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最近陳遇生活非常規律,每天早晚鍛煉身體,白天在店里練習拉花,一整天人都不離開咖啡機的,什么時候手上都拿著奶缸。
阿奇師傅拿他教育徒弟:“你看看你,一天二十杯都嫌多,老板一天兩百杯。”
阿奇自愧不如,陳遇笑著說:“我是因為喜歡。”
阿奇師傅搖頭:“我看你比當年剛練的時候拉的都多。”
那是當然的,當年剛開始練,失敗率很高,失敗了就要停一下總結觀察,手也沒有那么穩,現在就沒有失敗的,失誤了基本也能救回來,頂多完成度沒那么高。
陳老板笑了笑:“差不多了。”
他這兩天從傳統的拉花圖案到簡單的山水風景,再是文字、自創的小圖,都試了不少,3d的奶泡容易塌,總是趨向圓潤,適合堆一些可愛的小動物輪廓作為點綴。
小嵐已經等他好久了:“現在可以拍了嗎?”
她早就想錄視頻了,但是陳遇一直都說要多試試,一試就是好幾天,店里的顧客都發圖了,她還沒發視頻。
現在陳老板終于點頭,萱萱立刻架好相機。
2d和3d對奶泡的要求不一樣,陳遇打了兩缸密度不同的奶泡放在一旁備用,拿起咖啡杯托在手心輕輕搖晃找到手感,注入奶泡充分混合,到三分之二杯的時候開始拉圖案。
這圖案看著像是個扭曲的圓,根本看不出是什么。
這很正常,拉花總是這樣,不到最后一刻都看不出是什么圖案。但是陳遇放下奶缸和咖啡杯的時候,杯子里的圖案依舊是那個不標準的圓。
小嵐有點詫異,不過沒出聲,相信老板!
這種視頻反差越大才越有意思。
陳遇用一個勺子從密度更低的奶缸里舀了一勺奶泡堆在剛才那個圓邊上,靠近杯沿的位置。然后修整形狀,相比起來這個半球要規整很多,接著在那個圓上也堆了個小半圈的球,然后是兩個更小的球。
小嵐漸漸睜大眼,看著老板用拉花針給那顆球勾出眼睛嘴巴,下面的球里畫了只口袋,她終于忍不住叫起來:“哆啦A夢!”
陳遇笑著勾畫完最后的細節,把杯子轉過去,正面對著萱萱。
小嵐還在喊:“老板你太厲害了!”
“我喜歡hello kitty,可以拉嗎?”
陳遇想了想,那也是只小貓咪。但好像是個女孩子,勾女孩子洗澡是不是不太好?他遲疑的樣子落在鏡頭中,小嵐問他:“不行嗎?”
“可以是可以。”陳遇把顧慮一說,小嵐要笑傻了,“老板你真是。”
這視頻就分了正片和花絮發出去了。
正片是哆啦A夢,花絮是老板的顧慮,中午去家里吃飯的時候蕓蕓拿著手機來找陳遇:“舅舅,蕓蕓也要。”
小朋友沒有喝過咖啡,只是單純喜歡卡通動物,還問他可不可以畫熊熊。但是家里沒有咖啡機,林老師喝茶,黃女士早年據說喝咖啡,現在也不喝了。
陳老板再有本事也不能憑空變出臺咖啡機來給她現場表演,他沒什么和小朋友溝通交流的經驗,好在蕓蕓看起來很乖,是可以講道理的樣子。
他耐心解釋:“這個要咖啡機才能做,這里沒有咖啡機。”
蕓蕓問他:“哪里有呀?”
“我家里,還有咖啡館里都有。”
“那我可以去你家嗎?”
小朋友這話帶出來點事兒,他們在一起之后,還沒有請家人去過家里,也就剛搬家的時候黃女士主動去看過一次。
他和孟廷川是真正兩個人過日子,平時周末差不多隔周來家里一次,其余時候沒有太多交集,連通話都少有。
現在想想,好歹要認個門,正好蕓蕓提起來了,陳遇看了眼孟廷川,孟律師開口:“明天你們有空嗎?來家里吃個飯。”
其實還有寧千金他們,之前說要請他來,也一直有事耽誤到現在,不過朋友跟親戚放一塊兒請不太方便,還是等下次。
林書悅他們過來帶了點水果禮物,林老師也沒空手來,他帶了一袋子熟腐的肥料,還看了他們家的院子,陳遇有種被老師家訪檢查作業的感覺。
他之前種的生菜已經長出來了,生嫩的顏色十分討喜,就是亂蓬蓬的都長在一塊。林老師說:“生菜馬上可以移栽了。”
移栽肯定是用不了那么多的,可以先掐一點兒加餐,蕓蕓原本很喜歡這種泥里拔菜的活動,今天卻一點興趣都沒有,她惦記著要看熊熊。
咖啡機一樓二樓都有,都是裝飾作用大一點,孟律師在家也不太喝咖啡,陳遇就更不用說。相比起來一樓的是房子過戶時就在的,二樓的是陳遇從店里搬回來的退休商業機,他用著更熟練一點,就領小朋友上樓。
黃女士上次來都沒上過二樓,這會兒大家一塊上去,也簡單看看房子的布局。
二樓的多媒體廳不算太大,正好放一組五人沙發,一整面都是屏幕,沙發后面掛著他們不小心洗大了的結婚照,書房的門開著,掃地機從里面走出來,呆頭呆腦地在人群中穿梭。
陳遇照著小朋友的要求,給她拉了兩杯不同的小熊,然后兩杯咖啡分別被她爸爸媽媽喝掉了,蕓蕓只嘗了嘗上面的奶泡。
小姑娘委委屈屈地扁起嘴巴,被媽媽哄著下樓去拔生菜了。
家里還沒招待過這么多人,昨天陳遇跟孟廷川商量過做什么菜好,孟律師看了天氣預報說:“天氣好,在院子里燒烤吧。”
他有現成的戶外燒烤設備,在院子里也能用,肉類食材買回來,他們一個配料一個切洗,放進冰箱腌制一晚上,今天烤正好。
陳遇把食材裝盤,準備好每個人的餐具,孟律師在院子里生火,時間差不多就開始吃。燒烤架很寬,可以同時容納四個人一起烤。
一共七個人還有一個小朋友,四個人在烤,隨烤隨吃,花園里的聚餐持續了將近兩個小時才結束。
期間鄰居家的狗拽著主人湊到院子外來了。
這邊都是獨門獨棟,平時跟鄰居來往不多,這會兒鄰居上門,陳遇送了串烤肉出去,烤肉加了調料,狗不能吃,二哈十分不滿地跟主人發了一通脾氣才走。
等蕓蕓他們也走了,陳遇跟孟廷川開始收拾院子。
天氣變得有點突然,他們才收了盤子,一大團烏云不知道從哪個方向飄來,天色迅速沉下來,天氣預報上的晴已經變成70%的可能有雨。
他們急忙收拾東西搬桌椅,還是來不及,燒烤架搬回車庫的時候兩個人身上都濕透了。有點狼狽,但還挺有意思,陳老板一邊笑一邊抱怨:“這天氣。”
現在的天氣,太陽底下已經非常熱,渾身濕透當然還是冷,孟律師喊他去洗澡。
今天的意外有點多,陳遇進浴室二十來分鐘,燈就黑了。
浴室的百葉窗是合上的,透光效果原本就非常有限。何況現在外面在下雨,也是暗的,浴室里幾乎全黑。
“廷川?”
陳遇說話的時候尾音上揚,聽起來不太確定,透著點不自知的依賴。
“嗯,我在。”現在他們住在一起,孟廷川的東西也都收在主衛,這會兒陳遇在洗他先換衣服,燈一黑就走到浴室門口了。
“是不是停電了?”陳遇問。
“嗯,小區有備用電源,應該很快就會來。”孟廷川問他,“熱水還有嗎?”
“有。”
“那介意我進來嗎?”
陳遇不太想他進來,他們的周末之約昨天因為要準備請客耽誤了,這會兒他既然洗澡,就把該做的準備做了。
但他也確實不喜歡這樣黑黢黢的環境。
陳遇沒有回答,聽見了鎖芯轉動的聲音,孟律師根本就只是通知。孟廷川走進去,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什么,他循著記憶走,一步一步腳下很穩。
走到淋浴區邊,停下腳步。陳遇仿佛可以看見他的身影,不確定是不是錯覺,伸出手,又喊了一聲:“廷川。”
碰到的大概是孟律師的肩,他沒穿衣服,至少是沒穿上衣。
“你……”
律師握住他的手,一步跨進去:“等一會兒可能要沒水,一起洗了。”
他站在陳遇身后,黑暗不再是不可捉摸的,成了遮掩曖f昧的幕布,陳遇想起來之前孟律師出差給他打電話的時候,說的就是在他身后。
陳遇分不清是水更熱還是孟律師的手更熱。不過比起電話里,又有點不同,孟律師的聲音更近了:“阿遇,在做什么?”
陳遇沒有回答,孟律師自己探到了,問他:“那個快遞里的?”
“嗯。”
陳遇靠著他,幾乎要站不穩,孟律師扶著他,問他:“要不要試試別的?”
他用的一直都是最基礎的東西。不會太花哨,也不會太過分,只是用來做準備,孟廷川說要用別的,他下意識拒絕。
但是孟廷川問他放在哪,他又說了,孟律師悶笑一聲,去取過來,他隨手拿了兩個,讓陳遇選,陳遇摸著黑,根本分辨不出,也不敢選,孟廷川寬慰他:“沒有遙控器,都差不多。”
陳遇選了一個表面光滑的,孟律師就給他用了,然后電就來了。孟廷川找到了對應的遙控器。
陳遇是被他抱出來的,伏在他肩頭,好久才開口,嗓子有點啞:“你太過分了。”
孟律師親了親他,認錯很積極,態度十分端正:“嗯,我的錯,下次不用了。”
陳遇不信:“扔掉。”
“好,扔掉。”
陳老板聲音軟,身體也軟,原本鍛煉初有成效,他是準備這周償律師費的,這下也沒力氣了,只能繼續欠著。
中途孟廷川的手機震起來,陳遇沒當回事,但是他居然拿過來了。
超出運動范圍的動作,讓陳遇一下清醒過來,整個人都繃直了,手掐著孟律師的胳膊,睜大眼看他,孟律師低頭親了他一下,暫時沒有動,看了眼手機:“物業。”
可能是停電的事。
孟廷川接起來,物業的工作人員先對停電表示了歉意,然后說:“小區外電線桿被車撞斷了,在搶修,現在是小區內的發電機在應急供電。但是只能用來照明并維持普通能耗不高的家電運轉。”
孟律師的聲音聽不來什么分別,肩上被陳老板咬了一口,氣息也分毫不變,簡單應了幾句掛掉電話。
陳遇終于敢呼吸:“你怎么能……”
孟律師第二次認錯:“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們打電話來是為了說廢話。”
嚴格來說也不算廢話,但是在這種境況下,確實是廢話。
陳遇沒有吱聲,清楚地意識到,孟廷川就是故意的,只低頭在他另一邊肩上也留了個牙印。
第52章
陳老板也不是真的一點脾氣都沒有,那一口咬得挺用力,孟律師肩上的牙印兩天沒消,一箱子快遞挑挑揀揀扔了大半,只留下必需品和不那么刺激的。
但他又實在是很好哄,孟廷川給他處理好林老師送過來的有機肥,他就沒有脾氣了。
生菜可以移栽了,陳遇寶貝他那些生菜苗,讓孟廷川挖坑,他來種,孟廷川問了他間距,大致估算一番后,戳出來的坑跟拿量尺比過一樣。
陳遇起初移得很小心,在折了兩顆苗之后就接受了必要的損耗,開始跟孟律師聊天,小嵐說他最近錄的視頻吸了不少粉,之前入門系列又帶了不少線上銷量。
近來網店的銷售額很高,出貨量大,他直接雇了人從府南的倉庫發貨,但是接連兩天都有顧客反應發錯貨了。
“我準備去一趟府南,去倉庫看看,順便參加景區的招標,最好把裝修方案也敲定下來,那邊店開起來發貨會更好一點。”
“我不想在那邊住,當天來回,裝修周期也長,接下來一段時間可能要多跑幾趟。”
這是陳遇的工作,孟廷川沒什么異議,不過提醒他:“陳老板準備事事親力親為嗎?”
現在招標裝修還好說,分店開起來之后總不能他還什么都一手包攬,兩地來回跑,那太費時間了。
分店那邊照理說是阿奇師傅去最好。但是他孩子還小,明顯也沒有離開西府的意愿,相比之下阿奇年輕沒結婚。雖然經驗方面差點,也差不多可以獨當一面了,還有小嵐在。
“我想讓小嵐和阿奇過去。”陳遇隨手把折了腰的小菜苗扔進菜籃子準備今晚加餐,一邊說著自己的打算,“景區里的店規模不大,就兩間店面,客流量有保證,外賣單子應該不會太多,再招四到六個人輪班就差不多,這樣發貨倉的事也可以交給小嵐處理。”
陳遇說完孟廷川連一句提醒都沒,抬頭看過去,孟律師在專注戳孔,已經戳到最后一只種植箱了,忍不住問他:“你覺得怎么樣?”
孟廷川拍了拍手套上的泥,站起來往他這邊走:“要不要我一起種?”
陳遇點頭,給他讓出來一點位置。
孟廷川在他身旁蹲下,回答他剛才的話:“這是你的店,你說了算,我會提醒你合同擬得規范一些,剩下的不會干預。”
“我沒有袖手旁觀的意思,讓一對情侶去打理分店需要很高的信任。但是你相信他們就可以,我也相信你看人的眼光。”
他這樣說陳遇很高興:“嗯。”
小嵐也沒想到老板會把這事交給她,阿奇倒是非常興奮,興奮完了冷靜下來還說:“我什么都不會啊……”
“你跟你師傅一樣,負責技術上的事就可以了,剩下的小嵐會。”
小嵐平時就想法很多,她來得又早,跟老板關系也好,經營上的事多少學了點,她不太確定地問:“老板你是讓我去當店長?”
“嗯,視頻號還是你和萱萱一起經營,那邊發貨需要你多看顧,具體分成再細化一下擬個合同。”
“好,”小嵐說起另一件事,“咱們的視頻賬號粉絲數量快突破百萬了,我想準備一場直播,順便上一點新的商品鏈接。”
“你決定就好,需要我配合的告訴我。”
“嗯。”
萱萱看著他們商量一言未發,小嵐摸了一下她的腦袋:“想什么呢?你當然是留在這里,好好拍視頻啦。”
她朝陳遇努努嘴,“咱們的流量密碼還在這呢。”
萱萱有點不好意思地看看老板,又看她:“我就是舍不得你。”
小嵐擺擺手:“有什么舍不得的,那邊年底就通高鐵。到時候單程一個小時而已,你看咱們之前去吃那個烤魚還坐了一小時地鐵呢。”
“嗯。”
分店的人員這樣敲定下來,景區的招標陳遇原本想問問小嵐要不要一起去,但是孟律師說:“我跟你一起。”
他解釋:“來回走太麻煩,這次過去多呆兩天,把能處理的事先處理好,之后可以少走幾趟,我陪你一起。”
“你工作呢?”
“調休。”
陳遇不信。孟律師又不是公司里上班,工作還能有同事分擔,大部分到他手里的事都是非他不可的,前兩天還在忙,怎么忽然就可以調休了?
孟廷川解釋:“調休不去律所上班,在家處理。”
陳遇被他的強行調休逗笑了:“我一個人也可以的。”
孟律師說:“我一個人不可以。”
陳遇猶豫,他們認識之前都一個人過,他并不懷疑孟律師的生存能力,他也不想分開。但是孟廷川跟他一塊兒去,工作上肯定要麻煩很多。
孟廷川抬手摸了摸他的臉:“阿遇,你要把我留在家里嗎?”
陳遇拿他沒辦法:“那你調休多久?”
“一周以內都可以。”
陳遇怎么算都用不了一周,出差有孟律師一起,好像一下就成了旅行,收拾行李的目標也從便捷轉變成舒適,他換了一只大的行李箱。
“我們自己開車過去嗎?”
“嗯,開我的吧。”
“那院子里的菜怎么辦?”
接下來一周天氣都不錯,沒什么雨,孟廷川說可以讓物業幫忙,他一說物業陳遇就想起來那天停電的時候物業打的電話了。
“你去說。”
“嗯,我說。”孟律師好脾氣地應,給他看旅行地圖,“那邊有個景區,跟天翠山有點像,山頂可以露營,不過海拔低很多,車也可以上去,要走的路不多。想去嗎?”
陳遇點頭,這下真成旅行了。
住宿的酒店也換成了民宿,陳老板在離景區不遠的民宿里頭住著,頭一天去倉庫轉了圈,然后去景區看店面,隔天競標。
當完乙方再當甲方,把裝修公司和裝修方案也初步敲定下來。等所有事都辦完,陳遇退了民宿的房,跟孟律師一塊兒上山去露營。
他們一起把東西從車里搬到露營點,孟廷川去租帳篷的地方給他租了條折疊躺椅回來,陳遇象征性地問了一句:“要我幫忙嗎?”
在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就躺著看他勞動了。
四月底的天氣不冷不熱,恰好又是周末,不少家長帶著孩子來露營,邊上一個小朋友跟爸爸一起動手搭帳篷,搭完了指著他們的帳篷問:“爸爸,為什么他們帳篷跟我們不一樣?”
爸爸往他們這兒看了一眼:“他們是自己帶的。”
這位爸爸看樣子也是懂行的,順口問陳遇:“兄弟,你們這帳篷花不少錢吧。”
陳遇不懂,照孟律師買登山設備花的錢,這帳篷確實不會便宜,囫圇著點頭,等孟廷川搭好了他跟旁邊的小朋友一樣,迫不及待鉆進去。
帳篷從里面看比外面大一點,陳遇畢竟不是小朋友,還是要躬著腰,呆了一會兒就出來。
孟律師裝備齊全,帳篷睡袋什么都有,野餐的設備車上也有。不過這邊不允許自己生火,想吃熱食只能從邊上的小木屋里買。
不遠處有人從小木屋倒水沖速溶咖啡,咖啡的香氣非常霸道,遠遠就可以聞見,陳遇想起來:“我有臺室外壓桿咖啡機。”
“那下次可以一起帶出來。”
“嗯。”
露營點附近的小木屋很多,除了租帳篷賣吃食的,還有賣風箏的,租天文望遠鏡的。陳遇有點好奇:“你看過星星嗎?”
孟律師說看過:“這里海拔低,離城市也不夠遠,視野不會太好,不適合觀星,看日出倒是可以。”
他們上次去天翠山,說的也是看日出,孟廷川捏著他的耳垂笑笑:“這次起來就能看見。”
“你想觀星的話,我們去高原,或者下半年去北極圈。”
家長帶小朋友的那是條件受限,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就是家,完全可以去更遠更合適的地方。
“好。”
平時在城市里,燈光充足,夜晚成了白天的延伸,在這里,露天底下,夜色很容易就帶來了睡意。
八點出頭露營點就漸漸安靜下來,到九點已經少有人在帳篷外了。
陳遇頭一次用睡袋,睡著有點不習慣。畢竟不像被子,睡袋里空間有限,他總覺得束手束腳的。
“怎么了?”孟律師問。
陳遇搖頭:“有點緊。”
“要不要一起睡?”
“那不是更擠了嗎?”
“睡袋可以拼接。”
孟廷川的帳篷非常講究,保溫效果好,本身氣溫也沒有特別低,睡袋拼接在一起雖然要漏風,但是不至于冷。
拼接之后活動空間要大很多,而且是兩個人一個被窩。
陳遇滿意了,閉上眼在孟律師懷里入睡。半夜又被哭聲驚醒,也不知道是哪個方向傳來的,還有點燈光透進來,陳遇迷迷糊糊地往孟律師懷里躲,想要繼續睡。
聲音卻不講道理地往他耳朵鉆,這下陳遇連小朋友為什么哭都知道了,好像是被什么蟲子咬了。
等到家長處理完又哄好了小朋友,燈也熄下去,陳遇已經徹底清醒了。孟廷川醒得比他更早,一直閉著眼睛沒有動,聽他嘆氣才出聲:“睡不著了?”
“嗯。”
孟律師的手搭在他的腰間,往下移了一點兒:“阿遇,今天是周六。”
周六……
上次鬧得過分,這周又忙,他們是實打實地一周沒有做。在一個睡袋里躺著,離得那么近,陳遇略一抬腿就能感覺到孟律師的狀態,睡覺的時候有點反應也很正常,不管它過一陣也就消停了。
陳遇也有點想。
一對情侶相擁而眠卻要忍,委實有點對不起三十多年才等到的緣分。但畢竟在露營,帳篷比快捷酒店的墻更沒有隔音效果。
他背過身去:“等回去……”
這樣倒是更方便孟廷川了,貼著他,動了一下,在他頸側輕輕咬了一口,陳遇就說不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孟廷川越來越過分,他回過頭,想說不行,卻被孟律師摟著接了個長長的吻,親得七葷八素的,一條腿都快纏到人腰上去了,早忘了自己要說什么。
外面又有鞋底和草皮摩擦的聲音,陳遇驚了一下,孟廷川坐起來,陳遇下意識摟著他:“廷川。”
孟廷川安撫地親了親他的眼皮:“去車上。”
第53章
“阿遇,太陽升起來了。”
“嗯,廷川……”
陳遇不太喜歡背對著他,孟廷川也知道,抱緊他,碰碰他的臉,把扔到駕駛座的外衣拿過來給他蓋上,打開一點窗戶透氣。
陳遇抖了一下,孟廷川問:“冷?”
陳遇搖頭。
孟律師就不問了,也盡量不去碰他。但是車上就那么點空間,不碰也做不到,靜靜躺了一會兒,陳遇側過身蜷在他懷里,依稀聽見外面有人在說話,又睜開眼。
孟廷川輕撫他的背:“沒事,差不多要回去了,你再躺一會兒,我去收拾東西過來。”
“一起去。”
孟律師親了他一下:“那我去給你拿鞋過來。”
“那我不去了。”
露營點里基本上都是看日出的,現在看完了也該收拾收拾起床回去了。這會兒人正多,別人都是從帳篷里出來,從露營點外回去拆帳篷本來就突兀,拿雙鞋出來再回去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昨晚出來干什么了嗎?
陳遇看了眼,外面沒人,跨到后座去,從后窗墊上拿了床小毯子。
孟律師搭帳篷效率高,拆帳篷效率也高。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還有昨天問陳遇帳篷價格的那位爸爸。
陳老板聽出來他的聲音了,躺著沒吱聲,等他走了,孟廷川關上后車廂打開駕駛座的門,主動解釋:“他以為我們是因為他家孩子晚上太吵來車上休息的。”
所以非要幫忙。
“……”陳遇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坐起來,“你不困嗎?我開吧?”
孟律師回頭看他一眼,陳老板衣服皺巴巴的,瞇著眼斜靠在椅背上,鎖骨下方都是昨晚留下的印記,一雙長腿無處安放,一半在座位上一半落在下面,薄薄的絨毯落在腰際,說話時還打了個呵欠,饜足又困倦。
他收回視線:“下山到民宿洗個澡,修整一下再回去。”
“嗯。”陳遇應了一聲,又躺回去,不過沒有睡,閉著眼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孟律師聊天,昨晚上滿打滿算睡了五個小時,這會兒肯定是有點困的,車上的人睡覺容易影響司機。
“你訂的同一家民宿嗎?”
“換了一家,那家滿客。”
“早知道就不退了。”那家民宿是最近幾家里頭條件最好的,老板做的早餐也好吃,陳遇還跟她學了點。
前方有彎道,孟廷川帶了帶剎車,過彎之后掃了眼后視鏡,只看見陳老板一截腰:“不來山上怎么看日出?”
是這種看法嗎?陳遇現在回想起來甚至不清楚是不是他的幻覺。
孟廷川選的這家民宿稍微有點遠,不過環境也還不錯,院子里就可以停車,老板捏著水管在澆花,問他們要不要洗車:“毛洗三十,車內擦洗除塵加三十。”
雖然聽著就不精細,但這價格不可謂不便宜,這要放平時,陳老板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今天還是算了。
車窗上還有個依稀的手印,他留的,座椅上更是一片狼藉。
拒絕了老板的洗車服務,陳遇下車,和孟律師一塊兒去他們的房間,孟廷川推著行李箱,陳遇忽然問他:“你扔哪了?”
“什么?”
陳老板左右看了眼,小聲說:“就是、用過的東西……”
“車上有垃圾袋。”孟律師頓了頓,“阿遇,不用擔心,這些我會處理好的。”
刷卡開門,孟律師還在笑,陳遇看他一眼:“你是不是早就計劃好了?”
什么東西都有。
孟律師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說:“有備無患。”
分明是早有預謀。
民宿里休息了一上午,補足覺才出發,回程是陳遇開的車,最近真是沒白鍛煉,勞累半晚上還債還開車三個小時,竟然也沒覺得多累。
陳老板出差大半周回來,咖啡館的賬號粉絲就破百萬了,小嵐等著他回來就開直播,非常開心地在鏡頭前夸老板慧眼識英才,她即將要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巔峰了。
陳遇被她逗笑,他以為的直播是像電視上一樣表演節目的,看起來氛圍很輕松。他一笑萱萱就把鏡頭轉過來了,小嵐介紹老板,陳老板看著鏡頭,眼睛略微睜大了一些,下意識擺出那張拒人千里之外的冷臉,好歹想起來著都是潛在客戶,又露出個笑來:“大家好。”
小嵐笑著把話接走說:“我們老板不愛說話。”
她讀了一條彈幕:“老板不愛說叫律師老公來!”
陳遇往客座那邊看了一眼,孟律師還真在。平時忙歸忙,每周單休還是勉強可以做到的,現在因為他的強行調休,周日也要工作。
陳遇為直播來店里,他也一起來了,找了個能看見前臺的座位加班。
大概是聽見小嵐讀的彈幕,他也往這兒看了眼,對上陳遇的視線,莞爾一笑。
陳遇不太明顯地笑了一下,低頭,又抬頭看過去,孟廷川還是在看他,這下克制不住了,嘴角的弧度非常明顯。
彈幕都是啊,小嵐也捂著心臟:“老板你收著點啊,你是有家室的人,不要這樣笑。”
陳遇也有點不好意思,接下來安安靜靜地當背景板,只在小嵐跟他互動的時候說幾句,直播了一上午,快結束的時候,小嵐問他:“老板,大家都在問,平時能不能開直播?”
陳遇說:“我不會。”
“不用你做什么,你就像平時一樣,站在鏡頭里,然后該干什么干什么。”
陳遇在猶豫,小嵐繼續讀彈幕:“一周一次,一上午就好,求求了。”
陳老板總是吃軟不吃硬,被最后那句求求打敗,點頭說:“周中。”
小嵐一臉的我懂。
直播結束,陳遇從工作臺走出來,走到孟廷川那邊,孟律師抽出旁邊的座椅,陳遇坐下來,問他:“還要多久?”
“快了。”
孟廷川敲鍵盤的時候看起來特別輕巧從容,他的表情倒是很嚴肅,視線落在屏幕上,嘴唇民成一條線,偶爾從屏幕中抬頭看向陳遇的時候又會柔和下來。
陳老板看得入了迷,孟律師電話振動起來他才回神。
孟廷川接起電話,視線還在屏幕上:“嗯,可以,今天過來。”
掛了電話,陳遇問他:“你要出差嗎?”
“不是出差,墓園那邊的事。”
“墓園?”陳遇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理解的那兩個字。
“我父親遷墓的事。”
“那邊是有什么新的規劃嗎?”
“不是,當年他過世,買的是雙人位,現在換成單人位。”
陳遇明白了,林老師和前妻是離婚,林書悅母親出國定居,有自己的生活,他那邊是沒有顧慮的,黃女士這頭,孟廷川替她做了選擇,不必在將來為難。
墓地一次性購買二十年使用權限,之后一年一續,管理費用不高不低。總體而言打理得還不錯,柏樹、灌木都修剪得整整齊齊,目之所及沒什么祭祀殘余的垃圾,最前方是肅穆的烈士碑。
管理人員在等他們,看見只有兩個人還有些意外,確認了一遍:“就你們兩個嗎?”
“嗯。”
他忍不住問:“你們信教的?”
不然遷墳這樣的大事總要弄點神神道道的儀式。
孟律師說:“我信馬克思。”
管理員哦了一聲:“公務員啊。”
孟廷川沒有辯解,跟著他過去。墓碑當年封得好,現在撬得有些艱難,墓穴里面只有骨灰盒和一些書,還有一本集郵冊,一本相冊。
孟律師說:“我父親要求的。”
管理員本來以為要幫忙,現在一看就那么點東西也不必他了,撐了把黑傘,叫孟廷川捧著骨灰盒跟他走,陳遇拿著剩下的東西走在他們后面。
墓碑上的時間是二十多年前了,整個過程簡單快速,沒什么悲傷的情緒,一切處理得當之后,工作人員還笑了笑:“新墓碑還是一樣嗎?要不要加照片,你們兄弟都那么俊,你爸肯定也長得不錯。”
“不用,這樣就可以。”孟廷川說,“我們不是兄弟,是情侶。”
管理員是個上了年紀的退伍軍人,被他這話震得半天沒回神,啊了兩聲,走的時候還一步三回頭地看他們。
不知道是在震驚同性戀那么堂而皇之地說出來還是在震驚居然有人帶個男的對象來給親爹遷墳。
新的墓地比原先小一些,偏一些,視野不錯,孟廷川點了根煙放在還沒有字的墓碑上方,自己也點了一根。
陳遇從前沒見過他抽煙,也極少在他身上聞到煙味。這會兒看見了不算太意外——他見過孟律師的打火機。
孟廷川應該是沒什么煙癮,但是會抽。
陳遇沒頭沒尾地說:“我上次露營是跟我師傅一起的。”
孟廷川看過來,他繼續說:“她確診了肺癌,醫生說活不過半年,她干脆就沒治,一個人去旅行,過了半年多才回來。”
“她是個很隨性的人。我真的以為她不在了,沒想到還能見到她。”
“她說該看的地方都看過了,對得起自己,回來看看我。”
“我們去郊游露營。”說是玩,她都彌留之際了,走一步咳半口血,陳遇租了把輪椅推著她走。
“她其實是叫我戒煙,說她死在煙上了,讓我別赴后塵。”
照孟律師那自律生活,就算抽煙也不會太頻繁,大概是因為在墓地,不免要想點生死相關的事。
孟律師還有個早逝的父親,陳遇有些患得患失起來,他師傅走的時候三十多,那時候三十多是師傅的年紀,現在他們也都三十多了。
孟廷川笑了笑:“阿遇,你可以直白一點。”
陳遇直白道:“不要抽煙了。”
孟律師一年到頭抽的煙加起來未必有半盒,此刻并不為自己辯解:“好,不抽。”
他銜著煙,把打火機和煙盒都遞給陳遇,一副你隨便處理的樣子。
陳遇接過去,自己從煙盒里抽了支煙出來,也沒有用打火機,咬著濾嘴,湊近孟律師,指尖搭著香煙,調整了一下角度,輕輕吸口氣,火光從那頭閃到這頭,陳遇抬起眼看他。
就這么從他的煙上借了火。
陳遇起身,又吸了一口,輕輕吐出白霧,眼神有些迷離。
這味道有些陌生了,也說不上多好。他沒急著掐,雙指夾著讓它在風中自燃,看向孟律師:“據說抽一支煙少活五分鐘,你要抽的話,帶我一起。”
孟廷川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他,應了聲好,他掐了煙:“阿遇,我想吻你。”
“在這里。”
“現在。”
說完他也掐了陳遇的煙,摟住他,低頭吻上去。綿長的,熾熱的,帶著點煙草氣息的吻。
柏樹枝葉柔軟,風拂過時發出的聲音也溫柔,陳遇看著墓園笑了聲:“幸好我師傅不在這,不然她指不定怎么罵我。”
孟律師又碰了碰他:“那她應該要怪我帶壞了你。”
第54章
墓園在郊區,一路上綠化都不錯,回程陳遇沒有說什么話,靜靜看窗外的風景,孟廷川干脆繞了一點路,在景湖邊也開了一段才回家。
陳遇問他:“廷川,等將來,我們、怎么辦呢?”
他說得語焉不詳,避開了不想提及又早晚要面對的詞匯,孟廷川聽明白了:“可以委托律師處理,錢可以解決很多事。當然,如果你想,我們也可以考慮領養一個孩子。”
陳遇看了他半晌,搖搖頭:“我不想。”
孟律師碰碰他的臉頰:“好,那就只有我們。”
晚上陳老板難得主動,主動到孟廷川都有些意外:“阿遇?”
陳遇沒有看他的眼睛,胳膊摟住他,貼著他的脖子。
“廷川,我想做。”
想做那就做了。
孟律師攬著他溫存,手底下是光滑的肌膚,帶著微微的汗意:“我是不是不該帶你去墓地?”
這種時候陳遇反應總是比他慢一點,閉眼躺在他懷里,沒有出聲,孟律師沿著他的脊柱從脖頸向下撫摸:“好像嚇到你了。”
或許不該稱之為驚嚇,只是人直面死亡之后的本能反應,總要多想一些。陳遇貼他貼得更緊了,過了一會兒才說:“廷川,不要離開我。”
“阿遇,我一年體檢兩次,有健身的習慣,無不良嗜好,開車遵守交規、情緒穩定,會游泳,掌握一定的戶外生存技巧。”
“跳傘、深潛留學的時候都嘗試過了,我也不愛冒險,登山不會去無人區。”
孟律師總結:“我應該沒有那么容易離開你。”
陳遇在他肩窩蹭了蹭,孟廷川嘆了口氣:“雖然比你年長兩歲,但我會盡量走你后面,這樣可以嗎?”
生死從來不由人,讓孟律師用這樣的口氣說這樣的話,陳遇笑起來,真的應了:“好。”
“你壞不壞?”孟廷川在他臉上咬了一下,陳遇笑著躲,他作勢要追,一個追一個躲,躲的不經心,追的也沒多認真,在床上卷了一圈,一上一下的目光相對,動作就慢下來了。
“阿遇……”孟廷川撩起陳遇額前的發絲,鼻尖碰了碰他的。
陳遇看著他,支起身主動親了一下,又落回去,繼續看他,氣氛在對視中漸漸升溫,孟廷川沒有親吻他的唇,柔軟的觸感落在頸間,然后向下。
五指插入發隙,呼吸的節奏被打亂,就又開始了。
晚上運動過量,第二天陳老板的健身又擱置一天,不過也跟孟律師一塊兒起來,做了從民宿老板那邊學的餛飩。
那民宿老板很大方,反正她不開早餐店,陳遇他們又是外地游客,學了也影響不到她什么,一點沒有私藏,把她的獨家調料配方都分享出來了。
陳遇嘗了口湯,自覺還不錯,等孟律師晨跑回來,第一只餛飩交給他品嘗,孟律師表示青出于藍。
陳遇挺高興,笑著摘掉圍裙也坐下來吃。
“那看來這個黑豬肉確實不錯,我看見那個超市滿三百市區范圍內配送,下次可以多買點兒。”
“嗯。”
“你這周是不是都很忙?”
“到周四。”
那也還行,陳遇說了自己的打算:“我想喊寧千金來家里吃頓飯,周五可以嗎?”
“可以,周四晚上也可以。”
“還是周五吧。”
“嗯,只有他一個人嗎?”
“那把老何起子也喊上。”
“好。”
為表正式,陳遇提前幾天跟寧千金說了,他應得好好的,臨了又沒趕上變化,他打電話來說周五晚上酒吧有事走不開。
一般來說酒吧的活動都是提前安排的,而且通常在九點之后,陳遇有些詫異:“什么活動啊?”
“有人要結婚。”
陳遇以為是他口誤,猜測:“求婚?”
“不是,就是結婚。”寧千金笑著說,“沒想到吧?我也沒想到。”
“咱們開酒吧這么多年,求婚見過幾次了,在酒吧結婚我還真是頭一次見,這不得好好辦辦?”
“是該好好辦辦。”
“說是談了三年,終于升職加薪有底氣結婚了,最開始在咱們酒吧認識的,就也想在咱們這兒辦個婚禮跟朋友聚聚。”
“那你……”
他想說下次再來,寧千金又說:“其實他們跟我問起你了。”
“問我干什么?”
“說他倆都不愛喝酒,那天來就吧是各自跟朋友一塊兒看你來的。”
酒吧里的抽號小游戲一直都有,那天就是抽到的人喝交杯酒,兩桌免單,那兩杯酒還是陳遇調了送去的。
“是四海為家嗎?”
“呦,你還記得啊?”
酒吧里追求氛圍感,光線一般不會太好,不刻意去分辨,本來也不容易看清樣貌。何況陳老板見多了沖他臉來的人,大部分時候都維持著冷酷調酒師的人設,不記人也不記事。
陳遇回憶了一番:“那天心情好像不錯。”
為什么不錯不記得,總之他湊了個熱鬧,聽說要交杯酒就送了兩杯紅的上去,度數也不高,沒想到還無意間促成了一段姻緣。
既然陳老板記得,寧千金接下來的話就好開口許多了:“他們還問到時候能不能請你也來,有償的。”
出場費不算高,不過大約是自己日子過得不錯,陳老板也樂得成人之美:“那我到時候過去,需要做什么嗎?”
“還是給他們調杯四海為家做交杯酒就行。”
“你要是愿意,儀式結束可以再一起玩玩。”
*
婚禮當天,陳遇跟孟律師一塊兒去酒吧,說是婚禮,不如說是新郎新娘一塊兒在婚禮前夜開的單身派對,沒有親戚,只有要好的朋友,在他們結緣的地方。
寧老板穿著白色的西裝,親自上臺當證婚人:“朋友們,我開了這么多年酒吧,求婚的一夜情的分手的捉奸的都見了不少,要結婚的還真是頭一對。”
下面一陣哄笑。
酒吧常駐的樂隊在演奏婚禮進行曲,寧千金笑著說:“這曲子我叫樂隊學,他們說哪個正經酒吧來這個的?我說有出場費,他們就學了。”
“臨時抱佛腳學了兩天,還過得去吧?”
他在臺上講話,下面笑聲沒斷過,一片歡聲笑語中,寧老板說:“讓我們有請新人上臺!”
看得出來寧老板是認真學習過怎么當司儀的,整個流程完整又不冗雜,新郎新娘穿著不太復雜的禮服,配合他的節奏走了一遍正式婚禮的預演。
陳遇調的四海為家送上去,交杯酒之后,香檳塔上的酒也被一杯一杯分到散臺上。
儀式結束,場地還給客人,新人和朋友們聚到桌游室里玩。
桌游室里游戲挺多,人多的情況下,還是規則簡單的更能玩起來。
寧千金取了副新的撲克牌拆開:“咱們陳老板游戲黑洞,好歹月老,給個面子,來點簡單的,就國王游戲吧。一條規則,k做國王,隨意定要求。”
第一輪國王就是游戲黑洞陳老板,陳老板一向不為難人,指定了兩張牌喝酒,一張就是孟廷川,他愣了一下,孟廷川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找代駕吧。”
第二輪是新郎,新郎也客氣,學著陳老板略微加碼,指定了兩張牌分別喝兩杯酒。
接連兩輪都溫溫吞吞的,寧老板拍桌子:“你們有意思沒意思啊?這結婚呢。”
他往新人方向示意,擠眉弄眼的:“小兩口在這兒呢,機不可失,來點大的啊!”
第三輪就輪到他做國王了,玩得果然大,還沒抽牌就說:“熱吻五分鐘。”
陳遇右邊的人,大概是新郎的朋友,當即就草了一聲:“老子初吻呢,別給我造沒了。”
他邊上男生作勢要親他,給他嚇得差點翻了椅子。
“情侶,情侶熱吻五分鐘,”寧千金看夠了熱鬧,笑著補充,“不親的就倆人一塊兒喝三杯。”
這是想看小情侶熱鬧又怕弄巧成拙,結婚當天摟著別人親像什么樣?說完了要求他才抽牌:“我記得有兩張9,就9吧。”
陳遇看了眼自己的卡片,舉了一下手,寧千金對他的酒量心里有數,挑眉看向孟廷川:“代喝加倍啊。”
“不用。”
孟廷川把卡片翻轉正面向上:方片九。
陳遇看看牌,看看另一頭的寧老板。
寧千金先澄清:“這次不是我安排的啊。純屬意外、純屬意外。”
他就那么變相承認上次是他有意安排的了,孟廷川笑了一下,往陳遇這兒看過來。
陳遇還記得上一次孟律師說不想親給別人看。那就一塊兒喝三杯吧,桌上的杯子小,三杯啤酒加起來也不到一瓶,他不至于喝醉。
他去拿酒杯,孟律師卻沒有動酒杯的意思,帶著椅子往他的方向側了側:“阿遇,過來。”
陳遇沒動,他重復一遍,陳遇才站起來。他們是挨著坐的,離得近,一站起來就被孟律師拉著手攬著腰坐到了腿上。
這擺明了是要選熱吻五分鐘。
游戲桌上大多是新郎新娘的朋友,知道他們關系的人不多,但都是年輕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剛還有打聽他倆有對象沒的,這會兒看他們要親,一個兩個拍桌子的拍桌子,起哄尖叫的起哄尖叫,不知道興奮成什么樣子。
角落里有臺仿古的唱片機,寧千金過去放了張薩克斯的碟也沒人聽見,桌游室內二十來個人的動靜把外面的舞池的喧鬧都蓋下去了,別說這音量不大的復古音響。
他們接吻過許多次,這么大庭廣眾的還是頭一回,說不緊張是假的,陳遇扯著孟律師的領帶,又松手改為搭他肩,最后是個半躺著靠在他懷里的姿勢。
很親近,但不會曖昧到不得體。
孟廷川低頭,先是試探般的觸碰,再是溫柔地吮吸,繼而深入,一點一點,誘人沉淪。
陳遇閉上眼,把自己交給孟律師,捧著他的臉,桌游室內漸漸安靜下來,暖色的燈光打在他們身上,落下溫柔的影子,細膩悠揚的樂聲從角落里傳來。
不知是誰小聲說了一句:“他好會親。”
確實很會親,和兩個人的時候不太一樣,不摻雜什么欲f念,只是單純的親吻,像泡在溫水里,全身都暖洋洋的,還有一點點酥酥麻麻的癢,陳遇有些犯懶,不想動,也不想分開。
計時器叮地響起,他們也沒停下,繼續親了有半分鐘才結束。
燈光有點晃眼,陳遇呼吸比一開始略快一點,閉著眼,低頭往孟廷川懷里躲。
孟律師摟著他,碰了碰他的嘴角,低聲問:“上次表現不好,讓阿遇不高興了,這次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