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示好
川一邊幫柳壘著木頭, 一邊注意著在遠處的遙,見到木離去,川才松了口氣, 而遙還在原地站著, 川又有點想去找他。
他正糾結著, 一轉頭就看見柳正揶揄地看著他。
“怎么?很關心遙啊?”柳笑著問自己的兒子。
川梗著脖子不說話, 手下不停, 一副專心干活兒的樣子。
柳見他這樣,笑得更開心了,嘴上卻說著:“我看啊,木和遙也挺配的, 木人老實,狩獵也厲害, 一定能把遙照顧得很好,你說呢?”
川一聽直接把木頭放下,甩下一句“我不覺得”,就去找遙了。
留柳在身后哈哈大笑-
“遙,你在做什么?”川步調大, 走到遙身邊卻放輕了腳步。
遙轉過頭,看見來人是川, 又把頭轉了回去,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晚風溫柔地撩起遙的碎發, 露出的耳尖還有些泛紅。
“看看風景, 今天的晚霞真美。”
遙仰頭看著天空, 川在遙側后一步,看著遙。兩人都沒說話, 氣氛倒也不尷尬,風吹草動,發出窸窣的聲音,兩人都在想著自己的事情。
“遙!川!快回來吃飯了!”過了一陣,柳遠遠地叫兩人回去。
晚上吃飯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大家圍著火堆坐下,手里抱著果子,有族人調侃“現在吃這些東西都覺得沒味兒了”,大家都笑著表示贊同。
夜光石慢慢發出藍色的光,遙把玩著石頭,覺得很神奇。晚上聊天的時候才知道,原來馬族是住在地下,他們在草原上挖了一個個草包,在地下燒火不方便,所以很需要這種發光的石頭。
而羽族人也弄明白了,為什么在平原上飛了那么多次,都沒有發現馬族的領地,原來是在地下-
幾天后,他們一行人終于又回到了熟悉的平原,羽族與其他人陸續道別。遙還被林邀請去長尾族做客——去集市前,遙答應了他們幫忙做幾個藤蔓袋。
回到這里,大家都化作了獸型,林對遙發出邀請時,尾巴還勾了勾遙自然垂下的手。
遙剛點了點頭正要回話,川就把遙的手牽了回來說:“之后我會把遙送過來,現在先不過去。”
林聳了聳鼻子,沖著川“吱吱”叫了兩聲,在遙對川的話表示了贊同后,林這才作罷-
羽族,天空中巡視的獸人發出一聲長啼。
在地上的小獸人立馬站起來,沖著天空張望:“是不是族長他們回來了!”
“誒,我看看!”
“真是!族長!風!”
羽族還未落地就受到了族人的歡迎,一只只白色的大鳥舒展著翅膀落下,大家熱情地圍上來給他們解獸皮袋。
“族長,你們帶了些什么回來啊,這么重!”沒去的獸人們都很好奇,去集市前獸皮袋裝得滿滿的,回來還是這樣。
岳朗聲一笑,“這次托遙的福,我們帶了不少好東西回來。”
說著他先拆了自己的那些獸皮袋,他的伴侶草走近把里面的東西拿出來。
“哇,這個獸皮好好看,”取出來的獸皮花紋鮮艷,和羽族人常用的獸皮的花紋大不相同。
“怎么還背了石頭回來?這個果子是什么?沒壞吧?”
其他獸人支著腦袋望了一眼,笑著說:“這可是好東西!之后讓遙給你們做頓好吃的!”
去集市的人回來之后,山林變得熱鬧起來,族巫在遠處坐著,笑呵呵地看著大家。
這次獸人們回來發現,族里還多了不少小孩子,原來是以前還只是小鳥的小獸人能化形了,此時他們還就只到獸人們的大腿高,柏本就是族里最小的獸人,估計過不久也可以變成人形了。
毛領著遙去他的小菜園,現在的小菜園可以說是生機勃勃,麻樹枝上已經發了嫩芽,辣果苗也長大了,之前本就出苗的甜面果看上去再不久就要收獲,只是綠皮果樹好像沒有種出來。
這些果苗長得綠油油的,但卻東一片西一片,毛解釋道:“你走后,大家都想來照顧菜園子,最后只好一人分幾株苗負責,那些雄性獸人只知道澆水,好幾個出了苗的都被澆死了,還好活了這么些。”
遙彎彎眼睛,還真讓他給猜中了,看來現在這些果子長得這么好,還多虧了毛,遙對她很感激。
晚上,遙沒有再做烤肉,因為麻樹果和辣果不夠了。
他打算今晚讓大家嘗嘗稻果,幾個雌性獸人來給遙幫忙,不一會兒面前就堆滿了白生生的硬“石子”。
“這什么果子啊,這么小?”不僅幫忙的獸人好奇,周圍的人也湊上來問道。
遙臉上帶著笑,手下動作不停,說:“待會你們嘗了就知道了!”
晚上大家騰出陶鍋給遙,想看看這次是怎么做的,結果等水沸騰后,遙把淘洗好的“石子”扔下去就不管了,又另用一鍋開始煮肉。
獸人們都有些疑惑,遙,這是要做什么?什么都不放?這不是沒有味道嗎?
過了一陣,肉煮好了,遙麻煩獸人們把肉撈出來割成片,另一鍋也變得粘稠,遙撒了些鹽粒進去,攪拌攪拌就把鍋拿下來放到一旁的空地上,說可以吃了。
族人們雖然不理解,但還是很捧場,現在大家對遙都有了些盲目的信任——遙做的東西絕對好吃。
等吃到嘴里,獸人們一時不知道怎么評價,這稻果口感細膩,味道清淡,還有點回甘。
遙又把另一鍋肉做好了,片好的肉被裹上醬汁,小白果的味道突出,卻不違和。這頓晚飯聞上去沒有之前的那么誘人,但大家一口肉一口稻果,卻吃得很香。
后來,獸人們還發現這稻果很飽腹,就這一碗還是摻了水的,都抵得上吃一大個果子了。
雌性獸人們很喜歡這種果子,知道是從集市上換來的,這片山林沒有,都紛紛讓遙種到菜園去-
最近幾日,遙都去了長尾族做藤蔓袋。
早晨川會背著遙飛過去,這時要是遙還沒清醒,就會趴在川的背上再瞇會兒,傍晚,川又會準時到長尾族領地邊接他。
頭一日,川怕遙會餓肚子,中午還會再飛來給遙兩個果子,搞得遙哭笑不得。
這幾天下來,遙把藤蔓袋的做法教給了長尾族,大家對遙很感激,平時他們會去樹上摘果子,這藤蔓做成的袋子會輕便很多。
長尾族的小獸人也很喜歡遙,它們正是活潑的年紀,身小靈活,還喜歡爬來爬去,遙脾氣溫和,有時候身上掛好幾只小獸人也不生氣,會溫柔地用手撓撓他們的下巴,還會把果子分成小塊再喂給他們。
川每天把遙送去長尾族后也不回族里,而是像柳常說的那樣,開始探索這片土地,他舒展著雙翅,飛得自由自在,他本就是天空的霸主。
最近他都去矮山的背坡,因為朝向不同,這邊的植物也不太一樣,川想到遙的小菜園子,這幾天就常摘些他不認識的葉子、果子來找遙。
在第二天,川摘的果子里夾雜了幾朵小花,被遙抽出來聞了聞,看上去很喜歡的樣子,隨后的幾天,遙每天傍晚除了收到一些不認識的野果野草外,還會額外得到一束漂亮的野花。
可能喜歡美麗的事物是雌性們的天性,長尾族的雌性獸人們看到都很羨慕,還問遙,川是他的伴侶嗎。
每當這時,遙都紅著臉搖頭。
而這幾天下來,遙的木屋外都插滿了漂亮的鮮花,柳看著很欣慰,又沒忍住拍了拍束,讓他學著點,于是在遙去長尾族這幾天,族里流行起了送花。
遙去長尾族的最后一天傍晚,長尾族的獸人們給他準備了一大袋果子,都是大家注意到遙喜歡吃的,遙當下覺得意外,后又覺得是意料之中,他笑著接過袋子和長尾族的人揮手道別-
“遙,醒醒,我帶你去個地方,”此時還沒到平時起來的時間,天未亮,周圍一片靜悄悄的,川用羽毛輕撫著遙的臉,低聲叫他。
遙揉揉眼睛,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嗯?”,聽得出來他還沒睡醒。
川等了會兒,見遙動了動又歪頭睡了,他只好變成人形用略厚的獸皮把遙裹住,再變回去,想用翅膀把遙弄到背上去。
遙被折騰得也沒法睡好,就自己迷迷糊糊地趴上去了——現在遙已經很熟練了。
川背著遙出了木屋,雙翅一陣,飛向天空。此時,天已經蒙蒙亮了,川想了想,換了個方向,向矮山山頂飛去。
遙在睡夢中聽到一聲熟悉的長啼,他意識漸漸蘇醒,能感受到風快速掠過臉頰,才迷糊地意識到自己好像在川的背上。
遙張開雙眼,眼睛才裂開一絲縫,光就迫不及待地涌了進來,他被刺得猛地一閉,又慢慢睜開,隨即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
金色的光芒從大地的盡頭冒出來,紅日的輪廓都顯得有些模糊,萬物還未復蘇,卻已添上生機。
遙看了日出,又被川帶到了矮山背坡的一處小溪旁,陽光在水面上跳躍,像星星墜到了地上。
此時遙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他落地后好奇地往周圍看了看,就發現了之前川給他帶過的花,不過之前只有一束,而這里有一片,遙興喜地跑進花叢,川就在旁邊笑著看他。
這附近川已經探查過了,沒什么危險。見遙自己也玩得很開心,川就去抓了點小型的野獸,中午就在這兒吃飯。
下午川帶著遙去小溪抓魚,小雌性哪里做過這種事情,好幾次魚都從手邊溜走,氣得他直撅嘴,后來川手把手教他,等遙終于抓到魚,才又開心了。
兩人玩到傍晚才回去,一整天遙的笑容就沒停過。
等到夜里遙窩進川的翅膀下,才后知后覺地開始思考,川什么時候開始對自己這么好了?
第24章 收獲
“來, 這個是治療傷口的,你們聞聞,不是很苦對不對?”
“如果是新鮮的話, 嘗起來還有點甜味, 它的葉子長得比較特別, 是齒狀的……”
最近族巫都在帶著族里的小獸人認草藥, 他坐在大樹下, 舉著已經曬干呈黑色的草藥說著,還讓附近的小獸人湊近來聞聞。
他面容慈祥,語氣溫和,可能在族巫看來, 自己循循善誘,可對小獸人來說, 卻很是催眠。
柏這個還沒化形的小獸人也沒能逃過,他被族巫抱在懷里,草藥就在他腦袋頂上晃來晃去,他稍微一打盹兒,族巫就捏捏他肉乎乎的小翅膀, 嚇得他趕緊睜開眼睛。跑不掉又睡不著,小鳥只好氣鼓鼓地盯著眼前的草藥。
“遙, ”族巫遠遠地看到遙打理了菜園后暫時沒什么事,就招招手把他也叫過來說,“你也過來聽聽。”
小獸人們把族巫圍在中間, 遙就走到他們的身后盤腿坐下。和小獸人們老瞌睡不同, 遙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在學。
另一邊, 柳見遙走遠了,就把川拉過來問話:“昨天你們去哪兒了, 出去了一整天。”
“去矮山背坡了,”川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去那兒干嘛?還就你們兩個,”柳想套出點什么話來,故意問他。
川一副有些無語的樣子,看著柳的眼神仿佛在說“你不早就知道了嗎”。
柳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才正經地跟他說:“你喜歡遙,他知不知道?想要遙做你的伴侶就要好好跟他說清楚,別又像上次被別人搶先了。”
川“嗯”了一聲,看遙還在族巫身邊乖乖坐著認草藥,就自己撲扇兩下翅膀飛走了。對于柳說的事情,他心里有數,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
傍晚,川回來時習慣性地給遙帶了一把野花。每次遙接到花都有些不好意思,他低下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新鮮的野花散發著清香,拯救了遙聞了一天草藥的鼻子。
說起來也是奇怪,以前族巫沒事的時候要么出去采藥,要么就在山洞里搗鼓藥粉,從未教過大家認草藥。
有族人問他,怎么最近開始教小獸人們這些了,族巫就還是那副樂呵呵的樣子回道:“閑著也是閑著,你們有空也來我這兒聽聽,以后這些小傷就自己處理了,還不用我費事。”
這些獸人一聽要把自己也拉過去認藥,都趕緊跑開了,他們只記得住哪些食物好吃!-
昨夜,遙想著想著就迷迷糊糊睡著了,今晚他窩進川的羽毛后又開始琢磨,越想越覺得川不會是在追求自己吧,又有點怕自己在自作多情,總之想到后來,他覺得這羽毛都有點發燙。
而隔壁屋里,柏夾在阿姆和阿爹的中間很快就入睡了,被族巫抱了一天的小鳥滿身都是藥香,柏在這清苦的味道里睡得很不安穩,到了半夜,竟就這么睡著變成了一個奶呼呼的小孩。
柏變成人形后沒醒,旁邊的柳和束卻立馬就醒來,柳借著月光看著自己初成人形的小兒子,他此時正皺著眉頭撅著嘴,小拳頭也握得緊緊的,像是做了什么噩夢-
遙想了一晚上,有結論卻又不確定,第二天醒來面對川都帶了些別扭,猶豫著要不要和川建議晚上分開睡,畢竟天氣也暖和了,但是突然這么提會不會有點奇怪?
川看著遙糾結的樣子,疑惑地問他怎么了,遙支支吾吾,又糊弄了過去。
大家早上起來沒有看見白毛小鳥,卻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小孩站在柳身邊,都驚喜地圍上去,到此族里所有的小獸人都能化作人形了。
小孩被大家圍在中間,沒了還是小鳥時神氣的樣子,反而有點害羞,柳好笑地捏了捏他肉乎乎的小臉,跟大家伙說。
“他呀,昨晚睡到半夜就化成人形了,只怕是夢到了族巫在拉著他認草藥呢,睡著了臉還皺成一團。”
獸人們哈哈大笑,而柏臉都羞紅了,因為阿姆猜對了。
遙也正站在旁邊好奇地看著柏,小孩和遙對視一眼又趕緊把眼神移開,臉肉嘟嘟粉撲撲的,遙心中覺得神奇,這個紅著臉的陌生小孩居然就是老撒嬌找他理毛毛的小鳥?
之后遙還是照常先去小菜園溜一圈,澆水除草,看看果子、野菜們長得怎么樣了。之前他就發現甜面果長得差不多了,打算今天挖開看看。
周圍的獸人見遙拿著石鋤,問他要干什么,遙說打算看看果子成熟沒。
早晨,大家都沒什么事兒,就過來幫忙,只是挖果子哪里需要這么多人,更多的還是站在旁邊看熱鬧。
“呀,還真長出來了,”毛本來就在幫遙打理園子,這次肯定不會錯過。
遙也很高興,挖開泥土后露出的甜面果看起來長得不錯,再在土里埋上幾天,肯定個頭更大。
“哎,我看看呢!真長出來啦!”
“遙,要不挖兩個來吃吧!好久沒吃了!”山林附近成熟的甜面果早就被挖光了,最近大家都吃的別的果子,倒是有點想念這甜絲絲的味道了。
遙笑著回道“好”,就和毛還有幾個雌性一起挖了一小片,把個頭大的果子挑出來,小的就繼續埋在地里。
現在遙的菜園已經比最初擴大了不少,里面的果子、枝苗也不再長得東一片西一片。
川閑下來后果然就像柳說的那樣,常往外飛,并且每次總會帶些附近沒有的野草野果回來,當然漂亮的野花是少不了的。那些認識的食物,遙就留種種下。
現在菜園里郁郁蔥蔥,不僅種了甜面果、麻樹、辣果這些,還種了黑果、野菜等等,最近在族巫那里認藥,遙還有點想去尋些藥草來種。
提到野菜,這是羽族以前沒吃過的東西,遙給族人做了幾頓野菜肉湯,雌性獸人們接受良好,雄性獸人們就不太感興趣,只覺得是多了一種能吃但不好吃的食物。
甜面果摘得不少,但還是不夠族里一人一個,遙就把甜面果剝了皮切小塊和稻果一起煮,又摘了些野菜,切成小段和肉糜揉在一起,再加了點黑果汁腌著,待會用來煎肉餅——這是獸人們最能接受的野菜吃法,因為沒什么野菜味。
麻樹果和辣果還沒成熟,所以最近羽族的人都吃得清淡。只是時不時會獸人跑到遙的菜園子邊看著兩個果樹苗念念叨叨,好像在叫他們長快一點-
入夜,雨淅淅瀝瀝地下起來。
有偷懶沒在木屋屋頂搭獸皮的獸人被雨水澆醒,現在是睡意正濃的時候,誰也不想爬起來,只好整個獸人縮到獸皮里。
“這雨怎么還不停啊,”坐著木屋前的溪手托著下巴望著屋外的天空。
“就是,連著下了兩天了,”住在對面的柳也唉聲嘆氣道,隨后兩人相視一笑,因為他們發現對方也是同樣的姿勢。
“當時還不知道遙建這菜園子有什么用,現在才發現很方便啊,”溪看著離遙的木屋不遠的菜園說到,“還好有這菜園子,不然我們果子都吃不上了!我可不想冒著雨去采集。”
周圍的獸人聽了都點點頭,有雌性獸人心里還暗暗打算,之后他們也建一個。
自那夜起,不僅是矮山,森林、平原都在下雨,太陽成天躲進黑壓壓的云層,整片大陸都變成了灰色,獸人們活動不再那么頻繁,野獸也躲進了山洞,一時大地變得靜悄悄,只有落雨滴答的聲音。
——是雨季到了。
看族人不方便出行憋著難受,遙琢磨著做了把簡易的傘,其實就是用輕薄的獸皮為頂,里面用獸骨或者樹枝支撐,再留一根長些的木棍作柄,連接處都用獸筋固定,除了不便收納,擋擋雨還是不錯,舉著傘比走路時披塊獸皮遮住頭身要方便得多。
“這傘真不錯!”
“我家還有獸皮,誰要!”
“柳!待會我們去森林逛逛吧!憋死我了!我們打傘去!”
山林才又熱鬧了起來。
除了傘以外,最近還發生了件好事,那就是族里好幾個雌性都揣崽了,其中云懷上的還是雌性幼崽!
羽族的雄性幼崽都是蛋生,懷上孩子的雌性看上去并不明顯,只是食量會變大,羽族的獸人們對這些不敏感,往往懷了一陣才會發現,而要是懷的雌性幼崽,那肚子就會慢慢拱起,一眼就能看出肚里有小獸人了。
正是因為云,族巫把族里有伴侶的成年雌性都檢查了一遍,這下又發現了好幾個有小鳥的獸人。
他們羽族終于又要迎來新的生命了!-
最近,羽族的人都很高興,川卻有點奇怪,即使是在下雨,他也有些抑制不住老想往外飛,于是他常跟著族人去狩獵,偶遇放晴,也會出去飛一圈,只是每次回來時都變得濕漉漉了。
遙看不過去,總要給他擦羽毛。
川弄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這樣,但是能讓小雌性給自己理理毛也是賺到。
到了晚上,川會覺得骨頭疼,翅膀也在隱隱作痛,難道是最近飛久了或是淋了雨?
第25章 筑巢
川回過神, 自己又飛在了空中,他有些乏力地扇了扇帶著雨水的翅膀,下著雨的緣故, 他的視線有些模糊。
平原上目光所及, 一只野獸都沒有, 森林看上去也陰沉沉的。被打濕的翅膀飛起來有些沉重, 川茫然, 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
他已經持續這種狀態好幾天了,晚上因為隱痛睡得不好,白天精神有些恍惚,但常常等他回過神時就發現自己已經在空中了, 像是在尋找著什么。
傍晚,川又帶著滿身的雨水回到遙的身邊, 他精神不振,但還是記得給心愛的小雌性帶花,此時川正銜著一朵小花,把腦袋支到遙的手邊。
“謝謝你,川, ”遙伸出小手先摸了摸川的大腦袋,他已經不再糾結川是否在追求自己了, 擔憂已經占據了他的內心。
一人一鳥站在木屋檐下,遙熟練地拿出獸皮給川擦水,又用麻布盡量把羽毛吸干一點, 再掏出梳子給川整理毛發。
梳齒已經被遙打磨得很光滑, 遙先給川把背上和翅膀上的羽毛整理好, 川再團好身子低下頭,讓遙給他梳梳腦袋頂, 這是川自己撓不怎么到的地方,梳起來格外舒服。
遙溫柔地看著輕輕靠在自己身上的鳥兒,眼神里卻透著憂思。
柳也關注到大兒子的狀態有些不正常,平時愛往外跑就算了,這下著雨也成天往外飛。
他站在自家屋檐下看著對面遙在細心地給川整理羽毛,心里猜測,難道是這小子新的追求技巧?
大家都沒往生長期上想,因為按正常來說,距離川的生長痛來臨,還有好些時間-
接連下了十幾日雨后,太陽終于再一次掛在了它該在的位置,云層還是有些厚,陽光凝成金色的光柱穿過云與云之間的縫隙射下來,遠遠看上去就像天空被利刃扎破了,羽族人忙碌間抬頭都會被這特別的景象吸引。
這片大陸被雨水沖走的色彩又一下子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平原上的野獸又慢悠悠地出來啃嚼嫩草,森林里也時不時傳出清脆的鳥叫聲。
羽族里好幾個雌性拿了石鋤開始翻地,這次打算在平坡那邊建個新的菜園子,畢竟也不能總在遙那里蹭吃。
出去采集時,雌性獸人們也會注意帶些小苗回來,到時候就栽在新的菜園里。
因為族里有了未出生的幼崽,雄性獸人們狩獵更有勁兒了,換著不同的野獸往族里扛。
雨季來臨前,遙還把陶罐折騰出來了,大家都發現了陶罐十分適合儲物,現在天一放晴,陶窯就又熱鬧了起來。
族巫還是拉著小獸人們在學認草藥,但大概是這些小獸人們不專心,他們還沒遙這個偶爾才來旁聽的人認得多。
現在雨停了,族巫還在考慮帶著小獸人們去森林里采藥,聽到這個消息小獸人們倒是十分積極,只要不一直坐著,他們都開心!
族里的人都能找到自己事情做,大家忙忙碌碌,都想把生活過得更好。
之前川一直把翅膀的隱痛歸因于久飛和淋雨,可雨停了,川還是會感覺翅膀作痛,他嘗試過變成人形,可人形時痛感會更加明顯,現在,他晚上睡著后甚至會不自覺地抽搐。
遙總是窩在川的翅膀下入睡,也注意到了川的異常,川意識清醒時還好,在鳥兒沉沉入睡后,翅膀會顫顫抖動,遙擔憂地摸了摸川的身側,他也沒有醒來-
“族巫,”遙見川一早又飛走了,就像昨晚翅膀發顫的不是他一樣,遙猶豫片刻還是去找了族巫,“我發現川最近老愛往外飛,昨晚睡著后,他的翅膀都在發抖,他是不是生病了?”
與遙的擔心不同,族巫若有所思,開口道,“等川回來了,我來看看。”
遙點點頭,心里稍微放松了些。
遙也跟柳說了這件事,搞得柳一天做事也有些心不在焉的,等川回來了看族巫怎么說吧。
傍晚,川跟著狩獵隊一同歸來,今天也是收獲頗豐的一天,川也抓了一只野獸,他手里塞得滿滿的,心卻有些空。
“川!”遙站在遠處喊他。
川正愣神,聽到聲音趕緊抬起頭,看見遙正招著手叫他過去。
“怎么了,遙,”川走近問他。
遙抬起頭來,看著這個比自己高一頭的雄性獸人說到:“最近是不是有些難受?讓族巫給你看看好不好?”
說起來,遙其實沒怎么正面打量過人形時的川,往往對視一會兒就會把目光移開。
人形的川身量高,看得出骨架很寬,肌肉薄薄的附在身上,他鼻梁高挺,眼睛狹長,羽族人的眼窩都很深,睫毛纖長,所以往往顯得眼神深邃,只是川尚未經歷生長期,整體看上去還有些青澀。
川不知道自己睡著后翅膀的抽搐讓遙察覺到了他的不適,只是他也弄不清自己是怎么了,所以也該找族巫看看了,川應了一聲“好”,乖乖跟著遙去找族巫。
“回來了,”族巫看見兩人走近,沖著川打了個招呼,起身讓川在他剛坐下的地方坐好。
族巫掀了掀他的眼皮,又摸了摸川的脊骨,再讓他變成獸型,拉開他的翅膀狠狠拽了幾下,問川的感受,最后說:“川,你的生長期要到了。”
兩人一個疑惑,一個驚訝。
遙疑惑什么是生長期,川驚訝自己生長期提前了。
川這才明白了為什么自己老想往外飛,因為他要找適合度過生長期的山洞,要找筑巢所需的巧樹樹枝,他睡覺難受不是因為淋雨或疲憊,而是他要長大了。
之后的日子,川還是早出晚歸,他不再茫然,而是充滿了期待。
只是每天川回來時都難掩疲憊,讓遙有些心疼-
最近的川充滿了干勁,他得找到比他現在的獸型大不少的山洞,再去找巧樹,他掠過矮山的每一處,路過大小合適的山洞都會進去看一看,他一定要找到最好的山洞,因為他想讓小雌性陪他度過這次生長期。
山洞多,川得一一查看,還得作比較,所以選山洞就選了好久,最后他選中的山洞,在一處斜坡上,洞口的位置略高于平地,這樣即使下雨,雨水也不會倒灌到山洞里來,洞肚渾圓,洞里的地面略向下凹,川打算多摘些樹枝,鋪在下面,這樣會更舒服。
更重要的是,洞外有一片野花叢,現在野花還是將開未開的狀態,等他把巢筑好,這野花應該開得正好合適,遙一定會喜歡。
川解決一件大事,心情放松了些,今天一回來就飛到了遙的身邊,有些撒嬌地把腦袋蹭到遙的臉邊,遙有些驚奇川的主動,笑著用手揉了揉鳥兒的側臉。
接下來的幾天就是尋巧樹,擇樹枝了,巧樹不難找,因為對于鳥兒來說,巧樹散發著獨特的味道,聞上去除了濃郁的木質香外,還帶著一絲苦味,但巧樹樹枝啃咬起來卻是甜的。
除了樹枝外,一般鳥兒還會收集一些草莖、泥土、苔蘚等,但川打算收集一些漂亮的獸羽或者顏色鮮艷的獸皮來裝飾他的巢穴。
只是沒等川布置好山洞,生長痛就猛地襲來,大概是之前耽擱太久,所以現在留給川筑巢的時間很少。
川夜里又開始頻繁地抽搐,有時候還會低聲呢喃般“啾啾”兩聲,讓遙又擔心上了。
他把這些狀況跟柳說了,柳聽后也一臉愁容——川的生長期已經開始了,但他看得出川還沒立刻入巢的打算。
川每天強忍痛苦地飛來飛去銜樹枝,費力地獵捕毛□□亮的野獸,準備甜分充足的果子,努力讓山洞變得更加舒適。
晚上川飛回來時,翅膀仍然寬大有力,但遙還是皺著眉頭,看著川慢慢降落。
他忍不住向前主動摸摸鳥兒的羽毛,說:“川,你是不是生長期到了。”
川看得出遙對他的擔心,但什么都沒有說,只低下頭用鳥喙蹭了蹭遙的側臉,他一定要給他的小雌性最好的。
族里其他人也看出了川的不適,讓川不必跟著狩獵了,川領情地點點頭,他還需要去捉點別的野獸。
日子一天天過去,身上的疼痛也愈加明顯,那痛仿佛是從骨頭縫里鉆出來的,每一次撲扇翅膀都有些筋骨撕裂的感覺。
川在這些日子里,收集了爪獸艷麗的尾羽、四足獸厚實的獸皮,從集市上帶回來的麻布也被川霍霍了幾張,最令川滿意的還是他偶然捕到的月禽,這種野獸不常碰到,它有著像月亮一般皎白的毛發,是羽族求偶時會獵捕的野獸之一。
川把這些獸皮都處理干凈才放回他看好的山洞里,此時的山洞里鋪滿了巧樹樹枝,怕泥土有難聞的土腥氣,川沒有挖泥來讓巢穴更堅固,而是把樹枝層層疊疊地纏繞在一起,沿著洞壁呈碗狀,樹枝的縫隙間會用撕碎成小塊的獸皮填充,巢的內部鋪滿了柔軟的內襯,漂亮的獸皮或羽毛都放在了最上面,新鮮的果子就堆在山洞的角落。
這日,黃昏正好,族人聚在一起熱鬧地準備晚食,川興奮地撲到地上,用腦袋拱著遙讓他上背,又展翅飛走。
他要和自己的小雌性共同度過生長期。
第26章 生長期
晚飯做好, 川和遙遲遲未到,柳跑去木屋找他們,房間里空無一人, 看到屋前的爪印, 料想是川把遙帶走了。
柳想到川終于要開始度過生長期, 心里暗暗松了口氣, 又低聲念叨到, “之前和這小子說的話,他聽進去沒啊。”
“柳,川和遙呢?”幾個雌性知道柳去找他們了,這會兒見他又是獨自一人回來, 疑惑地問道。
柳好笑地擺擺手,“川把遙帶去陪他過生長期了。”
“哦~”周圍的人都友好地起哄道, 看來族里又要成一對了。
而被川這么急急帶走的遙坐在他的背上,心中有了一定的猜測。等川落地后,面前正有一個山洞,遙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此時天空已經暗了下來,山洞里發出幽幽的藍光, 遙好奇地探頭往山洞里看了看,里面還真有一個鳥巢, 只不過鳥巢很大,里面鋪滿了獸皮,現在光線昏暗, 只能看出獸皮顏色不同, 有深有淺, 角落里還放了一堆果子。
川見遙在洞口探著身子看,就是不進去, 有些著急地用鳥喙輕輕頂了頂遙的后背。
遙被推得往前,趕緊轉身,笑著安撫大鳥道,“行了,行了,別推我,我這就進去。”
他手腳并用地爬進鳥巢,獸皮上的毛蓬松干凈,摸起來比在木屋用的獸皮還要舒服,一進山洞,遙就聞到了一陣濃郁卻不刺鼻的木質香味,完全把山洞里該有的潮濕的土腥味蓋了過去。
因為巢穴是按照川長大后可能會達到的體型做的,鳥巢比較大,遙跪坐在獸皮上看起來小小一個,但是小雌性完全在自己“領地”上的感覺還是令川很滿足。
川跨進來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把遙團在中間,又用翅膀扒拉了幾個果子過來,叫遙吃。
“對不起,遙,應該等你喝了熱湯再帶你過來的,”川有些懊悔,接下來的幾天,他不能捕獵,小雌性只能吃果子,他不是沒想過獵些野獸來,但野獸肉不好存放,而且他不想把洞里弄得臟臟的。
遙隨手拿了一個,發現果子已經被川清洗干凈,但嘴上卻說:“你怎么不問問我,萬一我不愿意來?”
川的脖子一下立起來,雖然鳥兒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遙還是感覺川一下子就嚴肅了。
山洞里氣氛一時有些僵,只有遙咬果子的聲音,他把果子咽下去好笑地說:“我開玩笑的!不然剛到這兒就讓你帶我回去了。”
鳥兒又盯著遙看了會兒,發現他的確神態放松,才把腦袋伸過去蹭了蹭遙,嘴里呢喃著“對不起”。
夜里本來也沒什么事情可做,川見遙沒有什么不適,就迫不及待地陷入了沉睡。
遙邊吃果子邊打量著入睡的川,現在他的羽毛不長但長得很密,等遙靠過去,川沒有醒來但還是習慣性地抬起翅膀把遙攏了過去,川翅膀下到肚子這塊的羽毛更像是絨毛,十分柔軟-
羽族。
“誒,我怎么沒見到川啊,”次日,常去狩獵的獸人并沒有見到川的身影,摸著腦袋問。
“我也是,之前他不是最積極了?”前幾天獸人們讓川不用去狩獵了,但川還是會跟著飛出去抓野獸,只是目標不同。
有雌性在旁邊聽到,笑著回道:“人家川把巢筑好了,帶著遙去過生長期了。”
“啊?”
獸人們都會心一笑,除了鳴,他想到自己還問過川,他去追求遙怎么樣,川當時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樣子,原來川早就看上遙了?
雖然遙走得匆忙沒有交代,但知道菜園近日沒人打理后,大家都主動去給遙的菜園澆水除草。
族里的菜園也挖得差不多了,仿造建好的菜園的樣子,獸人們在坑與坑間都留了些距離,雖然他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羽族的菜園子就比遙的大多了,現在只種了一小塊地,菜園修好后,去采集的雌性們都更積極了,不是積極地找果子,而是為了挖果苗-
第二天遙醒來,發現川沒什么動靜,他伸手揉了揉川肚子上的絨毛,川疲憊地掀開眼皮,打開翅膀讓遙鉆了出去,又將眼睛閡上了。
遙適應良好,覺得在這里睡著和在木屋睡起來沒什么區別,甚至伴著巧樹特別的木香讓他睡得更香了。
他點了點川的鳥喙,見他沒什么反應,就自顧自地出山洞透透氣。
沒想到,一出山洞,半個山坡的野花映入眼簾,早晨花朵、草葉間還盛著露水,顯得格外嬌嫩。
遙伸了個懶腰,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又轉身扒著鳥巢邊,沖里面喊著:“川?”
此時的鳥兒陷入了昏睡,沒有給遙回應。
遙知道川的狀態不好,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頂后,往野花叢走去。
在這邊,遙沒有事情做,索性放松放松,他走進花叢,露水沾濕了遙的小腿,花兒顏色不同,放眼望去姹紫嫣紅,很是好看。
遇見喜歡的花,遙就連著花莖一起摘下來,握在手里,等到太陽爬到腦袋頂,遙就又回到山洞,給川帶上一個花環,白色的羽毛配著色彩鮮艷的花環,讓川的氣質都變得柔和。
川呼吸平穩,只是一直在睡覺,遙沒有打擾,自己取了個果子吃,日光照進山洞,遙這才發現,獸皮不僅躺著舒服,看上去也很漂亮。
川正躺在一塊顏色紅黑交織的獸皮上,而遙這邊則是純白一片的獸皮,這獸皮沒有一點雜色,摸上去毛又密又軟,遙對比了下,發現自己這邊的獸皮更舒服,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兩塊獸皮下還壓著不少獸皮,都是遙在木屋沒有見過的毛色,可見都是川新獵來的。
靠近遙這邊的樹枝間還插著些鮮艷的羽毛,這不是鳥兒的羽毛,看上去也是野獸的,大概是為了讓自己的巢穴更好看?
用完果子,遙還是去山洞外溜達,他沒有走遠,只在是山洞旁的樹不少,稍走遠一點,就會發現山洞被遮住了,遙一邊留心山洞的位置,一邊往周圍探去。
食物沒找到,倒是發現了族巫提過的草藥。
遙欣喜地走過去,正好他之前就打算種一些。這邊沒有獸皮袋,遙打算采集了一小部分就回去了,之后多來幾次。
他正用木頭小心地挖著草藥,雨滴突然落到了他的手臂上,遙抬頭看了看天,天空倒還放亮,但仔細一聽,林間已經傳來雨滴落在樹葉上的聲音。
他趕緊收拾好往山洞走去,果然沒一會兒雨就下大了。
雨季到了尾聲不代表不再下雨,遙被困在山洞里又迷迷糊糊靠著川睡了一覺,醒來后發現雨更大了,還不到太陽落下的時間,但天已經變得昏暗。
因為洞口的位置略高于平地,所以雨水并沒濺進來,遙無所事事,開始給川梳理羽毛,鳥兒的羽毛通常情況下是很順滑的,所以遙更像是在趁川熟睡,滿足平時想揉毛絨絨的鳥兒的自己-
什么時候睡著的遙不知道,但此時他被抽搐的川驚醒了。
今晚,遙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睡在川的翅膀下,大概是玩羽毛玩著玩著就靠在川的身上睡著了。
夜光石在山洞里幽幽地亮著,遙看見川的翅膀緊緊貼在身上,鳥兒的頭已經埋進了樹枝間,“咯吱咯吱”地像在啃咬著什么,川整個身子都在抖動,像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遙用手摸了摸川,幾根羽毛就這樣滑落了下來,就像枯敗的落葉。
洞外的雨更大了,洞口像掛上了水簾,嘩啦啦的雨聲落在遙的耳邊,讓他心中的煩躁更甚了幾分-
接連幾天川都是這樣,外面的雨斷斷續續地下著,遙想去找柳,去找族巫,可沒有川,他根本回不去,遙感到無力和沮喪。
川的羽毛掉得更多了,現在巢穴里鋪滿了他的羽毛。
他還是常常啃咬樹枝,遙好奇地掰開嘗過,發現斷開的樹枝會流出甜甜的汁水,川大概是靠這來獲取能量,想到這兒,遙稍微放心了些。
又過了幾日,雨停了,天空再次放晴,太陽照常升起,仿佛之前只是偷了個小懶。
川不再抽搐,他的體型開始迅速地拉長,簡直一天一個樣,漸漸地,鳥巢都被他占滿,遙只能擠在獸皮和川之間,他動一下,就能撲起些羽毛來——現在川身上的羽毛已經變得長而富有光澤。
看川這個狀態,應該是生長順利,遙也不再擔心,又頻頻出入山洞。
被雨澆得垂下頭的花兒,遇了陽光又挺起了身板,遙給川做了各式各樣的花環,身上添了色彩的鳥兒看上去不再那樣死氣沉沉-
這晚,遙跟往常一樣自顧自地拉開川的翅膀縮進去,沒有發現大鳥修長的尾羽動了一下。
到了早晨,遙在川的懷里舒展了身體,現在他在川的身邊已經很自在了,因為鳥兒總在沉睡,想到以前他清醒過來總會在川的翅膀下僵住不動,遙就覺得已經過去好久了。
只是這次,他剛從翅膀下探出頭,就發現川正睜著眼睛看著自己。
鳥兒的眼睛不再圓似黑豆,而是變得狹長,顯得他更有氣勢,只是川還帶著花環,又讓遙覺得此時川的眼神里透著喜悅。
川的確如此,見遙已經醒來,他清脆地啼叫一聲,把鳥喙塞進了遙的懷中,用前額使勁地蹭著遙,把剛坐起來的遙又頂得躺進了鋪滿羽毛的巢里。
“好啦川,”遙笑著摸了摸變大不少的鳥兒,開心地問道,“你生長期結束了?還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沒有,現在很好,”川聲音變低沉了些,大概是久未開口,聲調懶懶的。
“你掉了好多羽毛!我都以為你要變成禿鳥了,”遙捧著窩里的羽毛往空中一撒,建議道,“要不我們用你的羽毛做個墊子?”
“好,”這次川又出聲又點頭,他喜歡小雌性沾上他的味道,以后就讓遙用他羽毛做成的墊子!
但此時川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他頭頂花環,放軟了聲調,認真地對遙說:“遙,我……”
只是他剛開口,山洞卻輕輕地晃動了起來。
第27章 獸潮
羽族的獸人們打著哈欠從木屋里走出來, 伸了個懶腰仰頭一看,今天也像是個好天氣。
初生的太陽散發著柔和的光芒,天空一片湛藍, 云朵層層疊疊, 宛若魚鱗。
現在溫度起來了, 獸人們早上都會先去小溪邊洗個臉清醒一下, 再盛些水去澆灌果樹。
族巫又坐在了老位置等著小獸人們, 今天要繼續教他們處理草藥,此時無事,他正愣神看著天空中的云朵,忽然遠處的森林傳來雜亂的鳥叫聲, 沒多久就見大片大片的鳥兒飛起,小鳥數量之多, 密密麻麻,那片天空都被遮住。
正在忙碌地獸人們抱著陶罐抬起頭來,看著這奇特的一幕說:“這是怎么了?”
“這么多鳥?”
“這個位置,是角族那邊吧?”
族人們陸續放下手里的活,舉目眺望著森林那端, 腳踏的土地開始微微的顫抖。
“嗯?我怎么覺得地在顫?”
有獸人走過來,“哪里?我沒有感覺到啊?”
地上的抖動越來越明顯, 這下人人都瞪大了眼睛,雄性獸人們迅速變成了大鳥,把附近的雌性獸人及老幼獸人們抓了起來, 飛到空中。
“獸神在上, 這是怎么了?”
“天, 你們快看!”獸人一邊大吼著,一邊指著森林那頭。
只見剛小鳥飛起來的那邊, 塵土漫天,遠處傳來急促而沉悶的轟響,壓迫感十足,大地抖動得更加明顯,飛起來的羽族能看見從森林盡頭開始,成片的樹木倒下,那趨勢向著平原蔓延。
眨眼間的功夫,第一只野獸沖進了平原,隨后越來越多的野獸涌入了大家的視野。
“我沒看錯吧,這么多野獸?”
“這,這是獸潮來了?”
“……”
所有人都看得頭皮發麻,因為野獸的數量實在太多了,現在大家才知道“轟隆隆”是成千上萬的野獸狂奔起來的聲音。遠處已經被塵土掩蓋,野獸如狂風過境,像是要把這片地掀翻。
“那邊是角族的領地吧?”有人遲疑地問道。
上次去集市的人回答:“好像是,還聽說馬族住在平原,他們兩族不會有事吧?”
大家又是一陣沉默,這要是直面獸潮,怕是再強壯的獸人都會被踏成肉泥-
山洞里。
遙聽著川話說到一半,也感受到了山洞在晃。他剛想說什么,川叼著遙就要走,遙趕緊把放在一旁捆好的草藥放進懷里。
大鳥把他放到地上后,立馬蹲下,用頭示意遙爬到他的背上去。
此時的川和十幾日前的他相比,體型大了幾倍,川脖子伏在了地上,遙才能爬上去。
“山洞里那些東西,不要了嗎?”遙抱著熟悉又陌生的川,在他耳邊說道,“還有你的羽毛。”
遙一上背,川立刻騰空而起,邊飛邊應答到:“不要了。”
現在山是什么情況川不知道,但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清晰的抖動,敏銳的直覺告訴他,不能再在這里呆下去了。
遙也知道這個道理,但還是緊緊地抱住鳥兒說:“等沒事兒了,我們再回來看看吧?”
巢穴里的一切都是川精心準備的,就說那純白無雜色的野獸,遙就從來沒有遇見過,更何況,里面還有川的羽毛,他不是舍不得那些東西,而是舍不得川的心意。
也不知道羽族怎么樣了,遙和川心里都惦記著族里的大家。川振翅而飛,幾下就拔升到了半空,沒了樹木的遮擋,遠處的獸群一下子映入眼簾。
遙目瞪口呆地望著遠處的平原,而旁邊曾經屬于角族領地的那片森林,樹木已經倒了一大片-
“矮山這邊暫時沒受什么影響,少出一些獸人去角族和馬族那邊看看吧,”岳他們在空中滯留了一會兒,見獸群狂奔卻沒有轉彎,便回到了地面上,“再找族巫拿些草藥帶去。”
大鳥們落地后,矮山還在顫抖,但是沒有什么山石滑落的跡象,大家暫時聚在平坡這邊。
“鵬,你帶些人去馬族,到了平原盤旋一陣,或者叫一聲,薩他們看見聽見了會回應的,”話說完,岳又補充了一句,“要是太久沒有人應你們,就飛回來吧。”
“好。”
岳也叫了些人去角族,離開前他們先找族巫要了些治療傷口的草藥,又對著留在領地的風囑咐道:“你的伴侶正懷著崽,就留在族里吧。也一定要注意大家的狀況,要是有什么異常,先帶著大家飛到空中。”
風點點頭,表情嚴肅。
留了半數壯年的雄性獸人在族里,其他人兵分兩路朝著角族和馬族的領地飛去。
族巫皺著眉望著飛走的獸人們,既贊同岳的做法,又不免心中擔憂。
族里其實還有一些老年的雄性獸人,只是隨著身體的衰弱,這些雄性獸人幾乎不能再變為獸型了,因為對于原身龐大的他們來說,獸型會增加身體的負擔,他們的身體就像獸皮袋,常年的使用下來,獸皮袋會被磨損,如果再用這些獸皮袋去裝那么多那么重的食物,那獸皮袋就會破掉-
塵土揚在空中,感覺隨時會被呼進身體里,羽族獸人們不得不飛得更高一點。
岳一邊趕路一邊向下望著,他們已經飛到了獸群的上空。如果說平時他們看到野獸會因食物豐富而感到開心,那么此時只剩下恐懼。
這些野獸奔跑的速度極快,數量極多,仿佛身后有天敵要對他們趕盡殺絕。
“啾——!”
“啾——!”
到了河流中游附近,岳開始啼叫呼喚著角族,這邊森林已經倒了大片,目光所及沒有看到獸人,大鳥們在這附近盤旋。
終于,在他們往上游飛了一些后,聽到了熟悉的“哞”聲。
“岳!你們怎么來了,”崧很是狼狽,滿身都是塵,他眼睛發紅,看到岳飛下來變為人形趕緊迎了上去。
“我們看到了獸潮,正是從你們這個方向來,”岳吞咽了一下,剛吃了一嘴的土,他嗓子發干,“矮山那邊沒事,所以過來看看。”
崧再開口有些哽咽,他拍了拍岳的肩膀道謝。
“你們有人受傷嗎?我們帶了些草藥來。”
“謝謝,謝謝你們,由的角被扯斷了,后面還有好些雄性獸人受傷了,鹿,好幾只鹿和我們走散了,”崧再說下去都要落淚,是他的小鹿走散了。
岳嘆了一口氣,對獸人們使了個眼色,去后面幫忙。
獸群還沒到時,角族的人就聽到了聲響,他們從未經歷過這種事情,但謹慎的崧還是叫大家快走,東西不用帶了。族人沒有一絲猶豫,立馬起身,把人形的族人們背上就走,只是他們的領地位置完全和獸潮行進的方向重合了。
留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很短,他們剛走下山坡,領頭的野獸就到了,幾下把隊伍沖散,他們有心想越過獸群,但一只、兩只……野獸越來越多,兩邊的獸人只好各自往相反的方向撤離。
岳聽了反而松了口氣,只要他們反應快,兩邊的獸人存活下來的可能性都很大-
而另一邊的鵬,則在空中盤旋了好一陣,甚至等到獸潮跑離半個平原才發現了馬族。
他還沒有啼叫,就看到了從地里涌出來的馬族獸人,有些正在拼命地撲到旁邊,把坑洞里的野獸扔出來。
“喬,喬你可千萬別有事兒啊!”彌從還完好的土包里跑到一旁,邊哭邊把坑里的野獸往旁邊扒。
馬族是住在地下的,他們在這片平原上挖了很多個土包,平時草會為他們做掩飾,所以不容易被發現。
現在周圍的草差不多被踏平或者掀倒,能看到有的土包已經被填滿了跑過的野獸,而另一半還完好——獸潮踏過了半個馬族的領地。
馬族的獸人們或沉默或痛苦地去那些填滿了野獸的坑里找尋還有可能活下來的族人。
羽族落地后,馬族的獸人們抬頭看了一眼就趕緊忙著手里的事,薩走過來和他們打了聲招呼,知道羽族是來幫助他們并提供草藥的,薩深吸了一口氣說:“如果有機會用到的話,謝謝你們。”
薩已經不再是那個爽朗的獸人。
羽族也來幫忙,可惜很多獸人挖出來已經沒了呼吸。
“喬!喬,”彌把坑里的野獸都拖了出來,才看到化成人形縮成小小一團的喬。
和剛才的動作不同,彌小心地把喬從坑里抱出來,眼淚卻止往外涌。
“讓我看看!”彌身旁的鵬見他哭到仿佛要下一秒就要暈過去,趕緊過去搭把手。
他仔細看了這個沒有受傷卻滿臉發紫的小雄性,發現他竟然還有微弱的呼吸,鵬趕忙讓彌把他放在地上。
“你,你說什么?”彌一時有些恍惚,動作都有些遲緩。
鵬看不過去,把喬奪過來放到了平地上,將他的獸皮衣都解開,發現他嘴里還有些泥土后也都清理了,彌在一旁,看著鵬的動作呼吸都放輕了,像是生怕打擾了誰。
兩人見喬臉色慢慢恢復,才松了口氣。
他們之后才發現,挖出來的喬的阿爹阿娘手指甲縫里塞滿了泥土——是他們給喬挖了一個容身的小坑,才讓他沒有被壓死-
川和遙飛回族地后,受到了獸人們的圍觀。
“嚯,川的獸型變得這么大,怕是超過族長了吧?”
“我看是,等族長回來了你們比比。”
柏也興奮地繞著大哥轉圈,嘴里還不停地“哇”、“哇”,把大家逗得一樂。
柳揪住適應人形后變得活潑的小兒子的臉蛋,說:“又在叫什么?”
柏兩眼發光:“我以后也要長這么大!”
遙發現族里少了些獸人,開口問他們去哪兒了。
“他們去角族和馬族看看,獸潮來了,就從他們兩族的領地經過,不知道現在什么情況,”旁邊的獸人回答道。
遙點點頭,拉著川去找族巫,他想讓族巫看看,川是不是完全順利地度過了生長期,畢竟之前在山洞不停抽搐的川把他嚇得不輕。
“嗯,沒事兒了,”族巫看一眼就知道了,讓遙放心。
遙又好奇為什么川的生長期會提前那么多?
族巫今天難得笑了笑,揶揄道:“可能是川遇到了喜歡的雌性吧。”
遙聽到族巫的回話臉頰一紅,突然想到了草藥,趕緊把它們從懷里拿出來問族巫找得對不對,可他看上去有些手忙腳亂,更像是在掩飾自己的害羞。
族巫接過被壓扁的草藥,看了一番后欣慰地沖著遙點點頭,之前教大家認草藥,沒有白教-
與其他兩族不同,羽族的人現在已經放松地活動了起來。
只有族巫仍坐在樹下,望著天空中漸漸擰成幾股的云,眼皮跳個不停。
第28章 地裂
龐大的獸群看樣子已經遠去, 大地停止了顫抖。
羽族的獸人們恢復了日常的活動,太陽高掛,此時大家都坐在樹蔭下開始用飯。
沒有什么特別的, 沒有遙做飯, 族里就還是煮了肉湯。遙捧著陶碗, 一口湯一口果子, 之前吃得有些膩味的食物現在又變得美味。
川見遙瞇著眼睛很享受食物的樣子, 心里很抱歉,他把碗湊過去想再分些肉給遙,嘴上還說著:“對不起。”
“誒,別, 不用了!”遙連忙把碗捂住,又轉過頭來問川, “突然說對不起干什么?”
“之前在山洞,沒準備好,”他還是應該獵些野獸來放在山洞,再帶點陶鍋、陶碗上去,隨便怎樣也比光吃果子好。
川也不說透沒準備好什么, 他的確很少用語言表達自己。
而遙卻明白了他的意思,笑著說:“沒關系啊, 果子也有果子的好,我又沒餓著。”
之前川的狀態看上去已經很不妙了,能給他準備果子還把它們都清洗干凈已經算是貼心的鳥兒了。
遙覺得沒什么, 川卻在反省自己, 心里想著以后一定要對小雌性更好才行-
飯后, 羽族的獸人們拉著遙去看族里的菜地。
“你看,族里的菜園建得差不多了, ”幾個雌性獸人拉著遙走進菜地,讓他隨意看看,“我們照著你的菜園建的,怎么樣?有什么問題沒有?”
遙看大家把菜園建得有模有樣的,簡直就是他那小菜園的放大版,他笑著回了一句“沒問題”,還夸大家做得好。
對于獸人而言,種菜其實不是很費功夫,平時除了采集,雌性獸人們也沒有什么其他事兒做,建了菜園后,大家可以種自己想吃的果子,要是又遇到雨季,也不用去遠的地方采集,很方便。
還有獸人好奇地問為什么苗與苗之間要隔開種?在外采集時,果子明明都是長在一起的。
遙解釋道:“可以這么理解,這土啊,就是果樹的食物,你看一只野獸分給五個獸人吃和給十個獸人吃,每個獸人分到的食物就有多有少,分給十個獸人吃的時候就可能有人吃不飽,這果樹也一樣,吃不飽就會長不好。”
大家恍然大悟,還好照葫蘆畫瓢,學著遙的菜園建的,不然現在這果子“少吃”兩口,將來他們可能也得少吃兩口啊。
遙又繞到自己的菜園看了看,發現自己不在的日子里果然是有人來幫他照顧這些果子,麻樹果和辣果看上去已經可以摘了。
下午,族巫又把小獸人們叫到身邊來學制藥材,反正他們閑著也是到處瘋玩,不如多學學。而川則幫著遙收果子,晚上遙打算久違地給族人做頓飯。
羽族的獸人們都各干著各的事情。
突然,矮山開始劇烈地抖動,很多人直接摔到了地上,羽族的雄性獸人們正要變成獸型,地上忽地裂開一個大口,眨眼間,所有人都被吞了進去-
角族。
羽族正在用草藥給角族的獸人們處理傷口,他們手法不是很熟練,只知道要把草藥揉碎再抹到傷口上去。
角族的獸人傷得不重,大多數是擦傷,不過要是真的被卷入獸潮,那也活不下來,更別提用草藥治療了。
森林突然又開始震顫,羽族人趕緊變為獸型抓著就近的角族獸人飛到空中,就見從矮山的方向,樹木迅速地倒下,地上竟然裂開了一條大縫!
“不——!!蕭!!斑!!!”
在地上,角族的雄性獸人早就變成了獸型,向裂縫的兩邊狂奔,可根本比不上裂縫裂開的速度,轉眼間他們就被卷入了黑暗之中。
崧被岳抓在空中,看著下面的場景急得眼睛發紅,他牙齒咬得緊緊的,看著族人一個個被吞入了深淵,他痛苦地閉上雙眼,心中涌出無限的無力感-
在馬族領地的獸人們同樣感受到了大地再次發出嗡鳴。
鵬瞬間變成大鳥抓著彌和喬就飛了起來。草少了,現在平原的視野變得更加開闊,原本以為是獸潮再次來襲,可目光所及并沒有野獸的身影。
森林那邊發出巨大的聲響,遠遠地就能看到樹成片的倒下,矮山……矮山呢?!
羽族的獸人們眼睛瞪得仿佛要裂開,他們見平原沒有危險,就趕緊把抓著的馬族獸人放下,接著一刻不停地朝著矮山的方向飛撲過去-
羽族的獸人們來不及慌張就墜入了裂縫之中。
地上的口子開得極大,像一個怪物要把所有人都吞下去,這地裂看不到底,但黑暗深處仿佛有一股力量把人使勁往下拽。
雄性獸人們紛紛在空中變成了大鳥,把附近的族人抓在爪子里或者背在背上,他們使勁扇動著翅膀,但仍在下墜。
川在地裂開的時候就拉過遙把他緊緊地護在了懷里,他在下落的過程中張開翅膀,爪子把遙抓得緊緊的。
遙心臟狂跳,所有人連驚呼聲都還沒從喉嚨中溢出,就已經跌落深淵,他現在思緒混亂,只感覺到川把他抓得緊緊的,緊到他有些發疼,但是現在這種疼痛只會讓他有種安全感。
川努力變動著方向想把周圍的人都接到背上來,他遠遠地看到阿爹已經把阿姆抓住了,稍微放心了些,可柏呢?川沒有看到小鳥的身影。
“啾——!嗚——!”
此時的柏也變成了獸型,他努力地撲扇著翅膀,可根本抵御不住地下的吸力,周圍的小獸人們也同樣,大家都變成了鳥兒,卻止不住下墜。
族人之前就是分散著在活動,現在這種情形下,雄性獸人們沒辦法把所有人都接住,加上還有一半的獸人去了角族和馬族,此時變成鳥兒的雄性獸人們根本來不及飛過去把還在狂墜的人抓住。
所有人都很著急,但束手無策,大鳥們下意識地扇動著翅膀,逐漸與下墜的族人距離越來越遠。
……
正在下墜的族人已經絕望地閉上了雙眼,突然,他們感到自己被一片柔軟托起,耳邊的風突然變緩了,族人們恍惚地睜開眼,發現深淵之中忽然出現了一只巨大的鳥兒。
他的翅膀有力地扇動著,所有的羽族人都漸漸落在了寬大的鳥背上,下落的勢頭止住了,天空離他們越來越近,巨大的鳥兒像一只方舟載著大家慢慢駛出了深淵。
他們終于飛到了空中,此時大地已經不是原來的模樣,它像是被怪力斬斷,這深不見底的裂縫就像是它猙獰的傷疤,讓人看了只感到恐懼。
正在瘋狂往回趕的鵬與其他獸人的翅膀已經扇到發熱發痛,恨不得瞬間就回到矮山曾在的地方,可還是有一段距離。
當他們看到突然闖入視野的巨鳥,瞳孔震動,隨即帶著悲痛地大喊了一聲:“族巫——!”
鳥背上,有的族人沉默著,有的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溪哽咽地哭喊著:“族巫,族巫……”
雄性獸人們本來被巨鳥托著,此時從縫隙里出來,都又張開翅膀從鳥背離開,飛在了巨鳥的身邊。
“啾——!”風背著云飛在巨鳥腦袋邊,對著鳥兒啼叫到,是在說“族巫,把他們放下,變回來吧。”
巨鳥撇了他一眼,仍繼續飛著。
遙不明狀況,這突然出現的巨鳥是族巫?大家被族巫救出來怎么一個個哭成這樣,所有人都獲救了這不是好事嗎?
而且,族巫的身型怎么如此巨大?-
飛出深淵后,巨鳥也低下頭,俯視著這滿目瘡痍的大地。
他終于知道了為什么獸潮只朝著一個方向迅速地移動,這么多野獸,除了奔跑卻沒有其他的攻擊性——因為,這根本不是獸潮,只是這些直覺敏銳的野獸感知到了即將到來的危險。
他終于知道了為什么出現天空異象,往常天空中的云都是成片出現,或厚或薄,今天卻仿佛被人用手擰成了一股一股;為什么岳帶著族人去幫忙,他會感到心慌、眼皮直跳——一切都預示著危險正在靠近。
他終于知道了為什么祭祖時明明得到預兆,羽族會得到保佑,但他卻會有危險——因為只有他能拯救所有羽族人。
曜,也就是族巫,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變為獸型飛起來過了,此時他才發現自己原來是懷念騰空后勁風掠過身體的感覺的。
他也曾是自由自在的鳥兒,只是因為身體的衰老不得不留在地上,沒想到還能再次回到天空的懷抱。不過讓人可惜的是,卻是在這樣的情形下。
巨鳥飛在空中,看著地上的裂縫越來越大,大地完全被劈成兩塊。
“再經過幾個雨季,這里或許會出現一條新的河流吧。”
“剛才風還讓他停下,停下什么?好不容易又飛了起來,他得再享受一下這種感覺。”
曜心態平和地想著,他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命運。再說,他是族巫,這本沒有什么可怕的才對。
巨鳥就這樣帶著大家在平原上飛著,像是在放松,又像是在尋找一個安全的目的地。
第29章 族巫
“天吶!快看!好大的鳥!”
“什么?”
馬族的人還在埋頭忙活, 有獸人干累了直起身子往遠處一望,一只巨大的鳥兒闖入了他的視線。
聽到族人的驚呼,馬族的人都暫停了手里的動作, 一時全都仰著頭朝原來矮山所在的方向看去。
“那是羽族的獸人嗎?”
“羽族還有這么大的鳥?他們的族長都沒這么大的獸型吧?”
巨鳥確實給了他們一些震撼, 薩望著鳥兒若有所思-
另一邊, 岳在飛起來后也第一時間看向矮山, 可放眼望去, 哪里還有矮山,他心中慌張,抓著角族的獸人就往以前族地所在的方向飛去。
崧眼睜睜看著族人被裂縫很快地“吞了進去”,此時也不知道能做什么, 所以角族的獸人們都沒有反抗地被大鳥們帶著飛走了。
羽族的獸人們終于聚在了一起,鵬圍著族巫急得團團轉, 岳看著巨大的白鳥心情復雜。
他心中是有些懊悔的,若是他們留在族里,沒有去找角族和馬族,族巫是不是就不會被迫變出獸型,但若是他們沒有去, 那恐怕現在爪下的角族獸人全都會消失。
岳低啞地嘶吼了一聲,是在問曜有什么打算。
曜看出岳心中所想, 但他什么都沒說,只深深地望了岳一眼,隨即慢慢地搖了搖頭。
崧他們見到如此巨大的鳥也是心中一震, 岳飛在他的身邊都顯得嬌小。
羽族的獸人們跟著族巫在大地上空盤旋了一陣, 最后緩緩降落在了原矮山的斜對角, 旁邊正是他們之前去換鹽會路過的森林,也是遙采到麻樹果和辣果的地方。
岳他們先將抓著的獸人放下, 再去把族巫背上的族人接下來,所有人都變成了人形,除了族巫。
“族巫……”
“族巫!”
剛落地,一些獸人就哭著跑到巨鳥的身邊,抱住他的翅膀尖或者爪子,他們在哀求族巫留下來。
對于很多羽族人來說,族巫從他們出生就一直都在。除了遷徙時,族人們過得不好的那段時間,族巫一直都是一副樂呵呵的模樣,仿佛沒有什么事能難倒他。族巫帶著他們躲過了多次災難,生病時也會有族巫賜福,他們都下意識忽略了族巫其實已經很老了,族人們從來沒有想過將來有一天族巫會離開他們。
巨鳥望著地上小小的獸人,他能想起鵬小時候第一次被野獸撞傷,一邊哭著說自己要死了,一邊跑來求族巫救救他,他仔細一看,其實只是個小傷;想起川出生時,只是小小一顆蛋,現在過了生長期長得這么大,還將擁有一個心靈手巧的雌性;想起遙在山洞時奄奄一息,卻迸發出頑強的生命力;想到這些圍著他哭唧唧的小獸人們,下午還一臉痛苦地坐在他身邊學制草藥……
又想到自己還小時,被岳的阿爺撿回來撫養,岳的阿爹那個時候總是吃醋和他打架,長大了又常跟著他飛出去玩,他們老晚才回去,接著就被罰不給吃晚飯,還是阿奶悄悄給他們送吃的……
他現在才發覺,羽族的一點一滴早就深埋進他的記憶里,有這些可愛的族人,難怪他平時總是笑呵呵的。
角族人在一旁看著,巨鳥的臉被羽毛包裹,他的眼神卻流露出慈悲,在他們看來,巨鳥仿佛獸神的化身。
他們也沒想到,羽族獸人不多,卻有族巫。
柏坐著地上嗷嗷大哭,身上還掛著族巫的草藥包,那是族巫變獸型前套在他身上的,之前墜落深淵,這些小鳥就飛在族巫的旁邊。
曜用飛羽輕輕蹭了蹭小獸人們的腦袋,心里想著,之前教你們的草藥可不能白學啊。
此時,太陽西沉,天空中的云已經散開,恢復了平常的樣子。
巨鳥最后看了族人們一眼,隨即跳到旁邊的空地上,伴著高亢的啼叫聲,展翅飛去,太陽的余光漸漸為他鍍上了金邊-
遙后來才知道,原來族里雄性獸人們老了是不能變成鳥兒的,不然會加速他們的死亡。
而族巫有這么大的體型,是因為他經歷了第二次生長期,這樣的獸人極少,大家都認為這種獸人通常實力強勁且受到了獸神的祝福。
當然,也有可能是族巫并不是羽族的人的緣故。遙剛聽說時還驚訝了一下,老一些的族人提到族巫,都說他是獸神賜給羽族的禮物-
天黑了,羽族和角族的獸人們兩手空空,還好他們有隨身攜帶打火石的習慣。
羽族的獸人們眼眶里還含著眼淚,雖然哭得渾身發軟,但手下卻麻利地找了些木頭把火升起來。
橙黃的火光照亮了一方黑暗。
光給了他們些勇氣——雖然他們經歷了災難,但只要還有人在,就還有延續的希望。
盡管大家都沒什么胃口,但為了身體,還是得進食。以免再次出現意外,兩三個人形獸人身旁總會有一位羽族的雄性獸人相伴。
夜里,大家圍著火堆而坐,坐下后才覺得累極了,獸人們捧著果子恍惚地想著,一天竟然發生了這么多事情。
“矮山肯定是回不去了,東西沒了也沒關系,我們還可以再建,”岳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平靜,“我們先在這片森林收集些果子,遙之前采集的麻樹果和辣果這邊不就有?大家喜歡,我們就多搜羅一些。”
岳對著圍坐的獸人們說著自己對羽族未來的規劃,角族的獸人們也安靜地聽著。
“既然曜,”岳停頓了下,才繼續說道,“既然族巫帶著我們來到這里,那我們就在這片樹林或者附近的山上找個合適的地方住下吧,之前我們換鹽也是走的這條路,住在這邊,未來換鹽也方便許多。”
獸人們都表示贊同,連角族的人也跟著點點頭。
崧突然站起身來沖著羽族的獸人彎下身子,語氣誠懇地問:“能不能,請你們再幫角族一個忙。無論結果如何,之后我們的獸人都會加入羽族。”
角族其他人也都站了起來,沒有人出聲反駁——之前崧已經找他們談過了。
“坐下說話吧,大家都累了,”岳沖著他們擺擺手,叫他們坐下,他已經感受到了角族人的誠意。
他可以理解崧的想法,這次災難角族損失慘重,要不是羽族的獸人,可能現在站在面前的這些角族人也都會掉進裂縫里,現在他們的族人比羽族還少,要知道曾經角族獸人可是他們的幾倍。
“能不能麻煩你們幫忙找一下我們走失的族人,在獸神第一次發怒的時候,我們有些人走散了,就是舒他們,萬一,他們還活著,”崧神情落寞。
遙聽得一愣,他是說崧的身邊少了點什么,舒,居然走散了嗎。
“好,”岳一口答應,“那明日我們先去找人,再把這片樹林里果樹的種子采集一下,過幾日再出發去找新的族地。”
角族的獸人們松了一口氣,只要沒親眼看著舒他們掉下去,就還有一絲希望。而且加入角族的理由,岳只猜對了一半,另一部分原因則是族巫。
崧小時候就聽族里的長輩說過,族巫只在強大的族群中出現,族巫能讓這個種族的獸人不被病痛折磨,能讓他們安全度過危險,一個種族能擁有族巫就是獸神在保佑他們。
而現在,羽族的確應驗了長輩說的話。雖然現在羽族的族巫離開了,但誰說不能有下一個族巫呢?崧這樣想著-
這里沒有木屋、沒有山洞,也沒有獸皮,雄性獸人們都變成了獸型過夜。
川在樹下團好,把遙裹到了老位置。如今,川的體型變大了很多,遙本該覺得“寬敞”,可現在他卻緊緊地貼著川的側腹——鳥兒把他裹得很緊。
川把鳥喙埋進背上的羽毛里,悶聲和遙說著話:“羽毛和獸皮拿不回來了。”
“嗯。”
“野獸我可以以后再獵,”川繼續說道。
“嗯。”
“你,害不害怕?”
“怕,但是還好有你和族巫,”遙輕聲回答道。
……
川斷斷續續地和遙搭話,遙察覺到了,川有些不安。遙一邊陪著川說話,一邊溫柔地撫摸著鳥兒的軟毛。
川和遙說著話,眼睛卻睜著望向彎月。下午族人掉進深淵的場景不斷在他腦海浮現,他明明變成了獸型,卻還是救不了大家,甚至他自己也就將將暫緩了下落的趨勢。
生活總在他覺得自己已經夠格的時候,又“給他一棒”,讓他知道自己的渺小。
而且,他在山洞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遙后來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今天一天變化太多讓他有些招架不住、心身俱疲,睡著睡著淚水慢慢沁潤了川的羽毛-
第二天一早,山林里小鳥清脆的啼鳴依然響起,日子一瞬間仿佛和以前沒什么兩樣。
羽族和角族商量了下,一部分人留在山林這邊采集,一部分人帶著角族的獸人去河流中游找小鹿們,他們還分了些人去上游看看長尾族是否還好。
以防萬一,每一隊人都有羽族的雄性獸人相伴。
第30章 找人
羽族分好人, 立馬就出發了。
遙知道舒走散之后,也很擔心他,所以遙并沒有留在山林這邊采集, 而是跟著川加入了尋人的隊伍。
早晨, 伴著柔和的陽光, 鳥兒們乘風而起, 撲扇著翅膀向森林飛去。
飛了一會兒, 進入平原,現在這里的綠草已經不多了,遠遠地就能看見地上搭了幾個獸皮帳篷。
岳帶頭領著大家飛過去,還沒到跟前, 地上就傳來了悠悠的“嘶嘶”聲,是下面的馬族在打招呼。
“啁——!”
鳥兒們也叫著, 算是回應,然后就繼續趕路了。
薩看著鳥兒們飛走,又低下頭繼續填土——他們把死去的族人埋在了他們之前住的草包里。
馬族和角族一樣,也沒有族巫,所以不會有安神儀式, 但大家都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放在了這些族人身邊,借此表達自己的思念、陪伴與祝福。喬把自己的月光石磕碎, 一半留在了阿爹阿姆身邊,一半帶在了身上-
羽族人片刻不停,還是飛了好一陣才抵達森林的邊緣, 他們先是來到昨日羽族與崧他們相遇的地方, 盡管現在這里已經變成了裂縫, 但角族在這邊住了很久,所以大家還是記得大概的位置。
“就是這里, 舒他們應該是往下游走了,”崧在空中向下看了一會兒,獸群移動的痕跡正與裂縫交錯著,他指著與原矮山相反的方向說。
角族的獸人都不自主地從鳥背上探出頭來望向裂縫深處,仿佛是想看到什么,但下面終究是一片黑暗。
“裂縫已經完全把這片地方分成了兩半,我們也分成兩撥人去找吧,找得快一點,”岳提議說。
眾人點點頭,而去找長尾族的獸人已經離開了-
“大家先休息吧,”遙在川的背上高聲喊到。
柏這次也跟著一起,他身上還帶著族巫的草藥包,甚至昨晚睡覺的時候他都沒放下。
飛了一上午,柏早就飛不動了,此時也跟遙一起呆在川的背上。
“啾——!”
川啼叫了一聲,既是在回應遙,也是在把消息傳達給同伴,遙的聲音在空中是傳不遠的。
他們又飛了一會兒才落下,大家變成出人形從獸皮袋里掏出果子來吃,這是昨晚采集的,怕這邊森林沒什么吃的就帶上了。
此時的果子又冷又硬,大家還是一人一個抱著啃,沒有人嫌棄。
遙邊吃邊環顧四周,周圍到處都是倒下的小樹和掉落的樹枝,他倒是看到了些可以食用的野草,不過這些草味道實在不怎么樣。
突然他眼神一凝,抱著果子就跑過去,他好像看到了啃咬的痕跡?
川見到遙起身,立馬跟著他一起走過去,“遙,怎么了?”
“你看,這里,是不是被咬過?”遙單手指著一窩野草讓川看。
他說著又直起身子朝附近張望,果然在不遠處又發現了同樣的痕跡,他連忙走過去,“看!這里也有!這周圍有人來過!”
遙的話把正坐著吃午食的獸人們都喚了過來。
“還真是?”
“是不是角族的人?”
“快,吃快點,吃完我們就趕緊找人!”
上午大家沒有方向,飛得有些茫然,這下有了目標,都來了勁兒——或許就快找到舒他們了!并且小鹿們極有可能還活著!
獸人們兩下把果子塞進嘴里,沒怎么咀嚼就囫圇吞了下去,立馬變出獸型又飛上了半空。
他們飛得不高,將將在樹冠頂上,生怕錯過地上的動靜,他們邊飛邊叫著,遙也時不時沖著下面喊:“舒——!舒!你在哪兒!”
鳥兒先是在這片森林上空盤旋,沒有聽到回應才散開來繼續往下游飛去,這次他們飛得很慢,大家的情緒也漸漸冷靜了下來,只是仍高聲呼喚著。
“舒,你聽,是不是有人來找我們了?”一只小鹿用黑黑的鼻子拱了拱蜷縮在地上虛弱的獸人。
“嗯?”舒慢慢抬起頭,大眼睛半瞇著,一副精神不太好的樣子。
矮林里又有幾對鹿耳豎了起來,微微抖動,是在認真聽外面的聲音。
“真的是!我聽到了!我們有救了!”
舒也聽到了遙的聲音,他瞪大雙眼的同時眼睛蒙上了水光。
“呦——!呦——!”
“我們在這兒!”
鳥兒的聽力很好,聽到回應立即調轉方向撲到地上。
川落地后,遙迅速翻身下來,嘴里高聲喊道:“舒!是你嗎!你在哪兒!”
幾只小鹿從茂密的矮林里鉆了出來,而后舒才一瘸一拐地走出來。
“你別動了!”遙趕緊跑過去,扶著小鹿,打量著他的傷口。
柏見有人受傷也趕忙背著草藥包跑過去,嘴上還說著:“你,你快坐下!我來給你看看!”
小男孩跪坐在地上,不太熟練地打開草藥包,嘴里念念有詞:“止血,是齒狀的小草!唔,是要先止血吧,在哪……還有……”
同行的還有兩個小獸人也來幫忙,加上遙,都圍在幾只小鹿的身邊。還好除了舒,其他小鹿都只有輕微的擦傷。
周圍的羽族人看著小獸人們用族巫的藥包治療小鹿,眼前漸漸浮現出族巫治療他們的身影,都淚濕眼眶。
川已經叫了兩個獸人去找族長他們,角族人過會兒就會到。
貼心的遙還從包里掏出沒吃過的果子,遞到小鹿嘴邊,但舒只是用頭輕輕地蹭了蹭遙的手,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疼得哭喊出來。
沒怎么受傷的角族小獸人都圍過來開始啃果子。
“舒!”崧人還沒落地,聲音先響了起來。
鹿一下子抬起頭望向天空,此時他的眼淚才涌出了眼眶。
崧一落地就趕緊跑到舒的身邊,避開傷口,小心地把小鹿抱在懷里。
哭聲從崧的懷里傳出來,這聲音越來越大,從克制到發泄。
“嗚嗚嗚,嗚嗚嗚嗚,你終于來了,你還知道來找我,我差點就要死了,你知道不知道!哇嗚嗚嗚,你的小鹿差點就要沒有了!”
崧也把臉埋在了小鹿身上,這個高大的雄性此刻看上去也顯得脆弱。
舒的情緒感染著獸人們,好多人都默默地流下了眼淚,川把遙攬進懷里,感受到胸前的濕潤,低頭輕輕地吻了吻遙的發頂。
走散的族人找到了且一個沒丟,大家都松了口氣,等獸人們情緒平復了些,就往回飛了-
另一邊,去找長尾族的獸人們先是飛到了他們的族地,沒有發現獸人的蹤影,只有落了滿地,砸得到處都是的爛果子。
找到他們居住的山洞,看到有些洞口被落石堵住了,羽族人把這些石頭移開,里面也空無一人。
他們中午就靠著果樹吃飯,準備下午再往深處走走。
飛走前還有獸人用樹葉把砸碎的果子裹起來,打算帶回去讓遙看能不能種出來,盡管他們現在已經沒有菜園了。
一直到傍晚,他們都沒有發現長尾族的獸人,這邊除了落石砸出的坑沒有看到其他被破壞的痕跡,希望長尾族平安無事吧-
回到山林的當晚,舒就知道了很多族人已經落難,他又是一頓狂哭,最后哭累了就倒在崧的懷里睡著了。
很多獸人都羨慕舒的狀態,羨慕他還能發泄出來,而他們只能憋在心里,每每想起都心尖發疼。
今天去采集的人倒是帶來了好消息,這片山林里的資源比矮山豐富不少,食物的充足讓大家對未來的擔憂減少了些-
族人在山林采集的間隙,岳帶著崧來到了馬族的領地。
“你們馬族之后什么打算?”岳找到薩開門見山地問道。
薩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轉頭面向崧,“你們呢?”
“我們決定加入羽族。”
薩想從崧的表情里看出什么,可崧不再多言,薩把頭望向族人,慢慢回道:“讓我想兩天吧。”
“嗯。我們這兩天在那片山林采集,你們考慮好就來找我們,”岳說,“就是去換鹽會路過的山林。”
“不久后,我們會離開去尋找新的領地,”岳補充道。
說完,他又帶著崧飛走了。
短短兩天,羽族就把以前常吃的食物找齊了,族人們喜愛的麻樹果和辣果更是管夠。
遙晚上給大家做了頓好吃的,獸人們神情才放松了些,臉上終于帶上了點笑容。
舒的傷口在慢慢恢復,但是還是疼,崧不讓他走動也不讓他變成人形,獸型更利于他養傷。小獸人們之前雖然看上去學得不認真,但在族巫一遍遍的強調下,還是把他說過的話記在了腦海里。
三天后,守在臨時落腳點的獸人耳邊傳來“噠噠”的馬蹄聲。
他抬起頭,就見遠處一群駿馬馱著獸皮袋慢慢走來。
“岳在嗎?”
“等一下,”獸人起身變成鳥兒飛去山林里找岳。
過了好一陣,馬群才聽到鳥啼聲。
“啁——!薩,你們來了,”岳和一行獸人落地變成人形,對著馬兒說道。
“嗯,”薩低垂著頭,看著略矮他一些的岳問,“之前天空中出現的巨鳥,是你們的族巫嗎?”
岳沉默了幾秒,才回道:“是的,那是我們的族巫。”
隨后,馬族表示也加入羽族。
受難的三個種族組成了以羽族為首的部落,他們將迎來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