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焦尸案也并不是一時半會就可以解決的。
和服部大叔聊完之后,我就按照赤井秀一給的時間和地址,開車過去。我在他面前不需要做喬裝打扮。我大概是在組織待了有兩三年之后,等到赤井秀一有代號,我才和他見面。
先前不是說過,我一般只和琴酒搭檔,但偶爾需要有人搭把手的時候,也會叫有代號的人來幫忙。除了貝爾摩德,伏特加之外,我叫的還有黑麥威士忌。叫的那次就是我們相認的一次。當時,我還是頂著貝爾摩德給的人皮的面具——金發碧眼,還操著腔調奇怪的日語和赤井秀一對話。
我知道赤井秀一全程都在觀察我這個大前輩。
于是在任務結束的時候,我刻意跟萊伊發生沖突。琴酒早就知道我是隨時發瘋的類型,所以他看到也沒有攔,攔了反而會被我打。
萊伊從我的交手過程中,意識到我是地下拍賣場和他打起來的人。這一點從他的表情和動作的變化上就可以知道得很清楚。見我在給他找事,他也沒有故意放水忍讓。直到兩人都見血之后,琴酒才出手阻攔了我們。
接著才是最有趣的事情。
赤井秀一在日本是靠我在接應的。他第二天就來找我,頭上和肩膀上都纏著繃帶,一點都沒有拆。我裝作什么都不知情,問他臨時找我有什么事情。赤井秀一開始跟我鄭重其事地幫我回憶美國地下拍賣場的事情。他說,原來那天和他對打的人其實是組織里面名為「蘇玳」的成員。他的性格古怪莫測,喜歡挑釁別人,昨天他們又起了爭執。雖然他從對方的身手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但是自己應該沒有暴露自己是FBI。
我面色沉重地說道:“我覺得他也許早就知道你是FBI了。”
赤井秀一當時一凜,面色變化莫測,問我到底怎么知道的。
我當著他的面慢慢地露出他熟悉的傷口。
赤井秀一愣了很久,看著我久久不說話。我恨當時沒有放一個偷拍攝像頭。每次回想起來,我都會因為他那時候腦袋全空的表情而發笑。
在他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我順勢承認我就是蘇玳。
赤井秀一第一反應就是壓著我在地上打。
我怎么可能會躺平讓他欺負。
于是我說,要不是我在組織里面,你怎么這么順利地進入組織?話是這個道理,但是赤井秀一還是沒有消氣。直到解散前他都沒有跟我說話。我就不停地逗他,最后他才釋懷了。
反正我的身份對他來說也有利。
他上車之后又有點秋后算賬,問,為什么長達兩年多三年都不和他相認。
我坐在副駕駛位上“嗯嗯嗯”幾聲,對著他豎起大拇指,“工作認真的男人最帥氣了。”
赤井秀一說我是個騙子。
赤井秀一原本喜歡約那種無人區見面,但是我懶得爬山涉水去面聊十幾分鐘后,就又開一個小時車回去。所以在我第一次放他鴿子之后,他都會在各種餐廳里面見面。我不挑價格,只要好吃就可以。不好吃的話,我從來不會責怪主廚,我只會嫌棄赤井秀一的口味太差了。
這次他約的是當地的韓國料理。
我本來想著是炸雞和蓋著滿滿芝士的年糕,或者是韓式燒烤,結果赤井秀一請我吃生章魚和醬蟹。被切成一節節的章魚在盤子里面扭來扭去,我用筷子夾起來的,它們的吸盤還黏在盤子上。
我原本不想這么暴躁的,但是這條生章魚冷食成功讓我煩躁了。
“你這樣請人吃飯是不會交到女朋友的!”
我詛咒他。
赤井秀一冷漠地說道:“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應該至少可以交兩個以上的女朋友了。”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赤井秀一開始學我給人甩鍋了是吧?
小徒弟還想要翻身在老師傅頭頂上作威作福嗎?
“若是因為我讓對方產生誤解,是你不能好好解釋,語言表達存在問題。行動跟不上解釋,是你思想層面太低。如果你不想聽我說你的問題,那我只能說女方太理智清醒。”
“看看你挑的是什么好吃的。”
剛路過的女服務生被我的話嚇了一跳,僵直地站在旁邊觀察我的反應。我余光注意到她,跟她擺擺手,說道:“沒事,我只是在找借口欺負他而已。你們做的東西超棒!”我一說完,就拿起筷子夾了一條小章魚腿放在嘴巴里面,順勢豎起大拇指,讓人帶著“謝謝喜歡”這句話和滿臉笑容離開了。
赤井秀一無語地看著我,“…也不必這么討好一個女生吧?”
我說道:“我現在可是名人,我有偶像包袱……”我還沒有完全說完,章魚的吸盤就吸我的舌頭。我本來想推到后槽牙慢慢咬碎,結果推不過去。我只能認真地閉嘴嚼啊嚼,感覺吃麥芽糖都沒有那么費勁,而且它在我嘴巴里面動來動去,我寒毛都跟著立了起來。
赤井秀一趁著我說不了話,就開始自在地說話了,“何必在女生面前打臉充胖子?你現在連嘴巴都張不開。”
我要不是怕咬不碎,小章魚腿到我食道后讓我直接窒息而死的話,我一定要教訓他。現在我只是慢慢嚼,狠狠瞪。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吃起來還挺麻煩的,我覺得這盤冷食還挺有趣的,吃起來也還不錯,有種脆甜的感覺。我可以玩很久。
赤井秀一又繼續說道:“我聽琴酒說,你把臨時搭檔蘇格蘭換成我了。你怎么說動他的?”
我好不容易吞了下來,說道:“這種事情撒撒嬌就好了。”
“……”
“我跟他說,要是不換人,我就把他的個人私照打印下來,從上至下每人人手一張。我跟他搭檔那么多年,他什么樣子都被我存下來了。”
“這種事情能怎么被威脅?”
我想了一下,從手機里面翻出一張照片,遞給赤井秀一。赤井秀一看完之后,對我欲言又止,又覺得自己和我搭檔可能有風險,于是他也不想嘲笑別人的不幸,“你要是敢對我做這種事……”
我立刻雙眼放光地看著他。
“……”
赤井秀一放棄說下去了。
“你有必要非和我搭檔不可嗎?”
“因為我怕生嘛。”
我又撿了一個章魚腿吃,它在我舌頭上一直彈啊彈,感覺比吃跳跳糖還刺激。我全身忍不住跟著打了一個冷顫。
這次的比較小,我吃得比較快。
“再來,我的任務一般都是都是容易立功的,也不辛苦。”
“我做其他暗殺任務也不辛苦。”
“人生要有多一點夢想和野心。你刺殺一些官員對你來說,你的人生就已經滿足了嗎?你難道不是來查你父親的下落嗎?多接觸一些元老級的成員對你有好處。皮斯科在組織里面待了至少十八年了。”
“……”
“心動吧?”
“…你打算怎么做?想要把人收進日本警察的保護圈里面,還是真的暗殺?”
“他拖家帶口,四世同堂,再加上他年紀那么大,他是寧愿自己赴死,也不想禍及子孫的?所以他絕對不會向警方泄密。你到不如好好地想著套對方的話,當年羽田浩司案是組織里面的誰在負責的?”
我吸溜了一下旁邊的荔枝氣泡水,里面加的椰果也好吃,“這個任務太簡單了,甚至不用我們動手。你現在應該好好想想,到時候見面要怎么說?還有,你來這里那么久?如果查到父親的下落之后,你要怎么逃出去?如果查不到的話,你又要怎么處理?”
“你每次都能把一件非常難的事情說得非常輕巧。”
“什么難?”
查父親下落的事情難,還是逃跑的事情難?
老實說吧,我也不直接拆穿他了。他一定不是單單為了查父親的下落才進黑衣組織里面的,否則他在這件事上花了七年毫無結果,仍能一聲不吭地默默堅持到最后。
“我來這里也不單單查我父親的下落。”
我的眼珠子動了動,下意識在想,難道他突然能讀懂我的心聲了。
“我其實也想查組織幕后黑手的真面目。”
我一個戰術后仰。
“怎么?”赤井秀一見我又夸張地開始表演起來,“這畢竟是國際恐怖組織,只有抓住組織首腦,才能夠鉗制組織的發展。”
“原來如此。那要是抓不住的話,你是不是打算要和這個組織白頭偕老?”
赤井秀一懶得看我一眼,又說道:“你當初說你是為了幫助我進組織的時候,被對方看中了,所以立刻拿到了代號。你總不可能一直都待在這組織里面吧?”
“你要是走了,我就說組織給的工資太少,大聲喊要跳槽。”
“這么容易?”
我笑了笑,開始準備吃醬蟹。醬蟹上面有滿滿的蟹膏,雖然這也是生的,但是我覺得應該味道也不錯。
赤井秀一試探地問道:“你難道還有什么其他身份嗎?”
“我的方法只能我一個人用。跟你說了也沒用。”
赤井秀一望著我的方向,說道:“你想不想知道,組織內部怎么傳「蘇玳」這個人?”
“你說。”
“他們說,蘇玳是組織Boss的親兒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覺得我在組織里面那么豪橫吧?
赤井秀一卻沒有因為我的情緒而顯得無奈,目光里面似乎下定了決心,他說道:“今天的越獄者最首佐宗那個國際犯罪顧問,不就是你當年那個警察父親嗎?十七年前,因為羽田浩司案,我見過你父親的樣子,后來聽說你父親死了,你一直被警察撫養長大,成為一名警察。然而,今天我才發現,他跟你父親的臉一模一樣。”
“所以,你認為組織Boss就是最首佐宗嗎?一切都是他和我之間的謀劃嗎?”
“但該怎么說呢?”
“他不是我父親。”
赤井秀一:“……”
我朝著他露出笑容,“我知道你是相信我,才敢和我推心置腹。我也相信你。”
“如果我不相信你呢?”
“你準備好二十四小時不睡覺,否則你的私照就是組織和FBI人手一張了……”
赤井秀一頓時一噎,看我得意洋洋,似乎覺得有些荒誕,居然跟著笑了起來。
“那我不懷疑你了。”
“哼哼,算你是識相的,還知道能屈能伸的。”
“你似乎一點都不擔心別人懷疑你。”
我從小到大遭受到的非議、質疑,排斥、反感、斥責、厭惡、莫須有的有罪論更不比贊美,褒揚,喜愛,承認,關懷,偏心,無緣由的親近少。
我從來不為這種無關痛癢的事情煩惱。
因為我只和對我好的人一塊玩。
赤井秀一這么說著的時候,才想起自己也該開始吃,卻發現兩盤冷食都只剩下一些邊角料,“你能不能稍微給我留一點?”
“你年紀這么大了,吃那么多嘌呤,以后容易痛風,你知道嗎?!我在關心你。”
“…比起痛風,我應該會先得高血壓。”赤井秀一無比肯定。
“那你還想吃那么咸的醬蟹?”
“……”
第162章
組織成員蘇玳(Sauternes)換新搭檔了。
這件事對于黑衣組織上下成員來說,都是大新聞。
畢竟蘇玳這人是高姿態地進入組織,眼里也不放任何人。像現在所有人都會忌憚的琴酒,據說在他面前也是會主動退讓。這在后輩聽來之后,這人無疑是被神化了。但只有琴酒是個例子的話,未免會顯得結論有失偏頗,難免也會讓人覺得其中有貓膩。
事實上,七年間被他干掉的有代號的組織成員就不下十位。
聽說和他有過節的成員都沒有好的下場,要么是被查出是臥底身份,死于暗殺或者死于逃跑的路上;要么就是做任務的時候出事,縱然不死也是半殘,形同廢物。這種意外和巧合多了。高層里面自然有懷疑蘇玳對他們做了手腳,懷疑他構陷組織成員。可偏偏每次都沒有證據,而組織Boss又對他偏聽偏信,永遠站在他這邊。
于是高層的人統統對蘇玳的所作所為敢怒不敢言。
……
這樣有那么多傳奇特色的人做一點小事自然都會成為別人的談資,更別說是換搭檔這件大事。他和琴酒整整做了搭檔七年,七年間琴酒都成了干部干事,絕大部分有代號的人都是聽他調配工作。現下換搭檔,有人羨慕有人慶幸有人疑惑。
羨慕的,不少是因為蘇玳和組織Boss的關系親密。
慶幸的,肯定是因為蘇玳瘋子一樣好爭強斗狠的性格,能在完成任務的時候,把同伴暴打見血,送去醫院的,而理由是就是想打。
疑惑的,則是嗅到了組織里面風向是否開始變化。
貝爾摩德難得回組織一趟,就被組織里面的波本約去酒吧喝酒。兩人并非是有任何親密關系,也并非曾經做過搭檔。只是因為波本知道貝爾摩德的秘密,因為這一點,兩人順勢捆綁上了一些利益往來。
“約你喝杯酒,并不是過分的事情吧。”波本給貝爾摩德點了一杯巴西風情(Caipirinha)。
“Caipirinha,「想與人交流的心」。”貝爾摩德摩挲杯壁,笑容里面微微有些戲謔,說道,“想問我話,也不至于這么拐彎抹角。”
“單刀直入也可以。”波本俊秀的臉龐上浮起笑意,“蘇玳換搭檔的事情,你應該聽說了吧?”
“大家對蘇玳的消息真是樂此不疲。”
貝爾摩德覺得,要是組織里面的人知道這個蘇玳就是前些天上新聞,彬彬有禮,舉止文雅矜持從容的歷史上最年輕的警視廳警視正,絕對會把蘇玳的事情當做茶前飯后的談資聊個沒完。
她也想過,也許,如果在了解蘇玳惡劣個性之前,她或許會覺得蘇玳確實是個有能力的人。可偏偏知道他是個惹人嫌的討厭鬼之后,不管對方能力多強,在她面前,他就是個討厭的小兔崽子而已。
波本也會抓貝爾摩德的心理。其他喜歡夸他的,或者不敢背后損他的人都和貝爾摩德聊不到一起。貝爾摩德經常在背后說蘇玳壞話,目前敢聽的也只有波本而已。
“組織風向變動,總要好好聽一下,以免站錯隊。”
貝爾摩德之前就覺得波本跟組織那些喜歡談槍、煙草和酒的那些人不一樣,他更像是酒會上侃侃而談的政客,憑著敏銳的嗅覺,談論所謂的利益最大化。
“蘇玳與朗姆兩人開始爭奪一把手的位子。”
“我沒想到蘇玳原來是那么野心勃勃的人。”波本說道,“我聽你說過他很年輕?”
“他應該比你還小。”
貝爾摩德頓了頓,說道:“嚴格來說,也不算是兩人在爭。蘇玳在組織名頭越來越大,有人說他被當作組織的下任Boss來培養。長時間當任一把手的朗姆自然是把他當做眼中釘,最近想把他搞下去。以蘇玳睚眥必報,以牙還牙的性格,是不可能會讓步。這把火本來就容易燒起來。”
貝爾摩德繼續說:“雖然換搭檔是皮斯科建議的,但皮斯科是朗姆的交好。這里面說沒有削弱蘇玳實力的動機,是不可能的。”
如波本所想,貝爾摩德知道很多有用的情報。
波本說道:“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貝爾摩德賭誰會贏下一把手。”
“蘇玳。”貝爾摩德毫不猶豫。
這快得波本都忍不住失笑起來,連說朗姆的優勢都放在一邊,就想知道為什么。比如說為什么那么肯定,又比如說那么肯定,為什么還會在背后說蘇玳壞話?
“怎么說?”
“蘇玳好勝心極強。”
波本腦海里竄過來一個在警視廳事業蒸蒸日上的榎本弘一,他在警校的時候也是好勝心極強的人。平時做事懶懶散散,什么都無所謂的人,一遇到被挑釁,他就會與對方奉陪到底,直到對方心服口服為止。
“要是蘇玳當上組織一把手的話,你不怕他對你不利嗎?”
貝爾摩德發現自己從來都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可是一旦被問起,她又無比確認答案,“蘇玳不是那種兩面三刀的小人。”
聽到貝爾摩德這么說,波本下意識地說道:“貝爾摩德,也許蘇玳在你心目中的印象挺好的。”
“不,他還是個令我討厭的垃圾。”
貝爾摩德補充道:“最多是有優點的垃圾。”
第163章
波本笑著說道:“我覺得,你這句話相當于夸獎了,而且聽得出你和他關系不錯。你應該沒有少和他相處吧?”
貝爾摩德抿了一口雞尾酒,眼尾帶著審視和冰冷,臉上還帶著無懈可擊的艷麗笑容,“波本,好奇心太過旺盛對你來說也沒有好處。你這么想了解蘇玳的事情,為什么不干脆申請當他的搭檔呢?也不用這么朝我試探吧?”
波本不置可否,抿了一口手上的威士忌。
波本其實也發現,貝爾摩德雖然愿意跟他說一些事,但是關鍵的信息卻從來沒有透露過半分。像是貝爾摩德說,蘇玳是個年輕人。這種事情對很多的組織成員來說,是個半公開的事實。
據說,性格也很開朗活潑。
再多的便是,從一些待得久的組織底層成員里面聽說,蘇玳早年還是十幾歲人的時候,應該在黑市里面打過黑拳。
有些人是見過蘇玳的身手的,說是和他們記憶中的差不多。當時,他們在地下賭拳,根據兩位選手的聲望,莊家給雙方拳手的基本信息,戰績和狀況下押。幾乎沒有人看好過那個少年。這人卻一路高歌,戰無敵手。
起初,那些大佬們都看得出,少年有練過基本的格斗術,姿勢規范都跟在參加國際少年格斗術錦標賽似的。靠著老練的技術,他擱倒過一些小有名氣的老前輩。但是只是憑著基礎是沒有辦法在黑拳里面混得開的。
黑拳并不是那種普通意義的格斗技。
它只要能保證對方不死,不使用任何武器之外,什么陰損的招式都可以用。
很多人都覺得他可能走不長,尤其是他在上升期初期,就遇上有個出了名的老賴拳手。這個拳手會故意使出下作的手段,遇到可趁之機就下死手,曾經造成好幾例他人重傷癱瘓的例子,連頂級拳手看到他都覺得惡心。
兩人碰上的時候,老賴拳手先發制人將少年打倒在地上,抓著對方把他的頭砸在護欄邊上的尖狀砸,把對方的腦袋都砸得滿臉血。在場的人都沒有忘記那一幕:以為倒下來,再也無法起身的少年帶著滿臉笑重新站了起來,好像他期待的就是這樣的情況。
全場都被他的笑給弄得毛骨悚然。
最后,那個拳手被打得多處骨折,跪下來求饒認輸,也完全沒有聽。
少年不知道從哪里搶來了一個酒瓶,朝著他腦袋高高舉起,“你不是想贏嗎?給你贏啊!”少年瘋狂地大笑起來,抄起酒瓶朝著對方驚恐的臉劈了過去。
宣布老拳手贏的時候,少年并沒有忘記回看倒地的拳手淬毒般的目光,明眼人都知道那老賴絕對會存私心報復。結果少年陰測測地笑起來,“給你一個溫馨提示:散步,吃飯,上廁所都要小心點,會比較好哦,大叔。”
這件事之后,誰再也沒有看到這個拳手。
波本還記得那個賭拳的組織底層人員說,那個人不怕死的瘋勁是很少人能見到的。蘇玳年齡也跟那個黑拳少年差不多,同樣非常擅長格斗術,尤其是地面技。按照他那么說,波本其實猜測蘇玳很可能是日本人。至于說蘇玳有外國人的長相,他和貝爾摩德相處那么久,指不定學了怎么易容。
什么樣的人需要這么掩藏自己的身份?
……
“你和蘇玳有仇嗎?”
貝爾摩德的話把波本的心神拉了回來。
波本被這話弄得一愣,隨即說道:“我只是對同齡人感興趣而已。”
貝爾摩德用手背托著自己的側臉,說道:“你聽到他的名字每次都很警惕。如果不是有仇,你就是在害怕?”
“害怕?”波本對貝爾摩德說的這段話有點好笑,“我為什么要害怕?”
“因為總感覺,你好像是知道蘇玳是誰,你在想辦法去否定對方。”貝爾摩德并沒有錯過波本目光里面有一瞬間門的呆滯,“你應該不只是從我這里打聽過蘇玳的身份吧,從各種地方開始拼湊起來之后,模模糊糊有個自己內設的想法。”
波本低頭笑了起來,不留痕跡地掩飾了自己剛才的不自然。
“你想到誰了?”貝爾摩德好奇起來,“我今天心情不錯。你可以問我一個問題,我也會正面給你一個是與否的回復。錯過就沒有了。”
波本被貝爾摩德的提議所吸引。
他看得出來貝爾摩德確實是認真的。可是他要是順勢問貝爾摩德,不就驗證了自己確實如貝爾摩德說的那樣——自己對蘇玳有猜測,且很害怕是自己的熟人。
波本的熟人真的不多。
能讓他害怕的熟人更不多。
波本說道:“什么問題都可以嗎?”
貝爾摩德有種見到小魚咬上魚鉤的自得,肯定地說道:“當然。”
“酒廠組織里面的HR博得加是一名警察嗎?”
波本和蘇格蘭兩人都是他招進組織內部的。
從波本口里聽到這個名字,貝爾摩德顯得有些驚訝,臉半埋進自己的手心,慢條斯理地說道:“這個我不知道。”
“……”
“如果你說你能不能問其他問題,那我只能說你已經把機會用完了。”
“…………”
難得看到波本被噎住了,貝爾摩德饒有趣味地敲了敲桌案說道:“我也許可以稍微告訴你蘇玳可能會出現在哪里,你要不要去看看?但你不一定會有機會找到是誰。”
“你居然這么好心?”
“我賣你一個人情,你以后可以再還給我一個人情。怎么樣?”
對這個沒有什么可猶豫的。
波本立刻答應下來:“好。”
貝爾摩德打開了一個新聞網頁界面。那是一個全息游戲宣傳發布會的借號——12歲日本天才少年樫村弘樹攜帶著全息實感游戲「繭(Cocoon)」從美國洛城登陸日本東京。此款角色游戲分四種類型,體育競技游戲、賽車模擬游戲、策略戰爭游戲以及推理懸疑游戲。
每個游戲劇本都請了該領域的專業人士提供建議。
貝爾摩德很快地繞開大段文字,接著點開了一個宣傳視頻,并且把進度條拉到了一個地方。
“……帶給所有玩家全新的體驗。”少年樫村弘樹拿著麥克風用流暢堅定的英語繼續說道,“。現在,游戲開始。”
畫面很快進入了游戲情境。
十七年前的東京都市景。
黃昏的暉光被重重疊疊的雨云吸附,有少年坐在天臺上,架起手頭上的大提琴。音聲飄蕩,隨之風也跟著揚起少年衣擺,頃刻間門,天際最后的光芒被完全吞沒。無邊無際的黑暗就像是返潮般淹過少年的鞋尖,又在霎那間門如同游動的霧吞沒了少年的身影。
少年重新架起手上的大提琴,就著飄灑著細雨的黑暗,奏起溫柔又悲傷的大提琴曲。曲聲中血光與破碎的玻璃片也跟著翻折出光影,一片片的映照著沉浸在音樂世界里的少年的剪影,有頭發,有臉,有擺動的手臂,有跟著敲節奏的鞋尖,唯獨空了一塊心臟。
游戲界面上浮著推理懸疑游戲《無心之失》的大標題,簡述的是十七年前發生在東京都室內一起連環虐童碎尸案,警察發現的一具具被截肢的尸體居然可以巧合地拼湊出一具少年模樣,唯獨胸口中空。受害者超過七人,警視廳到現在都沒有辦法破案……
這個故事改編自少年神探榎本弘一消失前的一起日本懸案。畫面有種化不開的沉郁,而悠揚的大提琴聲卻給了故事喘息的余地。
這是簡短的不到三十秒的介紹。
緊接著一輛帶著靚麗色彩的賽車從視線中飛躍出來,飽滿流暢的引擎聲頓時拉動男性的腎上腺素。明顯已經轉換成另一起游戲。
到這里,貝爾摩德就關掉了視頻。
“蘇玳會去參加繭「Cocoon」的發布會,時間門是一個月后,你如果想去看一下也可以。”
“那你去嗎?”
貝爾摩德搖頭,“我不是那種愛湊鬧的人。另外——”
貝爾摩德話頭也沒有消失,“游戲發布會的觀摩在新聞發布當天,參與觀摩票就已經賣完了。”
“……”
貝爾摩德笑了起來。
貝爾摩德的臉上似乎寫著「今天又是快樂的一天」。
波本見貝爾摩德的酒杯空了,又給了她一杯血腥瑪麗,“也許我可以跟你說一點其他的情報,作為禮尚往來。”
“你想說什么?”
“一開始定的蘇玳的搭檔并不是萊伊,而是蘇格蘭。聽說是蘇玳執意要求要換的。你猜為什么呢?”
貝爾摩德腦海里面浮現起萊伊的外貌和不茍言笑的神態,“為什么?”
波本一口飲完自己手中的酒,露出微笑:“我的話結束了。”
“……”
貝爾摩德發現,波本真的是一點虧都不愿意吃。
降谷零從酒吧里面離開后,重新回顧整個聊天的過程。繭的游戲發布會只邀請五十名玩家,但到場的嘉賓不少于三百名,再算上場地的主辦方和工作人員,恐怕蘇玳的真面目沒有想象中那么容易被揭露。
他到繭的發布會上是為了暗殺某個人嗎?
還是單純是為了體驗游戲?
降谷零帶著情報回到車上時,諸伏景光已經等候多時了。
“貝爾摩德也不知道蘇玳為什么換搭檔了。”降谷零綁好安全帶的時候,又恢復成諸伏景光熟悉的發小,神態也輕松了一些,“但從她那里套出蘇玳會出現的地點——樫村弘樹的游戲宣傳發布會。”
“游戲宣傳發布會?”
從收集來的情報上來說,蘇玳應該并不喜歡電子游戲。
“聽說那里做了四款游戲,其中有一款是基于十七年前的東京兒童碎尸案……”
這話音剛落,諸伏景光猛然間門被電流從身體竄過一般,全身忍不住打了一起冷顫,眼睛也情不自禁地動了動,說道:“是傳聞中,榎本判斷失誤的那起案子嗎?”
降谷零給了個肯定的回復。
“應該沒錯。”
第164章
赤井秀一作為狙擊手,經常會去處理各種暗殺任務。
據我所知,他還和蘇格蘭、波本三人共事過,要不是不需要那么多人,其實我挺想要把愛爾蘭等等威士忌湊成一組,一定會很好玩。每人身上再掛著一個銘牌,一排看過去一定很有趣。
我對他們的暗殺任務還挺感興趣的。
赤井秀一問我,沒去過嗎?
我說我因為不想惹事,大部分時候都讓琴酒過去。
赤井秀一就說這不是在渾水摸魚嗎?
“我也有好好籌劃的好嗎?再來,”我那些暗殺任務的人命都沒有在組織里面公開過,所以他們也不知道我處理了多少人,“我大部分的任務目標都是自殺的。”
我和赤井秀一已經吃完韓餐,又轉而去KTV包廂里面唱歌,我點了一堆烤翅雞塊和飲料。
“琴酒只是負責確定人死了與否而已。”我看到赤井秀一驚訝的目光,說道,“否則你以為他怎么受得了我,我還是干得了實事的。”
“你怎么讓他們自殺?”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我買了一排飲料,什么都有,幾乎就是把整張飲料表的都選下來了。我這人在吃上面有時候很倒霉,每次想嘗新的,絕對總是踩雷,吃到不喜歡的。但我又不管這教訓,每次看到一定會點看起來讓我覺得不錯的。為了找補,我也會買一些我吃過的東西,起碼有好吃的。我拿著吸管,首先選了一杯可樂。
可樂里面冰塊是靈魂!
雖然我也不會吃冰塊,但有冰的可樂就是比沒冰的好吃,拒絕反駁。
我知道赤井秀一在等著我說下去,“人總有一個臨界點,是覺得死才是最好的選擇。比如說為了守護家人的未來,為了維護事業的發展,為了保全自己的聲譽,那么他們可以選擇死亡。我只是把致命的東西往他們面前一放而已。”
“像是皮斯科,他有事業,有地位,有名譽,他又有他的子女,他還想要造福子孫后代。他怎么會愿意自殺呢?這里面方法就很多了。”
包廂里面的燈光晦暗,只有顯示屏的歌手還在唱著熱烈的歌曲,整個地板也在微微地震動著。
我繼續說道:“比如說,我給他布置一個殺人任務,在他旁邊安排一個想要有大新聞的久久不能出頭的記者,告訴記者這人絕對會有大新聞爆出,讓他隨時可以拍下皮斯科殺人的直接證據。接下來,我就可以用組織名義讓他自己去死了,也許他會掙扎一下,但我可以說他若自己現在自殺的話,也不會拖累家人。”
我攤著手:“這樣就完成任務了。”
“關鍵是什么?”我笑道,“他就算知道是我搞的,那他還是被拍下證據,組織是不允許失敗者的。”
赤井秀一并不覺得好笑。
當然,這原本就不是好笑的事情。
我還以為赤井秀一會臉色大變,說你怎么可以這么卑鄙之類的,結果他斜著身子,肩膀靠在皮沙發上問:“如果組織說暗殺的對象是萊伊呢?”
“那我會大大方方地跟你說,你要不要直接去死。”
我吸溜了一口冰可樂,說道:“如果你要感情分,我也可以為你演出一場驚天動地的別離戲,順便滴一點眼藥水。讓你覺得死有所值?”
“你是不是當我傻?”
我忍不住“嘿嘿”笑起來,“你要是不想死,我又有一套方案,你可以跟我說。我可以保證你全身而退。當然這個前提是,我收到了暗殺你的任務,或者你明確通知我,我可以保你。我夠意思吧?”
我說完之后,從赤井秀一的臉上移開,抓了一把花生開吃。
我最喜歡做組織的任務了。
因為組織給的經費很足,又愿意報銷,所以我做任務都是吃吃吃玩玩玩。我和琴酒還去玩過過山車,美其名曰,在別人不知道的情況下,在別人想不到的地方正大光明地談正事,而且一般人也不會想到我們會在哪里碰面。
再來,琴酒臉皮薄,跟我搶不過經費的支配權。于是,每次剩下的經費都被我昧了。
“那要是我收到暗殺你的任務呢?”
我抬頭想想,“有必要就做唄。”
赤井秀一愣起來的反應總是很好笑。
“你在日本能力和人脈不足,保全不了我。拜托,我可是大名人,跑得了組織,跑不了警視廳。到哪都可以逮人。你干不了,多的是人干,不缺你一個。”
我說完之后想了想,說道:“啊,雖然想說你接到這種任務就不要跟我說了,我還想來一個被背刺后,做出震驚的表情,說’沒想到是你‘,但是人畢竟只能死一次。我想帥一點。”
赤井秀一有些嫌棄,“你在說什么,你知道嗎?”
“我跟琴酒也這么說。”
“……”
“你猜他怎么說?”
我咬碎花生米,吞下去之后,還沒等到答案,就先說了。
“他說會保證我死得能有多丑就有多丑。所以,還是熟人靠譜,還能維持我的顏面,我的命就交給你了。”
赤井秀一嘴角抽了抽。
“我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是收到任務了,接了吧,這任務可能給不少錢,我還不動彈不反抗,多輕松。你要是還想要感情戲,我請人設計一點橋段,滿足你痛苦又掙扎的內心活動。”
我想的可真周到。
“早知道我不該問你這些問題。”
我笑了起來,問他們平常暗殺任務是什么;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嗎?
赤井秀一他說他們接到的都是政要名人的任務,也有說處理一些大人物忌憚的小人物。有時候是臨時收到的,幾個小時里在黑暗的角落把對方給嘎了。有時候是比較縝密的活動,可能花費三個月在一個暗殺對象上。
像是那些說能不能偷偷放水的,不作為的,一般來說沒那么順利。組織里面派新人基本都是雙人任務,一來確實是為了搭把手;二來則是互相監督。組織里面有舉報箱,有人通過殺臥底直接拿到代號,這可是晉升途徑最快的一條路。
我沒想到赤井秀一會這么認真地說,還以為我剛才那么插科打諢,他會被我帶歪。
“刺殺也沒有什么好玩的事,反倒也有一些驚險的事。”
我猜到了,“是不是身份要暴露了!嘖嘖嘖!不小心,都叫你學我改頭換面,你完蛋了吧你?”
“我覺得你好像格外幸災樂禍。”
“沒有,我要是沒反應,你不是很失望?你也不想我冷冰冰的吧?”
“…”赤井秀一撇了我一眼,這一眼里面全是懶得說我的嫌棄,“有一次任務途中,遇到我妹妹了。她在路上抓住我,我不想暴露和她的關系,所以沒有回應。”
“你看看,我說什么了?你要是想整容,我也包了!”
“……你要不要聽完?”
“還有后續?”
“然后她在一邊哭,被我那會的搭檔蘇格蘭注意到了。他為了哄她高興,教她拉了小提琴。”
“……嗯?”
蘇格蘭,不是,諸伏景光什么時候學的小提琴?
赤井秀一反問:“你嗯什么?”
我反應超級快:“我在想,我們組織里面也有這么多管閑事的人嗎?他該不會發現你和你妹妹的關系吧?確實很驚險。”
“和他一起因為任務共同生活在一個屋檐下,他確實心地善良。”赤井秀一想了想,突然給了一句評價,“雖然沒有機會當面說,但還是感謝他照顧我妹妹的心情。”
“要是你們兩個要廝殺起來一定很刺激,比如說你接到要處理了蘇格蘭的任務,懷抱著恩情的FBI成員會為了報恩,自曝身份,讓他重新擁有戴罪立功的機會嗎?”
赤井秀一朝我瞥了一眼,不搭理我,“那你會不會?”
“我說我是臥底,百分之九十九的組織成員都會覺得我在給他設置圈套了,好吧?當初把那個本堂·伊森保下來,要不是有你給了一張身份證明,他估計拉著我一起跳海了。”
“所以就是不會了。”
“我會站在那里讓他殺。”
赤井秀一瞳光動了動。
“世界壞人千千萬,好人卻不常有。留著好人,比留著壞人重要太多了。可惜,我跟他不熟,連感情戲都不能演一把。”
我丟一顆花生米在嘴巴里,“自己戲多,別人不領情,只會覺得矯情。這很丟臉的。”
估計是看我吃得香,赤井秀一也跟著吃了起來。
“我聽你講,還以為你跟蘇格蘭很熟呢,很了解他,所以覺得他比你重要。”
我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了,“你是不是在套話?”
“……”
“嘿嘿嘿,我就不上當。”
我吃飽喝足,往皮沙發上一癱,聽電視里安室奈美惠在唱《hero》。
“話說回來,Hiro跟日式英語Hero一樣。”
“嗯?你在說你嗎?”
怎么想都不是好吧?
我下意識抬頭看向赤井秀一,見他也盯著我,也許在等我說什么騷話。
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覺得很好笑,笑我自己怎么突然說這么無厘頭的話,還是笑赤井秀一根本不知道我的腦回路,也可能是笑他一定從大叔那里聽了我太多太多次,被迫把我的小名記下來了。
也可能是,現在氛圍突然變得很舒服很輕松。
欸,話說居然和赤井那么熟了嗎?
真是神奇。
我雙手插著口袋,忍不住歪了歪頭,自己笑了起來。
第165章
我吃完了。
我又玩完了。
我打算回東京了。
我才剛離開兩步,走到我自己的車子邊上。赤井秀一眼疾手快地揪著我的后領,追問:“你這就走了?你還沒有說怎么做這個任務?”
我拿手指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圈,說道:“時間還有一個月。不要急,不要急。你要是真的很急的話——你留在大阪幫我找個東西。”
“找什么?”
“我正在找一份豐臣秀吉的寶藏圖。如果順利的話,我跟你七三分。”
“你這種時候還想玩藏寶圖游戲嗎?”
拜托,那些都是真金白銀啊!
“好吧好吧,你要是覺得這種正兒八經的活不合你的心意,那你就……”我抬頭想了想,說道,“你去監督皮斯科一個月。好不好?”
我說完之后,突然覺得我真是平易近人,溫和可親。
赤井秀一完全不買賬,看著我說道:“你是不是有想法?”
我捏著手指,比出一點點的手勢,說道:“有一點點,但不多。”
“我信息這邊沒你的多。你直接說你的計劃。還是你不方便說?”赤井秀一說到這里,自覺壓低了聲音,手也松開了我的后領。
我說道:“也沒有方不方便這一說。”
赤井秀一真的對我有各種不滿。想想我那會去FBI國家學院學習三個月,出勤率不到百分之十,還拿了各科A的成績,他就覺得我做事懶懶散散,敷衍不認真,說如果我再認真一點,也許可以拿首席成績畢業。
聽到我其實愿意和他分享計劃,他就對我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可是我認真不就更假嗎?
我說道:“我目前也只是猜測而已。你看,我搭檔剛被換,就收到組織要我處理皮斯科。這在皮斯科聽來會怎么樣?”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換搭檔是因為皮斯科而起。按照你在組織里面睚眥必報的傳聞,要是皮斯科知道你的行動計劃,相信皮斯科也會覺得是你拾掇組織Boss而做的命令。”
我頷首。
赤井秀一說道:“你不怕他來報復你嗎?”
聽到這句話,我忍不住眼皮動了一下,左手握拳擊右掌,“啊,破案了!”
“破什么案?”
“早上有人來刺殺我,雖然被我撂倒了。”他不說,我差點完全忘記這件事了,“那個殺手沒有說明身份,不過很有可能是皮斯科派的。”
不過,警方那邊可能覺得是越獄犯做的。
這可是有趣的巧合。
我的話剛落下來,赤井秀一便說道:“與其去監視皮斯科,倒不如去你家守著。”
“守什么?”
“一個月的任務期,我負責監視你家附近的安全。你專心應付警察的工作。你也不想半夜三更床底下還有人拿著槍往你后心開一槍吧?”
我一陣感慨,居然有人想要免費當bodyguard,他真的是閑得慌。這種有錢不賺的思想境界讓我肅然起敬。當然,我也理解他可能擔心我嘎了,那他以后也在日本和酒廠工作會很不方便。不過,我帶一個大家都不認識的人回家,肯定會很麻煩的。
我這人又沒有什么遠方表親。
要是有的話,我也不需要大叔們輪流養我。
“你是打算一直藏在我家里面,不出現嗎?可是你洗澡用水用電,一看就知道里面有人?”
赤井秀一說道:“你的意思是讓我在附近租房,這樣比較?”
“不是不是。”我不能顯得我太興奮,努力克制地說道,“我想的是,我剛好有個女兒找上門。這女兒又說她母親早逝。你看看我們孤兒寡父的,這么可憐?”
赤井秀一認真的表情在我的聲音里面慢慢的變成一臉冷漠,“你哪來的女兒?再來,我不是去當保姆的。”
“不要這么冷漠嘛。你都這么關心我了,為什么不干脆一條龍服務?你以前把我和弘樹都照顧得很好啊。”
“如果你說你們把我家毀得亂七八糟,然后讓我一個人收拾的話,我確實太優秀了。”赤井秀一已經變成人形自走冷空調,對誰都能吹一身冷氣。
我靠在車門邊上,抱著手臂,垂頭喪氣地說道:“好吧,以后我要是回家被人攻擊,記得幫我收尸,我死了,還有一個孩子嗷嗷待哺。”
“……你真的很會蹬鼻子上臉。”
我超懂赤井秀一的意思。他原本沒有提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有提過這些話,也不用他做這些事情。但是他才開了個頭,我就不停地給他追加任務。
“赤井教官,你仔細想想,我可是有很多人送我福利券的人,你出去外面吃飯都不用錢,還可以享受豐富的文化娛樂活動。你要是喜歡的話,我可以帶你去酒吧玩。”
“…你以為我會被你這些無聊的話說動嗎?”
不過,他說完之后也沒有走。
我知道,他非常猶豫,但我不急。
我其實也不需要,但是我喜歡看別人很糾結。
最最關鍵的是,我本質上覺得他答應的話,會很好玩。那一定會超級好玩。因為我會打算讓赤井秀一穿女裝。想想看,一個大男人帶另一個不是朋友不是同事的大男人回家住,怎么都覺得有問題?還是帶女生很正常,對灰原哀還可以介紹,“這是你以后的媽媽哦。”
我可以看到兩臉震驚,一個戰戰兢兢喊“媽媽”,一個冷面冷心喊“女兒”。
想想就樂。
赤井秀一的聲音很快就打斷我的幻想,說道:“我的身份是美國訪日的朋友,以前在華盛頓照顧過你,這次來旅游,你邀請我去你家住。”
……
知道正經人是有多不好玩了吧?
他們的人生連驚喜和趣味性都沒有。
我只好跟著說道:“那你稍微變裝一下,你在日常講英語就好了。你說英語的時候,和日語的時候聲音不太一樣,不用特別裝。”
“到時候見。”
赤井秀一真的很無趣啊。
想撓他。
我忍了忍,就坐上車子里面,驅車去坐JR線。
目前的事情也不算特別多。
警視正的工作,科學搜查隊要查越獄犯的蹤跡。
酒廠的工作,要處理皮斯科。
生活的工作,多個女兒要照顧。
「灰原哀」。
我對她的印象依舊停留在科研所女研究員上。她若是發明了那樣的藥物,導致自己和服部說的工藤新一都變小的話,可能還需要研制相關的解藥。但她也不需要完全待在我的身邊,我想了想,在手機郵箱里面翻了一條訊息。
我覺得她來找我的原因其實也很簡單,跟宮野明美有關。
因為我在組織里面傳過和她姐姐宮野明美的緋聞。其實就是我傳出去的。
像我這樣的花花公子,又不能只是口頭上說一下而已,還是得帶人。主要我也是見她還不錯,聰明漂亮又善良,可能是因為組織把重心壓在她妹妹身上,所以對她也就是可有可無的放養,偶爾會把她當做底層人員來用。
我和她結緣的事情很簡單。
因為我在酒廠做任務的時候受過傷,當時最近的密醫是宮野明美。所以琴酒就把她喊到住處給我做了小手術。之后我身體的情況也是由她跟進,我知道這個女生是宮野厚司和宮野艾蓮娜的女兒,不確定她是不是被降谷零聯系上了,所以跟她多說了幾句。
結果聽她一直都和妹妹相依為命,我就跟她說要不我們簽個合約吧。
打著我的名號,在組織里面都沒有人敢欺負她。
她表面上要當我眾多女友之一,當然她可以自己去找喜歡的人。我知道,她一年也可以賺千萬日元,我就給她每個月兩百五十萬日元。這樣她可以隨時因為我的事情而請假,我也不會耽誤她日常賺錢。
主要是我也不了解市價。
我又不好開口問,那不就顯得我好像是什么都沒有經驗。只要比她的工資高就好了。
當時,我盤腿很認真地說:“高了就沒有了,我有一群非洲嗷嗷待哺的犀牛寶寶要養。我也可以找別人。”
然后她就答應了。
我后來問她也不擔心我把她坑了。雖然她原本想說什么,但是她搖頭說算了。我們維持了大概有一二三四五年的關系。她也不漲價,見面的時候,她還會給我做飯,逢年過節還會送我禮物,都是各種衣服。
我覺得她把我當兒子養了。
不過后來我才知道她對我也有所求,想問我怎么救她妹妹逃出組織。我覺得她一直有想法,但是她是第一次跟我提。我說這種事跟琴酒說,我不管這種閑事。
宮野明美說,她已經問過了,組織說用十億現金來換。
她想跟我借錢。如果不能借錢的話,她打算去搶銀行。
“琴酒說的?”
“對。”
“美金?”
“日元,我工作存下來和你給的錢加起來也湊夠了兩億。”
我這錢不是拿不出來,我就是不想拿。
因為組織根本就不愿意放宮野志保離開。
這不是花多少錢的關系。
我說道:“仔細想想吧,你待在組織里面好吃好喝的,你妹妹也是這樣。何必自毀幸福呢?你想想,如果沒有組織的話,你妹妹也不能像她爸爸那樣自由自在地搞研究。而你也不會輕輕松松地當上診所醫生。這些都有組織鋪路,你們才可以這么順利,為什么你們要拒絕幸福呢?你以為放你們離開,你們還能真的正常生活嗎?不要太天真了。”
我這句話結束之后,宮野明美一臉慘白,好像我吃完飯不付錢,還罵她做得難吃一樣,“我知道了,是我錯了。我原以為你會是好人。”
“……”
我不是什么好人的說。
宮野明美離開之后,我收到她一億五千日元的轉賬記錄。之后,我聽說她想辦法籌集三人去搶銀行后,再也沒有回來。組織上說她已經死了。
……
我根據手機里面的訊息,跟著郵件號碼給了一條短信——
「因為你的關系,我喜當爹了。」
我還以為要等很久才會回復,結果沒想到對方很快就回了。
「?」
第166章
到東京的時候,天空飄著帶有涼意的細雨。我順路在便利店里面買了一把塑料傘,再買了一些用來下酒的奶酪和生火腿作為手信給羽賀響輔。買完之后,我才想起,我應該問問羽賀響輔的,今天會不會想吃點別的,還有是不是該給灰原哀買點零食。
“我回東京了。”我拎著購物籃說道,“我在給你們買點東西,灰原怎么樣?她想吃什么嗎?”
話音落下來之后,我注意到他背景音很安靜,在想他是不是在錄音室里面。我還沒有開口問。羽賀響輔的聲音又冒出來,說道:“我們在你鄰居阿笠博士家里面。”
“嗯?”
我看著手機時間,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我覺得現在買點水果還來得及,可以給阿笠博士捎一份。
羽賀響輔口吻肯定地說道:“今天早上看到新聞后,覺得你很快就會回來。于是等著學校下課之后,我帶著孩子過來等你。”
早上的新聞應該就是越獄犯的新聞了。
且不說他的名字,光是看他的長相應該就讓很多人坐不住了吧。
“你回來就好。”
“啊。”
我的腦袋里面已經想象出,我要跟灰原哀兩人共處一室的尷尬場景了。
要是真小孩,我也就算了,隨便哄一哄就很好騙了。她明顯就是個大孩子。她想從我身上找她姐姐的下落。她要是大獻殷勤什么的,我想想就覺得怪棘手的。我還是催一下她姐姐快點動身從海外回來比較好。
“那我晚點回去。”
我想想能不能搞點人來幫我。
這話剛落下來,羽賀便說道:“如果你覺得你現在還沒有適應有孩子的生活,我可以暫時和你一起住。你現在也比較忙,我可以幫忙照顧孩子,也可以給你做飯。你也不想要小孩子跟你總是一塊吃不健康的外賣吧?”
我當即心情大好,“那我給你們買吃的。”
“可以。”
羽賀說完之后,笑了笑,似乎心情還不錯。
回去的路上,我還得好好想想怎么處理灰原哀被接走的事。
雖然灰原哀之前跟他們說的臺詞是母親已經早逝了,但是小孩子嘛,偶爾說謊也沒有什么問題,反正大不了哭一下就結束了。
計劃通。
我剛到米花町2丁目,靠近阿笠博士家附近,就看到他家旁邊站著一個身材纖細勻稱的少年,身高大概就到我胸口往上一點。這下雨天里面他也沒有撐傘,背朝著我,背著挎包,就是站在我家門口等著。我才從他旁邊走過,朝著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弘樹?”
樫村弘樹看到我后,掛著雨珠的眼睫也跟著動了動,笑容輕展,“弘一哥好。”
我抬頭看著天,說道:“你下雨天不打傘嗎?你到我傘蓋下來。”
樫村弘樹也沒有扭捏,鉆進我的雨傘下面,說道:“我到東京來,就來看望你。”
“我又不是病人和老爺爺有什么好看望的。”
我說完之后,跟著打開阿笠博士的大門。他家的大門在他在家的時候一般是不鎖的,就很容易開。我竄門久了之后,他讓我自己直接開就好。
我抬手順便摸他被雨水弄得冰冰涼的臉,有點無語,“你身子又弱,這是想怎么樣?”
“喝點熱水就好。”
大部分時候我覺得他長大后就沒有小時候可愛了,但從他臉上總可以看到他過去的痕跡。這大概就是長輩看著小輩的感覺,有時候會對他就不爽,可想想還是算了。
我本來想多說幾句,但看著他掛著溫順的笑意,我跟自己說算了。
反正又不是被雨淋到了就會得肺炎。
阿笠博士家要比想象中熱鬧很多,除了羽賀響輔和灰原哀之外,小蘭和柯南。灰原哀的聲音傳得最響,她一聲“爸爸”下來,我余光下那個淡定從容的小少年身軀都在不可遏制地震動。他矜持溫順的笑意在面對我的時候,顯得尤為僵硬。
“「爸爸」是什么意思?”
我非常感謝灰原哀只是喊了一聲,沒有立刻撲上來,那我會很麻煩。從本質上講,我不太喜歡小孩子,不管相處多久。
在我想回答樫村弘樹的時候,小蘭的聲音緊隨其后,而且走過來說道:“弘一哥哥,我幫你拿吧?”小蘭隨手就幫我了解拎走一袋東西。
“有送給阿笠博士的水果。”我順便說道。
我買了很多水果。
老實說,我喜歡買很多東西,跟我喜歡吃很多東西的心情是一樣。這些可見的物質可以填補我內心空缺的地方,把它塞得滿滿的。
“知道你也在,我就順便給你買蛋糕了。”
小蘭笑嘻嘻地說道:“那我下次提前通知。”
小蘭說完之后,又說道:“我本來是打算接柯南回家的。但剛好下雨啊,就在這里想著等雨停。不過我也想過也許會遇到弘一哥哥,沒想到真的會遇到你。我運氣真好!”
她笑容總是沒有半點陰霾,說的話也能讓人心情愉快。
小蘭接下來才看向樫村弘樹,“好久不見了,弘樹。”
“小蘭姐,好久不見。”
“我去給你找大毛巾吧?”
“雨不大。”
樫村弘樹拒絕了。
“小蘭你幫他拿一條吧。”
我給他做了決定。
羽賀響輔倒是一動不動,繼續保持和阿笠博士聊天的狀態。柯南則是趴在沙發背上面看我們四人聚成一個小團體各說各話,好像在找縫可以跟著鉆進來一樣。
我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像是一只野貓,小孩見到了就喜歡圍起來,不由分說地摸一把一樣。這個時候,我只要無視他們就好了,不需要一個一個都回應,否則我會被累死。
阿笠博士見我走過來之后,朝著我說道:“弘一君,忙回來了嗎?”
“也不算忙,到處打聲招呼而已。”
“打電話不是更方便嗎?”阿笠博士問道。
我知道他的顧慮,如果只是為了科學搜查隊,每個府道縣市區都跑一趟的話,效率一定不高。
“但有時候面對面聊才有誠意,而且我也不完全只是為了工作上的事情。”
阿笠博士善解人意地點點頭,說道:“聽說今天早上的越獄犯的事情也是由你們來做的,你們應該會很忙的吧?”
聽到我們在討論越獄犯的事情,江戶川柯南很快就跟著坐在我們旁邊正大光明地偷聽。灰原哀則被小蘭招呼著一起準備水果。
“這件事很棘手吧?”江戶川柯南說道,“聽說為首的越獄犯很難抓,也不知道十七年前是怎么抓住的?”
我問道:“你怎么知道他很難抓?”
“毛利叔叔說的。”江戶川柯南說道。
我不置可否,“抓捕越獄犯每次都會花費大量的金錢和勞力。不管是什么類型的越獄犯,有或者逃犯,都要付出這么多時間和精力的話,實在浪費納稅人的錢。趁這次機會,想想有什么事半功倍,一勞永逸的措施。”
“這是個系統工程。”
柯南眨了眨眼睛說道:“所以要怎么抓呢?”
“啊,這個我還沒想。”我說道,“我現在已經滿腦子都是在怎么搞經費?要政府撥款,先來個幾百億吧?”
“哈?”
“搞錢使我快樂。”
小蘭已經把切好的脆桃和蘋果遞過來,我也順勢接過盤子,說道:“謝謝小蘭。”
后面還跟著灰原哀。
“謝謝灰原。”
“你們在討論什么?”小蘭好奇地問道。
“大人無聊的話題。”
我咬了一口蘋果,后仰躺在沙發椅背上,看到燈光在頭頂上泛白,莫名其妙地突然覺得開始有點沒勁。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好像有點累,但不知道累的原因是什么。
周圍還有很多人在看我,我不能突然一下子脫離狀態。我正打算聊一些所有人都參與得進來的話題,羽賀響輔用膝蓋頂了一下我的大腿外側。
“累了就回去休息。”
阿笠博士和小蘭兩人立刻反應過來,“是啊,從大阪趕過來東京應該很累了。”
老實說,我也沒有那么累。
不過,我還是不喜歡人那么多的地方。就算周圍的人都是我熟悉的,但我有時候就是不喜歡人多的地方。周圍人的各種想法和心思都會跟著竄進我的腦袋里面一樣。
我順著臺階說道:“那我先回去了。”
我走了兩步,發現灰原哀沒動,朝著她搖著手,“走吧,回家了。”
灰原哀睜大眼睛,舉著手上的蘋果,忍不住笑意地追上我的腳步。
羽賀響輔則在我后面跟著拎灰原哀的小書包和我買來當下酒菜的零食。他順便招呼一開始有疑惑,但發現沒時機便一直不說話的樫村弘樹。
我在前面負責開鎖。
開門之后,羽賀就叫我去睡覺,剩下的他弄。
“你累了。”
被他這么一說,我好像真的中了“我很累”的魔咒,想在床上好好睡一覺。仔細想想除了昨天喝醉酒睡了有六個小時外,我四十八個小時里面也沒有睡滿十二小時,一路跑來跑去,想著遇到不同的人該怎么說話。不過那會我一點都不覺得累。
我掀開被單的時候,意識到我就丟下一群客人們睡覺會不會不太合適,結果羽賀響輔跟了過來,把我的生火腿和奶酪凍進我的小冰柜里面。
見我像是被定住一樣,一手提著被子,又一直看著他,羽賀響輔突然說:“不會里面有異世界的入口吧?”
“哈哈哈哈哈哈你好冷哦。”
“去睡吧,我幫你照顧他們。”
“羽賀你真是大好人!”
“…你要是有精力說這種廢話,就過來幫忙陪他們玩,幫忙解釋,順便打掃一下屋子衛生。”
“晚飯的時候叫我。”我立刻塞進被子里面,“還是當小孩好,啥事都不用做。”
羽賀握著門把,也沒多說,“快睡吧。”
我知道他還沒走,也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到底為什么早早就帶著灰原哀來找我。他見過我爸的臉,于是我開口。
我只是用氣音在說,但聲音依舊很亮。
“羽賀,最首佐宗就是你認識的榎本叔叔。我沒跟別人說,我七年前就想起來了。但我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了。”
“好。”
我還想說點什么,但我覺得這是極限了,剩下的話我要一輩子吞進肚子里面才行。
羽賀的聲音再次響起來,“你是你,他是他,別想太多了。”
“我一點都沒想。”
“羽賀。”
“你和他們一樣,會想很多,所以我才跟你說這些話。你什么都不要管,不要知道十七年前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你要是知道一絲半點,我們就不要見面了。”
我其實應該要耳提面命,大聲警告,但我不想和他發生吵架。我怕什么都還沒發生,真的一輩子就見不了面了。
“……”
“………”
“弘一,今天晚飯想吃什么?”
“…冷面?”
“好。”
羽賀一頓,催促道:“你快睡吧。”
嗯嗯。
我把被子蓋在我頭上。
聽見羽賀關門離開之后,我才翻了個身,盯著緊閉的門望了好久。我覺得我好像還忘了說什么。
算了,能忘的都不是重要的事。
第167章
白天睡覺一般也睡不長,我躺了不到半小時就起床了。
我做了一個怪夢,夢到我回到小學的那段日子。
男孩和女孩輪流在教室里面換運動服。我記得我的運動服是放在抽屜里面的,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問周圍的人也沒有人回應我,大家就像是跟木偶一樣,維持著和朋友聊天的姿勢。教室里里里外外都被我檢查了,我還打開窗看會不會被人惡作劇扔在外面。男生換衣服的時間門起碼超過了原本計劃的時間門。也許可能是個夢,也許可能是我還沒有換,所以換衣服的時間門在不斷地延長。
我到夢醒的時候,都還在找我的運動服。
醒來之后,我想起我小學的時候,基本沒有參加過體育課。我根本也不需要運動服。就算沒有,我也不用那么拼命去找。因為我和其他小孩,是不一樣的。
我的屋子兩層結構的。
因為米花町二丁目住宅區流行法式建筑,所以買的時候,我的屋子也是簡法式結構:孟莎式的斜頂屋頂,對稱型結構,二樓也是基本的房門相對,只隔著一條鋪著鼠灰色地毯的走廊,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白墻壁上也有翼薊、絲路薊和棉花的浮雕。因為一年四季都會有恒溫空調控制空氣濕度和溫度,所以整個屋子不會顯得過熱過冷,也沒有遇到過屋子里面全是潮氣的情況。
屋頂裝有老虎窗的位置原本那會想要弄成我自己睡覺的房間門,但羽賀說沒有主人會跑到倉庫位置去睡,而且采光太亮,空間門窄,天花板低。總而言之,我可以有新鮮感,但那里不適合當做臥室,嚴重影響睡眠質量和生活品質。
羽賀他總有自己的一套上流社會有關「規矩」的說辭理論,他自己很少會發現這一點。不過,他又總能提出合理中肯的反饋和建議,所以那些刻板固執的「不能」「不行」「不可以」也聽起來很有道理。
我有偷偷在倉庫里面放一個敞開的帳篷。帳篷下面還墊著比較厚的地毯,里面有驅蟲香球,星光燈,藍牙音箱,懶人沙發,有夜燈功能的威靈頓鬧鐘,裝在小木箱里面的糖果零食和汽水,還有一個已經套好黑色塑料袋的垃圾桶。倉庫的墻體都被改裝成嵌入型書架,上面擺滿了我到處收集過來的書、工具書和影片。我還準備三盒鉛筆芯、三盒彩色筆和一箱A4白紙。
我打算我要是忙完的話,我就在帳篷里面過上與世隔絕的露營生活。
想法畢竟是想法,一直沒有空,我就把倉庫鎖住了。
我下樓前去檢查倉庫的鎖是不是還掛得好好的,才轉去一樓。
前一任屋主是個賊有錢又愛社交的人。
功能房又多,一樓全是半開放式設計,一片恒溫酒柜作為背景墻,里面裝著我的啤酒和汽水,有時候還有羽賀送的高價紅酒。因為酒柜太多了,我還給酒柜取了名字,分「響」「一」「二」「大叔們的酒柜」「陣平沒有酒柜」,還有其他像是柳本南川他們的「其他/雜」。這些酒柜一般是用來他們來我家做客,存放需要放冷藏室的東西用的。反正整得像是有條有理,但里面全是亂七八糟的東西。
陣平每次來的話,都是順便把自己的東西放在酒柜里面,為了防止我偷吃,上面還有他的名字。
因為我下樓的時候一點聲音都沒有聽到,我還在想著他們是不是出門了,結果我往客廳那邊一看——灰原哀拿著一本550頁的腦生物學工具書,端坐在沙發一角,有條不紊地翻。樫村弘樹則坐在筆記本電腦前,戴著防藍光的護目鏡目不轉睛地敲打著鍵盤。而客廳里面放著音量比較低,輕緩抒情的馬勒升c小調第五交響曲第四樂章。
然而,我卻莫名幻視一種無聲又激烈的廝殺。
羽賀響輔在開放式廚房活動,所以最先看到我,“你醒了?”
聲音落下來之后,灰原哀就把書給合了起來。樫村弘樹也不知道有沒有把文件保存起來,“啪”的一聲就把筆記本電腦合上了。
我先應了羽賀響輔,“感覺睡飽了,再睡,晚上就睡不著了。”我做什么,那兩個小孩都一直在看我,好像一不留神,我就會跑走一樣。
我本來也是個半大的小孩性格,根本不會帶小孩。樫村弘樹起碼還是老熟人了,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多了一個灰原哀之后,我感覺樫村弘樹心智都跟著拉低到五歲小孩水平線一樣,什么都要跟著搶搶注意力。
我覺得我正在帶兩個小孩。
我覺得我不行。
既然他們都不說話,我就干脆假裝沒有在意他們的舉動,而是去羽賀響輔那邊湊熱鬧。羽賀響輔做的不是流水面線,而是韓國冷面。我覺得最近大家都喜歡拓展我平常不關注的料理領域。
“這有什么特別的嗎?”
“這面不易斷,可能需要用剪刀剪。”
“哦哦哦哦!我想吃。”
羽賀響輔繼續說:“這很好吃的。”
“!”
什么!那我更想吃了。
我剛看著羽賀響輔正在切脆梨,要跟他要一片來吃,樫村弘樹就喊了我的名字,“弘一哥哥,最近Bombom怎么樣?”
Bombom是我在非洲領養的第一只白犀牛,出生的時候比較小,不到40公斤,養到現在已經有224公斤,也生了一輪寶寶了。我那會有空,拉著琴酒跟我去抱新生兒拍照。我們一人抬一邊,琴酒頂著全身泥點子,冷漠地在鏡頭前爆粗。我以為這件事是我那年遇到的最好笑的事情,結果我讓琴酒取名的時候,他讓給新生兒取名Peppa。
我知道他是嫌棄寶寶太重了,但是Peppa不是小豬佩奇的名字嗎?我一想到他知道小豬佩奇,我整個人就不行了,我差點在飛機上笑斷氣。
活著真難。
我當時摸著笑哭的眼淚深深感慨。
現在,Bombom在懷孕第十五個月,動物園那邊說一般只剩下一個月了,但Bombom可能是要生雙胞胎,是當地動物園建園以來,第一次遇到犀牛懷雙胞胎的案例,連專家也全程照養。
“飼養員應該已經發了今日份的錄像給我了。我還沒有看,你跟我一起看。”
畢竟我是整個動物園的贊助大戶,那邊的飼養員也很用心,每天都會拍一點小片段,比如說洗澡吃飯,出門散步等,很少會有一天重復的。他們拍得很不錯,看得出很用心在對待小動物。
弘樹當即從位置上站起來說道:“好。”
灰原哀也跟著冒出聲音說道:“我可不可以一起看?”
“走吧。”
我們去書房的時候,羽賀的聲音響起來了,“還有五分鐘就可以吃飯。記得要過來幫忙收拾碗筷。”
“好噠。”
我隨手給他一個敬禮。
我收回目光的時候,視線上遇到弘樹和灰原哀兩個人都在齊齊地看羽賀響輔,一言不發。我也覺得羽賀真的是靠譜的大人。
Bombom今天帶著Peppa在野外散步,一般來說犀牛媽媽會帶著孩子一直到它三歲為止。Peppa今年也三歲了。
我還記得它滿周歲的時候就到了110公斤,非常健康,狀態很好,而且不像其他犀牛膽小。那會飼養員說考慮它長大后,要不要放它回歸自然。因為Bombom會來到這家動物園是因為它懷孕時受了重傷,被動物園收留,現在也很恐懼回歸野外。不過,Peppa不一樣。而動物園里面白犀牛群很少,孩子總歸是要到自己的種群里面去的。
我其實覺得,飼養員的想法很周全。
我考慮了很久之后,花了大筆錢和渠道,把周圍的白犀牛群都引進到他們的動物園里面,把他們的動物園擴建成當地著名的犀牛園。我當然不可能全部都付領養費了,雖然我付得起,但是我要是嘎了,Bombom又不能繼承我的財產。于是,我教飼養員們搞故事,賣犀牛各種小周邊,大量吸引游客過去和犀牛合影,與此與同時,動物園在網上開放更多的云領養渠道。
每天看著Peppa和她的小伙伴一起快樂玩耍,真不錯。
Bombom還二婚…二胎了。
歲月過得真快。
視頻一般都比較短,大概兩三分鐘就看完了。
“Bombom看起來精神很不錯,弘一哥哥打算給兩個未來的犀牛寶寶取什么名字?”
我覺得取名是個好大的難題。
如果沒有辦法的話,把小豬佩奇一家的名字都用上。
“你們覺得取什么名字比較好?”
灰原哀總是在旁邊插不上話,聽到我這么一說,眼睛跟著一亮,立刻說道:“叫做Springer和Lewis怎么樣?《個體與環境(IndividualandEnvironment)》里面非常出名的一對雙胞胎的名字。”
我支吾了一會,這不是我的取名風格,“有沒有更有趣的?”
“你想要什么風格的?”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要什么。我覺得好像沒有什么對我腦電波的。”
我話音剛落,住宅的門鈴突然響了起來。我們三個交換了一下視線。我換了電腦頁面切換鍵,隨即整個屋子里面五十六個監控同時打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地監控著屋子的方方面面。這也是為什么我不需要赤井秀一專門住在我家保障安全。我若是遠程監控發現有可疑人士出入,我可以立刻把整個屋子都鎖住,連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此刻大門站著一個高大的黑色短發青年。他背著登山包,也沒有撐傘,耐心地站在門邊。綠色的眼瞳換上了藍色的隱形眼鏡,并且戴著黑框眼鏡。
我看到的第一反應是——啊,他的長發剪短了,不能給他扎麻花辮了。
我打開麥克風,說道:“請問你找誰?”
赤井秀一很快就聽出我的聲音,說道:“我找你。”
“那你是誰?”
“CharMass(夏亞·瑪斯),你在美國的舍友。”
赤井秀一說完這句話之后,已經在暗示我快開門了。但他要是急了,我就變得不急了。
“我不信。我的夏亞先生是會一邊唱著甜甜的歌,一邊跳著甩手舞的。”
我這話剛落,鏡頭里面的赤井秀一戴著藍瞳隱形眼鏡的眼睛閃出凜冽的光,語調里面透出不怒自威的冰冷。我旁邊的灰原哀下意識地抓住了我的袖子。我不記得灰原哀還是宮野志保的時候,見過赤井秀一嗎?好像沒見過?
“……榎本弘一,你不要得寸進尺。”
我喉間門的語調也跟著挑了起來,“嗯?你跳嘛,我想看看你跳。你要是不想唱,那我唱,你在門口跳就好。我們五五分。你不跳,我就不讓你進。”
赤井秀一深吸了一口氣,“……你真的很討厭。”
哈哈哈哈。
“不要這么兇嘛。我去給你開門。”
“……”
第168章
榎本弘一的家總是有很多其他人的痕跡。
前輩大叔們會用的茶具拖鞋,同輩們用的水杯酒杯,還有一些有人寄宿在他家時會用到的毛巾或者衣服,就連家里面的家具也都是前面屋主懶得跟著搬,扔在弘一家里面的。他自己的東西極少,臥室里面的衣服也是羽賀響輔幫他買的,他也不愛買書,用的電腦也是警視廳配備給警員的工具。
七年間榎本弘一定然是在眾人眼里是變得穩重起來。處理任何尖刻的質疑也不再是像刺刀一樣把對方剖得血肉模糊,相反的,他從容平和,洞察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讓對方心生畏懼。而他也依舊保持著本性,強大的自信和張揚,偶爾也會厚臉皮地耍賴皮,讓人覺得他從來都沒有變過。
羽賀響輔自認自己算是最了解榎本弘一的。
可也因為有很多工作的事情,他并不了解榎本內心的想法。因為這一點,羽賀響輔總是沒辦法改不掉自己的壞習慣,他有些過分在意榎本弘一的朋友。榎本弘一有太多的朋友,而且這些朋友都和他有著一些特殊的聯系,從共處一室(辦公室)的副手萩原研二,到以前共處一室(宿舍)的松田陣平,再到偶爾共處一事(任務)的某某們,最后到曾共處一時(時光)卻不再愿意提起的諸伏景光。
羽賀響輔一直很好奇,如果真的彼此排序的話,自己會排在什么位置上,可他曾經暗示試探的問過類似的問題,榎本弘一說,「如果想要和別人比的話,不就是一開始就覺得自己輸了嗎?」而他從榎本弘一的生活軌跡里面,也很難看到自己的存在感。
有時候羽賀響輔也會在想,若自己是榎本弘一的親人,那他就沒有那么多的顧慮和擔憂,不會想著有一天榎本弘一突然在想,「那個羽賀響輔也不過如此」而對自己失去了興趣。
然而這個時候,榎本弘一真的親人出現了——是個女孩,年紀大概在五六歲左右,雖然外貌上跟榎本弘一不像,但是對外界不屑一顧的性格以及機敏聰慧的頭腦卻跟榎本弘一如出一轍。最可怕的是,這個女孩還很喜歡榎本弘一。羽賀響輔太知道榎本弘一吃哪一套了——榎本弘一素來是吃軟不吃硬的類型,而且享受別人喜歡他。這一點雖然小孩子氣,但是這點小孩子氣也是招人喜歡的。尤其是榎本弘一隱隱對家庭還是存在著期待和執念。這個孩子簡直成了榎本弘一的罩門。
如果榎本弘一真的開始接受這個孩子的話,羽賀響輔認為這個世界應該沒有一個人能夠勝過榎本弘一自己唯一的家人了。
榎本弘一從大阪回來的時候,似乎已經收斂起自己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孩子的抵觸,時刻注意著這個孩子的心情。他做什么事情,時不時都要點一下灰原哀的名字,讓她不至于游離在視線之外。
羽賀響輔不認為自己能跟這個孩子相處得很好。可是如果榎本弘一接受了這個孩子,羽賀響輔也只能試著把灰原哀當做自己的女兒來看待,他一點都不想要在這一點上讓榎本弘一難做。
羽賀響輔以為灰原哀就是他生活中的難題時,又多出了一個美國來的樫村弘樹。
羽賀響輔在美國的時候,一開始對樫村弘樹并沒有多少感覺。第一,他知道榎本弘一其實并不喜歡孩子;第二,這個孩子就只是個毫無瓜葛的孩子。等榎本弘一回日本,他們兩個就是永遠的路人了。當時,羽賀響輔也怕榎本弘一跟在自己身邊玩心太大,沒辦法好好地完成自己的課業,所以也就是隔三差五地去看他而已,結果這一疏忽就讓這個孩子徹底黏上了榎本弘一。
這個孩子太過聰明,他很快就摸透榎本弘一的性格愛好。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樫村弘樹在主機上總是會放著一包綠色包裝的薯片。
因為他對編程方面很感興趣,但是他的電腦對運行編程軟件并沒有那么順利。榎本弘一當時開玩笑地放了一包薯片在他的電腦上,說,在編程界里面有個迷信,就是放個綠包裝的乖乖薯片在主機上,就能讓主機變得乖乖的,運作順利。不能放紅的或黃的,因為紅的和黃的也有「異常」和「故障」的意思在。樫村弘樹每次都會放,榎本弘一每次都會覺得很好玩,跟他說話。
有一次榎本弘一不在,旁邊的大人經過的時候笑問他真的信榎本弘一給的迷信嗎?那可是假的哦!
樫村弘樹冷靜地說道:“不信的話,就會少了一次讓弘一哥哥高興的機會。得不償失。所以我寧愿信這是真的。”
當時,一話落下來,羽賀響輔就知道這小孩不簡單。
樫村弘樹根本不屑于只做表面功夫,而是要做就會做到底。
這次過來的時候,羽賀響輔留意到他全身淋雨。雖然在國外長大的孩子不一定有下雨打傘的習慣,但是他確實也贏得榎本弘一的關注。而他來的理由很簡單,他做的游戲首次內測是在日本東京內舉行。因此他過來邀請榎本弘一。順勢可以利用年紀小,只想要和熟人親近的優勢,他直接不住在自己的酒店里面,而是偷偷地住在榎本弘一屋子里面。
羽賀響輔原本想著兩個孩子可能會直接爭風吃醋,暴露自己的本性,結果兩人在榎本弘一去睡覺的時候,只簡單地爭吵過一句。
樫村弘樹說道:“我和弘一哥哥是同輩,你可以叫我小叔叔。”
灰原哀頭也不抬:“在我眼里,你只是個小孩而已。”
沖突似乎一觸即發,但是兩個人選擇了沉默,并且開始著手自己的事情。
羽賀響輔微微頷首,并且眉頭也跟著皺起來。
榎本弘一向來會照顧小孩,估計這三人里面,自己恐怕得扮演最沒有存在感的角色了。
※
樫村弘樹認為自己在榎本弘一面前最大的優勢是年紀小。
榎本弘一雖然總是說自己不太喜歡小孩子,不擅長和小孩子相處,但是他其實就算不說話也能引起很多小孩的關注,也很容易吸引小孩的喜歡。小孩子最直觀的感受自然是視覺感覺。樫村弘樹自然也喜歡榎本弘一的長相,最重要的是和他相處很舒服,好像任何事情都變得很精彩。
樫村弘樹知道他有很多小孩子喜歡,而且他們個個都和他關系,于是,樫村弘樹自然而然會認為年紀最小的自己是最能利用自己小孩子的權利的人。如果不趁自己還小和榎本弘一打好關系,那榎本弘一隔天就會把自己給忘記了。
可他不知道如何當一個孩子。
弘樹雖然本身就是小孩,但性格喜好卻不像是小孩子。他確實也會有羨慕過同齡人擁有朋友的生活,看著他們說笑的時候,也會情不自禁地想著擁有朋友,一塊玩樂的快樂。然而細想起來,他們討論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之后,弘樹覺得自己沒辦法與他們產生共鳴,像是他不會因為一杯汽水不停地冒泡泡而驚喜,不會因為其他小朋友把自己的橡皮撞掉在地上就哭泣,不會像是因為上廁所,小伙伴沒有等自己而害怕,更不會因為別人在自己畫畫的時候拿走自己的彩筆而憤怒。他們的喜怒哀懼讓樫村弘樹無法共鳴。因此,他也不像是小孩。
這種成熟穩重在父母看來是驕傲的一點,但是偏偏在榎本弘一看來是可有可無的。
樫村弘樹不得不學習怎么成為一個孩子。一個和他年齡相同的孩子會有什么習慣,會有什么愛好,會有什么舉動,而他又如何把這些做出延伸拓展,讓自己成為榎本弘一無法拒絕的孩子。
樫村弘樹學會示弱,學會不滿,學會撒嬌,學會任性,然后他才可以理所當然地搶占別人的目光。
原本榎本弘一離開美國之后,兩個人應該沒有再多的交流了。可樫村弘樹還是厚著臉皮地希望榎本弘一能時不時給自己發短信,哪怕自己有時候要花一個多小時去想一個開場白,是用英語簡單的「Hi」,還是用日語畢恭畢敬的「おはようございます」,或者還可以用其他語言,來吸引對方的注意,可這會不會讓對方覺得自己太過驕傲,賣弄自己,夸示自己淺薄的才能。
他非常羨慕羽賀響輔可以隨意地就侵入榎本弘一的生活,可以輕松地得到他的關注。羽賀響輔在榎本弘一的生活里面有絕對自信。他說的每一句話榎本弘一都會記在心里,而自己在他面前就只是個認識的只會胡攪蠻纏的小孩子。但即便如此,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自己可以一直都保持五六歲的年紀和身形。
虛長的歲數在榎本弘一面前毫無競爭優勢。
結果這次來找榎本弘一的時候,樫村弘樹遇到了宿敵般的人物——榎本弘一的親生女兒灰原哀,最關鍵的是對方年紀還比自己小。
羽賀響輔,灰原哀。
樫村弘樹在這個屋子里面覺得自己是地位最低的那個。
樫村弘樹第一次在心里說完蛋了。
※
灰原哀自知自己以女兒身份碰瓷榎本弘一,存在著強烈的欺詐行為。她自然而然也接受榎本弘一對自己的冷漠和反感,有時候也會自省自己這種做法是不是太過無禮無理。事實上,她對榎本弘一的了解也很少,少到不知道他喜歡吃什么,穿什么,他的朋友有誰,喜歡和誰交朋友。他們兩個嚴格算起來就是說過幾句話的陌生人。
然而,在逃亡黑衣組織的過程中,她唯一相信的人也只剩下榎本弘一了。
如果說只是為了尋找保護傘,她也只會去找榎本弘一。
如果說她再次死里逃生,想要報恩的話,她也會想找榎本弘一,感謝當年他無私的饋贈。
種種下來,她發現如果沒有榎本弘一這個人,她出逃的方向是空白的,漫無目的的。她想過如果沒有榎本弘一這個人,她現在該怎么辦,也許可能依舊倒在阿笠博士家門前,然后去找同樣縮小身體的工藤新一,破解APTX4869,或者隱姓埋名,普通地當個小女孩長大。
然而她已經在做了碰瓷這件事,就沒有辦法后悔了。
她雖然看起來年紀很小,但是自己的能力已經遠超過同齡人的水準,自己可以為榎本弘一做很多事情。等做完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之后,她一定會把事實說明清楚。當然,這過程中如果能被榎本弘一接受的話,那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她有想到萬事開頭難,但沒有想到會難成這樣。
且不說羽賀響輔這人冷若冰霜,并不把她放在眼里,連小時候很討厭的樫村弘樹都在。
兩個人無疑是他們領域內的佼佼者,從小冠以天才之名,他們的冷漠和疏離不是由他們的性格造成的,而是他們深刻的閱歷或對事理的洞察造就的。而這些并不會成為他們的缺點,因為他們聰明到足夠應對任何情況,做事熨帖得體,不會輕易得罪任何人,以至于他們清楚的距離感都是一種別樣的清醒,充斥著令人欽羨崇拜的理性之光。
灰原哀并不是那種完全天真單純的女孩,可以被他們隨意擺布或者操縱情緒,可他們依舊能夠影響自己的原因是在三人之中,她與榎本弘一的關系是徹頭徹尾的虛假。她連回應榎本弘一的時候都是格外的心虛。
夜幕下垂。
榎本弘一穿著居家的衛衣和休閑的長褲開門迎接新的客人。
說是美國來的友人,曾經在華盛頓照顧過榎本弘一,這次過來的時候,榎本弘一邀請讓他過來住。這人的到來打破了羽賀響輔,樫村弘樹和灰原哀三人關系的平衡。
餐桌是長方形的,所有人都站著就等榎本弘一落座,自己坐在他旁邊。就算不能坐旁邊,那也不能讓其他人有機可乘。結果,榎本弘一隨手拉開了離那個外國友人夏亞最近的位置。
搶座位是丑陋失禮的事情。
羽賀響輔:“弘一,你坐主位吧。”
樫村弘樹:“弘一哥哥,你坐中間吧。”
灰原哀:“還是坐正中比較好?”
“誒,吃飯位置有什么好挑的?大家隨便坐吧,不用講什么規矩。”榎本弘一拉開椅子對夏亞說道,“專門給你拉椅子請你就座。我那么客氣了,你不準再生氣。”
夏亞面無表情地坐下,“我之后再說你。”
羽賀眉眼冷漠。
樫村表情冷淡。
灰原微微冷笑。
“……”
這人好大的臉。
第169章
赤井秀一的變裝距離體現在三個方面:長發改成短發,綠瞳轉藍瞳,穿衣習慣從冷色調變成暖色搭配。
然而這些還是輕而易舉地被多年前就見過的羽賀和樫村弘樹認出,他就是美國的FBI赤井秀一。
“夏亞·瑪斯是英文名。”赤井秀一眼觀鼻鼻觀心,不為所動地說道。
我在旁邊樂死。
我就想要問,馬甲不到三分鐘被扯下來的感覺,就問他痛不痛。
赤井秀一也不理會,不過他這樣的話,也不一定能夠騙過和他搭檔過的組織成員。我還得給他再捯飭捯飭。
羽賀響輔晚餐吃完之后,就說要先把自己的行李搬過來。
樫村弘樹也提想要住在我家里,說這里來往要比住酒店方便。我記得他的酒店就是在市中心里面,但他喜歡也無所謂。要我的話,我會…我也想住熟人家里。羽賀響輔送他順便去把行李收拾回來。
灰原哀自然而然就住我家了。我當時去睡覺,所以灰原哀都沒有時間找自己的房間。于是,我們在吃完飯后各自分散后,才去找她住的房間是哪間。
話說,我把收拾屋子的這事交給研二了。不管來者抱有什么目的,該做好的地方還是得做,比如說女孩子要用的家具和學習工具,還有孩子喜歡的色調,游樂空間和學習空間,這些都得準備好。我還跟他說順便換把有鎖的門。我這個家里面所有的房門,包括獨立浴室都是沒有鎖的,這次都把牽扯隱私空間的都換上新鎖,方便女孩子用。
我們平常都是一群男生,都不大注意這些細節。
現在又有點不一樣了。
研二給灰原哀的房間搞了一個小掛牌,方便我能認。他大概知道灰原哀的身份,所以我覺得他應該不會把房間弄得花里胡哨的,但是一打開來看,我看到了滿眼的芭比粉,墻壁上都是粉紅色的壁紙,連椅子上還掛著亮粉色的氣球。那種粉是讓人覺得刺眼的粉,那種紅是讓人如坐針氈的紅,它還有一種擺脫不掉的廉價感。
反正我是能一個扭頭,直接放把火燒了的那種。
不會吧!
不會吧!!
研二你居然喜歡這種?
我覺得我和他都不能交朋友了。
灰原哀嘴角抽搐地說道:“…哇……啊……我我好喜歡……”
她既然都這么說了,我是不是假裝沒聽到她的話里的心情,直接讓她搬進她這間房間呢?
我退回屋子后重新看了一眼掛牌,發現另一邊還有一個掛著灰原哀的名字掛牌。我往旁邊走過去,馬卡龍色系的清甜治愈系風,還有一個可愛的蛋殼狀的吊椅。
這個太正常了。
正常到讓我覺得有一點點感動。
而且我腦袋里面瞬間飄過一個想法,研二沒有必要準備兩個房間。一定是誰自作主張了。
“灰原,你還有一個選擇,你來這里看看。”
灰原哀看到這個正常的房間,且不說她對那個水晶球、一堆抱枕感不感興趣,起碼她的心情都好了不少。我站在旁邊松了一口氣。
赤井秀一朝我看了一眼,“差點翻車了?”
“那間粉紅色的房間就送給你了。”
“……”
他瞥了我一眼然后他轉身就走了。我手疾眼快地拉住他,說道:“你要去哪里?”
“把東西放一下。”
“你真要過去啊?那張小孩床你還睡得下,也不用那么厲害。我房間那么多,你自己挑一間。”我拍拍他的肩膀,讓他自己在十幾個房間里面挑一個。
我看他一動不動,說道:“怎么了?開不起玩笑,要跟我橫嗎?”
赤井秀一才沒理我,環視一周說道:“你房間在哪?”
“要跟我一塊住嗎?我是KingSize的床,三個人在上面滾來滾去都很容易。”
“你想找機會踹人,也不用這么拐彎抹角。”
“我用心沒有如此險惡的吧?”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赤井秀一瞧了一眼似乎在專注觀察自己房間的灰原哀,拉著我走到邊上,我還想問,他就讓我帶路。
我屋子離灰原哀的房間只隔了一面墻。我的房間也沒有她的大,窗簾長年累月都處于封閉狀態,不透光。就算里屋有光,也沒有人看到。
“你和其他人說情況嗎?”赤井秀一說完之后,從背包里面拿出檢測儀,在我的屋子里面檢查有沒有被裝了什么監聽器。“我認為,現在不是輕松地讓人來你家居住的時候。”
“你都待在我家里面了,我還擔心有巫婆拿毒蘋果來害人嗎?”
見檢測器都沒有任何反應,赤井秀一似乎安下心地反問道:“那我算什么?小矮人嗎?”
“你也可以是獵人,放走白雪公主的獵人,對吧?”我的門還半開著,說道,“不能因為有一條兩條三條狗來咬我,我連正常生活都不過了吧?”
赤井秀一聽到我這么說,盯著我的眼睛說道:“你是不是有想法了?”
“也不完全是有想法,但我也不可能沒想法地生活。”
我是生活在懸崖邊上的人,稍有一點行差走錯,就不只是栽個跟頭的程度。
我必須要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要做什么,我要得到什么。
赤井秀一發現跟我掰扯不清楚,說道:“你看起來一點都不需要我幫忙。”
“我可以誠實地說一句,「我的想法里面沒有你」。”
“……”
“可多一個你也沒有關系。”我笑了笑,說道,“正如我會駁斥所有的惡意一樣,我也對好意來者不拒。我拿得起,也放得下。你不收費還想要幫我,那我為什么要拒絕?怎么,難道你要來害我嗎?”
“……”
我抱著手臂,做出非常費力思考的模樣,語調卻格外地輕松,“好吧,我可以教你一件事,一件所有人都知道,卻很難實踐的事情。你應該知道我污點很多吧,我名聲很差,包括其實我在當警察的時候,也有不少人討厭我的,甚至巴不得我遇到點事情翻個車,被人人唾棄后,他們方便正大光明地過來踩一腳。如你所見的,我也不是武力最強的那個人,槍法也不是最準的那個人,我甚至也不是最聰明的人,但我還是比其他人都要走得高走得遠。不是我運氣好的問題,也不是我莫名其妙地被老天追著喂飯,所有人爭著搶著來對我好,為我說話,替我出頭。”
我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就像你和我之前一樣,你會幫助我,難道是因為我激起你的保護欲了?”
赤井秀一沒辦法在我這種時候跟往常一樣做出嫌棄的表情,因為我和他都知道,我在認真地對他說話,這都是沒有偽裝的實話。
“我們是利益共同體。我得勢的話,對你只有好處,難道不是嗎?難道對你來說,我不是很方便嗎?很多人其實也是一樣的,但是這話說出來就太難聽了,我就不想說。”我說道,“我得勢的話,對很多人來說有好處,我才會在人前,否則我不會住在這種地方,我可能就是在一個小倉庫里面租房子,每天數著交房租的錢夠不夠。我是這樣的人的。你不要以為我真的很厲害的,沒有沒有!”
我想想我說到這里的原因,很快又接上了,說道:“那我要成為大部分人的利益共同體,我至少要做一些事情吧,比如說「我不相信任何人」。我呢,我是相信你的好意的。可你要知道,如果我不告訴你,我就是認為我沒有告訴你的必要,或者我會擔心你會泄密。那說好聽一點的話,我就是不想怪你泄密,然后我得承擔后果。說實話的話,就是——”
我還沒說完,赤井秀一不耐煩地抬手把我的臉推了一下,我剛踩著自己之前扔在地上的衣服,直接打滑坐在地上,我抬頭的時候,見到他要拉我,但手很快就又收回去,一副「不想對我太好免得我得寸進尺」的表情。
“「問你的想法」的意思是你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直接說。”赤井秀一插著口袋,環視我的房間,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目光卻跟瞄準獵物動向般一樣,銳利而精準,說道,“這屋子里面關于你的痕跡少得幾乎沒有,看起來很縝密,但任誰聽你今天長篇大論就會都知道。這屋子里面有個地方一定鎖著你的東西,多到滿溢。”
我的手臂搭在床上,抬頭可以看到赤井秀一的臉,在他之上是天花板,天花板之上是我的秘密基地。
我一時間有種穿著單薄的夏衣就被扔進冬天的西伯利亞,刺骨的冰冷和危機讓我肌肉短暫地緊繃,但是我卻沒有覺得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坐在地毯上,催促道:“自作大聰明的先生說完沒,是不是可以拉我一把?”
“你可以自己起來的。”
“誒,我在教你為你的失手負責任。你剛才明明看到我摔倒的時候嚇一跳,現在你是覺得我看起來生龍活虎,中氣十足,就是一點事情都沒有了?”
赤井秀一盯了我一眼,不確定我是不是在說謊,但應該是考慮到我一句話能頂他十句話,他還是放棄啰嗦,朝著我伸手。我抓著他的手臂,借力站起來,抓到赤井秀一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傷到我的神情后,我直接一個反身,用肩背力量把沒準備的赤井秀一往后摔。
赤井秀一摔在我床上,頭上帽子垮了下來,頭發也散了下來,“……”
“哈哈哈哈不管多少次就是會上當,這樣就很不行啊!”
還沒有等我說話,赤井秀一直接單手把自己的針織帽扯下,扔在一邊。
“你完了。”
哇,求之不得。
第170章
羽賀回來的時候,看見我和赤井秀一打架,直接把我給罵了。
其實他也不是罵人。反正他就是很生氣,板著臉說“弘一”。我很快就從床上乖乖下來了。見他單手還抱著貓,我就示好地去給他接貓。他的手冷漠地移開了,頭也不回地走了。見羽賀的人影從我眼前消失,我就罵赤井“都怪你”。
赤井秀一活絡著肩膀和脖子,撿起地上軟趴趴的帽子,說道:“下次再約。”
“約什么約!下次我直接把你踹進東京灣。”
我說完之后,看到弘樹拎著自己的行李箱站在門口看情形。我知道他還不清楚自己的臥室,隨手往后的方向一指,說道:“這里面剩下的房間很多,你可以挑你喜歡的。”
弘樹也不動,表情很平淡,說話格外一陣見血,道:“明明有七年沒見,重新見面就能和弘一哥這么好。真好。”他的聲音沒有起伏,就跟個少年音的AI沒有什么區別。
他朝著我欠了欠身,說了聲:“失禮了。”
我有些時候覺得弘樹很不像小孩子,與其說是在模仿大人成熟穩重的痕跡,倒不如說這就是他的本性使然,進退之間都有種點到即止的分寸感,而且這種分寸感都是他自己在掌控的。要不是我認識他有七年,我還會在想這孩子是不是其實在我面前裝模作樣。
我覺得兩個人心情都不太好,但我不知道原因。
難道是我在他們心中的人設崩了?
他們有些恨鐵不成鋼?
“弘樹,你要是行李放好了,我有件事找你幫個忙。”我朝著他的背影喊了一句,“你忙的話,就不用了。”
弘樹回過身說道:“我不忙。”
我還沒有開口,弘樹又繼續說道:“我有很多時間,我最近都不忙。你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去你的辦公室幫忙。不需要的話,我其實也想去你辦公室看看。”
“你想要來看的話,就來唄。”我想了想,說道,“你洗完澡之后就過來吧,我把事情準備好。”
“好。”
弘樹拖著行李箱走得飛快。
雖然弘樹一直都沒有承認,但我覺得他一定對推理很感興趣。我遇到那么多小朋友,就沒有一個不對懸疑推理不感興趣的。若是一定要上升的話,那從民族性和文化背景來解釋,就用上世紀最早期翻譯推理小說的黑巖淚香本來就提到了日本人熱衷推理故事的原因——「日本本來就是一個易受情緒左右的民族」,這份感性使他們易于接受推理性強的故事。
原本推理小說寫作方向分類別的話,其實主要分兩種,一是把用信息差把讀者玩弄于股掌之中,二是用人性把讀者玩弄于股掌之中。我認為,閱讀推理小說就是玩一種刺激別人挑戰欲和探知欲的文字游戲。
也就是說,弘樹喜歡也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在門牌上掛了一個「工作中」的掛牌之前,就給羽賀想法發了一條短信說道「我這里給你買了零食」。像我這種詞典里面完全沒有「對不起」的詞條的人,這是我素來給對方遞臺階的慣用方式。只要他回我,我就會反復問他是不是生氣了。我正等著他回信,小拖把就從羽賀房間里面爬出來了。
科學證明它是有腿的貓,但是視覺效應總是會欺騙別人的眼睛。它沒有四條腿。它跑到我門口之后,輕車熟路地跳進我的床上坐定。我往羽賀響輔的方向看過去,什么都沒有看到,只聽到“啪”的一聲關門的聲音。
我晚上再去纏他。
現在人太多了,不方便。
我喂了一點生火腿給貓貓吃之后,躺在床上看平板。
搜索瀏覽器熱門新聞推薦上升最快的,就是日本天才少年樫村弘樹關于「繭」的全息游戲宣傳發布會的新聞。緊跟其下的話題:#繭全息游戲技術世界首例#、#樫村弘樹獲獎#、#繭《無心之失》#、#《無心之失》原型榎本弘一#、#十七年前轟動日本一時的兒童分尸慘案的真相將在游戲里告破#、#樫村弘樹榎本弘一#等等。我不斷下拉之后,還可以看到#榎本弘一是誰#。
“有一丟丟無聊……”
我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后,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我應該是得了一種躺在床上就會想要睡覺的病。這還是一種傳染病,小拖把從我身上繞找到合適的位置之后,也跟著開始睡覺。我摸了摸小貓,又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從旁邊的冰柜里面拿出啤酒,打算清醒一下。倒也不是說我非常愛喝啤酒了,只是習慣晚上喝點啤酒,也會給自己搞點好喝的牌子來喝,而汽水又只能偶爾喝喝才好,現在對我來說,汽水有時候會過甜。
手機彈出一條消息【弘一,你看一下這個網絡視頻】底下附了一條視頻鏈接。大標題寫著「東京該從睡夢中清醒了,越獄犯中田治為您預報天氣」。
視頻里面沒有多余的畫面,只有金色的錄音音頻浮動的變化。
——我是天氣預報的主持人。
——明天正午到下午三點從陸地吹來的西南風將會給市民帶來大量的煙霾(haze)。空氣污染指數超過危險水平的5倍以上。與此同時,熱浪(warmwave)即將來襲。無論市民身體狀況條件如何,都強烈建議各位民眾減少戶外活動。就算戴好口罩,也會很危險。東京高空急流表示,需要警察用3000滴鮮血做成的雨才能夠帶來一絲清涼吧。狂妄自大的警察們,還請你們帶給東京市民明天一個好天氣。
視頻下面的評論區已經被封鎖住。
無處可以發泄傾訴欲的網民們應該已經點開無數論壇,激烈地進行討論。
我還沒有從視頻帶來的余音中解脫出來,研二的電話已經打了過來,“你怎么看?”
我抹了抹虛假的眼淚,“我來早了,早知道我應該在大阪才對。”
“你要是在大阪,我開車都把你拖過來!”
“那我會暈車,在你車子里面吐。”
研二說道:“我們現在已經開始解析視頻播放的IP地址。一旦準備就緒,搜查一課的人已經開始在準備配合地方崗亭,對地址附近的可疑人士進行檢查。爆處組也把時間排開,做好準備。”
“你搞得所有人都得隨時待命,大家會睡不著覺的。這種時候就應該好好睡覺和吃飯,養足精神,養精蓄銳。不是說明天12點到3點才開始嗎?我都不急。”
研二特別無奈:“看到視頻的網民們都把電話打爆了,你要是不立刻有所回應的話,他們都要狂躁了。”
“突然間覺得我轉行去當心理醫生的話會很賺,現代病那么多,心理醫生一定很吃香。”我美滋滋地說道,“你要不要跟我一塊轉?我們一塊學。”
研二也不聽我胡攪蠻纏,說道:“你覺得我這樣安排下去,有沒有問題?先查IP地址,雖然說人可能已經走光了,但說不定周圍有人能夠提供相關的線索。搜查一課出動的同時,我們對犯人中田治進行犯罪心側寫,推斷他會把炸彈放在哪里。按照七年前和他交鋒的經歷,他應該這次還是準備了兩個炸彈。”
“沒問題,去做吧。”
我對研二的安排毫無疑問。
我還想著研二怎么還沒有掛電話,他就說道:“我還擔心一件事,那個中田要是沖著你過來怎么辦?比如說要希望把你交給他,才能阻止真正的大爆炸,怎么辦?”
我希望他腦袋里面不要冒出什么找個代替我的替身準備好的情節。我說道:“他怕我,他不會跟我見面的。”
七年前他以精神不正常為理由,為自己的罪行開脫。
我用「他明確跟警察要求十億日元,并且還有同伙作伴」來證明他精神正常,有正常的社交需求。除此之外,我還專門送他去檢測腦袋灰質區域。
從心理和生理方面都證明他只是個利欲熏心,卑鄙無恥,還把所有人當成傻子的殺人犯。
生活在社會底層不愿意安分守己,按部就班經營自己生活,只想要以恐嚇威脅社會安全為手段,要求他人能夠恐懼自己,在面對責罰時,立刻又把自己塑造成無助,無法控制自己的可憐精神病患者。若是任由這種滿口胡言,且毫無道德水準的人判定為精神病患者,精神病患者的名譽都會被他給毀了。
當時,他被判刑的時候,還用怨毒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我拎起椅子直接往他的方向抽了過去。因為是法庭上,我也不可能真的抽,只是給他“扇了一下風”,中田治嚇得當場失禁。
我當時抽過去的時候,跟他說,下次見面,我會一定會叫他死在臭水溝里面。
研二不知道我在想什么,“雖然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說這些,但我居然詭異地接受了這個理由……”
他說完之后一定還要嘆一口氣。
我被他給逗笑了。
研二糾結了好一會兒,“可我還是不甘心你在好好睡著!大家都在熬夜呢!你就算裝樣子也得過來。”
“我可是警視正。”
“等你成為警視廳第一人,再來反抗吧。”
我覺得,我就算當上警視總監,還要被他管。
“那我帶副撲克牌。”
“你在郊游,是吧?”
我這個時候已經把手機扔在床上,又換了一身衣服準備出門,迎面的是頭發還掛著沐浴后的水珠,匆匆趕來的樫村弘樹。見我把門關上的時候,他愣了一下,“弘一哥要出門嗎?”
“警視廳出了點事。”
“好。”
“你跟我一塊,帶上你的電腦一起走。”我指揮著。
弘樹回應得非常響亮,連忙返回自己的房間。
臨時決定出門,在家的人都紛紛出來送我。
我跟羽賀響輔說幫忙照看一下灰原和家里。
至于赤井秀一就是來的那個保鏢的,所以他自己自由發揮。
“如果這幾天沒回來的話,要是有個女生來敲門,你們幫忙開一下。”
羽賀什么都沒問,直接說“行”。
我又立刻往旁邊老神在在的赤井秀一的方向一瞥,說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可以隨時使喚赤井跑腿打醬油。他為了我的幸福,什么都能做。”
赤井露出有千萬句話想說的表情,最后選擇給我一個冷眼。
我確定他已經聽進去了,于是放心地離開了。
我和弘樹兩個人到警視廳的時候,已經距離視頻發布過去了四十分鐘,時間是10點0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