交情, 他硬是哆嗦著去見了騎馬的人。

    報子見烏泱泱圍著一群人, 無奈下馬問:“謝家人可在?謝瀟瀾中舉, 且是第一名解元!太守大人特派我前來報喜!”

    謝瀟瀾會中舉是整個杏桃村早就預料到的事, 但沒想到考中的居然是第一名!

    成為舉人便有了做官的資質, 這可是杏桃村第一個舉人,還是解元, 十里八鄉傳出去,他們村都是最有面子的。

    李富貴趕緊帶著報子往謝家去,恰好有聽到消息的混子跑去謝家說了這消息,還收了幾文報喜錢,謝家母子剛出門就碰到了村長帶著人來。

    報子從包袱里拿出中舉文書給謝母, 恭敬笑道:“謝解元深得太守大人看重,夫人有解元這般兒子,實乃福氣。”

    “勞你辛苦跑一趟。”謝母說著從袖口中取出荷包遞給他, “天氣漸涼,買些好酒暖暖身子。”

    “得嘞!我還得給鎮上其他幾戶人家送,先行一步。”

    報子說完便迅速上馬, 扯著韁繩就指揮著馬離開, 馬蹄在土道上掀起塵土, 李富貴這才邊追邊喊:“村子里老人多, 你跑慢些!”

    看著謝母手中拿著的文書,其他人這才徹底反應過來謝瀟瀾中舉的事,嘴上的好話就沒斷過,就連何家族里的人都混在人群里說了好些祝賀的話。

    村民們此刻才明白謝瀟瀾到底如何出眾,他們雖然不知道太守是什么職位,但府城里的官兒,肯定是要比縣令還要大,比縣令都厲害的人物都看中謝瀟瀾,誰還敢惹謝家?

    恭維起來沒完沒了,謝母笑著將村里人打發走,并告知他們等謝瀟瀾回來定會大擺宴席,這些人才漸漸散去。

    母子二人回到宅子里關上大門,盯著那文書看了又看,不禁都紅了眼眶。

    謝瀟瀟抹了把眼淚,笑:“娘,日后我們定能再光明正大的回到京城里。”

    “好孩子。”謝母摸摸他腦袋。

    謝瀟瀟是個哥兒,如今才十歲就已經顯出樣貌了,此事一出,恐怕村里人的心里就活絡起來了。

    何意兩人放榜后數日未歸,就在謝母覺得有些不妥時書信先送到了,看過之后才放心下來。

    如今謝瀟瀾在整個南峪鎮都是響當當的人物,各個都等著在他面前討好,只是謝瀟瀾卻一直沒有回來,那些人的心思才稍微淡些。

    與此同時,杏桃村何姓家族的人卻有些不好過。

    先前一同科考,何江卻在趕往府城的路上被災民洗劫一空,就連文房四寶都沒給留下,更別提藏在包袱里的銀子。

    那日之事太突然且令人驚慌,何江渾身破爛的回到家后大病一場,如今還是虛弱不堪的躺在床上,得知謝瀟瀾中舉,更是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昏死了過去。

    村里人聽說這事,脖子都恨不得抻到何家去看熱鬧。

    “這何江也是可憐,好端端的就被搶了!”

    “誰知道是不是做什么虧心事了?何家從前那么對待意哥兒,如今嫁到謝家,你看人謝家日子過的多紅火,賣藥草不說,都能和大醫館認識!”

    “就是,謝秀才,不是……謝舉人都中舉了,可不都是意哥兒去謝家之后的事,我看他是個好福氣的,就旺夫!”

    “對對對我也這么覺得!”

    她們似乎都忘了從前是怎么看不起何意和謝家的,現如今好話不要錢似的往外蹦,生怕別人誤會她們。

    會試在鄉試過后的第二年春,謝瀟瀾本意是中舉后陪同何意在府城玩幾日便啟程返回,奈何因為先前曲家事,府城商戶或小官員都對他十分好奇,日日都舉辦宴會請他前去。

    再加上太守大人曾出面幫他教訓曲家,跟是讓這些人看到了苗頭。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謝瀟瀾中解元,其他幾人也絲毫不遜色,李鶴中第五名經魁,南靈微第六名亞魁,翟子橋排名雖說稍微往后,卻也是十八的名次。

    排名這般好看,人人都迫不及待的要結交他們,宴會辦了一日又一日,如今謝瀟瀾還未達到前世高度,推脫不了的宴會便只能去,成日里都帶著酒氣回宅子。

    何意便是再好脾氣,也被那些酒氣給沖散了,到底還是沒忍住惱火了。

    “我要回村里。”

    將煮好的醒酒藥看著他喝掉,見他神色清明才道出自己的心事。

    他們出來數月,九月里天氣已經漸涼了,就算再樂不思蜀也該回去了,剩孤兒寡母在家,他是如何也放心不下。

    謝瀟瀾難得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說話時都小心看著他的表情:“太守……”

    話未說完就見何意變了臉色,他還沒來得及哄,何意便開口了。

    “這些時日,你哪日不是和太守吃酒?你還要和他一起不醉不歸到什么時候?剛放完榜那些日子吃喝玩樂就算了,這都快半月了,怎么還是這樣!我就問你一句,明日回不回?”

    “回回回!我現在便收拾東西,稍后就去太守府賠罪,順便買馬車,咱們明日一早就往回趕,我錯了,別氣。”

    謝瀟瀾心慌慌的哄著,何意脾氣好,從來沒發過這樣的火,就是連大聲說話都沒有,突然來這一下真把謝瀟瀾給嚇著了。

    委屈時沒人哄還好,一旦被人輕聲細語安撫著,讓眼淚掉出來便是輕而易舉的事。

    何意咬牙忍著鼻尖酸澀指使他:“你現在就去,半個時辰內回不來,我……就自己回。”

    “好好好,我這就去!”謝瀟瀾深知最后那句話絕對是被潤色過的。

    和“我就自己回”比起來更為嚇人的話,可能是“再也不理人”或是“合離”。

    他光是想想那兩個字心頭就咯噔的厲害,他一瞬間不敢去找馬車,生怕路上會被耽擱,滿腦子都是要快些去太守府的念頭。

    等他反應過來時,人已經站在太守府前喘著粗氣敲門了。

    門房對他可謂是熟悉至極,見他來忙將他迎進去,嘴上還說著好聽的話:“您可算是來了,大人念叨您好一會了,廚房那邊都備好了……”

    謝瀟瀾全程微笑點頭,卻連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進府后立刻找到太守說明情況。

    太守錯愕不已。

    謝瀟瀾此人在他看來智多近妖卻總是有所收斂,不曾想是個懼內的……

    太守是見過何意的,他先前只覺得那哥兒漂亮的過分,說話時清清冷冷的卻很好脾氣,沒看出來是個能壓制謝瀟瀾的。

    人都找上門了,酒是不能再喝了。

    他頗為惋惜的拍拍謝瀟瀾肩膀:“那便算了,待日后有機會再一同吃酒便是,既然給你定下了時間,那我讓馬車送你,快些回去哄人罷。”

    “多謝!”

    謝瀟瀾也顧不得禮儀,道謝過后便立即離開了,一旁聽著的管家頗有些暗示性的說道:“這謝解元倒是個真性情的。”

    “他自然真性情,懼內到他這份上,裝是裝不出來的,此子前途不可估量,且瞧著便是。”

    謝瀟瀾比預計的時辰早很多回去,路上更是買了好些東西討何意歡心,只是他不知何意是真惱了,待他出門就將屋門反鎖了。

    謝瀟瀾回來后人都傻了,卻倔的不聽勸,絕不去其他屋將就。

    “少爺,我買了好些你愛吃的點心還有醫書,就是不讓我進去,你說句話理理我也行啊?”謝瀟瀾輕敲著屋門,恨不得將窗紙舔破個洞偷偷瞧瞧里面的人。

    “放在門口,你去找靈微他們同住吧,我今日不想看見你。”

    能說不想見他這種話可見是真的氣的不輕,謝瀟瀾哪里真敢去其他屋里,將東西放在屋前假意離開了,等他再回來時東西已經不見了。

    他無奈莞爾,去南靈微屋里要了床被子,抱著繼續坐在門前了。

    翌日。

    何意早就養成習慣,昨日床上只有他自己,翻來覆去的一夜沒睡好,天不亮就起床了,剛一推開門就發現了倚著門墻睡著的謝瀟瀾。

    他趕緊蹲下去摸對方額頭,幸好沒有發燒。

    “……夫郎。”

    “我都說讓你去靈微屋里睡一夜了。”因為靠坐著睡,屁股到腿根處酥麻無力,只能靠何意的攙扶起身。

    他失笑:“氣頭上說的話哪里能信,我怕你起夜看不見我在屋外,又要生悶氣。”

    “我不會,我說讓你去便是真的,如今九月中旬,白日和晚間氣候差的有些大,你這樣睡一夜生病了不還是我照顧?”

    何意無奈將他扶進屋里,去廚房熬了些藥草給他喝,預防著總歸是好些。

    日出后,宅子里的書生們陸續醒來,來時一同來,走時自然要一起走,昨日他們都聽了兩人爭吵,只是人小兩口的事,外人實在不便插手,勸了謝瀟瀾幾句無果,便由著他們去了。

    趙夫郎知道他們要走,不冷不淡的叮囑了幾句便回了屋,他這里本就是書生學子們的臨時之所,萍水相逢,無情才是最好的。

    大寶卻是紅眼掛著淚珠:“我們主子會很難過的,常寫信啊!”

    “好,好好照顧你們夫郎。”何意笑說。

    先前謝瀟瀾在和太守吃酒時也聽得了些消息,災民多數都得到了控制,回程也能放心些。

    到城門口時被守衛攔住了,對方恭敬笑道:“是太守大人那里傳的信兒,讓您幾位稍等片刻。”

    倒是沒讓他們等太久,太守姍姍來遲,身后的仆從手里拎著些禮品,看模樣就知道是要送給他們幾個的。

    太守見到何意先是有些無奈的同他道歉,并為謝瀟瀾說些開脫的話,后又叮囑他們好好準備明年開春的會試。

    在他看來這些書生都前途無量,很難保證他們之中日后不會有人比他的品階要高,所以言辭之間多了些善意的懇切和看重。

    謝瀟瀾幾人都是識好歹的,簡單寒暄幾句便離開了。

    等濟世堂的人出來追時,馬車早就出城跑沒影了。

    出來的時日太多,終于踏上歸程后才驚覺歸心似箭,一路上幾人換著趕馬車,不出十日便到了鎮上。

    幾人都有些疲倦,謝瀟瀾將他們送至便駕著馬車回村了。

    杏桃村如今也是見過大世面的,可看到謝瀟瀾駕著華麗的馬車回村里,還是不免有些驚嘆。

    “謝解元回來了!”

    “可得趕緊告訴謝氏去!她是不是還在山上呢?”

    “這個時辰早回來了,趕緊去說一聲!”

    前面馬車跑,后面人群跟著,手里像之前他們趕往府城時一般,拎著不少東西。

    村里的人想的多些,都覺得如果提前拎著東西上門了,謝瀟瀾沒回來看不見,還怎么記著他們的好?

    這不,如今人回來了,他們也好有得臉的機會。

    “娘!我們回來了!”

    見到謝母后,心中的愧疚悉數涌出,他不該在府城逗留那些時日,惹得夫郎生氣,還讓母親弟弟著急。

    謝母笑彎眼睛:“回來就好,路上可吃苦了?意哥兒瘦了些,一會就給你熬雞湯,還想吃什么?”

    “都好。”

    謝母把村里人的德行看的透透的,早就說了要準備宴席,怕是這些人已經都等著了,她收東西,并告知村民后日便開始宴席,聊了幾句便都被李嬸子給招呼走了。

    人家一家團聚,這些人上趕著湊做什么?

    謝瀟瀾雖說重活了一回,但有些事實難改變,于是府城之行便全由何意說給他們聽,在聽到太守懲治曲家時,謝瀟瀟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與此同時,何家的氣氛卻顯得尤為沉悶。

    “要不然,咱們也拎著東西上門,好歹是咱們何家的女婿……”何茂猶豫不決。

    先前他們丑話也說了,人也得罪了,如今再舔著臉去,臉上實在是有些掛不住。

    何氏眼睛一瞪:“你也說了是女婿,還拿東西干嘛?我可告訴你,他們中了舉是吃官家糧的,用不著你操心!”

    “你當這是去聊閑啊?要是把他們惹不高興了,不愿意答應怎么辦!你難道要看著咱們禮哥當一輩子童生啊!”何老太氣的直拍桌子。

    分明歲數相當,謝瀟瀾都是舉人了,何禮還是童生,臉上無光不說,臉都快掛不住了!

    何曼還記著何意明知道陶雙雙和王全的事,卻沒有提前訴她,心里恨的不得了,她笑道:“咱們一家一起去,他們謝家還能把親家轟出來?他們要是敢,奶奶您就躺地上裝病,到時候他們肯定先害怕,自然什么要求都答應!”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這章稍微長點,明天回再長點,如此勤奮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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