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云舟這段日子不在國內(nèi),買房的事和協(xié)議公證一樣,要等到年后,不過見家長不用。
孟廷川父母家在大學城,一套離學校非常近的四居室,三樓,作為住宅的底層,樓下就是二層底商,因而北邊還有個寬敞的院子。陳遇和孟廷川過去的時候院子里很熱鬧,二姨小姨一家都在。
昨天陳遇在視頻里見過的小姑娘倒是不在,孟律師說他們?nèi)ズ⒆影职旨伊恕?br />
半頓飯下來陳遇差不多認清了孟廷川家里人,二姨家人口多一些,兩位表哥都結(jié)婚了,一個剛結(jié)婚不久,一個已經(jīng)生了二胎;小姨家只來了兩個人,姨夫不在,表姐離異,表弟在國外發(fā)展。
讓陳遇意外的是,黃女士是二婚,林教授并不是孟廷川的生父,孟廷川喊他林老師,剛見面的時候,陳遇也跟著喊老師,一開始還迷惑為什么家里會有“老師”,過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黃女士和林教授都是非常開明的人,對孟廷川的性取向也早就有數(shù),對待陳遇就跟尋常孩子第一年帶上門的對象一樣,小姨也差不多,問他們買了戒指沒有,得知是她兒子設計的之后還看了看。
只有二姨夫?qū)γ贤⒋ㄕ伊藗男人這件事非常介懷,言語之間還帶上了小姨家的表姐和表弟。
“我早就說了不能去留學,看看這一個兩個都跟洋人學的什么東西,離婚的離婚,同性戀的同性戀。”
二姨拿胳膊杵他,林教授打圓場:“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孩子大了總要出去看看。”
二姨夫還是說:“男人跟男人在一起的我也不是沒見過,就沒一個長久的,兩個男人也不能生,怎么過日子?”
黃女士的表情已經(jīng)不大美妙了,但是顧及妹妹,沒有發(fā)作,表姐就沒那么客氣了,當場就說:“您倒是有倆孫子,養(yǎng)完兒子養(yǎng)孫子,好福氣。”
她說著還不冷不熱地拍了兩下手,小姨嗔怪地拍了一下女兒:“說什么呢?”
孟廷川放下筷子,在桌子下牽陳遇的手:“每一位公民都有自主選擇伴侶的權(quán)利,我國沒有任何一條法律禁止同性情侶在一起,我和陳遇會擬定結(jié)婚協(xié)議,婚姻該有的法律保障我們都會有。
我向諸位介紹我的伴侶,本質(zhì)上只是通知,不是在尋求任何人的建議,我們在一起,不需要外人的認同。”
他說話有理有據(jù),但是用詞非常不客氣,直接說了外人。二姨惱怒道:“趙偉明你是不是喝多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再說胡話給我滾!”
姨夫嚷嚷了幾句,眼看爭端要升級兩位表哥見狀趕緊出來打圓場,一塊兒把話帶過去了。
硝煙平息,陳遇看了眼桌子下的手,孟廷川不著痕跡地松開,剝了一只大蝦,問他:“蘸什么?”
“醋。”
于是一只蘸了醋的大蝦被放到陳遇面前,陳遇投桃報李也給孟律師夾了一片桂花糖藕,還真有點小兩口濃情蜜意的樣子。
餐桌上鬧得不大愉快,二姨一家很快告辭,孟廷川去幫忙收拾碗筷,陳遇要搭手,被一家子一塊兒勸住了,他就在沙發(fā)上坐著,孟廷川洗了一碟子車厘子送來。
表姐過來找他交換聯(lián)系方式,順道跟他閑聊:“你和孟廷川怎么認識的?”
陳遇說:“相親。”
表姐拈起一顆車厘子,笑了一下:“他還會相親啊?”
“他從前推崇自由戀愛嗎?”
“得了吧,”表姐順了順頭發(fā),“你看他像是會談戀愛的樣子嗎?”
陳遇覺得孟廷川很會,他手上還戴著某人趕在年前漂洋過海取回來的戒指和手串,但是聽表姐的意思顯然不是這樣的,他低頭笑了笑,看來孟律師的感情經(jīng)歷跟他一樣貧瘠。
表姐道:“我結(jié)婚的時候他跟我說,離婚可以找他,他有精通婚姻法擅長打離婚官司的同學。”
陳遇有些意外,雖然剛剛孟律師說話不好聽,但是總體而言他是個情商很高的人,不該在婚禮上說這樣煞風景的話才對。
“我看人不如他準,那男的結(jié)婚半年就出軌嫖fpb娼。”
陳遇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對一個離婚的人應該說什么?總不能說節(jié)哀,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似乎也沒到那份上,好在表姐也沒想聽他說什么。
表姐說:“二姨那一家子,你不用搭理,一家人摞一塊兒都不如孟廷川有本事。他們巴結(jié)大姨和姨夫還來不及,也不知道哪里來那么大的臉擺長輩的譜。”
黃女士說話要好聽很多,但中心意思差不多,總之就是外人的話不用往心里去。他們走的時候,黃女士喊住陳遇,給他拿了塊紅布包著的什么東西,體積不大,但是入手沉甸甸的。
“我和你們林老師都吃的體制內(nèi)的飯,養(yǎng)老不用你們操心,但是經(jīng)濟上也幫不了你們什么。這個廷川他姐姐結(jié)婚的時候也有,你們也一樣,你收好。”
陳遇沒結(jié)過婚,見對象家長也是頭一遭,不太確定這是不是見面禮什么的,要不要改口,黃女士看出來他的局促,笑道:“不用急著改口,咱們這兒的習俗是婚禮之后吃茶給改口錢的。”
陳遇沒想過婚禮的事,在他看來簽結(jié)婚協(xié)議已經(jīng)非常鄭重,辦婚禮就不光是鄭重還有些出格了。孟廷川顯然沒這個意識,他原本在換鞋了,聞言笑道:“您連婚禮都替我們打算好了?”
“我不打算,你們自己看著辦。”
走出家門,陳遇打開紅布才知道里面是一根金條,五百克的。他查了一下回收金價,如果要求不是那么高,可以買輛還算過得去的車。
他把金條給孟廷川,孟廷川沒接:“給你的,你收著就好。”
陳遇說:“你有保險箱嗎?”
孟廷川說:“沒有,等搬新家了可以買一個。”
“嗯。”陳遇捏著金條放進口袋。
孟廷川側(cè)過臉看他的神色,低聲道:“抱歉,是我沒有考慮周全,不該今天來的。”
陳遇想起來剛才飯桌上的事,要說一點不痛快沒有,那是假的,不過孟廷川當場出了氣,他也不至于抓著不放。
“你跟你這位姨夫是有什么舊怨嗎?”
孟廷川說:“江雨婷前夫是他老板的兒子。”
江雨婷就是表姐。
陳遇想這可真是筆爛賬。
托這筆爛賬的福,接下來再有什么走親戚的事,黃女士都沒有再喊他們。
陳遇就在孟廷川家里住到了初六。
那天從孟廷川父母家出來,他提過一次要回咖啡館,說是之前出來地匆忙電器都沒斷電,結(jié)果孟廷川送他過去了一趟,人就在外面等著。
陳遇也不好意思說我留在這你一個人回去吧,就還是跟他一塊兒回來,晚上還一起去看了電影。
商超初三開始營業(yè),他們一塊兒去買了點生活用品和食材回來,過了幾天同居的生活。
孟律師是一位很不錯的室友,作息規(guī)律,衛(wèi)生習慣良好。他還非常捧場,陳遇跟著教程做的菜,不管是成功還是失手,只要不是實在無法入口他都會吃,吃完還能夸一夸。
午飯和晚飯陳遇包了,早餐孟廷川會出去買,頭兩天營業(yè)的早餐店不多,后面品類就慢慢豐富起來。
就是有個比較尷尬的事情,兩個人住在一塊兒,衣服總要換洗的,原本他們各自洗各自收,在默契中彼此保留了一點點距離。
但是昨天,陳遇收錯了衣服,準確來說是收錯了內(nèi)褲。
巧得很,他們晾在陽臺的內(nèi)褲是同色的,他去收的時候只剩下一條,就沒細看,直接收回來了。
洗完澡換上感覺好像不大對,他當時還沒意識到問題所在,只覺得這內(nèi)褲有點松,盤算著該扔了,出來洗衣服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臟衣簍里還有一條內(nèi)褲。
孟廷川總不至于把自己的衣物往他這里扔,陳遇又開始疑心是洗的時候漏了。
直到孟廷川說:“你的衣服掉在地上,我給你收回來放臟衣簍里了。”
孟廷川說的是衣服,但是陳遇的臟衣簍里多出來的只有那一條內(nèi)褲,那一瞬間,陳遇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懷著最后一絲希望求證:“你、你晾在外面的內(nèi)褲是什么顏色的?”
孟廷川不解他怎么忽然問起這個,不過看他一臉凝重沒有多問,直言:“黑色。”
陳遇就不說話了。
孟廷川看了眼陽臺,嗓音里含笑:“你……收錯了?”
陳遇從臉到脖子全紅了,撇開眼不看他,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我給你再買一條。”
孟廷川看他這反應也知道不光是收錯了,不忍心再逗他,忍著笑,往他腰際掃了一眼,很快收回視線,不去詢問那條內(nèi)褲的下落,盡可能平靜地說:“好,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