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以鐘澤的身份,結婚的事情自然有專門的團隊替他操辦,他只需要提供自己的想法。但問題是,哪怕只提供想法也很要命。
從婚紗照的拍攝、到挑選禮服,再到請帖的風格和婚禮主題,想法太多的話,顯得自己吹毛求疵,沒想法,又顯得自己好像不重視。
至于景辛,在鐘澤眼里,他就是哪怕舉行伊甸園風格的婚禮,只穿著樹葉,也愿意的那種人。
也怪鐘澤自己,公布的日期實在太近了,沒給自己留太多的準備時間。
果然坑都是自己挖的。
最受不了的是,越是臨近婚期,景辛看著的眼神越熱切,幾乎到了毫不掩飾的地步。
鐘澤正跪在地上,往床底下看,他記得戒指就掉在這附近,雖然是訂婚戒指,但也很具有紀念意義,得找出來。
這時,景辛走了進來,瞧他這個姿勢,上來就是一句:“在為洞房練習嗎?”
“……”鐘澤直起腰瞅他,心里嘆氣,算了,他又不是第一天這樣,“我在找東西嗎?”
“是這個嗎?”景辛一攤手,里面是那枚訂婚戒指。
“就是它。”鐘澤站起來,“原來是你收起來了。”
“不是,是又生成了一個。”
“就是說,其實現在是有兩個戒指,另一個在床底?”
景辛點頭。
鐘澤捏著戒指,沉默須臾問:“你現在能造出生命嗎?”
景辛搖頭,“其實我見到孫叔的時候,想治好他的退化,可是我失敗了。所以那天,我們就算想造出一個你大姐,大概率也只是一個死物。所以看來,我的確只會毀滅。”
“其實,不破壞就是保護了。”鐘澤笑著說。
沒錯,只要景辛不破壞世界就好。
—
包間內,鐘慶坐在桌首,雙手交疊,眼神沉靜如水,身后是一整面落地窗,外面華燈初上。
他注視著正在走進門的白申宇。
白申宇他下意識地擦了擦手心的汗,盡管見過不少大場面,但眼前的鐘慶,依舊讓他心頭發緊,“鐘董,久仰大名。”
鐘慶的語氣不帶任何波瀾:“不是應該叫我‘爸爸’嗎?算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強求。”
白申宇瞳孔微微收縮,語氣難掩激動,“果然是真的,我是你的……”
“是的。你是用我制造的孩子之一。你和鐘域是異卵雙胞胎,后來發現你的基因有一點瑕疵,其實不算大毛病,但還是決定銷毀。不過,鹿臺靈修會的會長正好想養一個孩子,就叫你出生了。”
白申宇雖然早已心存預感,但真正從鐘慶口中聽到答案時,心底依然泛起一陣復雜的情緒。他嘴角勉強牽動,露出一絲苦笑:“真是沒有溫度地回答啊。”
鐘慶目光平靜如湖,“你見過靈修會會長的樣子吧?他無法擁有自己的子女,這一點你應該能夠理解。”
白申宇頓時緊張起來,手指緊緊攥住膝上的褲子,嗓音有些發顫:“所以……他為什么會變成那樣?”
“他只是在探索另一種生命形式。”鐘慶的聲音透著冷靜,如同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實驗,“脫離了身體的束縛,在意識的世界里擁有一切。他認為,這種缸中腦的形態,更接近神的存在。”
白申宇皺起眉頭,聲音低沉:“我小時以為靈修會只是一門生意,后來我見到許多無法解釋的事情,才意識到它或許有些不同尋常的本事。但隨著我了解得越多,反而越來越糊涂了。”
“糊涂就對了。”鐘慶語氣中帶著幾分冷漠的嘲諷,“如果你們這些中層人員能弄清楚所有的事,那才叫亂套。”
白申宇問出了心中的疑惑,“那……為什么你的小兒子鐘澤會成為圣夫?這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地方。”
鐘慶緩緩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似乎有意拉長了氣氛,隨后才慢條斯理地說道:“一開始的候選人并不是他,而是薛逸。不過,隨著景辛的成長,我們通過對他的喜好信息進行分析,得出的結論是,他真正中意的類型并非薛逸,而是鐘澤。雖然兩人年紀相差幾歲,但這并不是問題。”
“可是……鐘澤,他怎么可能自愿去當這個候選人?”
鐘慶放下酒杯,眼神微冷,語調卻依然平靜:“為了讓他自愿,我確實花了不少心思。先是找了個叫高友民的家伙,故意讓鐘澤發現一些集團內的黑幕,然后再給他機會接觸到高為民。鐘澤的個性倔強,要讓他乖乖成為候選人,還真得花點手段。”
“可是……被送去當祭祀候選人的話,他基本就是死路一條……”
“所以?”鐘慶語調緩慢地問道,“你是想問我,怎么舍得嗎?如果鐘澤真的能成功讓神降臨,那是他的榮幸。不枉我把他制造出來。他確實很優秀,完成得很圓滿——帶回了神,自己也活了下來。”
“可……可是你怎么知道鐘澤一定會在候選人中勝出呢?”
“因為他在胚胎的時候,就經過篩選了,你就是沒有通過這個篩選才險些被銷毀的。”鐘慶停頓片刻,仿佛在斟酌如何回答。最后,他平靜地說道:“鐘家和謝家,包括靈修會的某些孩子們,他們的精神波動比普通人更有力量。哪怕是殘次品……”他的話鋒一轉,目光淡淡掃過白申宇,“就比如你。哪怕是你,在副會長的攻擊下,也沒有徹底瘋掉。”
白申宇從沒想過鐘慶會對他有如此直白的評價,微微咬唇。
鐘慶將目光移向窗外,因為城市光污染,天幕上只有零星的閃爍。“你不好奇,為什么我今天叫你來,突然和你說了這么多嗎?”
白申宇心中警鈴大作,“別告訴我是為了讓我死個明白。”
“因為很多事已經無所謂了。幾天后,景辛就要和鐘澤結婚,那一天將是他迄今為止最快樂的一天。而一切,也將在那一天徹底改變。如果一切順利,我們將從‘束縛’中解脫出來。而在自由的世界,你將成為靈修會的繼承人,而鐘顏則會繼承白虹藥業的領導者。至于謝家……原本謝學皓是最有可能繼承的,但他已經不在了,呵。”鐘慶輕笑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輕蔑,“現在,我也不知道誰能繼承。”
白申宇的嗓音因緊張而變得沙啞,“鐘澤結婚那天……到底會發生?”
“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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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當天。天不亮,鐘澤就起來準備了,不過因為前一晚上根本就沒睡,所以也不存在起床困難。
他一起身,就有服務人員,開始為他打扮。不知為何,他想起了參加祭祀那天的情形,也是一堆人圍著他忙前忙后地裝扮他。
他使勁搖頭,把這不吉利的想法驅散。自己這可是喜事,哪能跟那破事一樣。
景辛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在準備?想到景辛,鐘澤臉上不自覺地浮現出微笑。
“能看出來,老大今天真的很開心。”左源點評,發現鐘澤在拿余光不是很友好地瞅他,忙說:“我去那邊看看。”就退了出去,過了一會回來,夸張地說:“景辛那邊準備好了,我跟你說,真是帥飛了,好像跟真實世界都不是一個圖層了。”
鐘澤皺眉,“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
“就是這個感覺,好看得不太像咱們這個世界的人。”左源想了想,“雖然夸張,但非要形容的話,就像天神降臨。”
薛逸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直打哈欠,“我昨天晚上睡覺前,看到窗外烏云密布,我還以為今天的室外婚禮要遭,擔心得我前半宿都沒怎么睡。沒想到,今天起來,大晴天,這是近一個月最好的天氣了吧。這就是天公作美。”
鐘澤自然收下這祝福,“那是,我結婚,老天爺能不祝福么。”
但心里知道,八成是景辛在發力,他暗暗挑眉,已經能夠影響天氣了嗎?好吧,看來這地球上沒有他不能操縱的了,除了制造生命,不過這能力也沒什么用,還嫌棄地球不夠擠么。
薛逸掏出一個能量棒遞給左源,“補充點能量吧?一會來接親,全靠你了。”
“我?”左源倒吸一口氣。
薛逸可是很愛惜自己的人身的,“反正我是不敢去堵門,舍你其誰。”
“我?”左源再次確認,回頭看鐘澤,見他也點頭,他便嘆氣,“好吧,是我。”
隨著時間的推移,迎來了接親的環節。左源請了不少幫手,都是身強力壯的小伙子堵著門,不許門外的人進來。
要是正常情況,對面就算是土匪也不能破門而入,可惜,現在是非常情況。
左源心想哪怕堅持上三分鐘,也算給老大的婚禮撐足面子了。
而門外的景辛,應該也被告知了,這只是游戲的一環,所以也沒認真,一直很配合地叫里面開門,直到五分鐘后,才將門打開一條縫,灑進了一把金箔后,才將門推開。
然后抱起鐘澤就跑。
薛逸笑著跟了上去,不忘指路,“走這邊的樓梯,離會場更近!”
溫暖的陽光灑落在寬廣的草坪上,照在由綠色的藤蔓與綻放的花朵裝飾而成的婚禮拱門上。微風輕拂,連盛裝出席的親友們都感慨今天真是好天氣,實在適合結婚。
對于許多人來說,婚禮的新人是誰并不重要,能在這樣的場合,認識什么人才重要,都積極社交著。
但是當兩位新人出場的時候,現場突然變得異常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他們身上。
幾乎每個人都有一種感覺,這對新人,尤其是個子更高的那個,無論是氣質還是容貌都讓人對天人之姿這個詞有了具體的感受。
當鐘澤和景辛來到禮臺的中央,四周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鐘澤看到下面坐的自家人,父親依舊繃著個死人臉,真是的,連他大喜的日子也沒一點笑模樣,自己辦婚禮又沒花他的錢。其他幾個兄弟姐妹倒是給足了面子,都出席了,其中他還見到了嫁出去的三姐和小妹鐘霖。
這個小不點鐘霖嘴角翹起,卻不像是微笑,反而有點詭異。
算了,今天是自己和景辛結婚的日子,他們不是重點。
鐘澤便將目光放在了景辛身上,看著他,笑得一朵花似的。
“今天,我們在這里見證一段美麗的愛情,一段屬于彼此的承諾。”隨著主持人念著引導詞。
鐘澤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經陷入的幻境,同樣是結婚,那一次,他害怕得不得了,避之不及,幾乎是被強拖向舞臺的,但此時此刻,他不僅是自愿的,并且心里既甜蜜又滿足。
所以人啊,永遠不知道自己未來會是什么樣子。
就比如這句誓詞,“無論未來如何,我愿與你攜手同行。”要是以前,他一定會嫌棄肉麻,然后縮縮脖子,但現在他念得堅定,因為這就是他心中所想。
而景辛的聲音同樣充滿了堅定與溫柔,“我愿與你共度每一個晨昏,直至生命的盡頭。”
“請新人交換戒指。”司儀高聲說。
伴郎左源立即遞出由他保管的戒指給景辛。
這戒指可是鐘澤費了不少工夫挑選的,畢竟要戴一輩子呢。景辛接過戒指盒子打開,為鐘澤戴上,小聲說:“你是我的人了,這輩子別想跑了。”
而薛逸則遞給鐘澤由他保管的戒指盒。
鐘澤將戒指盒拿在手里,微笑著說:“你也別跑,誰跑誰是小狗。”說著,打開了戒指盒。
就在這一刻,戒指盒□□出一道激光,刺穿了他的額頭。
他的身體向后仰去,倒在了舞臺上。
事情發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愣在原地,懷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出了問題。
景辛忙抱住鐘澤,見他面容沉靜,還和活著一般,只是從他后腦滲出的血跡,迅速擴散,浸濕了他的衣袖,并滴在了舞臺上。
景辛愣怔,只覺得周圍的一切仿佛被定格了一般,靜止不動。
發生了什么?鐘澤死了?
怎么可能?
不是正在結婚嗎?不是幸福才剛開始嗎?
究竟發生了什么?
他手忙腳亂地修復他的傷口,可是明明涌血的傷口已經愈合了,為什么鐘澤還沒有醒來?
為什么?
因為自己的能力不夠,現在的自己不能創造生命?
所以,鐘澤真的會死嗎?
—
在一個遙遠的操作室內,冷光閃爍,屏幕上顯示著閃爍的紅色警報。
一群人緊張地盯著監控屏幕,連大氣都不敢出。
而看到鐘澤被藏在戒指盒里的激光武器刺穿了頭顱,死亡后,眾人的眼中更是充滿了不安和焦慮,因為終于來到了決戰時刻。
“目標處于重大打擊中,意識十分混亂,這正是他最脆弱的時候。”其中一名操作員用耳機傳達著冷靜而急迫的指令,“一切按照計劃進行,發射攻擊!”
與此同時,隨著低沉的轟鳴聲,婚禮的花園上空出現了一個閃爍著銀色光芒的立方體。
賓客們抬頭,驚恐地看著這個不速之客,因為情景太過離奇,導致大家都忘記了奔逃,都呆呆地仰頭看著這個怪異的物體。
立方體打開,露出一個深邃的黑色球形物體,周圍的空間瞬間變得扭曲。
“黑洞?”薛逸的喃喃自語,呆怔在原地,“這怎么可能?”他的腦子還十分混亂,由他保管的戒指,究竟什么時候變成了激光武器的?
但現在天空中出現了這么個東西,只能說一切都超出了他的認知和想象。
不過,這黑洞似乎正被某種引力場控制著,并沒有破壞周圍的環境。但并不代表著它下一秒不會。
它朝他的目標景辛直直落下。
“景辛,快躲開!”薛逸猛然醒悟,大聲呼喊。
然而,景辛卻像是完全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神情恍惚,抱著鐘澤的身體一動不動,仿佛整個人的靈魂都已隨鐘澤的死亡而飄散。
黑洞快速降臨,在距離景辛不過數米時,屏障解除,那可怕的引力頃刻間吞噬了景辛與鐘澤的身影,只留下一處巨大的深坑。
立方體隨即再次張開,將黑洞收納其中,飛速升空,像一道銀光消失在了天際。
鐘慶站在遠處,仰頭望著空中那消失的立方體,愣怔許久,突然低聲笑了起來,“哈哈,成功了?我們成功了?”
左源突然沖了過來,一把揪住鐘慶的領子,憤怒與悲痛交織在他的眼中,“你這個老東西!這究竟是怎么回事?鐘澤,是不是你殺的?你究竟都做了什么?你是不是瘋了?”
鐘慶一把推開左源,臉上的得意與憤怒交替閃現,聲音透著一股瘋狂的狂喜,“你懂什么?幾千年了,就是為了這一天!我們終于抓住了這該死的神!只有他死了,這個世界才有自由!”
“你在說什么?”左源揪著頭發,是他瘋了嗎?還是這個世界瘋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鐘霖仰頭看著天空,喃喃自語,“可以的,黑洞一定可以殺死祂的……”
—
我死了嗎?
鐘澤在一片空白中發問,雖然沒有聲音回應,但他已經清楚了答案。
是的,我死了。
他清醒又無奈地意識到自己剛剛經歷了死亡——被戒指盒中發出的激光射線精準爆頭,這絕對是超越當前科技的死法了,全世界應該沒有第二例。
鐘澤伸出手,卻感受不到任何實質的存在。
他知道,意識沒有立即消散,應該是因為自己精神異能者的身份,精神力比普通人強得多,這才讓他在死亡后還能稍稍停留。但即便如此,他能感受到意識正在迅速模糊,視野中的一切開始變得飄忽不定。景辛模糊的臉龐就在他面前,而鐘澤連他的表情都看不清。
你在哭嗎?
鐘澤張開嘴,想安慰他,哪怕一句話也好,可聲音被無形的力量吞噬,只剩下無力的嘆息在腦海中回蕩。
忽然,一股強烈的不安感襲來。他僵硬地抬頭,看到一團黑色的物體正從頭頂緩緩降下,那東西是如此深邃、如此純粹的黑,連周圍的光線都被吞噬。
鐘澤從未見過這樣的存在。
更糟糕的是,它正朝他和景辛的方向砸來。
但處于失神狀態的景辛依舊一動不動,木然地等待一切的降臨。
鐘澤的心揪成一團,急得幾乎要瘋。他知道自己再也沒有其他選擇——就在黑色球體接近的一瞬間,他咬緊牙關,猛地沖進了景辛的潛意識。
哪怕被景辛的精神力量碾碎,總好過被這個不知名的黑球吞噬。
鐘澤閉著眼睛等待被摧毀,卻只感覺到溫暖的光線灑在身上。他遲疑片刻,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置身于一片平靜的海灘。湛藍的天空與雪白的沙灘勾勒出一幅寧靜的畫卷。
這里太熟悉了,鐘澤眨了眨眼,“翡翠島……”
“景辛——”鐘澤急切地大喊他的名字,但四周寂靜無聲,只有海浪輕輕拍打著岸邊。他在沙灘上走了幾步,目光環視四周,別墅依舊佇立在記憶中的位置,但空無一人。
難道在樹屋?
他快步朝森林深處跑去,抓住樹屋的軟梯爬了上去。
一進入樹屋,就見景辛正背對著他,坐在中央。
鐘澤猛地松了一口氣,眼眶一熱,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景辛……”
景辛聞聲回頭,看到是鐘澤,先是一愣,隨即猛地撲過來將他緊緊抱住。“太好了,你真的在這里。”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我記得發生了很糟糕的事情……但是太好了,你沒事。”
應該是景辛在他死后,難以接受事實,便在意識里他們在翡翠島相處的時光找他。
鐘澤的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樣,他不忍心打破這片刻的平靜,可現實無法逃避。
“怎么可能沒事……”鐘澤垂下頭,聲音低沉又哽咽,“我已經死了……”
景辛的身體僵住了,他緩緩松開鐘澤,眼中滿是震驚與難以置信的神色。“你說什么?”他皺起眉,像是在努力回憶些什么。
鐘澤看到景辛的眼神開始黯淡,痛苦浮現在他的臉上。
就在這一瞬間,鐘澤透過樹屋的窗戶,看見外面的天空驟然烏云密布,剛才那晴朗的天空已被黑暗徹底吞噬。
而鐘澤的身體正在慢慢分解,指尖一點點化為粉末,隨風散去。
“你冷靜!我現在還在你的潛意識里,如果你的精神波動太強烈,我會被你的能量沖散的!”鐘澤看著自己已經開始化作粉末的手,后悔不迭,覺得不該這么快提醒景辛自己已經死去的事實。
景辛怔了一下,隨后立刻抱緊鐘澤,聲音帶著哽咽,“不要,你別消失。”他緊貼著鐘澤的身體,仿佛這樣就能把他從死亡中拉回來。“你死了也沒關系,你留在這里,我們在這里相聚,這跟活著沒有區別的。”
鐘澤感到心口一緊,他意識到自己能進入景辛的潛意識并且沒有被即刻沖散,正是因為景辛此刻的精神世界被深深的迷茫與悲傷籠罩著,能量處于最低迷的時刻。
然而,問題在于——景辛真的能永遠保護他留在這里嗎?
鐘澤輕輕嘆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些。“聽起來確實不錯,但是……恐怕也不行,因為我們被困在一個黑球里,或者說黑洞里。”
第72章
景辛卻絲毫不在意這些,緊緊抱住鐘澤,低聲呢喃著:“別管那些了……你還在就好。”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哽咽和恐懼,“你留在這里,我們永遠不分開。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了,我們就留在這里吧,只有你和我,沒有人能傷害我們。”
鐘澤還沒來得及回應,就看到自己的右手正在迅速消失,化成齏粉,隨著微風飄散在空氣中。他頓時慌了,“當然可以,但前提是你得保持冷靜,不然……我真的會被你的意識碾碎!”
“沒有,沒有!”景辛的聲音里帶著惶恐,急切地解釋道,“我沒有排斥你!你不會被碾碎的!”他伸手捧起鐘澤光禿禿的手腕,手指輕顫,“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你在消失?”
鐘澤發現窗外的景象正在迅速發生變化。原本藍天白云的翡翠島,海灘與植被全都在一瞬間被黑色侵蝕,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抹去。無盡的黑暗正從遠方迅速吞噬過來,籠罩了一切。
“景辛……”鐘澤怔怔地盯著窗外,低聲道:“我有一個不好的猜想……不光是我,連你的意識也正在消失。”
景辛的身體僵住了,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是的,我也感覺到了……”目光迷離,良久,似乎終于抓住了點模糊的記憶,低聲道:“是黑洞。我想起來了……我們被困在一個黑洞里了。”
與此同時,漂浮在黑洞中的鐘澤的尸體早已被撕裂成原子級的微粒,消散在無盡的黑暗中。
而景辛的情況稍微好一些,但也只是相對的。他的每一塊肌肉、每一根骨骼都被黑洞的引力拉扯,身體被無限延展,逐漸拉長成一條纖細的線,仿佛下一秒就會徹底斷裂。
景辛的精神世界雖然頑強地存在著,但也只比他的身體慢了一步,同樣走向毀滅的邊緣。
鐘澤瞪大了眼睛,聲音顫抖,“……那我們還有救嗎?”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曾學過的知識,冰冷的科學理論告訴他,答案是否定的。
他們在黑洞內,已經越過了“事件視界”——那里是萬物的終點。
而前方是奇點,一個凝聚著無限引力的中心點。沒有任何物質、信息或意識能夠逃脫,最終的結局都是被壓縮進一個無限小的點,徹底消亡。
景辛緊緊抱住鐘澤,雙臂微微顫抖,“不會的……我不會讓你死的。”他的聲音里滿是痛苦和決絕。
可此時此刻,他們周圍的一切都已經消失,連那個充滿回憶的樹屋也不見了,仿佛從未存在過。
兩人孤立在一片無盡的黑暗中,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抹去了。
景辛的身體因為極度的痛苦而顫抖,咬緊的唇滲出了鮮血。他的腦海里,浮現出那場祭祀的場景,鐘澤即將被虐殺的畫面再次如噩夢般纏繞他。
那種無力感再度侵襲他心中,唯一的不同是,這次連他自己也無法幸免。
鐘澤垂下了眼眸,苦笑了一聲,聲音帶著無奈的絕望,“是啊……我們這次恐怕真的沒救了。”他眼中的景辛忽明忽暗,面容在他的視線中時而清晰,時而模糊。鐘澤的視線開始縮窄,他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已經消失了一半。
“哈哈……”鐘澤無奈地笑了起來,語氣里帶著一絲輕松,“這次是真的死定了。不過,比我想象中要好點,至少被人爆頭后,意識還能見你最后一面。”
“不會的……”景辛搖著頭,眼淚不斷滑落,他咬牙拼命想要聚集力量,試圖拯救鐘澤,“我能救你……我能做到的……我不會讓你死的!”可不論他怎么努力,那些力量在剛剛聚集時便立刻消散。
黑洞吞噬了一切,毫無還手之力。
鐘澤勉強維持住最后一絲清醒,輕聲說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好像從來沒跟你說過……雖然現在說出來已經晚了,但總勝過不說……景辛,我愛你。”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后一個字像微風般散去,連同他的一切一同消失在黑暗中。
“……不!不!”景辛發出撕心裂肺的吶喊,眼淚混合著絕望從臉頰滑落,他瘋狂地在空中揮舞雙手,試圖抓住鐘澤最后的殘影,哪怕只是一絲神識。
但他無能為力。他低頭發現,自己的雙臂也已經化作齏粉,隨著鐘澤一同消散在無盡的黑暗中。
哪怕在這最后一刻,他也想抓住鐘澤最后的神識,哪怕手臂已經消失。
別離開我……鐘澤……你回來……
我不要你消失……
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不應該的,這個世界不該是這樣的,它應該按照我的意志運行的……
因為這個世界本就是我意識的產物!
因為我是……
……
…
—
……有一天,我從睡夢中醒來,看到螞蟻們在地上擺出了奇怪的圖形,它們在做什么呢?真是好奇啊,所以我決定也變成螞蟻,一探究竟。
—
控制室內,原本緊繃的空氣終于松弛了下來,警戒燈從戰斗模式的橙紅轉為柔和的綠色,標志著他們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
一片短暫的寂靜之后,整個控制室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操作員們從座位上跳起,彼此擊掌、擁抱,臉上洋溢著勝利的狂喜。
“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們真的把他們送進了黑洞!”操控員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雙手從控制臺上放開,長舒了一口氣。
“這次捕捉必然會載入史冊,不,這是亙古未有的壯舉,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舉動。”導航員激動地說。
指揮官站在中央,目光掃視整個房間,看到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自豪和興奮,“走吧,我們去看看祂。”
眾人相繼離席,默契地跟在指揮官的身后,來到了觀測甲板,凝視著前方懸浮著的一個金屬立方體。
他的聲音充滿力量:“各位,祂已經被封鎖在黑洞的深處,永遠無法再威脅我們。這是我們全體人類的勝利!我們創造了奇跡。”
有人甚至默默地擦去了眼角的淚水,“沒想到,我們人類真的迎來了這一天,干掉了這個喜怒無常,作惡多端的神。今天,我們才真正地獲得了新生。”
突然,立方體的外殼表面泛起了難以察覺的波動。
艦艇的掃描系統中顯現出奇異的能量波形,波動的頻率越來越強,空間似乎在立方體周圍開始變得不穩定。
系統發出了刺耳的警報聲,響徹艦艇。
在眾人的驚恐中,劇變發生了。
一道閃耀的光從立方體中心爆發出來,艦艇的觀測設備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能量沖擊淹沒。
艦員們只能通過目視看到光芒從黑球□□出,迅速擴展,仿佛是某種能量突破了限制,涌向宇宙的每個角落。
“這是……”艦長渾身顫抖,他意識到了接下來的命運。
控制室內燈光閃爍,屏幕上的數據瘋狂跳動。
“引擎失控!”操縱員的聲音帶著絕望和恐慌,“我們正在失去對艦艇的控制!”
“全員準備應急措施!”艦長咆哮著,聲音沙啞,“開啟防御護盾!”
然而,下一秒,整個艦體突然被強大的拉力帶動,向著遠處的藍色星球急速下墜。通過視窗,艦員們看到浩瀚的太空景象正在迅速后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迅速放大的蔚藍色大氣層。
“我們要沖入大氣層了!”導航員雙手瘋□□作,試圖啟動反推力引擎,但所有的嘗試都徒勞無功。
戰艦以驚人的速度穿過大氣層,外殼在與空氣的劇烈摩擦中發出刺目的火光,急速沖向下方波濤洶涌的海面。
轟然巨響。
戰艦以巨大的慣性撞入深海,海面被撕開一道巨大的裂口,水花和碎片沖天而起。
艦長撞擊中,憑借強大的意志保持著清醒,下達最后的指令:“開啟緊急浮力系統……”
他們從深海的黑暗中掙脫出來,并重新浮出水面。
幾名幸存的艦員艱難地從被海水浸透的艙門中爬出,拖著疲憊的身軀一步步向岸邊掙扎。他們的制服早已被撕裂,沾滿泥沙與海水,狼狽不堪。
終于,他們踉踉蹌蹌地爬上了海岸,渾身濕透的艦員們癱倒在泥濘的沙灘上,胸膛劇烈起伏。有人喘息著,有人無力地閉上眼睛,有人則雙手撐地,忍不住干嘔。
然而,還未等他們稍作喘息,天空中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轟鳴聲。他們下意識地抬頭,只見數個巨大的金屬籠子從天而降,伴隨著沉悶的撞擊聲,將他們罩住。
“怎么回事?!”有人驚叫著,奮力抓住冰冷的鐵柵欄,用盡全力地搖晃,但這些籠子的結構堅固無比,任憑他們如何掙扎也無法撼動分毫。
“誰……是誰做的?”艦長瞪大眼睛,緊張地環顧四周,視線越過金屬柵欄,看向前方。他的心臟猛然一沉,那里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景辛……”艦長喃喃自語,眼中閃過震驚和絕望。
景辛緩步上前,仿佛身處自家后花園般從容,笑道:“你們是不是以為,黑洞就能徹底困住我?不可否認,一開始,是很有效,我被鐘澤的死亡弄得失魂落魄,根本不能集中精力思考。但后來,我忽然想起我是誰了,人類怎么會被螞蟻的把戲困住呢?同樣,神怎么會被人類消滅呢?”
艦長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而是跪在了地上。
“你們想要弒神的勇氣可嘉,難怪那么多神話傳說都是這個主題,看來是你們一直以來的愿景。”景辛輕笑:“你們真是可愛,這可能也是我會愛上你們族群中的某一個的原因吧。”停頓了一下,“只顧著和你們說話,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他彎腰,將手插進了跟前的沙子當中,這是一縷晶瑩的碎片從他掌中飄出,飛進了沙土中。
平坦的沙灘上漸漸浮現出一個人形的小包,隨著表面的沙子流失,一個人從沙子中坐了起來。
鐘澤拂去臉上的沙土,迷茫地環視四周,這是死后的世界嗎?不對,自己在黑洞中應該形神俱滅了才對。
忽然,他看到景辛,“別告訴我,你也死了。”
“是你復活了。”景辛笑著把他從地上扶起來。
鐘澤拍了拍自己的臉,確定自己的確是個實體,臉頰是有溫度的。
他高興地站起來,“你把我復活了?你也太厲害了吧!我就知道你行!”恨不得沖上去,給景辛一個熱吻,但他不能,因為身后有一群被關在籠子里的看客。
“他們是誰?”鐘澤看著這群穿著怪模怪樣的人。
“外星人。”景辛走過去,溫柔的拂去鐘澤臉上的砂礫,親了親。
“不,我們是地球人!從來都是地球人!”艦長大聲申辯。
鐘澤注意到了他們身后浮在水面上的飛行器,有種不真實的穿越感,“我們還是在地球上嗎?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雖然能猜到一些,但還是想聽當事人們親口說。”景辛笑道:“來吧,讓我們開始末日審判吧。”
鐘澤對世界的認知還停留在他被人在婚禮上謀殺,之后被送入了黑洞中,并在景辛的潛意識里漸漸消失,對眼前的一切還搞不清狀況,“且慢,有點亂。”
“不亂,我們就從謀殺你的開始審判。”景辛沉思片刻,道:“應該是鐘慶干的。”
話音剛落,就見鐘慶出現在了他們面前,嚇得鐘澤后退了一步。
穩住,穩住,自己得接受景辛已經無所不能的這點,不能大驚小怪的,否則后面發生的事估計能嚇暈自己。
鐘慶亦是一驚,他前一秒還在婚禮現場收拾爛攤子,安撫現場賓客,一眨眼,就被瞬移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雖然他們也有瞬移技術,但需要通過一系列的設備,消耗巨大的能量才能做到。
顯然,如此輕易地、不借助任何外力就被傳輸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不是他們的人做的,只能是景辛。
當他看到關在籠子里的艦長的時候,想法得到了驗證。不甘、憤怒和悲傷在一瞬間襲上心頭。這么強烈的感情,還是第一次感受到。
“說吧,你為什么要謀殺自己的兒子?反正最后都是要交代的,就別受皮肉之苦了,我也嫌折磨你麻煩。”景辛說。
鐘慶看到了景辛和鐘澤,愣怔片刻,仰頭看天,一瞬間仿佛蒼老了一百歲,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至少對接下來發生的任何事,他都沒有任何掌控力了。
“我是他生物學上的父親,僅此而已。”鐘慶坦然地說:“不過,不是我推卸責任,在婚禮現場殺死他這件事,是由集體決定了。”
鐘澤咧嘴,“集體?什么集體?雖然我們父子感情不好,但你也太冷酷了吧。”
鐘慶冷漠地說:“搞不清楚狀況的是你,你從出生開始,就是為了幫我們運轉我們的事業的。只不過,隨著一些意外,你的角色發生了些許變化,但你的作用在我們眼里依然是事業奉獻。”
“什么事業,稱霸地球嗎?”鐘澤怒道,但語氣中也有傷心。雖然早有預感自己不是自然誕生的,但如今真相就這么毫無溫度地展示給自己,還是叫他難過。
景辛此時插話:“他口中的事業,應該是殺死我。”
“什么?”鐘澤不太明白,“這都哪兒跟哪兒?”
鐘慶冷冷地說:“當你覺得自己作為一個智慧生物,站在食物鏈頂端,科技達到了暢游太空的水平,驕傲于自己的成就的時候,突然發現這個世界居然是由一團混亂的意識控制的!你會怎么想?”
在籠子內的艦長緊緊抓著欄桿,以同樣冰冷但暗含悲哀的聲音說:“你本以為這個世界是物質的,純理性的。可是某一天,你利用最先進的科技探測的結果是,這個世界存在一個神,掌管著一切……你的信仰會崩塌嗎?”
鐘澤愕然,科學的盡頭是神學?作為玩笑的時候,是很有趣,如果是事實的話,想必許多人都會崩潰的,尤其是當社會發展到科技更先進的階段的時候。
他看向了景辛,毫無疑問,他們所說的神指的是景辛。
景辛哼笑道:“你們可以接受有外星人,卻不能接受比外星人更高級的存在,是沒有實體的嗎?”
鐘澤看著這些“敵人”,“所以,你們做了什么?”
鐘慶喟然長嘆,并沒有直接回答鐘澤的問題,繼續自顧自地說:“我們認為的精密運行的物質世界,其實只是這個家伙的一時興起的產物。祂不開心了,便會輕易地毀滅一切。迄今為止,這座星球發生了六次大滅絕。
第一次發生在4.45億年前,奧陶紀滅絕,海洋生物大規模消失;隨后是3.75億年前的晚泥盆紀滅絕。
第三次,也是最嚴重的一次,是2.52億年前的二疊紀三疊紀滅絕,90%的物種消失了。第四次是2億年前的三疊紀侏羅紀滅絕。
第五次是最著名的白堊紀-古近紀滅絕,發生在6600萬年前,當時的地球霸主恐龍徹底滅絕。這是你們課本上教給你們的五次大滅絕事件。
其實還有第六次,發生在2萬年前。在這一次大滅絕中,洪水淹沒了陸地的一切,包括當時支配地球的克蘇魯們和大部分人類在內的95%的生物滅絕了……第七次6500年前,仍舊是大洪水淹沒了所有的陸地,幾乎沒有陸地生物幸存。
這一次又一次地滅絕,究竟是因為什么?生命是什么?是可以隨時銷毀的培養皿嗎?”
鐘澤安靜地聽鐘慶說完,忍不住說:“這一切是很震撼……不過,這和謀殺景辛有什么關系?”但是說完,他猛地一震,因為他想明白其中的關系了。
“關系大了。”艦長咬牙切齒地說:“因為這一次次毀滅都是祂導致的!是祂的殘忍和混亂導致了滅絕。祂創造了生命不假,但是又可以毫無預兆地毀滅它們,沒有邏輯,沒有理由。我們就是生活在這樣一個隨時會毀滅的世界中。看似完美的家園,但其實永遠有一個暴君隨時可能毀滅一切,你會怎么辦?”
鐘澤一愣,因為這句話似曾相識,他記得九頭蛇也曾經控訴過景辛,說他的混亂制造了混亂的它們,卻又想滅絕它們,他是災禍的根源。
鐘慶語氣哀涼:“如果不消滅萬惡之源,這個任性的神,早晚還會有第八次,第九次滅絕,我們人類永遠得不到解脫。”
第73章
鐘澤驚訝地看向景辛,期待他說點什么。
景辛的態度異常輕慢,就像當初面對九頭蛇一樣,全然沒把眼前的一切當一回事,“所以,你們就開始計劃消滅我?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從重造人類開始?”
鐘澤瞪大了眼睛,他發現在場的人當中,就數他被蒙在鼓里。當然這么說不準確,或者在場的人當中,只有他是純粹的人類。
“重造人類?”
“我都說了他們是外星人。”景辛對鐘澤笑著說。
“我們不是外星人,我們是地道的地球人,只不過暫時躲了出去而已,在6500年前,你再次打算用洪水滅絕生物之前。”艦長再次重申。
“兩次大洪水一次2萬年前,一次6500年前……”鐘澤皺眉思忖,再加上景辛指責他們的話語,鐘澤有了一個很不好的猜想,“所以,你們在第二次大洪水之后,回到了地球,重新制造人類?現在地球上的人類是你們造的?”
鐘慶點頭,承認了這點,“有兩次大洪水,第一次我們的祖先所經歷的,他們幸存了下來,他們和舊日支配者是一批生物。他們在這片土地上深耕,發展出了高等文明,你們現在看到的一些無法解釋的所謂的上古遺跡,其實都是他們留下的,比如縫隙連一張紙都塞不進去的巨石建筑,比如上萬年前就被開發過的鈾礦。另外,你不覺得你們在看《山海經》的時候看不懂嗎?因為那是我們的祖先留下的書籍,到你們的時候,海岸線,地質地貌和生物樣本全都變了,你們當然讀不懂了。”
鐘澤道:“這是你們的祖先,我們的祖先呢?雖然你是我的父親,但我們不是一個版本的人類。”
鐘慶道:“我們的祖先十分偉大,創造了燦爛的文明,掌握了許多先進的科技,但是當時間來到6500萬年,他們卻不得不逃離地球,因為大滅絕似乎又要來了。
只不過這一次,人類不再坐以待斃,而是能夠逃離了,呵呵,僅是逃離而已,多么可悲。總之,我們的祖先離開了地球,重新找到了居住的星球,繼續文明。
本來以為逃離了喜怒無常的地球,一切可以重新開始,但是,但是我們發現……發現整個世界的本質就是一堆意識的產物,我們的新星球同樣受到祂的控制,同樣遭受過數次滅絕,甚至我們能夠平穩地遷移到新的星球,而沒有遇到任何敵人,就是原住民都在上一波災害中被消滅了。多么幸運,又多么的恐怖。
于是我們的祖先,決定徹底解決這個隱患。”
鐘慶看向了景辛,冰冷的眼神中都是無聲的控訴。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我們制定了一個弒神計劃。除掉這個糟糕的神,我們人類才能徹底自由。計劃也很簡單:找一個遠離自己居住地的地方,將神引來,伏擊祂,除掉祂。首先,我們需要一個場地,把祂引來。”
“別告訴我,這個場地就是地球。”鐘澤質問,但心中已經有答案了。
這真是太過分了,好比有一個敵人,自己全家躲到了新宅,但是決定把他引回老宅消滅,至于老宅和附近的居民會不會受影響,不在考慮的范圍內。
“就是地球,我們曾經的家園。我們開始在這片土地上制作了一批人類,不過,我們在他們身上做了一些修改,把他們的壽命修改我們的十分之一,以示區分。”鐘慶說。
鐘澤震驚,“你們能活一千歲?”
“當然。不過其實無所謂的,我們可以拷貝記憶,克隆身體,某種程度上,我們已經突破了生死的界限,可以永生了。”
“所以鐘顏的死而復生的是克隆體?”鐘澤想通了,但此時也沒什么用了。
“是的,她的記憶拷貝是一個月前的,所以在你看來她失去了一個月的記憶。”
鐘澤仍有疑惑:“你們怎么知道她在左源的隨身空間內?”
“因為我們有普羅維登斯之眼,另一個稱呼你們可能熟悉,全視之眼。”鐘慶解釋說:“它是遍布在你們周圍的隱形攝像頭,記錄人類的一切活動。當然,我無權訪問,需要向母艦申請。鐘顏被綁架后,為了防止她說出不該說的話,她必須被消滅,所以我們申請調閱了全視之眼。之后又克隆了她。”
“某種程度上,掌握了克隆技術,你們是永生的。”鐘澤不得不承認,對方確實厲害。超越生死界限,這是神才能完成的神跡,難怪他們自信到可以鏟除神。
“沒錯,正因為如此,我們才開始更積極地探索宇宙的本質,在發現有一個‘神’存在的同時,也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我們是如此的理性,如此的依賴科技,我們幾乎沒有任何精神力量,這和宇宙的‘本質’相悖。所以在新人類身上,我們希望可以進行突破,掌握精神的力量。”
“那我們豈不是小白鼠?!”鐘澤憤怒地說。他想起了自己大姐曾經說過的話,要科技力量和精神力量,兩條腿走路,想不到來源于此——這是第一批地球人的愿望。
“我們創造了你們,用你們做一些試驗又有何不可。從你們這些人類一誕生,你們的作用只有一個,研究如何獲得精神力量和如何讓神降臨地球。
我們在古籍中找到了一些線索,那是關于我們的祖先是如何祭祀他們的神——舊日支配者。之后,我們把研究出來的方法交給了我們制造的人類。
一個叫商的王朝,在這方面做得特別好,按照我們教給的理論,積極實踐著,也得到了神的回應。至此,我們幾乎可以確定,神是可以被引導到地球來的。可惜,這一套做法太激進了,很快引起了周圍部落的反抗,這個政權覆滅了。
而且神似乎也很快膩味了這種單純的身體虐殺,很快就不再回應了。我們意識到要改變一下策略。”
鐘澤萬萬沒想到連他所知的歷史都是被人引導的,“鼓動商王祭祀的居然是你們?”
“我們意識到商王朝的做法太過粗暴,不可持續,再也沒施行過了。我們需要的是更有質量的儀式。不過,我們畢竟是第一次做這樣的研究,所以方法也在摸索中。
我們通過研究發現,人的精神力量和精神世界的豐富度是相關的,就是說一個有學識,精神世界更豐富的人,爆發的精神力量更強大。
為了讓這些用于實驗的新生更強大,我們需要讓他們過上更富足的生活。可惜,由于你們的壽命實在是太短了,導致杰出的個體在創造更多的價值前就死掉了。比如一個科學家,最多只能活100歲,智力巔峰時期很短,沒研究出多少成果,就面臨智力衰退,所以你們的社會發展很慢。為了讓這些人類更富足更文明,我們的一些人只要親身上陣,扮演科學家,為你們帶來一些科技進步。”
“你是說歷史上的一些科學家或者藝術家是你們假扮的?”
“沒錯。就像我現在作為白虹集團的董事長一樣。”鐘慶說:“你們難道沒覺得最近五百年你們的科技進步特別快嗎?因為我們對你們的干涉越來越多,越來越直接。”
鐘澤想起了謝學皓對他提及的地球監獄說,恨道:“把這里當做試驗場,不許我們離開地球,哪怕我們自己發展出了科技也不行,要從中破壞,阻止火箭升空。”
“這是自然,好不容易的小白鼠,怎么可以跑掉。”鐘慶冰冷地回答:“再說你們跑到哪里其實都一樣,不如留下幫助我們,一起除掉束縛我們的神,獲得徹底的自由。”
“真是可笑,你們在控制我們這些人類,卻大談自由?!”鐘澤覺得自己快瘋了,“你們真是一群混蛋。所以,末世也是你們導致的?”
“是的,以我們的科技水平,降下天災,挑撥人類內斗,摧毀社會秩序并不難。之所以選在這個時間節點,因為最合適。首先,你們的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都足夠發達了,再發達就會像我們當初一樣,過度依賴物質和科學,導致精神方面的天賦萎縮。所以不能叫你們再發展下去,更不許有科技革命,就鎖死在現在的水平。
其次,我們在最近三百年發現,外界的刺激,可以刺激精神力量的爆發,就像肌肉被刺激可以生長一樣,所以為了鍛煉你們的精神力量,需要強大的外界刺激,末世將提供這些刺激。效果很好,你們中的一部分人的確產生了異能。”
“哈哈哈,原來死了那么多人,造成那么多人的痛苦的末世,竟然是人為造成的。”鐘澤只覺得悲哀,“那么,那些怪物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要把它們和人類結合?”
“怪物,你是指那些舊日支配者嗎?因為它們對我們的祖先來說,曾經也是神。它們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尤其是它們可以進行精神攻擊這一點,正是我們研究的重點。我們這次回到地球,四處搜羅它們的遺骸,甚至殘留的DNA,為此組建了好幾支考古隊,就是此刻,仍然有錢流入這些機構。白虹藥業一開始成立的目的就是為了更好地研究它們,賣藥只是副業。”鐘慶毫不掩飾地說。
“那為什么要把它們和人類結合?!”鐘澤無力地問道,此時的他,不管是身體還是精神都筋疲力盡了。
“我說過了,我們由于長期依賴科技,精神力量是很弱的,甚至不能靠意念移動一杯水,所以我們在想,可不可以通過注射某些藥劑開發我們的精神力量。當然,這個理論是不可能直接運用在我們身上的,需要確保安全無誤才行。這就是為什么在你們身上做實驗。”
鐘澤被氣笑了,“那我呢?作為你生物學上的兒子,我也能活一千歲嗎?”
“不能,因為你的母親是新造的人類,并且你出生時基因也被編輯過,并沒打算叫你享有和我們一樣的壽命。但是現在不知道了,因為祂重塑了你的身體。”鐘慶冷靜地說。
“我四哥,是怎么回事?難道是你……”以前沒往鐘慶身上懷疑過,那是覺得虎毒不食子,現在就沒這個思想障礙了。
“他發現了我們的真正身份,搞了許多事想驅逐我們。簡直不自量力,一個小小的空難就解決他了。”
“那我呢?”鐘澤質問:“我回來的時候,也遇到了空難,難道是你想清除我?可我那個時候還是失憶狀態。”
“我們不是為了清除你,只是為了測試一下景辛的能力。”
“你早就知道我失憶了?”
“是的,其實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我們的監視下。你們去你待過的學校消滅九頭蛇,原本的計劃里并沒有你的參與,因為按照正常情況,你已經死于祭祀了。就算沒有你,我們也會引導景辛去哪里,只不過你沒死,還主動帶景辛去那里,替我們省了不少事。叫景辛消滅九頭蟲,也是為了測試他的能力,看他是否可以和舊日支配者進行意識上的溝通。”
鐘澤覺得一切都那么可笑,自己的努力都是笑話,只不過是在別人圈定的范圍內掙扎而已,他聲音沙啞的問:“你為什么要制造我們這些子女,不可能是為了繁衍吧。”
“因為你們也是一個研究的方向:單純用基因編輯的手段,是否可以先天性獲得超過一般地球人的精神力量。”鐘慶說:“實驗結果是,可以,但并不多,且不穩定。比如白申宇就是失敗的例子,測試結果沒有達到標準。
謝學弈的爺爺也是我們的人,他的子孫當中,謝學弈是最成功的,他的意識可以脫離身體,附著在機械上。是你們這一代中最優秀的。可惜這么多孩子,只有他一個成功案例,如果再多一些的話,我們下一步就會考慮完全用我們的DNA進行編輯,看能否制造出天生擁有精神力量的胚胎,作為我們真正的后代,進行基因的革命。當然,這里要表揚一下靈修會的會長,他主動申請成為缸中之腦,徹底放棄了身體,為了更好地體驗‘神’是什么樣的存在。”
“你們認為我是個缸中之腦?”一直默默聽著的景辛,忍不住插話,嘲諷地說:“以為我是一團意識,沒有身體,所以就把我比喻成缸中之腦,真有你們的。”
鐘澤長嘆一聲,只覺得疲累,但是好奇心促使他繼續問下去,“那么,鹿臺靈修會是怎么回事?”
“他是讓神降臨的執行者,是很重要的一環。就像它的名字一樣,它做的是商朝一樣的事情,獻祭精神力量給神,引起祂的回應,最終目的是讓祂降臨。靈修會做得不錯,一個叫羅霄的人被證實得到了祂的恩賜,這證明祂開始再次回應人類了,那么一切就都有可能了。這之后,羅霄式的獻祭方法被采用了。”
“……天啊。”鐘澤只能發出這樣的感慨。須臾他問:“祂為什么開始回應人類了?”
鐘慶看向了景辛,“你得問他了。”
鐘澤的目光投向景辛,心想,現在站在這里的是誰?景辛,還是神?
景辛握住他的手,笑道:“干嗎這么看我?你還沒給我戴婚戒呢,想逃跑嗎?”
鐘澤長出一口氣,抱住他,“太好了,是你。”但聽景辛在他耳旁說:“我當然是我,不過,我也想起了一些事,非常遙遠,遙遠得像是故事里的事,但是我很清楚這是屬于我的。”
鐘澤慢慢推開他,心里明白,景辛想起來的事,應該是他當神時的事情。
果然,就聽景辛說:“我記得我好像看到螞蟻組成了特殊的圖形,很有趣,我忍不住去看,發現它們組成的這個圖案,散發著溫暖的光,叫我很舒服。于是我給了其中的散發最大光芒的螞蟻一些獎勵。
后來,我發現這樣的螞蟻越來越多,我有點好奇它們究竟想做什么,正好我也很閑,于是就想了解螞蟻的最好方法,是自己也變成螞蟻。可是我沒有螞蟻的身體,那么就先造一個吧……”
鐘澤聽得悚然,他知道所謂的螞蟻是人類,它們擺出的圖案是在祭祀,溫暖的光是精神能量。至于變成螞蟻,則是祂想轉生成人類,而螞蟻身體,就是出現在祭祀現場的嬰兒景辛。
景辛繼續說:“可惜,螞蟻的身軀只能容納我的一部分,但是沒辦法,只能等到他長大,足夠結實,我才能完全降臨。沒想到在這個過程中,作為螞蟻長大的我,愛上了另一只螞蟻,雖然他是螞蟻,但他真的很可愛,我很愛他。我不在乎。談戀愛很有趣,至于我整體降臨后,還被這股意識主導和壓制著,連為什么轉生都忘記了。不過,我本來就是來玩的,倒也無所謂。”
鐘澤算是明白為什么景辛是個戀愛腦,并且其他任何事都不在乎了,因為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就是個樂子。
此時的他,有些體驗到為什么上一批的人類會那么崩潰了,你所驕傲的,你所守護的文明,不過是一個未知力量的樂子。
景辛歪著頭看鐘澤,然后親了他一下,笑道:“還是很喜歡你。”
“……”鐘澤心想,自己應該感到榮幸嗎?不過,他不是景辛,沒那么悠閑自在,問道:“……你到這里,真的就是為了玩嗎?”
“算是吧,主要看看你們在搞什么玩意。”
鐘澤就看到鐘慶和一干艦隊人員的臉上都閃過了憤怒和絕望。
以為神降臨是引導人類提升的嗎?
沒有,人家就是來閑逛的。
鐘澤看著景辛,苦笑,“難怪他們要殺了你。”
“我可以理解他們想對我動手,但是選擇在婚禮現場就不可原諒了。破壞我的好事。”景辛略帶不滿地說。
此言一出,不管是被控制的艦長和船員們還是鐘慶,都無奈地閉上了眼睛,等待制裁。
鐘澤知道,就算景辛殺了他們,他們的母艦上一定保存著他們的生物樣本和記憶,再次重生也不是難事。
“啊,有人來了。”景辛仰頭,看向了天空。
正此時,天際突然撕裂出一道道異樣的光芒,幾艘巨大的三角形飛碟從云層中緩緩顯現。它們表面漆黑如夜,隱約閃爍著詭秘的白色光紋,機身鋒利如刃,懸浮在天空。
鐘澤仰頭,就看到一個三角形的飛行器懸浮在頭頂,底盤中央有一個圓形的閃著白光的噴氣孔。
他忽然想起了謝學皓提出過的問題,知道靈修會、白虹藥業和辰星機械在表面上有何相似之處嗎?
是的,他現在知道了。
所謂的白虹,正是飛行器升空時的助推器噴射出的白色火焰。
而鹿臺靈修會的會徽,是一個中央有明亮圓形的黑色三角形,當他在學校參加甄選的時候,在冥想室見過,當時他還不解這個會徽是什么象征意義。
現在懂了,實在太直觀了,這就是一個仰視視角下的,三角飛碟的樣子。
至于辰星機械,從名字就知道,他們是來自星星的你。
第74章
鐘澤呆呆地看著天空,覺得荒謬又震撼,接下來不管發生什么都不奇怪了。
飛碟無聲地漂浮,底部的光幕緩緩收攏,露出泛著寒光的金屬炮口,瞄準了目標。
鐘澤搖頭,“別亂來,你們想毀滅這個星球嗎?”顯然這群家伙還是想除掉景辛,既然黑洞計劃失敗了,那么干脆不演了,來直接的了。
景辛看了眼飛碟群,“無聊的把戲。”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蒼穹驟然變得幽暗。
漂浮在太空的零碎隕石,似乎被某種力量牽引,開始急速朝地球方向墜落。它們拖曳著長長的尾焰,如同一群燃燒著烈焰的巨獸,穿過大氣層,鋪天蓋地般向著飛碟群砸來。
鐘澤驚恐地看向景辛,“你沒有更好的方法嗎?用隕石摧毀飛碟群?”
你們是在比誰摧毀世界,摧毀得更徹底嗎?
飛碟顯然察覺到了威脅,迅速做出反應。它們迅捷地變換隊形,機身發出刺耳的嗡鳴聲,一道道熾白色的能量光束從炮口噴射而出,試圖攔截這些突如其來的天外飛石。
然而每一顆隕石都仿佛擁有自己的意志,在半空中扭曲軌跡,靈活地避開那些致命的光束,直擊飛碟的核心。
“轟!”第一塊隕石狠狠撞擊在其中一艘飛碟的表面,瞬間爆發出熾烈的火光。飛碟堅硬的外殼被砸得粉碎,碎片在空中四散崩飛。
緊接著,第二塊、第三塊……一連串的隕石接踵而至,每一擊都勢如破竹,仿佛化作毀滅的洪流,將這些龐然大物徹底擊潰。
最后一塊隕石閃爍著熠熠光輝,然后如同千鈞重錘般砸下,貫穿了剩余幾艘飛碟,將它們一舉碾碎。
天空被耀眼的火光與塵煙籠罩,那些三角形飛碟此刻已經化為漫天的金屬殘骸,紛紛揚揚地從空中墜落。
隕石碎片和飛碟的殘骸如同燃燒著火焰的巨獸一般砸入海中,巨大的沖擊波瞬間撕裂大地,海浪被震得倒卷而起,化作狂怒的白色巨墻沖向岸邊,數米高的水墻咆哮著沖向內陸。
與漫天火光交織,映得整個天空如同血色煉獄。
“精彩。”景辛帶著鐘澤漂浮在半空中,看著這殘忍又震撼的景象。
鐘澤完全被眼前的一幕嚇呆了。
他的眼前出現了曾經看到的過世界末日的幻象,一次是在神降的時候,一次是在九頭蛇的潛意識。
原來,一切真的早有預示,生存并不是恒久議題,毀滅才是。
“你都做了什么?!”鐘澤揪住景辛的衣領,“你就沒有溫和的解決手段嗎?”他看向下面,視線內早已是一片汪洋,關押艦長他們的籠子和鐘慶早就消失不見了。
“我做了什么?我拿石頭打蜜蜂,不小心在池塘上激起了一些漣漪。”景辛回答。
鐘澤瞬間無力,“這就是你認為的?”
景辛笑著點頭。
鐘澤不知該作何反應了,從他知道景辛有破壞能力開始就一直擔心有這樣一天,但是命運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不過,真的發生了,他反倒解脫了,該掉落的靴子掉落了,心安了。
他反倒冷靜了,看著景辛,“你果然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吧?”
“你這是什么意思?”景辛嘟囔,“好像我干了什么壞事似的。”
鐘澤瞪圓了眼睛,“你認真的嗎?剛才鐘慶指責你的那些話,不都是真的嗎?好幾次大滅絕,你為什么要做這種事?”
“因為無聊……真的好無聊。我學著其他的神,試著生成一些有趣的東西,可是我沒有經驗,做得并不好,生成的都是一些無聊的東西。”景辛的語速很慢,似乎真的在回憶,“只好推翻了重做,一次又一次,我都煩了。”
聽在鐘澤耳中,這就是個學生在做手工作業,因為不滿意,推翻數次重做,理直氣壯,并不覺得自己犯了什么錯。
景辛繼續說:“不記得是第幾次了,我決定做出一些智慧生物,強大、智慧,并且可以和我進行意識溝通,平時陪我聊聊天。”
“就是克蘇魯,九頭蛇,這些舊日支配者?”
“是的。”
“那你為什么又不滿意了?”
“太丑了。”景辛很直白地說:“看著就煩。這個時候,我也懂了一些技巧,于是創造了更漂亮的生物。”
“人類。”
“嗯。當然這也不是我獨創的,因為其他的神也創造了類似的物種,不過他們的皮膚是藍色的,沒有我的好看。”
“然后呢,你為什么又不滿?要發動大洪水?”
“因為一切變得亂七八糟的!人類居然和那些丑八怪雜交,要么長著七八個手腳,要么就長出了蛇頭和鳥頭。真是受不了。”景辛提起這茬,似乎還有些怨氣,“實在不順眼,只能銷毀了。后來發現沒有銷毀徹底,于是又發動了一次大洪水。而我也累,不想玩了,去睡覺了。等我再醒來,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發現他們還是沒死絕,反而發展出很大的規模還擺出奇怪的圖形吸引我。當然,現在我知道了,我看到的人類并不是我當初生成的人類,而是我生成的人類所生成的人類。”
“……”鐘澤無話可說,這不是他能點評的。
景辛問他,“你怎么不說話?”
“那你除了這里之外,還有其他的星球嗎?”
“有啊,還不少呢,不過,都很失敗,少數成功了,也覺得沒什么意思,我幾乎不回去看它們了。”
鐘澤徹底確定了,對景辛來說,這一切和手工活或者游戲沒區別。如果他們神之間能夠倒賣二手星球,估計他也把不稱心的星球賣給別人了。
鐘澤悲哀地笑道:“其實你一直沒變,坦白又任性……”
“還有喜歡你這點也沒變。”景辛摟住鐘澤,寶貝似的親了親,“我們把婚禮補辦完吧。”
“你還喜歡我?”
“什么叫‘還’?我不是一直都喜歡你嗎。”
“可你是……讓我找個合理的稱呼……天神,可你是天神,你會喜歡一個人類嗎?”
“我現在也是人類呀。”景辛笑道:“只是徹底覺醒了能力而已。”
行吧,觀察游戲變成了體驗游戲,還愛上了游戲里的角色嗎?鐘澤只能這么理解了。他指向下面的災難場景,“現在怎么辦?”
“等我有時間修一下。”
“你以為是修漏雨的屋頂嗎?”鐘澤道。
“可是就算現在修補了,人類1.0也會來破壞的,剛才那波攻擊應該只是他們常駐地球附近的力量,更遠一點的駐扎部隊很快就會到了。”話音剛落,景辛就察覺到了什么,一揮手將鐘澤推到了遠處。
這時,天空驟然被撕裂,一道炫目的藍白光柱從天而降,直接鎖定了景辛的身影。他還沒反應過來,一股難以抗拒的力量便將他拉扯到光柱的中心。
四周的空氣似乎被徹底抽離,聲音也變得寂靜無聲。
這是維度裂解武器,將目標生物或能量體切割成不同維度的碎片,部分從3維變成2維,甚至1維,到時候任何能量體,哪怕是信息,也會被壓縮成一條直線。
最重要的是,不同部分處于不同的維度內,沒法再重新融合成一個整體。
景辛感覺身體在這強大的力量下被迫拉長、拉扯。他的視野開始模糊,所有顏色、形狀都變得支離破碎,仿佛被打碎的玻璃一樣四散飛舞。
“有意思,不過和在黑洞內的感覺有點類似。”景辛冷笑,“可你們能壓縮多少信息呢?會過載嗎?”
在那瞬息之間,他集中心念,猛然爆發出一股強大的精神沖擊波,如同星辰爆裂般在維度裂隙中炸開,瞬間引起了裂解裝置能量場的劇烈波動。
能量場驟然失衡,整個維度裂隙劇烈地扭曲著,轟然崩潰,藍白光柱驟然消失。
鐘澤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親眼看到外星人入侵地球和反擊戰。
不,這不是反擊戰,因為景辛貌似也沒在保護地球。
可是即使地球現在已經被他們傷得千瘡百孔,但也遠沒到結束的時候。
果不其然,鐘澤忽然感覺到天空被遮蔽了,仿佛夜幕提前降臨。
只見一艘巨大的戰艦緩緩降臨,遮天蔽日,在大地上投下濃重的陰影。它的體形龐大無比,邊緣散發著肉眼可見的黑色能量波動。
海浪被巨大的重力場撕扯,激起巨大的水柱。
這玩意應該就是母艦了。
鐘澤仰頭看它,沉浸它巨大的科技之美中,同時心中不免感同身受,如果自己的種族已經能夠造出這種東西,卻依然無法擺脫被滅絕的命運,只能在星球之間流浪,肯定是不甘心的,一定想把禍魁拽出來,消滅它,獲得永遠的自由。
如果剛才那些飛碟對景辛來說是來襲的蜜蜂,那么這個母艦呢?捕食的獵鷹嗎?
而景辛也好奇又期待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似乎想知道對方還能拿出什么招數。
忽然,戰艦底部巨大的艙門緩緩開啟,一只巨大的觸手從中探出,緊接著,一個龐然大物被粗暴地拋了下來。
它落地時,整個大地都為之一顫。那是一只克蘇魯怪物,滿是觸手的巨大身軀覆蓋著黏膩的鱗片,扭曲的軀干上長滿了眼球,像是在不停觀察著四周。
它張開滿是獠牙的巨口,發出一聲刺耳的嘶鳴。
鐘澤捂住了刺耳,不過神奇的是,他并沒有感到特別難受,這在以前是不可思議的,難道他被景辛復活過,能力又提升了嗎?
就在鐘澤思考的時候,他發現無數大小不一的怪物或從戰艦中,或從大海中爬出,形態各異,有些像是無數觸手糾纏在一起的畸形怪物,有些則拖著蜿蜒的蛇尾和多足的身軀。
“天啊——”鐘澤感到一陣反胃,他很理解他們當時為什么消滅。
景辛也是一愣,并且臉上露出了些許憤怒,“怎么是你們?”
就像糟糕的手工作業被人翻了出來,不由得尷尬和憤怒。
這些怪物齊齊對準景辛,所有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但與此同時,鐘澤瞬間感到一股冰冷而邪惡的意志籠罩住了他的精神,如同無數鋒利的尖刺,一次次猛烈地刺入他的腦海。
“啊——”鐘澤感到了巨大的痛苦。
這些怪物顯然是特意被復活,為的就是有朝一日用來攻擊景辛,而現在就是決戰日了。
那些去向不明的異能者,有一部分就是送到母艦上,喂養這些怪物了吧。
當然,鐘澤相信,這些怪物們也是愿意的,終于可以向任性的神復仇了。
“該死!”鐘澤的瞳孔猛然收縮,額角滲出冷汗。他朝景辛瞥去,見他皺著眉頭,顯然也不好過。
鐘澤記得景辛說過,這些舊日支配者是他造的第一批智慧生物,可以和他的意識相連,所以如果反過來攻擊他的話,傷害效果拔群,遠勝于那些科技武器。
當初學校后山的九頭怪物,就是為了測試攻擊性的,而事實證明,景辛確實會受到它的精神攻擊。
“呵呵……”
鐘澤聽到景辛發出了低沉的笑聲。他驚異地看向他,心想難道你有制敵的招數嗎?比如下酸雨,可是這數量太多了,并且母艦也會幫助這些怪物的。
在他們齊發的攻擊下,地球肯定會徹底被毀滅的,變成一個充滿各種污染的不毛之地,任何生物都會徹底滅絕。
最重要的是,根本不知道這些人藏在哪個星球,消滅了這艘母艦,或許明天就有更多的飛船來襲。
就算找到他們的棲身星球,然后呢,難不成去那個星球,把整個星球的人都殺光嗎?
不殺光的話,保不準就會出現了升級版的弒神計劃。
鐘澤絕望地想,他知道景辛肯定也想到這些,他無力地看向他,“現在該怎么辦?”
“呵呵,你們這群可悲又可笑的三維生物……”景辛嘲諷道,臉上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鐘澤一愣,他立即意識到了景辛這句話意味著什么。
下一秒,他就感到自己好像又掉進了黑洞中,只不過沒有感到被拉伸,意識也沒有飄散,他納悶著,忽然眼前再次出現了真實的景物。
天空中充斥著濃厚的黑云,四面八方狂風呼嘯,夾雜著撕裂天地的雷鳴,暴雨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腳下的世界已被無盡的洪水吞沒,滿目皆是無邊無際的汪洋。
“這是……大洪水?”
洪水怒吼著沖擊著大地,一波接一波的狂浪席卷而來,將房屋、樹木、巖石全部淹沒,卷入那滔天的水流中。
遠處,鐘澤看到一小撮幸存的人類正拼命爬向一座高聳的山峰。
“找到了!”這時,景辛的聲音出現在鐘澤身后。
鐘澤回頭,就看到他指著那些正在攀爬的人類,冷笑了一聲,“就是他們,是剛才攻擊咱們的那些家伙的祖先。”
“你要做什么?”
“從源頭上解決問題。”景辛說罷,一揮手。
一道巨大的浪頭驟然襲來,將整座山峰淹沒在了翻騰的水流中。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在深不見底的洪水中。
鐘澤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句話,“所以他們的祖先死掉了,他們也會消失?”
“當然。不信我們回去看一眼。”
一陣眩暈后,鐘澤再睜開眼睛,發現眼前是一片蔥郁繁茂的景象,只是這些繁茂和人類無關。
陸地上到處是沼澤和濕地,身上覆蓋著青苔的龐大獸類棲息其中。
珊瑚和海草重新覆蓋了海岸線,魚群在其中穿梭,長相奇怪的海鳥們在空中盤旋,尋找著新的捕食目標。
這是一個清澈蔥翠的世界,有一套屬于自己的生物系統,而這個系統沒有人類。
“人類滅絕了?”鐘澤抖聲喃喃自語,“都滅絕了?”
剛才那些第一批人類的祖先死掉了,那么自然也不會有他們的后代離開地球,又返回來制造第二批人類的情況,自然也就不會有他所熟悉的那個末日世界了。
“所以,攻擊咱們的那群家伙都不見了,真清靜。”景辛深吸一口氣,神清氣爽地說,并哼道:“嘖,可悲的三維生物。”
鐘澤看著景辛,心想,所以,你至少是個4維生物,你既然能隨便滑動時間軸,誰能玩得過你啊。
“可是人類滅絕了!”鐘澤大聲強調。
“看起來是這樣的,不過,我是無辜的,我消滅的只是我造的人類。消滅你們的,是你們的造物主。咱們要是不穿越回來,整個地球都保不住。”
“雖然……但是……”鐘澤覺得頭疼,“真的是,到頭來一場空。”
“我倒是覺得不錯。”景辛倒是很滿意,“不用單獨找無人島了,這個世界就剩咱們兩個了。它已經成了一個大無人島。”笑著抱住鐘澤,“這回好了,終于就剩你和我了。”似乎想起了什么,掏出一枚戒指遞給他,“你還沒給我戴戒指呢。”
鐘澤握著戒指,心里五味雜陳。他很想罵他,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考慮戴婚戒,但轉念一想,世界毀滅在他心里的分量,可能的確不如這枚戒指。
他猶豫了一下,給他戴上,“很奇怪,其他人都消失了,為什么我還在?因為我的身體是你重造的嗎?所以不受時間因果律的束縛。”
“是的,你的身體是我塑造的,自然可以和我一樣穿越時空,至于意識,它本來就不受時間限制。這就是為什么人類偶爾也會預見未來,因為他們的意識在某一瞬間跨越了時間。不過,他們一天不能拋棄身體生存,就一天不能擊敗我。當然,就算能穿梭時空,也應該不是我的對手。”鐘澤分析道。
“歷史改變了……就是說,天地之間真的只剩下你和我了?”
景辛點頭,吻住他,好一會才放開,笑著說:“從今之后,我們就可以在一起幸福地生活了。”
鐘澤心想,最終還是兩個人在與世隔絕的地方一起生活了,果然他所說的話,一定會實現。
鐘澤無奈地看向四周,“可是……我們住在哪里?”
話音一落,鐘澤就聽到身后傳來樹木倒塌和破土的聲音,等他回頭,一座巍峨高聳的建筑已經拔地而起,與此同時,周圍的空地也在迅速變化,正成為干凈整潔的園林。
“我們的新家。喜歡嗎?這就是我一開始想要的——和你生活在只屬于我們的樂園里,現在我終于得到了。”景辛臉上洋溢著幸福,微笑著說。
是啊,就和最初一樣。鐘澤心想,包括得哄著他這一點都沒變。
不過,也有不一樣的地方,這一次是真心的。
這自不必說了,景辛都沒覺得愛他有任何不妥,他當然也不會覺得倆人的身份是阻礙,畢竟愛上這家伙的時候,他就是個危險人物。
愛一個人,當然希望他精神愉快。
所以,同樣的,如果景辛愛他,自然也會讓他過得快樂。
比如重新創造人類什么的,讓他開心。
鐘澤牽起景辛的手,走向了住所,微笑,“我們回家吧。”
——創世紀:第一卷
在鴻蒙初開之際,大地之神與海洋之神和諧共存,享受著無盡的快樂時光。然而,隨著歲月的流逝,海洋之神心中漸生寂寞,遂萌發創造人類的偉大構想。
此念一出,陸地之神立刻反對,認為人類的降生將打破這片寧靜與和諧。然而,出于愛意,陸地之神最終屈服于海洋之神的熱切愿望,允許他以陸地的泥土和海洋的水滴,共同塑造出第一批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