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宗!你終于來了,怎么樣,跟謝大影帝搭上話了嘛?”
江言的動作頓了頓。
怎么說呢,不僅搭上話了,還上了床了。
“差不多,”江言矮下身坐進經紀人準備好的車,隨意地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膝前“今天有什么安排嗎?”
經紀人卻有些愣住了。
他覺得今天的江言很不一樣,明明長相還是記憶中的長相,但舉手投足間卻極……有魅力。
更像是發號施令的大老板。
經紀人回過神,也趕緊坐進來,莫名打直了腰桿。“呃,今天主要是晚上有個重要的晚宴,很多老板會在。我們去拉拉代言投資什么……”
原主在娛樂圈完全是個小透明。選秀出身,憑著還算不錯的長相倒也得到些熱度,但性格過于驕縱,說話都不怎么經過腦子的,幾乎敗壞了所有路人緣。
現在幾乎完全沒有熱度,拉不到節目贊助,沒有曝光度,這才把主意打到了謝辛回身上。
當然,這么多有錢人,選擇謝辛回自然有原主的私心。他是謝辛回的粉絲,房間里幾乎全是謝辛回的海報雜志。
“晚宴在哪?”江言順勢問道。
“不遠,開車一小時就到。晚宴六點鐘開始,我們本該三點鐘就到那里,現在都四點了。”
江言挑了挑眉。
這種宴會,他都是習慣晚一點到的。還是江總的時候,若是他太去的太早,就沒人敢比他晚到了。去這么早,倒是一個新奇的體驗。
“都有些什么人?”
經紀人覺得今天的狀態很奇怪。面對江言就像面對領導視察一樣,莫名就很緊張,生怕他下一秒就不滿地皺眉,指出他工作上的紕漏。
平時江言也不會關注這些的啊,有這種宴會,他都是想盡量混個臉熟的。
“這……我忘了問……”經紀人顫顫巍巍道。
江言面無表情地瞟他一眼。
經紀人頓時感覺空氣都涼上幾分,連忙道:“呃,我知道那個!秦家大少秦季是要來的,”他摸了摸額頭并不存在的冷汗,慶幸自己還是記住了一個,“不過這個秦季據說脾氣很不好,手段也狠,咱們最好不要跟他碰上。”
秦季聽著倒是沒什么印象,但秦家他還是記得的。
當年也是跟江氏齊名的企業,只是不知現在混的如何了。
“裴景明呢?他去不去?”
“嘟——”經紀人手一動,不小心猛地按了下喇叭。
江言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祖宗,您不要隨便提裴總的名字好不好?到時候我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怪嚇人的。裴總,裴總怎么可能去那種宴會,都是些富家子弟去的,跟裴總那種人物八竿子達不到一處去。”
江言這才想起已經過去了十年了,景明也不是當年那個略顯青澀的青年了。
甚至還不知道什么原因,偏要自殺。
江言嘆了口氣,不再問了,轉而直接在手機上搜索裴景明。
網上關于裴景明的照片極少,沒有一張偷拍的照片,顯然是被人專門清理過的。
只有一張照片是允許存在的。
江言指尖劃動的動作頓了頓。
是他的葬禮。景明跪在墓碑前,整個人看著消瘦的不成樣子,似乎是為了葬禮才勉強將自己收拾一番。一雙眼睛布滿了血絲,臉色蒼白的仿佛馬上也要離開人世。目睹者能夠輕易地從他眼中感受到那種極致的悲慟。
江言愣愣神,抿住了唇,沒說什么。只是繼續翻看起關于裴景明的新聞。
都是極官方的,沒有一點小道消息存在。這些字數極少的簡單報道都透露著一個信息,那便是景明如今混的很好,地位很高。
還將裴氏改名成了江氏。
既然沒什么挫敗,好端端的為什么想自殺?
說實話,江言心中有些微惱。景明是他一手培養長大的,好不容易走到現在這個地位,卻想要放棄自己的生命,真是辜負他當年辛辛苦苦把人從孤兒院拎出來。
“到了,呃,小江,”經紀人總覺得小江這個稱呼似乎比以前燙嘴,“快進去把,已經五點多了。”
……
秦季坐在二樓靠欄桿邊的椅子上,冷著臉看著樓下推杯換盞,臉上始終掛著假笑的人們。
真無趣啊。
要不是老頭子非逼著他來這個晚宴,他才不會來呢。永遠都是這樣的假面,說些沒意思的套話,有什么意義?
看到秦少孤身一人坐在那的人很多,但沒有一個人敢湊上去。笑話,秦少出了名的脾氣差,更別說他現在看著就心情不好的模樣,誰敢去觸他的霉頭啊。
“請問,”突然耳邊傳來一道清冽的聲音。
即使秦季不得不承認這聲音還挺好聽的,但這個人這么不長眼來問自己他就有些惱怒了。
“我可以坐在這里嗎?”
江言看這里根本就沒人坐,所有人似乎都自動無視了這個空位。
秦季冷笑一聲。
呵,又是想吸引他主意的,聽聲音估計長得不錯。真是搞笑,他確實是個名副其實的富二代,還是個聲名狼藉的富二代,也不代表他喜歡搞男人。
秦季抬起頭,將手中的酒杯隨手往上面一甩,語氣極沖道,“滾!”
紅酒極準地正中江言的臉,江言下意識閉上眼睛。水珠打在他扇動的睫毛上,又一點點墜衣領內。
偷偷關注著這邊的眾人:看吧,秦少果然心情不好。幸好剛剛沒過去。
秦季這才抬起眼打量來人,下一刻繃緊了身子。
這人渾身的氣度分明不像是一個想來爬他床的,倒像是個有權有勢的人物。秦季天天被家里的老頭子逼著參加各種各樣的宴會,這種眼力見還是有的。
秦季抿緊了唇,頭一次有些懊惱自己手快于腦的舉動。
江言眨了眨眼,有些懵。
極少有人這么不客氣的對他。
“我,”秦季有些無措的站起來,“不好意思,我手滑了一下。”
江言:……
誰都看得出來你剛剛是故意的。
江言只以為這人在陰陽怪氣地嘲諷他,也懶得多說,起身便往廁所走去,想整理一下自己。
秦季的臉色卻瞬間爆紅。他這還是第一次跟別人好聲好氣地道歉,對方還完全不領情的。
但不知道為什么,對著那張臉,他就是生氣不起來。
秦季有些奇怪于自己的反應,還沒反應過來江言就已經走遠了。
秦季腿比腦子快的下意識跟了上去,等到了廁所才清醒過來。
江言奇怪地看著秦季。跟著進來做什么,難道還要打他一頓?
“看什么看,我不能來廁所啊?”秦季這一次嘴比腦子快地立刻回到。
說完就有些后悔。明明是想道歉的,怎么更沖了些。
秦少向來不怕天不怕地,哪有這樣的時候。他咬咬牙,索性正大光明地往里面走。
江言:……
這大少爺的腦子可能有些問題。
他沒理秦季,自顧自地清洗臉上的酒漬。只是衣服有些臟了,沒有可以換的,讓他皺緊了眉頭。
一邊的秦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躲在里面偷偷看著江言的神情。看見江言此刻皺緊的眉心,竟有一種想撫平它的沖動。
“我帶你去換一件吧,”他驀地開口,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江言。
“剛剛是我心情不好,有些沖動了。不好意思。”不等江言有所反應,他又立刻加道。
江言覺得這富二代可能還有別的圖謀,有些無奈地看他一眼,“算了,不必了。”
秦季卻有些莫名其妙的委屈,他好不容易這么認真的道歉,這人居然如此不識好歹。
“哼,本少爺還不稀罕呢!”秦季撂下一句,轉身就走。
片刻后,又拿著一套嶄新的衣服出現在江言面前。
秦季覺得今天自己可能是鬼上身了,不然怎么會一而再再而三的這么掉面,最重要的是,他居然還不生氣,反倒有些微弱的擔心這人會生氣。
真是奇了怪了。
“喂,”秦少很有架勢地直接把衣服丟在江言身上,別過頭去,“你叫什么,做什么生意的?我是秦季,今天算是我欠你的了。”
不是秦季夸張。來這里參加宴會的,除了一些混進來想釣大款的小透明,其他幾乎都是為了能跟秦家有點關系,做上生意。
秦季想著這人應該也是個做生意的,那估計就是來拉投資了。
江言聞言看他一眼。
原來這位就是經紀人說的秦家大少秦季啊。
一開始卻是看出來脾氣不怎么樣,但現在看來還不算太壞嘛。
“江言,我不是做生意的,我是個沒什么名氣的小明星。”
秦季立刻瞪大了眼睛。
這人不是做生意的?
還是個沒名氣的小明星?
那……難道……
剛剛來跟他搭訕,真的是想爬他的床?
秦季的臉又一次爆紅,這回直接紅到了耳朵尖。
秦季從來沒包養過人。他雖然是個聲名狼藉整日就知道玩的富二代,但對包養別人沒什么興趣。
但如果……
秦季暗暗看了一眼江言被水沾濕的眉眼。
如果是這個人,似乎,似乎也還不錯。
秦季覺得今天的自己多少是有點飄的,他的聲音也是極飄的,“那,那你來這里是做什么的?”
若是這個人主動提出,他也不是不可以順水推舟應下。
江言莫名其妙地看秦季一眼。還能做什么,拉拉投資唄。
他懶得回應這個廢話。轉過身去,解開外套的紐扣,準備把秦季拿來的衣服換上。
秦季的臉卻更紅了,幾乎要看不出原來的膚色。
他故作不在意道:“在這里嗎?會不會人太多了些。我在樓上有房間……”
不就是換個外套嗎,還需要去房間里換?
江言動作很快地套上外套,秦季這才意識到他理解錯了意思。那張本就紅透的臉現在已經慘不忍睹了,整個人都像是個蒸熟的龍蝦。
他下意識亦步亦趨地跟在江言身后走出去,才發現外面本該人聲鼎沸的宴會此刻安靜得像是沒有人一樣。
怎么回事?
秦季立刻走到外面的欄桿處,凝眉看去。
明明入眼是人頭攢動,卻一個個安靜得像被掐住脖子的鴨子。從秦季居高臨下的角度還能看見眾人稍微顫抖的肩膀。
江言也走到欄桿邊,順勢向下望去。
人群中有一個明顯的中空地帶,無人敢接近。中間的人只是站著,就讓人感受到無形的壓力。
周圍的人都快抖成篩子了。一個普通的晚宴,誰知道哪里吸引到了裴總,竟讓他親自來了。
更可怕的是,裴總向來是情緒從不外露,從沒人看過裴總有什么劇烈的情緒波動,除了網上那張不知是真是假的江先生葬禮上的照片。
但現在的裴景明卻是肉眼可見的,
無措。
似乎用無措這個詞剛剛好,雖然眾人也沒想過這個詞語有朝一日能用到裴景明身上。
甚至……眼眶都微微泛紅。
眾人哪怕心中驚起驚濤駭浪,面上也絲毫不敢直視裴景明,只敢用余光偷偷打量。
裴總似乎在……找人?
不住地張望,情緒外露的明顯,來來回回已經走了幾遍了,那雙平日冷漠此刻不可言說的眼睛也平等地掃視在每個人身上幾遍了。
究竟是在找誰?
裴景明只是緊抿著唇,每一次張望都抱以最大的期許,渴望再一次看到那個在夢中無數次出現的身影。
一道視線從二樓落在他身上,極淡漠的。他心有所感地抬頭看去,正撞上江言要收回的視線。
江言看著樓下的那個看著便不簡單的男人身形猛地滯住,雙手微不可見的顫抖。
“先生……”
沒有發出聲音,只是一個口型。
他不敢喊出聲。他怕先生不愿意認他。
如果,如果先生愿意的話,這么長的時間,他怎么會不來找自己。
從監控中調到江言匆匆走過的背影,裴景明幾乎肯定那便是先生。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時的心情,就像一個在地獄里呆了許久,甚至已經習慣的人,突然間接觸到天堂的光亮嗎?
屬下很快查出,那個背影的主人也叫江言,也隨機查出了他的行蹤。他一刻也沒有耽擱,立刻飛奔到了這里。
現在,他終于再一次看到先生了。
可先生的眼神中為什么流露出陌生?
裴景明突然有些膽怯了。
他轉身看向身邊一臉蒙圈的下屬,抿著唇,“我現在……好看嗎?”
下屬:……
!!?
下屬今天一天都完全處在震驚狀態。裴總今天的情緒就像個,呃,變色龍,他已經完全捉摸不透了。
“好看……”他勉強擠出笑容。
憑心而論,裴總自然是長得極好看的,他私心覺得比那些什么明星好看多了。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的,一身的氣質都要叫人跪在地上去了。
等等,裴總剛剛讓他查一個小明星的資料,然后就火急火燎地過來了,現在突然問他自己好不好看?
下屬覺得自己這么多小說是沒白看的。
這就是!當年狠心拋棄男朋友的白月光回國,已經混成業界大佬的霸總直接包養白月光!
天哪!
裴景明慢慢地走上臺階。
每一步看著極慢,但其實是因為他已經顫抖的快要踩不住每一步臺階了。
江言看著不斷接近的人。
好眼熟。
但想不起來是誰?
裴景明終于走到江言跟前站定,用只有江言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先生,景明終于找到你了。”
江言恍然大悟。
原來是景明。
他印象中的景明是極倔強的,帶些青澀,像是突然之間長大了一樣。后來景明跟他漸漸疏遠,江言也沒再怎么關注過他。
十年之后,已經是一個大人了啊。
“景明,”他嘆道,“好久不見。”
————
聽不到啊聽不到啊!
眾人的耳朵已經豎成了直線了,依舊什么也沒聽見。
只看見被裴總擋住臉的人似乎在說些什么,而他們只能看見裴總的背影。
這人有些眼熟。哦,不是剛剛膽肥搭訕秦少反被潑的那個嗎,什么來頭,跟裴總什么交情?
啊啊啊想聽!
下屬看著眾人滿心好奇又聽不見又不敢湊近聽的模樣,得意的一笑。
哼哼,只有他知道內情。
這絕對是他們裴總不為人知的潦倒時期的白月光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