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告訴陳遇，只要孟廷川選定了，換個人也是一樣的，但畢竟眼下這個人是他。
陳遇有些招架不住：“我……你之前說的協(xié)議怎么簽？”
“財產(chǎn)方面，不動產(chǎn)按照出資比例劃分，收入可以協(xié)議約定共同支配，遺產(chǎn)可以通過簽署遺囑安排。”
“意定監(jiān)護人……通俗來說，就是在對方進手術(shù)室之后有權(quán)利簽字、有權(quán)利決定是否繼續(xù)治療。”
孟廷川說得通俗易懂，陳遇都可以理解，聽起來確實是和結(jié)婚差不多。前幾年他也看過愛人進手術(shù)室卻無權(quán)簽字的故事，聽起來確實心酸，原來還有這樣的制度。
“那什么時候簽？”
“協(xié)議我會擬好，你看過沒問題的話，開年我們?nèi)スC處公證。”
陳遇覺得這樣安排沒什么問題，他點點頭：“好。”
夜色漸深，人群也散開，湖邊風(fēng)一起，氣溫仿佛一下就低了不少，陳遇感覺有點涼：“回去吧？”
陳遇原本打算在路過老銀樓的時候說回咖啡館的，結(jié)果孟廷川沒有按照他預(yù)想的路線開，直接從另一個方向走了。
陳遇有點后悔沒早提，這時候說顯得很麻煩，麻煩而且矯情，畢竟是他自己同意跟孟廷川一起過年的，中途再反悔很不像回事。
一直到等紅燈的時候，孟廷川問陳遇：“明天有安排嗎？沒有的話我們一起去看房。”
陳遇才后知后覺，他可能故意的，于是到了孟廷川家，陳遇委婉地說：“我可能不習(xí)慣和人同睡。”
孟廷川說：“我也一個人睡了三十年。”
“那……？”
這一瞬間陳遇想到了他們?nèi)蘸蟮姆址客由睿蟾啪拖袷钦伊艘粋�同住的室友。
也行。
孟廷川說：“我們可以一起習(xí)慣。”
聽起來像廢話，但是也實在。陳遇失笑，不知道同床共枕到他們這里怎么就成了受刑，不過看起來孟律師是不打算將來跟他分床睡的。
孟廷川把主臥讓給陳遇，他自己去客臥睡，睡前又進來了。
陳遇已經(jīng)躺在床上，問他：“要今天開始習(xí)慣嗎？”
孟廷川反過來問他：“你想從今天開始嗎？”
陳遇喉結(jié)滾了一下，鎮(zhèn)定地說：“我都可以。”
孟廷川看了他一會兒，輕笑著解釋：“我來拿東西。”
陳遇往被窩里滑：“哦。”
孟廷川拿了換洗的衣服，出去之前說：“床頭有夜燈，外面我留了吧臺的頂燈。”
“好。”
“晚安。”
“晚安。”
孟廷川的床上很干凈，還有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柔軟干燥，比陳遇在休息室里的床寬一些，是雙人床，陳遇躺在一側(cè)，想象了一下，孟廷川躺在另一側(cè)應(yīng)該也不會很擁擠。
繼而又想，三十多歲的人了，第一次留宿純情到這種地步，說出去大概要惹人發(fā)笑。
陳遇睡覺不留燈很久了，但是不太能習(xí)慣房間里的安靜，他躺了一會兒又起來，打開手機找了個電視劇放著，過一個多小時才漸漸入眠。
第二天醒來，耳邊隱隱約約能聽到門外的動靜，陳遇看了眼手機，九點出頭。他走出去，孟廷川正在廚房里忙，聽見開門聲，停下手上的動作回頭跟他打招呼：“早上好，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你先去洗漱，早飯馬上好，還差餛飩。”
等陳遇洗漱完，桌上已經(jīng)放了一疊包子，孟廷川說：“我手藝不好，見諒。”
陳遇看著蒸得軟塌塌不成型的包子，覺得這種沒什么技術(shù)含量的早飯跟手藝沒關(guān)系，等到孟廷川把餛飩端出來，陳遇才意識到他說的需要見諒的恐怕是餛飩。
餛飩皮和餡分離了不少，連帶著紫菜勾勾纏纏地飄在帶著油花的湯里，陳遇看見廚房里還有沒有包完的皮和肉。陳遇知道西府這兒好像有年初一吃餛飩的傳統(tǒng)，但眼下這情況，孟律師大概是頭一次包餛飩。
“我會，怎么不喊我？”
“你第一次來，不太好。”
陳遇心想還挺講究，不過這么簡單的早餐都能弄成這樣，孟律師的廚藝看樣子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他抬頭看站著的人，有點疑惑，怎么還不坐下？
孟廷川有些無奈地說：“可以幫我個忙嗎？”
他往這邊走了幾步，然后轉(zhuǎn)過去背對陳遇，陳遇才注意到他的圍裙打了死結(jié)。他笑了一下，孟律師在某些方面，有點出人意料的笨拙。
陳遇給他解開，孟廷川才坐下。飯后收拾餐桌孟律師也沒勞動陳遇，端了盤子進廚房，他放在外面的手機響了。陳遇喊他：“孟律，電話。”
孟廷川沒應(yīng)，大概是沒聽見，陳遇拿著手機走過去：“電話。”
“誰？”
陳遇看了眼屏幕：“黃女士。”
孟廷川說：“我母親。”
陳遇想接過碗孟廷川沒讓：“放著吧，一會兒我來洗。”
電話是視頻電話，接通之后就傳出來小女孩脆生生的“舅舅”。
小姑娘喊完舅舅就開始拜年，說了長長一串新年賀詞，然后說要紅包。
孟廷川微笑：“紅包在你枕頭底下，你早上起來沒有看嗎？”
小姑娘睜大了眼，不太能分辨出來舅舅是不是在逗她，抬頭看了看外婆，沒得到幫助，又原地思索了一會兒忽然問：“舅舅，舅媽呢？”
孟廷川往陳遇的方向看了一眼，倒沒說沒有，而是問她：“為什么要找舅媽？”
“舅媽不騙人。”
“誰跟你說的？”
“嫂嫂不騙人。”
孟廷川嘗試?yán)斫馑倪壿嫞吧┥┎或_人，所以舅媽也不會騙人？”
蕓蕓點頭，那邊有人說了句：“鶴書來了。”
小姑娘就抬頭沖著屏幕外喊了一聲舅舅，又對屏幕這邊的舅舅說了聲再見，然后從黃女士膝蓋上跳下去跑走了。
孟廷川：“林鶴書？”
“嗯，你不知道小丫頭喜歡長得好看的人嗎？”
孟廷川恭維道：“所以她一向喜歡你。”
黃女士被他逗笑了：“你可真是……你對我說話好聽有什么用？”
陳遇看他們母子聊天覺得很有意思，忽然聽到黃女士說：“今天佛腳抱得怎么樣？”
孟廷川就轉(zhuǎn)過來問陳遇：“今天早餐怎么樣？”
陳遇沒想到他會問自己，愣了愣說：“還行。”
黃女士也沒準(zhǔn)備，理了理頭發(fā)，嗔怪道：“哎呀，他在啊……你也不介紹介紹。”
孟廷川把鏡頭往陳遇的方向偏了偏，介紹道：“這位是我母親，黃月女士，這是陳遇。”
他沒有說他們的關(guān)系，黃女士有些失望，不過還是對陳遇說：“你好呀。”
“阿姨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你們今天有什么安排？”
陳遇看看孟廷川，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就說：“去看房。”
黃女士挑眉：“那明天有安排嗎？沒事的話跟廷川一起回來看看。”
她倒沒有非要他們?nèi)サ囊馑迹崃艘蛔炀蛼祀娫捔恕ｊ愑霾恢烂贤⒋ǖ哪赣H為什么會知道他，孟廷川解釋：“包餛飩的時候請教她了，她說如果實在包不好，可以松一些，皮和餡分離比捏成一團好吃。”
陳遇想了想：“她說得對。”
陳遇一個人隨意過了很多年，原本以為今年也是這樣的，對著花團錦簇的群發(fā)新年祝福回一句新年好，在群里聽員工們說一句新年快樂，然后發(fā)幾個紅包，讓大家真正快樂起來，沒想到會在孟廷川家里醒來，會和他一起來看房。
孟廷川選定的房子大大出乎陳遇的意料，景湖一期的別墅，當(dāng)年算是西府市內(nèi)有錢就能買的豪宅頂配，如今也難了。
別墅里外一共三個車位，前面還有個小院子。
孟廷川把車停在別墅后面，然后帶著陳遇繞到正門，輸了密碼進去。
一樓都是公共區(qū)域，兩個廚房，客廳、常用餐廳、客用餐廳、茶室，還有一間不大的臥室大概是給住家阿姨預(yù)留的。
二樓往上是臥室書房之類的私人空間，三層大半都是露臺，就別墅而言，整體面積不算大，裝修就是精裝樣板房的樣子，和之前去看過的孫云舟的另一套住宅沒法比。
但畢竟是別墅，地段又放在這里，陳遇一個人是無論如何都負(fù)擔(dān)不起的。
他從實際出發(fā)，問孟廷川：“房價怎么樣？”
孟廷川報了一個數(shù)字，陳遇算了算：“我最多只能拿出三分之一。”
“可以全款，不過我更傾向于貸款。”
陳遇之前買房想的都是全款，沒考慮過貸款，聽孟廷川慢慢規(guī)劃著：“首付百分之五十，留出一部分錢來裝修，一起還貸，還款十到十五年，應(yīng)該不會影響生活質(zhì)量。一定的流動資金可以做風(fēng)險儲備也可以投資。”
陳遇算了算每年還貸的錢，哪怕沒有協(xié)議約定財產(chǎn)共同支配，這一套房子差不多也能讓他們資產(chǎn)深度綁定。
按照孟律師的規(guī)劃，他們分手的成本會非常高，換句話說，跟離婚差不多，傷筋動骨的。
陳遇對此沒什么意見，說了另一件惦記很久的事：“可以養(yǎng)寵物嗎？”
孟廷川短促地笑了一下：“你想養(yǎng)什么？”
“貓，”陳遇脫口而出，想想又補充，“或者狗，都可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