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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祈福

    在臺上誦經(jīng)講法的不是別人,正是從明隱寺大火后失蹤,一直杳無蹤跡的老和尚。

    祝珩心神震蕩,以一種渾噩的狀態(tài)聽老和尚誦完經(jīng),然后才找到佛寺的方丈表明來意:“吾等從大都而來,是聞道大師的故人,想與他見一面。”

    聞道,是老和尚的法號。

    方丈的目光落到祝珩的一頭雪發(fā)上,迅速猜出了他的身份:“貴客降臨,本寺蓬蓽生輝,請稍等,老衲現(xiàn)在就去安排。”

    此前,大都發(fā)生的事情已經(jīng)傳到了臥佛城,如今人人皆知,南秦是六皇子祝珩說了算。

    今天是禮佛的盛會,佛寺里處處都是人,見面的地方安排在后院禪房。

    禪房幽靜,祝珩坐在樹下,至今還有些回不過神來,雖然抱著美好的期望,但他并沒有心存僥幸,完全沒想過這么快就能見到老和尚。

    “吉人自有天相,老和尚有佛祖保佑,就說過他一定會沒事的。”燕暮寒拈起他肩上的落花,掐住一縷發(fā)尾把玩。

    幼時相識,老和尚是照顧祝珩的恩人,也就是他的恩人。

    “嗯。”祝珩垂眸,又想起明心,眼底劃過一絲沉痛。

    聞道老和尚很快就趕來了,見到祝珩后一陣失神。

    祝珩從小就被送到明隱寺,是他一手養(yǎng)大的孩子,當(dāng)年一別,他不忍道別,在殿內(nèi)躲到深夜,沒想過還能有再見之日。

    “師父!”

    祝珩匆匆起身,這一次聞道沒有糾正他,笑著點點頭:“看到六殿下如今甚好,老衲也放心了。”

    他早知祝珩有凌云之志,一生不可能困于山野破廟之中。

    燕暮寒上前一步:“大師,許久未見了。”

    聞道怔了一瞬,微微睜大眼睛,不敢置信道:“你是當(dāng)年那個孩子!你,你們又遇見了?”

    他看著祝珩一點點忘卻執(zhí)念,沒想到他們還會走到一起。

    “嗯,我們已經(jīng)成親了。”燕暮寒大大方方地宣示主權(quán),“我學(xué)會南秦話了,是為了長安,我能給他全世間最好的東西。”

    他是刻意這樣介紹的,當(dāng)年他和祝珩語言不通,都靠聞道轉(zhuǎn)述。因為分處兩國,聞道并不看好他們兩個交好,常常阻止他和祝珩親近,讓他記了許多年的仇。

    燕暮寒得意洋洋:“大師你現(xiàn)在該承認(rèn)自己說錯了吧,我們之間的心意從來沒有變過。”

    “師父見諒,他年紀(jì)小,性子直。”祝珩攔了下他的手,輕聲訓(xùn)道,“燕明霽,你乖一點。”

    小狼崽子太記仇了,一點也不尊敬師長,想當(dāng)初聞道還教過他南秦話,雖然沒教會。

    聞道于祝珩,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重要程度,燕暮寒是他的夫人,就得跟著他的關(guān)系論,態(tài)度應(yīng)當(dāng)尊敬一些。

    聞道擺擺手,含笑道:“無礙,施主是真性情,你們二人隨我進(jìn)去再說吧。”

    禪房里點了檀香,熟悉的氣味讓祝珩心神安寧,仿佛又回到了在明隱寺中生活的時候。

    “師父,你怎么會來臥佛城?”

    聞道輕聲嘆息,將前塵往事娓娓道來:“明隱寺大火之后,明心去陪伴佛祖,我孤孑一身,在大都別無去處,便來了臥佛寺。這里的主持與我是舊識,收留了我,我便在這寺里修行。”

    青燈古佛,有佛祖的地方,就是他侍奉的地方。

    祝珩聽得心里難受:“都是我連累了你們,否則明隱寺也不會遭此劫難。”

    明隱寺收留了他,他卻帶給了明隱寺滅亡,還害死了明心。

    “此事與你無關(guān),命中自有定數(shù)。”聞道目光寬慰,含著慈愛,“你離開后不久,就傳出了祝國公身死的消息,我連夜趕去吊唁誦經(jīng),回來后就發(fā)現(xiàn)明隱寺被燒成了灰燼。”

    祝珩驚訝:“師父為何會去吊唁舅舅?”

    祝子熹雖然在明隱寺里住過七年,但聞道修佛,性情并不熱烈,兩人只是泛泛之交。

    “祝家于我有恩。”聞道沒有細(xì)說,“明隱寺受過先皇后的恩惠,我照顧你,吊唁祝國公,都是因果。”

    有因必有果,前人種下了因,祝珩摘得了果。

    不管怎么樣,見到老和尚已經(jīng)是意外之喜,至于明心……

    許是看出了祝珩的自責(zé),聞道撥弄著佛珠,開解道:“六道輪回,明心他與佛祖有緣,是提前去極樂世界侍奉佛祖了,你我該為他高興才對。”

    祝珩怔然:“真的嗎?”

    他不信神佛,認(rèn)為這種說法是無稽之談,但心里的壓力太大,此時他也只能借著這種想法來調(diào)節(jié)心情。

    聞道頷首:“真的。”

    聞道已經(jīng)在佛寺里住下,拒絕了祝珩想接他回大都的邀請,聊了一會兒就請他們離開了。

    “一段人生一段緣,老衲我也只能陪殿下到這里了,塵緣已盡,殿下回吧。”

    “師父,我——”

    “殿下,還記得我教你的嗎?”聞道慈愛地看著他,微笑,“隨心而行,坦然自若,殿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南秦的子民需要你,不要再為我這個老東西費心了。這串佛珠送給殿下,此生因果緣了,望殿下珍重。”

    聞道關(guān)上門,送走了祝珩和燕暮寒,他雙手合十,輕聲嘆息:“阿彌陀佛。”

    從佛寺離開,來到天香樓。

    祝珩把玩著佛珠,燕暮寒好奇道:“老和尚為什么要送這個給你?”

    他依稀記得,送佛珠是有特殊說道的。

    “恐怕師父是聽說我在大都的所作所為,想以此來提醒我,勿要嗜殺。”

    兄弟鬩墻,他踩著累累尸骨走上皇位,為人詬病。

    祝珩不在意他人的看法,但聞道對他關(guān)切更多,最終他褪下銅錢,將佛珠戴在手腕上。

    燕暮寒看在眼里,默默握住了自己的銅錢手串。

    天堯和啟閑光將羅京春請來了,老太醫(yī)一看到祝珩,慌忙要下跪,祝珩擺擺手:“不必多禮,本宮此次前來是想了解母后舊事,還得勞煩羅老太醫(yī)。”

    羅京春連忙道:“殿下客氣了。”

    “都坐下吃飯吧,不必拘束。”

    天香樓是臥佛城內(nèi)最大的酒樓,祝珩記掛著祝苑的事,沒心思品嘗美食佳肴,看吃的差不多了就讓人撤去碗碟。

    天堯、啟閑光和羅明良自覺離開雅間,燕暮寒猶豫著要不要走,被祝珩拉住了:“你留下。”

    燕暮寒恍惚了一瞬,有些驚訝,他知道祝珩此行是為了何事,那是祝珩心底最深的秘密。

    祝珩讓他留下,無異于將自己剖開給他看。

    燕暮寒心中震蕩,眼底波濤翻涌。

    祝珩憂心此事日久,沒精力寒暄,開門見山地問道:“羅老太醫(yī),你從前幫我母后診治,可知她身中蠱毒?”

    羅京春渾身一震,他猜到祝珩查到了一些事,但沒想到他查的如此之深。

    “如今南秦皇室已亡,沒人能威脅你,你只需要將知道的事情和盤托出,本宮可保你羅家三代不衰。”

    與君王作對,無異于自投死路。

    羅京春深知祝珩話里的意思,又驚又怕,不敢有絲毫隱瞞:“皇后娘娘的確身中蠱毒,那是子母蠱毒,發(fā)源于迦蘭千山蝶谷的【斷魂】。”

    祝珩猛地傾身向前,語氣焦急:“那你可知是誰下的蠱毒?!”

    燕暮寒扶住他的肩膀,溫聲哄道:“長安,你冷靜一點。”

    “我……”祝珩長出一口氣,放松身體靠在他懷里。

    羅京春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老臣不知,皇后娘娘是離宮后中了此毒,圣上曾派人尋找,并未找到下毒之人。”

    祝子熹曾經(jīng)說過,祝苑外出祈福,是被年少時傾慕之人擄走,期間只和這人接觸過,如果是在宮外中的蠱毒,應(yīng)當(dāng)與此人有關(guān)。

    祝珩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上的佛珠,心里戾氣難平:“那你可還記得母后中毒的時間,是中毒在前,還是她懷有身孕在前?”

    出診記錄是從有身孕開始,并不能確定是何時中毒,如果是懷有身孕后中毒,那能給祝苑下蠱毒的就是宮中之人。

    是嫉妒她的宮妃?

    亦或者是懷疑她與外人有染的德隆帝?

    羅京春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沉默下來,他思索了一會兒,搖搖頭:“老臣不敢妄言,皇后娘娘回宮后受了驚嚇,老臣愚鈍,為其診脈,只診出了喜脈。”

    當(dāng)時可能是蠱毒剛下,還未見效,作為醫(yī)者,他無法判定是哪一種情況。

    祝珩壓下眼底的沉痛,啞聲道:“那知曉蠱毒之后,你可曾為我母后解毒?”

    “要解毒必須找到種下母蠱之人,圣上百尋不到,老臣也束手無策,只能想辦法為娘娘延長壽數(shù)。”

    提起舊事,羅京春老淚縱橫:“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娘娘的蠱毒也被壓制住了,可誕下殿下后,蠱毒突然發(fā)作,是老臣無能,沒能救回娘娘。”

    那三天三夜他用盡了渾身解數(shù),都沒能留住祝苑,身為太醫(yī)署之首,羅京春愧疚難當(dāng),很快就告老還鄉(xiāng)了。

    提及往事,就像揭開陳年的傷疤,祝珩痛苦地閉上眼,如墜冰窖。

    燕暮寒抱緊他,讓羅京春離開了。

    “明霽,是我害死了母后。”

    是他的出生導(dǎo)致了祝苑的死。

    祝珩忍不住去想,會不會是德隆帝下的蠱毒,想借此逼祝苑墮胎,但沒想到祝苑執(zhí)意生下他,德隆帝才下了毒手。

    可如今德隆帝已死,真相掩埋,死無對證。

    祝珩心火難消,劇烈地咳嗽起來,燕暮寒拍著他的后背,滿心憐惜:“這不是你的錯,長安,是別人害死了母后,與你無關(guān)……”

    祝珩聽不進(jìn)去,他牙關(guān)打顫,只能從燕暮寒身上汲取一點暖意。

    祝珩難以接受,燕暮寒的心情也不好受,如若蠱毒不徹底根除,祝珩的身體就無法完全恢復(fù)。

    他并不相信德隆帝有多深情,但此次,燕暮寒私心里并不希望蠱毒是德隆帝下的,那樣起碼祝珩的身體還有一線生機。

    見過羅京春之后,祝珩的情緒不佳,燕暮寒有心帶他在臥佛城散散心,去了佛寺祈福。

    佛祖在上,愿將我之壽數(shù)分予祝珩一半,愿余生歲月,他能平安喜樂。

    燕暮寒鄭重地叩拜,拿著求得的平安結(jié),轉(zhuǎn)頭看去。

    樹下,一頭雪發(fā)的青年長身玉立,好似從畫中走出來的仙人,與過往無數(shù)次夢境中的身影重合。

    眼看著周遭打量祝珩的人越來越多,有不少妙齡女子,燕暮寒心中危機感大盛,連忙跑過去:“長安,我為你求了平安結(jié),保佑你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他抱著人不撒手,用行動表明了兩人的關(guān)系。

    “長安,你笑一笑好不好,從天香樓出來后,你就一直哭喪著臉。”

    紅色的平安結(jié)放在掌心里,祝珩擠出一絲笑:“不用擔(dān)心我,我沒事的。”

    “那我?guī)湍惆哑桨步Y(jié)帶上,據(jù)說在這里祈福很靈的。”

    平安結(jié)被系在腰間,和佩刀疊在一起。

    祝珩默默垂下眼簾,他從前無懼生死,如今卻也變成了俗人,開始奢求長命百歲。

    天堯和啟閑光從遠(yuǎn)處跑來,啟閑光興高采烈:“將軍,軍師,大都來信了,祝二爺讓你們快點回去,他找到了能治療軍師的人!”

    祝珩猛地抬起頭,眼睫輕顫。

    燕暮寒呼吸發(fā)緊:“你說的是真的嗎?!”

    啟閑光并不知道祝珩身中蠱毒,只當(dāng)祝子熹找到了幫祝珩調(diào)養(yǎng)身體的神醫(yī):“對,剛收到的信。”

    燕暮寒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握著祝珩的手,險些落下淚來:“長安,長安……”

    如今世上能治療祝珩蠱毒的人,唯有身中母蠱之人,祝子熹找到了人,就證明不是德隆帝下的毒。

    祝苑不是因為生下他而死。

    祝珩如釋重負(fù):“怎么了?”

    “長安。”燕暮寒拿起平安結(jié),激動不已,“我就說這個很靈的!”

    第82章 封后

    祝珩和燕暮寒等人沒有耽擱,快馬加鞭趕回大都。

    祝子熹早早在城外等候,在祝珩前往臥佛城的時間里,他從四水城趕來,在沈問渠的解釋下,從已死之人變回了祝國公。

    眼下南秦是祝珩說了算,不再是給秦家當(dāng)臣子,祝子熹欣然接受了國公之位。

    一見他們,祝子熹立馬迎上來:“快和我來,再耽擱下去就來不及了。”

    母蠱的找到解了祝珩一樁大心事,他一路趕回來也不累,只覺得痛快,情緒高漲,玩笑道:“怎么會來不及,難不成那人還能死了不成?”

    祝子熹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讓祝珩想到小時候,每次他說中壞事,祝子熹都會用看烏鴉嘴一樣的眼神看他。

    “……難不成真快死了吧?”

    祝子熹沒好氣道:“我還能騙你不成,身體沒事,但心病難醫(yī),自從我告訴他子母蠱毒的事情之后,他就生無可戀,多次想自戕,若不是我讓楚戎守著,他現(xiàn)在就死了。”

    聽祝子熹的口吻,像是與這人熟識。

    祝珩瞇了瞇眼睛,聲音涼涼的:“莫非給母后種子母蠱毒的人,真如傳聞所言,是她少時傾慕之人?”

    他一直以為這是無稽之談,空穴來風(fēng)。

    然而祝子熹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是,他叫林清風(fēng),與長姐是青梅竹馬,后家道中落,淪落成了江湖人士。”

    祝珩面沉如水,整張臉如同上了一層寒霜,他顧及著祝子熹沒有發(fā)作,垂在袖子里的手越攥越緊。

    “讓我去宰了這個殺人兇手!”燕暮寒一直默默跟著,聽到祝子熹的回答后再也忍不住了,拔出刀來。

    林清風(fēng)不僅害死了祝苑,還害得祝珩受了二十多年的病痛折磨,差點活不下來,實在該死!

    祝珩每咳一聲,燕暮寒就想砍林清風(fēng)一刀,千刀萬剮也不能解他心頭恨意。

    “站住!”祝子熹皺眉,苦口婆心地解釋,“燕暮寒你冷靜一點,此事中存在誤會,林清風(fēng)是將斷魂當(dāng)成了鐘情蠱。”

    所謂鐘情蠱,能讓兩人心意相通,如若一方背叛,另一方就能通過蠱蟲讓其受苦。

    “他擄走長姐,是聽說她在宮里生活的不幸福,想帶她私奔。”祝子熹長嘆一聲,面前浮起惋惜,“出嫁之前,長姐曾考慮過私奔,但為了祝家,長姐最終還是選擇嫁入東宮。”

    感情再動人,也無法打動燕暮寒,除了祝珩,他誰的話都不聽,祝子熹也不例外。

    燕暮寒握著刀并不退讓,滿身殺氣四溢:“那也不影響我殺了他。”

    林清風(fēng)對祝珩的傷害是實打?qū)嵉摹?br />
    祝子熹無奈,給祝珩使眼色。

    祝珩一臉冷漠,就算是鐘情蠱又如何,不顧祝苑的意愿,強行擄人,還給已經(jīng)嫁給他人的祝苑種下蠱蟲,這種行為就不光明磊落。

    林清風(fēng)此人,他必殺無疑。

    見祝珩不開口,就知道他和燕暮寒的想法一樣:“阿珩,我不是要包庇林清風(fēng),只是他還不能死,要徹底解了你身上殘留的蠱毒,需要他活著。”

    “什么?”

    “楚戎在千山蝶谷里了解過解斷魂的方法,需要以母蠱入藥,你的身體太差,沒辦法一次性解毒,而母蠱靠吸食心頭血而活,如若林清風(fēng)身死,母蠱也會立刻死亡,為今之計,只能引出母蠱,以林清風(fēng)的心頭血豢養(yǎng)。”

    祝子熹并不心疼林清風(fēng),他只是可惜長姐曾經(jīng)深情錯付:“阿珩,忍一忍,等你的身體徹底痊愈再殺他也不遲。”

    聽完祝子熹的解釋,祝珩也失去了去看林清風(fēng)的想法,沈問渠等人聞訊趕來,祝珩讓燕暮寒先回去休息,與一眾官員們?nèi)ド套h大事。

    如今他心結(jié)已解,也該將南秦的事務(wù)好好處理一下了,周遭西梁和東昭都虎視眈眈,即使有北域的支持,也難保這群人不會來分一杯羹。

    “殿下,眼下當(dāng)務(wù)之急是盡快登基,皇位空懸,必會引得群狼環(huán)伺!”何山句句懇切,“東昭已蠢蠢欲動,想讓皇子出訪,明擺著是覬覦我國疆土,還美其名曰來看看殿下新迎娶的皇妃,簡直荒唐!”

    誰不知道祝珩的皇妃就是燕暮寒,一個男人怎么能當(dāng)皇妃,但這個男人是敵國的王,他們還不敢說什么,東昭此舉,擺明了是故意找茬,想來看笑話。

    祝珩揚了揚眉梢,語氣古怪:“東昭真的這么說?”

    “臣等所言,絕無半點假話!”

    一眾朝臣紛紛站起來,急切道:“還望殿下盡快做決定,絕不可如其所愿。”

    “既然東昭想來祝賀我大喜,有何不可?”祝珩支著額角,眼底冷光畢現(xiàn),“讓他來,只不過不是來見見我的皇妃。”

    所有人都愣住了,心頭涌上不好的預(yù)感。

    祝珩一掌拍在桌子上,聲音微沉:“找個吉日,本宮登基當(dāng)天要立后,宴請諸國,讓他們備好賀禮,來看看朕的皇后!”

    沈問渠顫顫巍巍地問:“皇后是?”

    祝珩懶散一笑:“本宮現(xiàn)在只有一個皇妃,往后也只會有一個皇后。”

    何山人裂開了,急切地追問:“那殿下的子嗣怎么辦?”

    男子為后,最大的阻礙不是世俗的觀念,而是子嗣,如果祝珩不改變想法,執(zhí)意如此,那日后就會斷子絕孫。

    “諸位,本宮真的很好奇,爾等年歲已大,可能都看不到本宮退位,還操心下一代帝王干嘛?”祝珩再不掩飾,骨子里的惡劣都展露出來,他環(huán)視神色難言的眾人,勾著腰間的平安結(jié),“本宮會長命百歲,屆時后事,就請諸位的后代操心吧。”

    打發(fā)走一群官員,燕暮寒也來接他了,祝珩心情頗好。

    “有什么開心的事嗎?”

    “唔,嗯。”祝珩瞟了眼偷偷打量他們的官員,挽住燕暮寒的手臂,“其他人都要自己回家,但我有人來接,很開心。”

    燕暮寒頓時挺直了腰板,故作鎮(zhèn)定:“這就滿足了,你怎么像個小孩子一樣?”

    他不僅來接祝珩,他還準(zhǔn)備了好吃的,好玩的,還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對我,你得再貪心一點。”

    一路舟車勞頓,吃了頓大餐,事事順心,祝珩心情好,胃口也比平時好,吃完飯后在書房里處理各位官員遞上來的奏折。

    還沒登基,但已經(jīng)要開始處理朝務(wù)了。

    燕暮寒在臥房里久等不到人,不得不披著被子跑到書房里:“長安,還不休息嗎?”

    “你困了就先睡,我把這些折子看完。”祝珩頭也不抬,官員遞上來的大部分是關(guān)于登基和封后的章程,東宮事變還歷歷在目,誰也不敢對祝珩的決定說個不字。

    要娶小狼崽了,得用最盛大的儀式。

    祝珩一直覺得睢陽城的成親委屈了燕暮寒,計劃著要補償,所以在這次的封后事宜上格外上心,比他登基都在意。

    燕暮寒咕噥了一聲,湊過來:“什么事這么重要,不能明天再處理嗎?”

    祝珩猛地合上折子,他想給燕暮寒一個驚喜,卻不知這副遮遮掩掩的模樣刺痛了心上人,燕暮寒捏著被角的手攥緊,指骨發(fā)疼。

    如今大權(quán)在握,就不信任他了嗎?

    燕暮寒無法接受這一點,他以前擔(dān)心的事情似乎在一步步應(yīng)驗,祝珩不信任他了,很快就會不喜歡他了,為君為王,天下美人都由他挑選,自己又有什么競爭力呢?

    祝珩將奏折推到一旁,驚奇地打量著他:“很冷嗎,怎么披著被子?”

    被子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只露出脖子來,祝珩想起些不合時宜的事情,在宮中承寵,嬪妃沐浴完都會裹在被子里,被抬到帝王的寢宮。

    今日的晚飯?zhí)S盛了,祝珩頓覺口干舌燥。

    燕暮寒收回思緒,一手攥著被子,一只手從里面伸出來,手臂未著一物,只一串銅錢手串襯出別樣的性感,他拉著祝珩的手進(jìn)被子,眼神游移:“石榴籽冷,要長安抱抱,取暖。”

    指尖觸碰到光裸的皮膚,祝珩呼吸發(fā)緊,嗓音都變啞了:“石榴皮呢?”

    “剝掉了。”

    這三個字落下,在祝珩的心頭砸出一道道驚雷,他人都被砸暈了,頭昏腦漲。

    為防節(jié)外生枝,官員們草擬的章程里都挑選了最近的吉日,三日后,也就是說,三日后就是他為燕暮寒準(zhǔn)備的封后大典。

    椒房承寵,宣告天下,他將所擁有的榮光分給燕暮寒一半。

    大婚之前不能和新娘同房,也不能相見,祝珩一把收回手,拉緊被子,將燕暮寒牢牢地包裹起來:“今日不行,你先回去休息,等,等過幾天。”

    燕暮寒一臉懵逼,直到被祝珩推出書房才反應(yīng)過來,伸手擋住門,擰起眉頭:“長安,你怎么了?”

    “我沒事,你先回去吧,我突然想起有些事要處理。”

    說完不管他的反應(yīng),祝珩一把關(guān)上門,倚靠在門框上,拍了拍劇烈跳動的心臟,忍一忍,儀式不可廢,這樣以后才能長長久久的相守。

    傻乎乎的小狼崽,你都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

    你差點被我吃掉!

    燕暮寒并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他一夜沒睡好,第二天早上醒來又得到一個噩耗:祝珩搬進(jìn)宮了。

    沒有帶他。

    燕暮寒獨守東宮,氣勢洶洶地要往宮里闖,結(jié)果被祝子熹攔住了:“阿珩這幾日要忙登基的事,讓我來看著你,聽說你會下棋,陪我去下幾局。”

    換了別人,燕暮寒早就踹過去了,但祝子熹是祝珩唯一的親人,他只能陰著一張臉被拽走。

    祝子熹也不想接這樁差事,燕暮寒下個棋跟要殺人一樣,可祝珩軟磨硬泡,他可是第一次見祝珩那副撒嬌的模樣,奶孩子時的夙愿得成,被誆著點了頭。

    下了兩天棋,祝子熹快被燕暮寒的眼神殺死了,第三天他躲在房間里不出來,讓人把東宮守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不許一只蒼蠅飛出去。

    熬過今日就好了,明天一早,燕暮寒這燙手山芋就會被娶進(jìn)宮里了。

    祝子熹摸了摸自己熬出來的黑眼圈,深深地嘆了口氣,他這外甥變了,連他這個舅舅都開始算計了,瞧瞧他被燕暮寒折磨成什么樣了,每夜心驚膽戰(zhàn),生怕這狼崽子拿著刀來砍他。

    白日里,燕暮寒想盡了辦法都沒讓祝子熹松口,到了傍晚再忍不住,叫了暗衛(wèi):“祝珩這幾天在忙什么?”

    祝子熹的表現(xiàn)太奇怪了,不像是為了登基一事。

    暗衛(wèi)面面相覷,欲言又止,燕暮寒心里一咯噔:“究竟出了什么事?!”

    祝珩提前吩咐過要瞞著燕暮寒,暗衛(wèi)們不敢泄露,只能含糊道:“城里盛傳,主子要在登基大典上封后。”

    第83章 搶親

    封后……

    燕暮寒心里一咯噔,他最擔(dān)憂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亂世君主,為了籠絡(luò)朝臣,會選立有助力的世族女子為后,以便快速掌握權(quán)勢。

    祝珩躲著他,將他困在這東宮之內(nèi),是怕他破壞明日的封后大典嗎?

    窗外月涼如水,燕暮寒只覺得那滿地的霜色還不如他的心涼,就算,就算祝珩真有廣納后宮之意,和他商議一下,他也會為了大局著想,讓祝珩留下子……不,他不會。

    燕暮寒捫心自問,他做不到放任祝珩和其他女子肌膚相親,只是這樣幻想一下,他都有將那女子撕了的沖動。

    已經(jīng)得到了深切的愛意,又怎會甘心與他人分享。

    祝珩是他的,他一個人的。

    燕暮寒咬緊了牙,眼底盡是猙獰與痛色,祝珩大抵是了解他心中所想,才會出此下策吧。

    “是誰?”

    燕暮寒一掌拍在桌子上,怒意與醋意翻涌,灼燒得他嗓音里都帶上了澀意:“他要娶哪家的姑娘為后?!”

    暗衛(wèi)們噤若寒蟬,在暗地里瘋狂給對方使眼色:將軍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怎么辦?

    要不要告訴他真相?

    “不知道?還是他不讓你們告訴我?”燕暮寒心如刀割,祝珩為了保護(hù)那個女子,竟然做到了這種地步。

    如果他殺了對方,祝珩會不會與他反目成仇?

    一想到這個可能,心底的妒意幾乎要蔓延出來,燕暮寒沒有繼續(xù)問下去,他揮退暗衛(wèi),悄悄翻墻離開了太子府。

    明日既是新皇的登基大典,又要冊立皇后,城內(nèi)張燈結(jié)彩,街道上都貼滿了喜字,可見新皇對皇后的重視。

    燕暮寒不忍心看,低著頭快速穿過街道,好似走在刀山之上,每一步都讓他疼痛難忍。

    宮廷里守衛(wèi)森嚴(yán),祝子熹帶來的祝家軍如今已成為保衛(wèi)祝珩的皇家禁軍,將王宮嚴(yán)密的保護(hù)起來。

    更聲一道接著一道。

    燕暮寒抱著胳膊,遠(yuǎn)遠(yuǎn)地望向?qū)m門,明日祝珩會牽著新娘從這里走過,在正殿前接受朝臣跪拜。

    人都是貪心的,原本覺得成親了就好,此時想象著更加隆重的儀式畫面,心里還是控制不住的生出艷羨之意。

    如果能獲得這一切的人是他就好了。

    燕暮寒低垂著頭,像受了很大打擊一般,他在宮門外站到半夜,轉(zhuǎn)身朝城門走去。

    城外是北域的十幾萬大軍,是他的麾下之將。

    燕暮寒一走,暗衛(wèi)們立馬開始犯愁了。

    “將軍好像真的誤會了,以為主子要娶其他人。”

    幾人面面相覷,燕暮寒的一系列反常舉動令他們心驚膽戰(zhàn),生怕出了岔子惹禍上身。

    “將軍去的不是回東宮的方向,不能再猶豫了,咱們得快點把這件事告訴主子。”

    萬一燕暮寒真的消失了,明日的封后大典缺了主人公,祝珩和南秦就要在其他國家面前丟臉了。

    暗衛(wèi)們兵分兩路,一路人繼續(xù)跟著燕暮寒,另一路人進(jìn)宮稟告。

    白日里的相思之苦好過,一到晚上就難熬了,祝珩揉了揉疲憊發(fā)酸的眼睛,他現(xiàn)在離開了燕暮寒就手腳冰涼,睡不好。

    還好只剩下今晚了,明日塵埃落定,他就能抱回小狼崽了。

    還得讓小狼崽親手剝開石榴皮。

    祝珩悄悄在心里安慰自己,將奏折放下,伸了個懶腰,對明天充滿了期待。

    暗衛(wèi)到的時候,祝珩正在思索改國號,這幾天光惦記燕暮寒去了,官員們草擬的國號都不合他心意。

    見到暗衛(wèi),祝珩心下一驚:“怎么急匆匆趕來,可是明霽出事了?”

    暗衛(wèi)回道:“稟告主子,將軍知道明日要封后的事了。”

    “罷了罷了,就知道瞞不住他。”祝珩無奈扶額,能瞞過兩天已經(jīng)超出他的預(yù)料了,“那他可還歡喜?”

    他知道燕暮寒想要什么,那亦是他心中所求。

    “將軍他……”暗衛(wèi)思忖半晌,神色一言難盡,“他以為您要娶其他女子,已經(jīng)出城了。”

    祝珩臉上的笑容僵住:“什么?!”

    出城了,難不成是跑了?!

    這是什么荒唐的事,祝珩又氣又好笑,匆忙起身:“來人,出宮。”

    就算是跑了也得抓回來!

    祝珩帶著人浩浩蕩蕩的出了宮,一路上聽暗衛(wèi)講燕暮寒誤會后的所作所為,心中酸澀,泛起絲絲縷縷的痛意。

    他近來忙于處理南秦的事情,忽略了燕暮寒。

    祝珩按住胸口,頸間紅繩晃動,吊著一枚普通的銅錢。

    手上戴了聞道送的佛珠,這銅錢手串便被改成了吊墜,堂堂一國之主,所佩戴的飾物未曾精雕細(xì)琢,只是一枚簡單的銅錢。

    禮官們曾獻(xiàn)上珍貴的珠寶,都被祝珩拒絕了,只因這銅錢是燕暮寒分給他的一半真心。

    他戴在頸間,貼近心臟,時刻感受著滾燙的愛意。

    城門大開。

    城外的營地上火光明亮,祝珩心下稍安,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大軍在,燕暮寒肯定還沒跑。

    北域大軍都知道祝珩和燕暮寒的關(guān)系,祝珩長驅(qū)直入,一直來到軍帳。

    帳簾拉上去,啟閑光和燕暮寒一人抱著一壇子酒,天堯無奈地捏捏眉心:“將軍一來就要喝酒,啟閑光陪著他,兩人喝了兩壇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祝珩不知道怎么說,搖搖頭:“你去把啟閑光帶走。”

    啟閑光酒量差,已經(jīng)喝醉了,抱著酒壇子絮絮叨叨,撒酒瘋想去抱燕暮寒的腿,結(jié)果被踹開了。

    天堯看著暈暈乎乎的啟閑光,嫌棄地皺了下眉頭,架著啟閑光離開。

    祝珩放下賬簾,踢了踢酒瓶子,燕暮寒一直在喝酒,好似沒看到他來了。

    看樣子是沒醉,醉了就不是這副矜持的模樣了。

    祝珩俯下身,拎起了啟閑光沒喝完的酒,這酒是北域的酒,烈得很,只是聞著就熏得人直咳嗽。

    燕暮寒抬起醉眼,瞟了祝珩一眼,在他看過來的時候快速低下頭,握著酒壇的手緊了緊。

    一雙鞋停在面前,祝珩坐下來,拎著酒喝了一口。

    “你干什么?!”燕暮寒驚呼出聲。

    酒液辛辣,祝珩咳了幾聲,一抹嘴:“現(xiàn)在舍得跟我說話了?”

    酒已經(jīng)被燕暮寒奪過去了,他喝得滿臉通紅,酒液催得怒火都遲緩下來:“說什么?”

    說你要和其他女子喜結(jié)連理嗎?

    祝珩彎了眼眸:“我明日登基,你不祝賀我嗎?”

    他這幾天已經(jīng)在拔除剩下的子母蠱毒了,身體好了不少,喝了酒之后也只是咳了兩聲,并無大礙。

    燕暮寒聲音發(fā)啞:“祝賀你,得償所愿。”

    “這其中少不了你的幫助,多謝。”他一直想對燕暮寒道一句謝,刨除愛意之外,作為盟友所給予的謝意。

    燕暮寒心中酸澀,分的這么清楚,是要挑明了吧。

    他本來已經(jīng)做好了打算,此時卻忽然生出退縮的念頭,祝珩的舉止讓他想臨陣脫逃。

    “明日除了登基,我還要完成一件人生大事。”

    來了。

    燕暮寒痛苦地別開視線。

    祝珩眼睛一眨不眨,緊緊地盯著他,似乎不想錯過他臉上任何細(xì)微的表情:“人生有四喜,洞房花燭夜之喜,你賀我嗎?”

    這無異于誅心。

    燕暮寒渾身一震,呼吸都要停了,他一把摔碎了酒壇,發(fā)紅的雙眼蓄滿了受傷的情緒:“你要我賀你?”

    你要拋下我去娶其他人,還要我心甘情愿的祝賀你百年好合。

    是否,太過殘忍。

    “你不愿嗎?”祝珩按著桌子,傾身向前,“小燕子,我要你祝賀我,我要你賀我百年好合,與所愛之人攜手終老。”

    他的目光如炬,視線幾乎看到了燕暮寒心底。

    “所愛之人?她還是你喜愛的人嗎?”

    他本以為皇后是為了權(quán)勢而冊立,沒想到祝珩會對其產(chǎn)生愛意。

    “對。”祝珩點點頭,目光深情且溫柔,“我心悅他許久,能光明正大地迎娶他,比登基更重要,這是我長久以來的心愿,也是我為之奮斗的目的。”

    這些話在一瞬間攫取了燕暮寒所有的力氣,他失神地看過來,喃喃道:“原來是這樣重要的人,那我賀你,賀你心愿完成,但……你既然心悅他,又為何要與我說那樣的話!”

    說愛我,說要與我長相廝守!

    還是說,那些話不過是虛與委蛇?

    他沒有勇氣聽祝珩的回答,倉皇起身,酒意大概涌上來了,燕暮寒踉踉蹌蹌地往外走。

    “你都不問問我要冊立誰為皇后嗎?”聲音從身后傳過來。

    “是誰又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燕暮寒走到帳門口,掀起帳簾之后,又狠狠地摔下去,“你最好保護(hù)好她,現(xiàn)在就去調(diào)派人手,不然明日你登基之時,就是我取她性命之日!”

    他還是不甘心,就算是互相折磨,他也不想把祝珩拱手讓人。

    像是聽到了想要的答案,祝珩方才滿意地露出笑容:“你要搶親?”

    “對,我要搶你。”

    將你擄走,帶回北域。

    燕暮寒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抱住他不撒手:“你是我的,我不讓你登基,不讓你立后!”

    “本想著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你不愿意嫁給我。”祝珩實在繃不住了,摸了摸他怔忡的眼睛,“后宮唯你一人,皇后,你對朕還有何不滿?”

    “你你你叫我什么?”

    他是喝多了出現(xiàn)幻覺了嗎?

    燕暮寒話都說不利索,只覺得腦袋暈暈乎乎的,整個人幾乎要飄到天上去。

    “皇后,燕皇后。”祝珩無奈失笑,“是你,要娶的人是你。”

    從谷底升上天空,燕暮寒咧開嘴,是他誤會了,皇后是他,是他。

    是他!!

    “來的路上,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才讓你產(chǎn)生誤會,懷疑我要另娶他人。”

    燕暮寒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喝了酒的腦袋不清醒,他下意識就想跑。

    剛轉(zhuǎn)過身就被抱住了腰,祝珩從身后貼上來,修長的指尖探進(jìn)衣衫里,惡狠狠地威脅道:“燕暮寒,今夜你若不能給我解惑,就別想睡了。”

    此時已經(jīng)是凌晨了,再過兩個時辰天就亮了,儀式要提前準(zhǔn)備梳妝打扮。

    祝珩的手很涼,乍一貼在身上,燕暮寒打了個冷顫。

    那只手開始摸索,找到了被藏起來的石榴籽。

    這哪里是解惑,分明是別有所圖。

    經(jīng)過大悲大喜,此時的燕暮寒已經(jīng)完全冷靜下來了:“不行,現(xiàn)在不行,明天還有事,不能——”

    “不能?”祝珩嘖了聲,語氣涼涼的,“我顧忌風(fēng)俗與你分開,憐惜你不想讓你太累,卻讓你誤會我變心,而今我順著你的心意,你又跟我說不能,哪里有這種道理。”

    他說不過祝珩的,燕暮寒漲紅著臉:“可明日……會受不住的。”

    祝珩大手一揮,霸氣道:“沒關(guān)系,你若是受不住,明日我抱著你接受朝臣的跪拜。”

    第84章 登基

    燕暮寒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安撫好生氣的心上人,免了被抱著參加封后大典的窘態(tài)。

    不過他也因此答應(yīng)了很多事,為洞房花燭夜添了些許新奇的玩法。

    我是皇后,皇后是我。

    燕暮寒眉開眼笑,只不過這份欣喜只持續(xù)到換好喜服,又化作了憂慮:“冊立男子為后,真的可以嗎?”

    放眼四國,并無先例。

    燕暮寒曾經(jīng)幻想過成為祝珩的皇后,但這件事太過匪夷所思,他會誤會祝珩要娶其他女子也有這個原因。

    娶個男人當(dāng)皇后,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任誰聽了都會驚詫,等明日過后,祝珩就會淪為世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有何不可,我是一國之主,我要娶你,還用得著征求別人的意見嗎?”祝珩輕嗤,“只要你愿意嫁就行了。”

    燕暮寒心里一咯噔,討好地蹭進(jìn)他懷里:“我愿意的,我求之不得。”

    “求之不得還想跑?”

    此事確實是他理虧,但他可沒想過要跑。

    燕暮寒輕輕哼了聲,嘟噥道:“我不會跑的,我都打算好了,明日就帶兵進(jìn)城,攪黃你的封后大典。”

    這讓祝珩的火氣消下去不少,玩笑道:“順帶攪黃了我的登基儀式,再把我擄走?”

    反正不是第一次擄了。

    燕暮寒理直氣壯:“我舍不得傷你,又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你和別人在一起,就只能把你關(guān)起來了。”

    關(guān)起來。

    祝珩咂摸了一下,聽起來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他不動聲色地問道:“那你想怎么關(guān)我?”

    燕暮寒埋在他胸膛,聲音悶悶的,講述他不久前制定的計劃:“我會把你帶回北域,關(guān)在王廷里,把你鎖在我的寢宮,我會打造一個漂亮又豪華的金籠子,配你肯定很合適。你住在籠子里面,每日三餐都由我親自喂你,除了我,你沒機會再見到其他人……”

    剔除所有的人事物,他會成為祝珩的整個世界。

    這種想法令燕暮寒心里的占有欲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以至于在聽到祝珩的解釋之后,他心花怒放的同時,又有一絲淡淡的遺憾。

    沒辦法將他的長安關(guān)起來了呢。

    祝珩看出了他眼里的惋惜,并不覺得可怕,反而彎了彎眸子。

    他和燕暮寒相愛,默契也高,燕暮寒的渴望恰好迎合了他心底蔓生的控制欲。

    金籠子配他合適,配小狼崽也不錯。

    地上要鋪一層毛絨絨的地毯,赤著腳踩在上面也不會冷,鎖鏈也要用純金打造,拴住小狼崽的四肢,脖頸不能遺漏,要柔軟的毛皮項圈……

    祝珩瞇了瞇眼睛,想法越來越完善,他甚至想象出了燕暮寒抓著籠子,背對著他彎下腰的畫面。

    “長安,你怎么不說話,是在生氣嗎?”燕暮寒抿了抿唇,“是我錯了,我不該誤會你,不該有那些骯臟的想法。”

    “骯臟?不不不,這是人之常情。”祝珩微笑。

    人之……常情嗎?

    燕暮寒眨巴著眼睛,心中動容,祝珩也太愛他了,知道他的骯臟想法后還一直在安慰他。

    燕暮寒深情款款:“長安,我好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祝珩拈起他手腕上的銅錢,突然問道,“你喜歡鈴鐺嗎?”

    “鈴鐺?”

    “在手串上加個鈴鐺,肯定會很漂亮的,你覺得呢?”

    燕暮寒不明所以,但贊同祝珩的話已經(jīng)成了他下意識的舉動,他點點頭:“嗯。”

    此時的燕暮寒根本不知道,這個“嗯”字會給他帶來什么。

    天一亮,宮人們就張羅起來了。

    兩人分別去準(zhǔn)備,祝珩親自把燕暮寒送回東宮,燕暮寒在南秦居無定所,從屬于他的太子府出嫁剛剛好。

    和祝子熹打了個照面,燕暮寒昨晚是翻墻出來的,他并不知道:“不是說不能見面,你怎么過來了?”

    祝珩瞥了燕暮寒一眼,后者無從辯解,找了借口就逃了。

    “怎么回事?”祝子熹狐疑地打量著他,“你們兩個該不會耐不住寂寞見面了吧,那我這幾天不是白干了?”

    他這兩天都快被燕暮寒的眼神殺死了,遭了這么多罪,告訴他功虧一簣,祝子熹想罵人。

    祝珩笑了聲,酌情背下黑鍋:“昨晚突然想起沒有安置大軍,總不能讓助我登基的大功臣待在城外。”

    祝子熹一想也是,頷首:“安置好之后,趕緊想辦法把他們送回北域,總在敵國待著也不是辦法。”

    話說回來,燕暮寒剛奪了北域的權(quán)勢,如今嫁到南秦做皇后,兩國又該如何平衡?

    若有個兄弟還好,可惜祝珩與燕暮寒都是可憐的孩子,沒人可以托付。

    祝子熹暗嘆一聲,罷了,就讓小輩自己去頭疼吧。

    祝珩看重燕暮寒,儀式的章程被打回去好幾版,禮官無法,最后商議著讓燕暮寒和祝珩同入太廟,走過所有登基的儀式,才勉強讓祝珩滿意。

    故而燕暮寒一換好喜服就被接走了,接下來他要同祝珩一起游街接受賀拜,入太廟,受封大寶。

    消息不脛而走,大都中百姓震驚,紛紛擠在街上圍觀南秦史上第一位男皇后。

    指指點點的聲音一直沒有停下,飽讀詩書的學(xué)子忍受不了,糾集群眾想要上前阻止。

    不合禮數(shù),荒唐可笑!

    眼看著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大,官員們緊張不已,何山捏了一把冷汗:“沈閣老,殿下此舉還是太過冒失了。”

    原本直接在宮里舉行封后大典就好,屆時木已成舟,百姓們無從指摘,偏偏要帶著新后巡街,將話柄遞到別人面前。

    畢竟這世間,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男子與男子在一起。

    “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事情鬧大了就不好了。”何山急得直抹頭上的汗。

    沈問渠搖搖頭,隨意地笑了聲:“不用管,殿下可不像看上去那般無能,他敢這樣做,肯定是早有打算,不信你瞧瞧四周。”

    百姓們還沒鬧到儀仗隊伍面前,就被突然出現(xiàn)的黑甲軍隊嚇住,不敢發(fā)出聲音。

    今日舉國歡慶,北域的將士們被準(zhǔn)許入城,一眼望去,城中擠滿了高大威武的北域兒郎。

    他們大多數(shù)穿著戎裝,卸掉一身鎧甲,身上的殺伐之氣也無法掩飾。

    啟閑光壞笑著,給身邊的士兵們使眼色:“都準(zhǔn)備好了沒有?”

    士兵們蠢蠢欲動,卻又面帶猶豫之色:“將軍不會怪罪吧?”

    “不會,鬧得越大越好,將軍肯定高興還來不及。”啟閑光撞撞天堯的胳膊,“誒,堯堯,你說是不是?”

    天堯嘴角抽搐:“你叫我什么?”

    “堯堯啊,昨晚我喝醉后吐了你一身,你不僅沒有嫌棄,還親自給我洗了澡,我好感動。”啟閑光捶胸頓足,“從今往后,你就是我親弟弟了!”

    “……滾。”

    有你這樣的人嗎,上趕著當(dāng)哥,也不問別人愿不愿意。

    天堯極度無語,一把推開他:“車隊要來了,你不是還有計劃,趕緊去吧。”

    啟閑光興致勃勃,帶著將士們沖過去。

    穆爾坎挑了挑眉:“他昨晚惹著你了?”

    天堯偏過頭:“嗯?”

    “忽悠他過去找死,不像你的風(fēng)格。”穆爾坎嘖了聲,話鋒一轉(zhuǎn),“你昨晚真的貼心地幫他洗澡了?”

    當(dāng)然沒有。

    天堯磨了磨后槽牙,他昨晚扶著啟閑光回營帳,結(jié)果被吐了一身,本來想自己洗個澡,誰知這廝耍酒瘋,一頭栽進(jìn)了浴桶,還抱著他不撒手,把一些不該有的生理反應(yīng)蹭出來了。

    ……然后,他們互相解決了一下。

    這破事想起來就頭疼,天堯暗暗在心里罵罵咧咧,如果他是個女子,啟閑光昨晚的舉動堪稱放蕩。

    鴛鴦浴,是得對彼此負(fù)責(zé)的。

    他是個男人,不需要負(fù)責(zé),所以天堯沒告訴啟閑光,只是把這家伙摁在水里,企圖憋死他。

    “你什么時候變得多管閑事了?”

    穆爾坎聳聳肩:“我只是隨口一問,你太敏感了,反而顯得你們之間發(fā)生了見不得人的事。”

    “話不能亂說。”天堯皮笑肉不笑,“我猜你得罪軍師,也是因為在穆離部的時候多嘴了吧?”

    穆爾坎:“……”

    惹誰都別惹天堯,這種心都是窟窿眼的人不好相與。

    那廂,啟閑光并不知道自己被坑了,帶著人沖到儀仗隊伍前,高聲喊道:“將軍!”

    萬籟俱寂,士兵們齊刷刷的聲音洪亮高亢:“恭賀將軍嫁為人妻,祝將軍與軍師百年好合!”

    燕暮寒:“……”

    祝珩:“……”

    眾人:“……”

    燕暮寒鼻子都?xì)馔崃耍瑔㈤e光絕對是活膩了!!

    祝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多謝,今日朕以一城設(shè)宴,凡恭賀朕與皇后百年好合,皆可來喝喜酒。”

    眾人歡呼,儀仗隊伍緩緩行進(jìn),一場沖突就這樣輕描淡寫地揭了過去。

    敵軍氣勢洶洶,誰還敢去反對,是嫌命太長了嗎?

    太廟被燒毀,還沒修建完,登基儀式改在宮中進(jìn)行。

    “受天之召,大典冊……新皇祝珩,改國號為祝。”

    燕暮寒凝視著祝珩,心潮澎湃,他看到祝珩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個人應(yīng)該站在最尊貴的位置上,受人跪拜。

    像是遺落人世間的璞玉,只被他一個人發(fā)現(xiàn)了。

    祝珩一直想做的事情有兩件:第一件是光明正大的迎娶燕暮寒,第二件就是讓秦氏皇朝改姓祝。

    如今,兩件事都做到了。

    舉國同慶,晚上在王宮中宴請各國使臣,祝珩提前給燕暮寒打了預(yù)防針,東昭派來的人正是金折穆。

    “他來就來,我還怕他不成?”燕暮寒不屑一顧,金折穆的出現(xiàn)沒有影響他的好心情。

    “沒說你怕他,不過他帶了個侍妾來。”祝珩神色古怪,“那名侍妾與你有淵源,我怕他會借此做文章。”

    第85章 籠雀

    金折穆和燕暮寒之間,能扯上關(guān)系的只有一個人——佑安。

    這個名字的提起,讓燕暮寒的好心情打了折扣,他抿著唇,若不是今日是他夢寐以求的大喜之日,他早就變臉了。

    “他帶著這人來,是故意惡心我嗎?”燕暮寒冷嘲出聲。

    算計失身一事,佑安承擔(dān)了金折穆大部分怒火,作為下藥之人的燕暮寒反而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金折穆睚眥必報,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今日將佑安帶來南秦,啊不,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南祝了,八成是打著鬼主意。

    侍妾,著實挺侮辱人的。

    祝珩多少猜到了金折穆對付佑安的手段,擰眉:“你是我的皇后,我絕不會讓他欺辱你的。”

    這里不是東昭,由不得金折穆胡來。

    燕暮寒的眼神變得柔和,貼著他的額頭:“我知道,別擔(dān)心,他翻不出什么風(fēng)浪。”

    晚宴開始,賓客陸陸續(xù)續(xù)入座,來的都是各國的使臣,除了已經(jīng)被祝珩和燕暮寒討論過的東昭來客,值得一提的是,迦蘭派了尊貴的王女圖麗,作為她的王夫,桑虞也陪同前來。

    圖麗身為迦蘭的王女殿下,馬上就要繼承王位了,此次能千里迢迢地趕過來,出乎祝珩的意料。

    “王女殿下是來看你的吧。”祝珩偏了偏頭,目光描摹過燕暮寒的眉眼,調(diào)侃道,“還好盡快把你娶回家了,我們明霽可真招人喜歡,情敵都追到家門口了。”

    圖麗對燕暮寒一往情深,幾年的喜歡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放下的。

    燕暮寒聽出了些許危險的意味,破天荒地撇撇嘴:“喜歡我的人可沒有喜歡你的多,你都不知道我為了處理他們,費了多大的勁。”

    論起招人喜歡,還是祝珩更勝一籌。

    慶幸的是祝珩的追求者沒有像圖麗這樣尊貴的身份,燕暮寒想解決就能直接解決,不會留到今日。

    祝珩笑而不語,牽著燕暮寒的手,對上前恭賀的圖麗微微一笑:“王女殿下,許久不見了。”

    圖麗有些失神,目光在燕暮寒臉上掠過,扯出一絲笑:“沒想到你就是南秦的六皇子。”

    怪不得,生得那副好樣貌,連她都自愧不如。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新皇了。”燕暮寒不無驕傲地糾正,“南秦也是過去的事情了,以后只有南祝。”

    圖麗沉默了一瞬,笑容勉強:“恭喜。”

    圖麗敢愛敢恨,自從燕暮寒表明心意后就沒有再追求,祝珩對她的觀感不錯,微微頷首:“多謝,也祝王女殿下和王夫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桑虞道謝,目光和燕暮寒對上,笑容淡了幾分。

    燕暮寒不爽地哼了聲,嘀嘀咕咕:“這么多年過去了,桑虞還總是板著那張死人臉,好像我欠了他一樣。”

    祝珩聞言勾了勾唇角:“你沒欠他的,你只不過是得到了他最想要的東西。”

    ——王女的愛慕。

    直到此時祝珩才明白,當(dāng)初桑虞會放棄前程前往迦蘭,當(dāng)圖麗的王夫,所求不是權(quán)勢,只是一顆真心。

    他喜歡圖麗。

    試問誰見了情敵會有好臉色?

    不過這點沒必要告訴燕暮寒,小狼崽不必知道別人對他的深情,只要心里裝著他一個人就行了。

    圖麗和桑虞回到座位,金折穆立馬領(lǐng)著人過來道賀。

    圖麗渾身一震,臉上失了血色:“那人是……”

    佑安今日的穿著很符合侍妾的身份,薄紗裙擺,描眉畫目,完全是一副女子裝束。

    可他的男子特征過于明顯,這一身裝束不僅不漂亮,反而顯得不倫不類。

    尤其是露出的皮膚上遍布著青紫的傷痕,層層疊疊新舊不一,一看就是被狠狠折磨過,不像是侍妾,更像是奴隸。

    “祝小郎君回歸故里,還娶了燕將軍,能看到你們兩個男子成婚,真叫本皇子驚訝。”金折穆勾著笑,目光輕佻,“只是燕將軍未免太放不開,都以男子之身嫁與他人了,怎地連嫁衣都不換。”

    他強硬地攬著佑安的肩膀,大掌捏得肩骨發(fā)出“咔吧”的聲音:“學(xué)一學(xué)你的弟弟,如此這般才能勾得住男人的心。”

    燕暮寒眼神冷漠,眼底浮現(xiàn)出厭惡。

    長久以來的鞭打折磨令佑安失去了往日的氣焰,他嘴唇囁嚅,最終也沒有反駁,只是看向燕暮寒的目光中含著期待。

    救救我,救救我……

    “皇后乃是獨生子,受延塔雪山的神明養(yǎng)育,可不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來攀親戚的。”祝珩上前一步,擋住金折穆放肆打量的目光,“更何況皇后風(fēng)華絕代,單單站在這里就能讓朕傾心,此種情意深濃,沒有體會過兩心相許的人是理解不了的。”

    金折穆皮笑肉不笑,故意捏住佑安的下巴:“怎么辦,你的哥哥嫂嫂不認(rèn)你了呢。”

    “不,不!”這句話好似打開了佑安的情緒,他突然掙扎起來,抓著燕暮寒的衣袖,“救救我,阿罕哥哥你救救我,你不能丟下我,我們是親兄——”

    燕暮寒一把甩開他的手:“滾!”

    鬧出的動靜太大,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大殿內(nèi)一片寂靜。

    竊竊私語的聲音不停。

    “東昭皇子帶來的侍妾是不是和皇后有關(guān)系?”

    “什么侍妾,那不也是個男人。”

    “這世道究竟是怎么了,一個個都開始喜歡男子。”

    ……

    祝珩往身側(cè)橫了一眼,宮人會意,立馬命人奏樂,絲竹管弦的悠揚樂聲飄揚而起,遮住了嘈雜的議論聲。

    祝珩垂著眼簾,拉過燕暮寒的衣袖,輕輕拂了兩下:“金折穆,無論你是東昭皇子還是誰,都好好記得,朕不喜歡別人碰朕的人,一片衣角都不行。”

    他抬起頭,目光涼涼的,掠過佑安的時候殺意畢露:“你若是管不好自己的侍妾,朕不介意越俎代庖。”

    語罷,祝珩牽著燕暮寒轉(zhuǎn)身就走。

    金折穆咬緊了牙,錯過了最佳的報復(fù)時機,如今燕暮寒和祝珩羽翼漸豐,北域和南祝兩國相親,不是輕易能得罪的。

    金鱗豈非池中物,一遇風(fēng)雨便化龍。

    誠如裴折所言,這二人不可小覷,往后的時日里,四國的局勢恐怕還會發(fā)生改變。

    金折穆滿心不甘,強行拽著佑安回到了座位,佑安涕泗橫流,掙開他的手就想逃跑,結(jié)果剛跑一步就被掐住了脖子。

    “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吧……”

    佑安的武功被廢了,手筋和腳筋也被挑斷了,他使不上力氣,沒辦法逃過金折穆的控制,被一下子摁在桌案上。

    酒樽的尖銳邊緣刺破了額角,血液蜿蜒向下,順著沒了嬰兒肥的臉頰滴落。

    在歌舞聲的掩映下,哀聲痛呼聽不真切。

    金折穆矮下身,眼神陰毒:“愿賭服輸,你心心念念的阿罕哥哥不要你了,從今往后,你該認(rèn)命了,我的賤奴隸。”

    佑安瞳孔緊縮,眼底的掙扎一點點平息,有如枯木燃盡了最后一絲,寂滅成灰。

    居高臨下看去,佑安好似徹底認(rèn)命了,順從地跪伏在金折穆腳邊。

    祝珩擔(dān)憂地偏過頭:“明霽,你——”

    “我沒事。”燕暮寒收回目光,語氣嘲弄,“他是死是活都和我沒關(guān)系。”

    金折穆下手狠,正好省了他的麻煩。

    祝珩松了口氣:“你能這樣想最好不過。”

    燕暮寒似是驚奇地挑了下眉,勾住他的手心:“難道在長安的心目當(dāng)中,我是心慈手軟之人?”

    他以為他心狠手辣,無所不用其極,祝珩對他的印象該是狠絕冷酷。

    祝珩搖搖頭。

    不是覺得你心慈手軟,而是我喜歡你,你在我心目中就是世間最好的人。

    果酒不醉人,燕暮寒多喝了兩杯,微醺狀態(tài)下打開了話匣子:“還不夠,我要看著佑安死無葬身之地,我因他所受的每一份傷害都要討回來。”

    “長安,你會不會覺得我太過殘忍?”他并沒有醉,意識清醒,只是借著酒意探求最關(guān)心的答案,“對佑安見死不救,還對你的兄弟們出手,我,我……”

    祝珩抬起手,將他的腦袋按進(jìn)懷里:“你做得很好,沒有錯。”

    得到祝珩的肯定,燕暮寒如釋重負(fù),再也沒有顧忌,笑著喝下了賓客們敬的酒。

    皇后酒量驚人,護(hù)夫心切,在宴席上代皇上喝光了所有人的敬酒,皇上體貼周到,對皇后呵護(hù)備至,還特地提前結(jié)束宴會,帶著醉倒的皇后回寢宮休息。

    帝后琴瑟和鳴,感情甚篤,消息第二天就傳遍了整個南祝,引得百姓們交口稱贊。

    然而沒有人知道,當(dāng)天晚上的王宮里悄悄運進(jìn)來一座一人高的鳥籠,籠子是用純金打造的,細(xì)長的鎖鏈繞過欄桿,攏共有四條,上面掛著無數(shù)鈴鐺,搖一搖就叮叮鈴鈴的響。

    醉眼朦朧的燕暮寒褪去喜服,躺倒在床榻上,祝珩拿出特地為他準(zhǔn)備的嫁衣,自顧自地喃喃道:“這次才是名正言順地娶你,嫁衣也該穿我們國家的。”

    他親自幫燕暮寒穿好嫁衣,然后抱起被酒泡軟了身子骨的小狼崽,走進(jìn)籠子。

    冰涼的鎖鏈扣在腳腕上,燕暮寒條件反射地掙了掙,祝珩摁住他的大腿,掐著腰將人抱到懷里:“別亂動。”

    “長安?”

    “是我。”祝珩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著,將剩下的兩條鎖鏈分別扣在燕暮寒的兩只手腕上。

    動作間帶起一陣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簦嗄汉0椭劬Γ季S有些遲鈍:“鎖,你鎖我,干嘛?我做錯事了嗎?”

    異族青年一身精美華麗的嫁衣,裸露的四肢上纏著金鏈,從眉眼到脖頸,再到敞開的胸膛,透出一種勾人的性感。

    在深宮的金絲籠中,成為一只無法逃離的雀鳥。

    祝珩呼吸一緊,目光寸寸往下移,劃著燕暮寒的身體,眼神越來越沉:“對,你做錯了事情,你要逃婚,被我抓回來了。”

    南祝的酒雖然不容易醉人,但燕暮寒喝的太多,意識渙散。

    他順著祝珩的話思索,緩慢地點了下頭,眼角被酒氣激得濕紅:“我逃婚,不對,要懲罰,要懲罰……”

    他咕噥個不停,呆呆傻傻的,可愛得叫人心都要化了。

    祝珩想起第一次窺探到燕暮寒心思的事情,那時燕暮寒也是喝醉了酒,對他做平日里不敢做的事情,又親又抱,什么話都敢說。

    如今喝醉,變得矜持了些,不黏上來親親抱抱,但還是會說出很多讓人激動的話。

    祝珩托著他的臉,感受到醉酒后變得更燙的溫度:“對,夫君要懲罰你。”

    “夫君,要罰我。”他重復(fù)了一遍,反應(yīng)遲鈍地伸手,卻被鎖鏈扯住無法抱住祝珩,頓時委屈起來,“不能抱,夫君,夫君,要抱著,再罰。”

    祝珩怔了一瞬,笑罵著抱住他:“喝醉后怎么變成傻子了?”

    又傻又軟,簡直要人命。

    第86章 洞房

    平日里的燕暮寒就很聽祝珩的話,喝醉了的燕暮寒連拒絕都不會,讓干什么就干什么,乖的不得了。

    金絲籠能容納兩個人,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毛毯,跪在地上也不會弄傷膝蓋。

    祝珩挑著嫁衣的衣帶,指尖微微顫抖,按捺住心中的激動,來拆這份上天賜予他的最珍貴的禮物。

    嫁衣是有紅蓋頭的,不知是忘了還是怎樣,那層祝珩親手穿上去的嫁衣又被他親手脫下來后,他才將蓋頭蓋在燕暮寒頭上。

    蓋頭垂到了下頜,流蘇搖曳。

    驟然失去光亮,看不見心心念念的人了,燕暮寒頓時急躁起來:“長安,夫君,夫君拿開,長安,唔……”

    祝珩挑起一點蓋頭,湊上去吻住了他,將那些飽含著愛意的呼喚全都吞進(jìn)唇齒之間。

    燕暮寒很喜歡親吻,一被親就會變得格外聽話。

    這是祝珩偶然發(fā)現(xiàn)的,每次他親過來,燕暮寒都會乖乖地仰起頭,像只傲嬌的大貓一樣,明明心里歡喜,卻還是要裝出一副鎮(zhèn)定的模樣。

    喝醉后的燕暮寒偽裝不好,激動地手舞足蹈,如果他有尾巴,此時定然會搖得飛快。

    整個寢宮里回蕩著鈴鐺的聲音,比絲竹樂曲聲更加悅耳。

    為了懲罰逃婚的小狼崽,祝珩很早之前就把宮人都調(diào)走了,此時絲毫不擔(dān)心燕暮寒的聲音被別人聽去。

    比起占有欲,他不遑多讓。

    “乖一點,等下再親。”祝珩安撫地揉揉燕暮寒的后頸,將蓋頭拉好。

    他喜歡燕暮寒這種衣衫半褪的裝扮,能看到每一寸皮膚都因為他浮現(xiàn)出動人的顏色。

    祝珩起身出了籠子,腳步越來越遠(yuǎn)。

    原本安靜的燕暮寒突然動起來,掙得鎖鏈響動不停,急切的鈴鐺聲透露出他焦躁不安的心情。

    “長安,不要走,不要走!”

    祝珩加快腳步,拿了東西立馬回來,剛踏進(jìn)籠子,燕暮寒就停止了動作:“長安,你剛走,我就想你了。”

    祝珩頓時沒了脾氣:“你哪里是傻子,分明跟小狐貍一樣狡猾,知道怎么拿捏我。”

    “拿捏,拿捏!”記憶被觸動,燕暮寒笑得燦爛,“長安,吃軟不吃硬!”

    祝珩愣了下才反應(yīng)過來,這話是他之前說過的,是他親口說出自己的弱點,手把手教燕暮寒如何拿捏自己。

    “學(xué)的不錯。”祝珩不吝惜夸獎,捏了捏他的耳垂,在耳洞四周流連。

    封后是喜事,身上不能佩戴白色飾物,耳墜早上就摘掉了。

    祝珩揉遍了那塊軟肉,將剛剛打造好的耳墜扣上,輕聲道:“今以一國為聘,來娶你了。”

    這耳墜從南祝的國璽上取材,雕刻成小小的飾物,精細(xì)程度并不算太高,但值得一提的是,這耳墜與虎符的形狀相同。

    喝醉了的燕暮寒并不知道,祝珩送他的新耳墜不僅虎符相像,還擁有相同的效力——能調(diào)動南祝的所有兵馬。

    “夫君娶我,洞房花燭夜,要補上!”他還記得上一次在睢陽城成親,欠了祝珩洞房花燭夜。

    燕暮寒拱在祝珩頸窩,黏黏糊糊地嚷嚷:“我欠你的,要補!”

    欠人的跟討債一樣氣勢洶洶,祝珩彎了眼眸,掀開蓋頭,將燕暮寒按在金絲籠上親:“好,補,都補上。”

    金鈴響徹寢宮,祝珩掐住燕暮寒的腰,挺身進(jìn)入。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燕暮寒給了他一切,他就還之愛意與信任,將命脈拱手送上。

    醉酒的小狼崽乖的沒邊,惦記著要補上洞房花燭夜,任祝珩怎么折騰都配合,連一直覺得羞恥的鈴鐺都讓往里面放了。

    祝珩心滿意足,破天荒的生出點疼惜之情,畢竟是洞房夜,燕暮寒還這么乖,就不折騰了吧。

    他下床命人打水,準(zhǔn)備抱著聽話的皇后好好溫存一番。

    鈴鐺的聲音終于停止,宮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送上湯藥:“陛下,這是皇后娘娘特地給您準(zhǔn)備的補藥。”

    他等了許久,終于等到寢宮內(nèi)的活動結(jié)束。

    拔除蠱毒對身體的傷害很大,燕暮寒對此很上心,怕祝珩受不住,每天都盯著他補身體。

    祝珩想告訴他自己沒那么虛弱,但又喜歡看燕暮寒為自己費心,便默認(rèn)了他的好意。

    接過湯藥,祝珩一飲而盡,皺了下眉頭。

    嗯?今日的補藥味道怎么和以前的不太一樣?

    似乎更苦一些,祝珩咂咂嘴,沒多想,拈了塊蜜餞丟進(jìn)嘴里。

    水已經(jīng)送進(jìn)了寢宮里,祝珩屏退所有人,將累得迷迷糊糊的燕暮寒放進(jìn)浴桶里。

    燕暮寒下意識撲騰起來,緊緊地扒著祝珩,等到祝珩也進(jìn)了浴桶,又湊上來尋著他的嘴要親。

    甜甜的蜜餞被勾走,燕暮寒砸吧著嘴,歡喜不已:“甜,長安好甜。”

    本來解了一些的酒意被熱氣一烘,又涌上來,燕暮寒嘗到了甜頭,追著祝珩親親舔舔,討蜜餞吃。

    “平日里也不見你喜歡吃甜食,從我嘴里搶東西倒這般歡快。”祝珩笑罵一聲,在他唇上咬了口,“乖乖坐著,給你把東西弄出來。”

    指尖勾住石榴內(nèi)部的軟肉,果肉擠出奶白色的汁液,順著熱水流出來。

    燕暮寒驚呼一聲,不安地扭動起來:“熱水,熱,進(jìn)去了……”

    祝珩被蹭得血氣上涌,剛剛得到滿足的身體又激動起來,并且愈演愈烈,燒得他口干舌燥。

    不太對勁。

    祝珩瞇了瞇眼,呼出一口熱氣,每一個細(xì)胞都叫囂著占有,他的手臂上爆出青筋,忍得聲音都啞了。

    難道,是補藥有問題?

    燕暮寒不會害他,這癥狀也有些怪異,只是讓他燥得慌……

    心頭緩緩浮現(xiàn)出一個猜測,祝珩眼神陰郁,掐住燕暮寒的下巴,咬牙問道:“補藥是補什么的?”

    “補藥?”燕暮寒恍惚了一會兒,慢半拍地回答,“補,補……壯陽!洞房夜!壯陽!”

    祝珩:“……”

    果然。

    前幾天求歡被拒絕,祝珩最近一直表現(xiàn)得清心寡欲,燕暮寒起初以為他對自己沒了性趣,后來確定了封后一事,就有了新的想法。

    祝珩不碰他,該不會是不行吧!

    于是就有了洞房花燭夜的壯陽藥。

    祝珩又氣又怒,看著懷里不知死活還在亂動的小狼崽,冷笑:“好不容易想體恤你一次,你還不滿意了。”

    他的皇后都送上壯陽藥了,今夜不把人的骨頭渣子都吞了,豈不是對不起這一番苦心?

    祝珩紅著眼抱起燕暮寒,就著熱水的滋潤開始吃石榴,在浴桶中吃了一次,又回到籠子里大吃特吃,等到補藥的勁兒過去,石榴已經(jīng)被吃得神志不清,癱在毛絨絨的厚地毯上。

    祝珩伸手想把他抱起來,燕暮寒條件反射瑟縮了下,小聲嗚咽:“不,不要了,好困,夫君好困。”

    這次是真的欺負(fù)哭了,連嗓子都啞了。

    “夫君不困。”祝珩刮下他眼角的淚,修長的指尖撫過脖頸,落到胸膛上,重重地擰了一下。

    燕暮寒渾身顫抖,下意識想逃,翻身翻到一半,又骨碌碌地翻過來,抱著祝珩的腰不撒手,一個勁兒地求饒:“我錯了,錯了,夫君不罰了,錯了……”

    酒勁兒隨著石榴汁的流出而蒸發(fā),燕暮寒逐漸清醒過來,混混沌沌地知道自己惹了麻煩。

    祝珩輕嘆一聲,瞥了眼窗戶,天已經(jīng)快亮了。

    他抱起燕暮寒,來到床榻上。

    金絲籠是情趣,玩玩就行了,他可舍不得鎖著燕暮寒一整夜。

    “不罰了,睡吧。”祝珩將人按在懷里,揉了揉榨石榴汁的地方,只是有些腫,沒有受傷。

    紗帳落下,祝珩抱緊了懷里的人:“明霽?”

    “唔?”燕暮寒睜開惺忪的眼,“長安,怎么了?”

    以往總覺得是他虧欠燕暮寒,唯有愛意無法償還,所以在性事上多有遷就,如今給出了一切,遷就的心思慢慢就轉(zhuǎn)成了占有欲。

    祝珩的掌心抵在后腰,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著,指尖不經(jīng)意間往下劃了劃:“想放……”

    第一次提這樣的要求,祝珩也有些不好意思,小聲問道:“進(jìn)里面睡,可以嗎?”

    燕暮寒反應(yīng)了一會兒,耳根燒起一片紅意:“那我轉(zhuǎn)過去?”

    這和同意沒有區(qū)別。

    祝珩眉眼含笑,親了親他的嘴角:“好喜歡你。”

    ……

    天光云影共徘徊。

    沒有要拜見的長輩,新婚的帝后睡到了日暮時分。

    祝珩有先見之明,提前給自己放了三天假,否則這個點醒來去上朝,肯定要被指責(zé)荒淫無度。

    雖然他不介意名聲好壞,但不想讓燕暮寒背上了禍國妖妃的罵名,他的小狼崽值得最好的。

    燕暮寒累慘了,這次沒有祝珩醒的早,意識剛回籠,腰部就傳來酸痛的感覺。

    他整個人僵住,被抱著一夜,祝珩還和他緊密相連,不費力就能感覺到彼此的存在。

    “醒了?”

    細(xì)碎的吻落在脖頸和后背,祝珩的動作很溫柔,帶著安撫和誘哄的味道:“睡了好長時間,肚子是不是都餓扁了?”

    他牽著燕暮寒的手摸了摸肚子。

    柔韌的腹部有塊狀分明的腹肌,摸起來手感很好,祝珩按住腹部將人按進(jìn)懷里,從喉嚨里哼出一聲笑:“好像沒有餓扁,被……撐起來了。”

    “唔!”燕暮寒羞恥得臉都紅了,似乎真的感覺到了掌心下鼓出來的弧度,“別動了,好餓,夫君,我餓了。”

    剛睡醒的身體很亢奮,祝珩哄道:“馬上,等我吃完石榴,就帶你吃飯。”

    又是兩刻鐘。

    能吃飯的時候,燕暮寒又餓又累,趴在床榻上癱成了一張狼餅。

    祝珩親自給他套上衣服,抱著他去吃飯,燕暮寒羞憤不已,但又沒力氣反抗,埋頭在他懷里。

    菜色豐富,但沒見太多肉,大部分是軟糯好消化的東西。

    祝珩瞟了眼失望撇嘴的燕暮寒,狼崽子無肉不歡,這一桌子飯菜想來不會合他口味:“喝點湯吧。”

    小火慢燉的魚湯,奶白奶白的,十分醇厚。

    燕暮寒懨懨地捧著碗喝湯,祝珩從湯里挑出一小碗魚肉,突然問道:“想吃肉?”

    被發(fā)現(xiàn)了,燕暮寒也沒有隱瞞:“餓,這也太素了,沒有肉吃不飽。”

    放眼望去,唯一的葷菜就是魚湯,南祝的菜口味偏淡,清湯寡水的,連點辣都不見。

    “先忍忍吧,你那處經(jīng)不起刺激,這段時間吃不了辣,也吃不了大魚大肉。”祝珩將燉得軟爛的魚肉放到他面前,似笑非笑,“給我準(zhǔn)備補藥的時候,太醫(yī)就沒有告訴你,你得戒口腹之欲?”

    男子與男子交he有違天道,剛經(jīng)歷過激烈房事的人要忌口。

    燕暮寒一怔,恍然間反應(yīng)過來,似乎每次他和祝珩圓房之后,飯菜都會變得很清淡。

    原本以為是祝珩口味清淡,如今看來,真實原因似乎與他想象的不同。

    祝珩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瞇著眼輕笑:“連這些事都沒弄清楚,就上趕著要圓房。”

    燕暮寒面紅耳赤,他以為圓房只需要注意床上的事情,特地學(xué)了前戲和一堆姿勢,哪里知道事后還有門道!

    “現(xiàn)在還覺得這一桌飯菜素嗎?”

    燕暮寒支支吾吾,抱著小碗喝湯,此時再看到祝珩挑出來的魚肉,簡直要感動哭了:“不素了。”

    祝珩挑了挑眉,狼崽子低眉順眼的模樣越看越好欺負(fù),祝珩盯著奶白色的魚湯,壞心頓起:“這湯好喝嗎?”

    “味道還不錯。”燕暮寒點點頭,抬頭撞進(jìn)他戲謔的目光里,登時品出了些許惡劣的滋味。

    果不其然,祝珩下一秒就笑吟吟地湊過來,撥弄著他的耳墜,笑意輕佻:“昨晚累著你了,為夫還準(zhǔn)備了其他大補的湯,明霽想嘗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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