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柳錦昱每日都會出門鍛煉,體質比尋常古人要好不少,最后一場測試結束后,大部分考生結成伴,互相攙扶著出來,反觀他袖子一甩,一派輕松,看的周洛滿心嫉妒。
“真不知道你吃什么長大的,體質竟然這么好。”周洛被身邊書童扶著,臉色有些蒼白,他朝人群中看了眼,揶揄道, “這有夫郎的人就是不一樣,不像我,沒人疼。”
柳錦昱看著邊沖自己揮手,邊往這邊來的人,露出一個溫柔的笑來。
“周兄若是羨慕,大可以找一個。”
“我就算了,最煩有人管著我,還是一個人自在,想喝花酒就喝。”周洛笑嘻嘻道。
柳錦昱搖頭失笑。
說話間,寧睿已經擠出人群,跑了過來。
“相公。”他緊張又期待的叫了一聲,雖然沒問對方考的怎么樣,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一看就知道在想什么。
“不負期待,考的尚可。”柳錦昱笑著說。
“太好了,我就知道相公一定可以!”
寧睿高興的不得了,要不是顧忌著有人在,早就撲進自家相公懷里去了。
“柳兄,我讓人在醉仙樓擺了桌,明兒可要記得來。”周洛咳了一聲,他是個有眼色的人,說完便讓身邊小童扶回了客棧。
“走了,咱們也回家。”柳錦昱拍拍懷里人的背,說道。
“嗯!”
***
翌日一早,柳錦昱把寧睿送到錦睿茶樓后,便趕去醉仙樓赴約。
周洛只不過比他早到片刻,偏說他遲了,抱著酒壺要他自罰三杯。
這里的酒沒什么勁兒,剛考完試他也想放松一下,便沒推脫,笑著應了下來。沒想到周洛酒量差的很,一杯酒下肚,臉上紅了一片,不過人還算清醒。
周洛跟柳錦昱一見如故,一壺酒喝完,便把自己老底抖了個干凈。
“我娘非要我娶,說對方是秦安有名的才女,配我這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紈褲子弟綽綽有余。”他皺著眉,抱著酒杯朝柳錦昱吐苦水, “大哥一家是皇商,二哥在朝廷當了個不小的官,有他們做對比,我做什么爹娘他們都不滿意。只要我還待在秦安,不管我有多大的成就,別人只會說我是靠著家里才有的成就,放他娘的狗屁!”
他有些激動,聲音也提高了幾分。
“我家里有錢有勢是我的錯嗎?吃不下粗面饅頭喝不下糙米粥,是我的錯嗎?!他們憑什么說我只會敗家,那些山珍海味老子又不是吃不起!”
柳錦昱: “……你快閉嘴吧。”再炫耀下去,對面那桌該沖過來打人了。
“連你也不讓我說。”周洛噘著嘴,心中這個委屈啊, “你也嫌棄我有錢,我有錢怎么了,我就要買,就要花,不僅要花,還要大張旗鼓的花!小二,把你們店的招牌菜給每個桌都上一份,今兒所有消費都算我頭上!”
“好嘞,謝謝爺!”小二心中一喜,怕他反悔,連忙腳底抹油跑了。
柳錦昱來不及阻止,扶額看著對面還在絮絮叨叨的人。
“他們不是看不上我,覺得我沒本事么,那我就闖出一個名堂來給他們看看!不就是念書做生意,誰不會啊!一年后,我一定能富甲天下!”
柳錦昱忍了又忍,還是沒能忍住: “有點難。”
周洛頓了下,片刻后,他整個人瞬間頹廢下來,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
柳錦昱然,急于表現自己能力的富家公子,他見過不少,周洛這樣的更是沒少見,剛想開口安慰兩句,就見對方一掃憂郁,重新變得斗志昂揚起來。
“喝,為日后的大周首富干杯!”周洛豪邁道。
“祝你心想事成。”柳錦昱笑容真誠。
兩人又聊了會兒,便被街上傳來的叫罵聲吸引了去。
“不要臉的蕩婦,勾引我家老爺還不夠,還要來勾引我兒子!不愧是鄉下來的野丫頭,就是沒教養!”說話的婦人衣著不俗,從端莊的體態上不難看出是個富貴身份,就連罵人,也是一臉從容。
女人對面,站著一男一女,那女子似是受到了驚嚇,被男子露在懷里安撫著。
“娘,您別這樣,珍珠懷了我的孩子,我們是真心相愛的。”男子祈求道, “珍珠她剛才摔了一跤,我得趕緊帶她去看大夫,晚了就要出人命了!”
“放屁!這明明是我的種!”
“喲,這是唱的哪出啊。”周洛笑了起來,扒著圍欄往下看。
柳錦昱挑了下眉,也跟著看過去。
下邊站著的正是孫敬一家,他前陣子讓人把柳珍珠懷孕的消息分別告訴孫家父子兩,幾天過去沒聽到什么風聲,還以為父子兩聰明,已經把事情解決了,不成想竟是個不中用的,非但沒解決,還讓孫夫人發現了,如今更是把事情鬧的越來越大,想遮掩也不來不及了。
“爹,您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孫應泉額上青筋暴起,咬牙說道。
“當然知道,我跟珍珠早在三個月前就在一起了,并且說好了過兩日要抬她進門。”孫敬黑著臉說。
樓上,柳錦昱默默算了下。
三個月前,那會兒柳小春好像剛跟孫應泉訂婚不久。
沒想到柳珍珠這么早就跟孫敬勾搭上了。
樓下,孫敬連個眼神都沒給孫夫人,看著柳珍珠,語氣還算和善: “過來。”
孫家三代單傳,到孫敬這硬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生下孫應蝶與孫應泉姐弟兩,一開始柳珍珠來勾引他,他沒打算對人負責,大家你情我愿玩玩罷了,沒想到柳珍珠肚子爭氣,不過三月就懷上了,老來得子,就算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他也得給柳珍珠一個名分。
不想這女人如此放蕩,除了他竟還勾搭了他兒子,盡管氣的要命,但一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又拼命將那股戾氣壓了下去。
柳珍珠捂著肚子,整個人都在發抖。
她想不明白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本來一切好好的,孫老爺已經答應接她入府,等她把孩子生下來,便找個理由休了孫夫人,再把她扶正,可不知怎么被孫應泉發現,還找上門來,孫應泉就是個草包,當家做主的是孫老爺……
想著她不著痕跡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趁孫應泉不注意,將他狠狠推開,起身跑向孫敬。
“老爺,是少爺逼我的,我早就是您的人了,肚子里還有了您的孩子,又怎么會跟少爺牽扯到一起呢?”
柳珍珠撲進孫敬懷里,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
孫應泉愣住了,早就知道實情的孫夫人,咬牙罵了句“賤人”。
柳錦昱沒再看下去,孫夫人娘家可不是好惹的,柳珍珠就算進了孫府怕是也撐不了多久,她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平安落地都是個問題。
不過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不論發生什么,后果自擔就是了。
一下子解決兩個人,柳錦昱心情不錯,跟周洛分開后,晃去糕點鋪買了一份點心,準備帶回去哄哄自家小夫郎。
小家伙不喜歡他喝太多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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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機使我快樂(哭唧唧嗚嗚嗚……)
第32章
三日后發榜,柳錦昱跟周洛二人在醉仙樓等小童看榜回來。
寧睿本想自己去看的,但看榜的人太多,他擠不進去,只能待在醉仙樓翹首以盼。
柳錦昱瞧他心神不寧的樣子,便拿了一塊糕點哄到: “這個糕點不錯,嘗嘗看。”
后者張嘴咬下一口,還沒嘗出什么味便敷衍地點點頭,直說好吃。
見狀,柳錦昱嘆了口氣。
他是沒打算在科舉這條路上走多遠的,最多混個舉人當當,再往上怕是不行了,畢竟他不是真正的古人,他帶著現代人的超前思想,跟古代人的想法有本質的不同,若是真進了官場,很容易跟人引發矛盾,甚至為此丟了小命。
還是找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當個無憂無慮的土皇帝來的自在。
他看著身旁心不在焉吃糕點的人,心想得找個機會跟小家伙好好談一談了。
三人沒等太久,半刻鐘后周洛身邊的小童富貴,擠出人群,一邊高聲喊著中了,一邊朝這邊疾步跑來。
“哎小兄弟,你家公子這是考上了?”富貴剛上樓就被人攔住了。
“考上了!都考上了,我家公子的朋友還是個案首呢!”富貴炫耀完,身子一扭,繞開那人朝自家公子跑去。
兩桌離得不遠,三人自然也聽見了,周洛跟柳錦昱心中有數,還算淡定,只有寧睿一人激動地站了起來。
“我家相公過了?”
“過了!”富貴一拍大腿, “柳東家還是這屆童試的案首呢!”
“什么?”這下周洛不淡定了, “姓柳是的案首?!”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一臉從容淡定的人, “你連學堂都沒進過,竟然考了案首?!我輸的也太冤了!”
柳錦昱悠哉哉喝了口茶,開口道: “還是上過兩年的。不過你的確命不好,今年科考側重算數,而算數正好是我強項。”
周洛瞪著眼睛看了他一會兒,片刻后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兄弟,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他拍了下柳錦昱肩膀,擠眉弄眼到, “跟你那極品妹妹一點不像,你妹妹怕不是撿來的吧?”
柳錦昱看了他一眼: “撿來的可能是我也說不定。”
周洛又笑了起來,等笑夠了,又招呼他喝酒, “柳兄,你可是案首,今日必須不醉不歸!”
“不可,若是醉了,我便只能睡大街了。”柳錦昱看著他,別有深意道。
寧睿冷靜些后剛好聽到這句話,頓時紅了臉: “相公!”
周洛愣了下也反應過來了,指著他大罵“不要臉”。
三人說說笑笑,分開的時候周洛人都站不穩了,被富貴扶著回去的。
“走吧,回家。”柳錦昱握著小夫郎的手,心情大好。
“嗯。”寧睿十分高興,一路上不停偷看身邊的人。
“看了一路,還沒看夠?”柳錦昱晃晃兩人牽著的手,笑著問。
后者搖頭,仰著腦袋一臉崇拜的看著他: “相公,你真厲害。”
柳錦昱挑眉: “相公要是不厲害一點,日后怎么給你蓋游樂場跟大別墅?”
寧睿知道他家相公這是有些醉了,于是點頭哄道: “嗯,相公是最厲害的!”
***
柳樹村。
柳錦榮看了榜回來,逢人便說自己考上了,還沒到家弄得大半個村都知道他考中童生了,大家紛紛跑去柳老太太那,夸她有福氣,老三剛考上秀才,老二轉眼就考上了童生,好日子還在后頭哩!
柳老太太笑的合不攏嘴,一雙吊梢眼看上去也沒那么討人厭了。
“不過我聽說,柳錦昱可是今年童試案首呢。”有消息靈通的,跟身邊人八卦道, “柳錦昱都多少年沒念書了,人家連學堂都沒上,一分錢沒花就考了個案首回來,這要是從小開始培養,可不得了了,就是中個狀元也是有可能的!”
“啥?柳錦昱得了個案首?!”那婦人瞪大了眼睛。
“那可不!”
“造孽啊,好好的神童硬是被老柳家耽誤了!”
這話一傳十,十傳百,不過半天全村都知道柳錦昱在家自學便考了個案首回來,一時間那些個看不上柳錦昱,過去罵過他的人,腸子都悔青了,恨不得穿越回去掐死嘴欠的自己。
這些柳老太太都不知道,二兒子考上童生,她還想著出門炫耀一番,誰想剛出門就被人拉著問“把柳老四趕出去后悔不”。
“呸!我家老二一直考不上就是被那小畜生克的,這不他一走,老二就考中了。”柳老太太面上帶笑,話里絲毫不掩飾對四兒子的厭惡。
“人家柳錦昱可是今年案首,誰克誰還不一定呢。”有跟柳老太太不對付的,十分不服氣。
聞言,柳老太太一頓,下意識開口反駁: “那小畜生是今年案首?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紅榜上寫的清清楚楚,你要不信去縣里看一看唄。”
“是真的,俺兒子剛從縣里回來,他親眼瞧見的!”
“柳老太太,你當初要是好好待人家,說不定早給你考個狀元回來了,咱們柳樹村也跟著沾光不是。”
“是啊是啊。”
大家七嘴八舌說著。
柳老太太被這些話刺激的,險些沒站穩,她臉色變了又變,為了不丟臉面,咬牙罵道: “早就斷了親了,那小畜生就算考上狀元我也不沾這個光!”
說完敲著拐杖走了。
“嘿,還硬氣上了,當心日后打臉!”
“哈哈,你們看到柳老太太剛才的臉色沒,都快趕上豬肝色了!”
柳老太太聽著身后傳來地嘻笑聲,整張臉都扭曲了。
“我呸!那小畜生要是能考上狀元,我家錦昌豈不是能當上宰相?!”
在她心里,這個四兒子哪哪都比不上老三,性格陰沉,人品敗壞,八歲后就再沒念過書,這樣的人,怎么可能考上案首?
她心里恨的要命,十分后悔當初一時心軟,留下這個混賬。
柳錦昱還不知道自己在村子里的名聲水漲船高,此刻他正抱著自家夫郎補眠,還做了一個香。艷異常的美夢。
夢里抱著心心念念的少年疼了一整晚,夢外寧睿被他無意識的撩撥弄得丟盔棄甲,臉上熱度持續了整整一天。
因著東家考上了今年童試案首,睿錦物流跟錦睿茶樓的生意比之前更火了一些,甚至有不少臨縣的有錢老爺員外,領著家里孩子前來拜訪,直言來沾沾喜氣,就算考不成案首,考個童生回來也是好的。
周洛見他聲生意做的紅火,忍不住提出想要入伙。
柳錦昱跟寧俊山商量一番后,欣然同意。周洛有錢有人脈,有他在就是錦上添花。
于是三日后,幾人在醉仙樓碰了頭,商定完生意上的事,又喝了個痛痛快快。
不過,柳錦昱留了個心眼,來之前喝了一碗醒酒湯。
酒過三巡,周洛跟寧俊山兩人都喝趴下了,只有他眼神清明,跟個沒事兒人似的。
又過了幾日,趙林松來給柳錦昱道喜,這家伙慣會說話,按著柳錦昱一頓猛夸,把他說的天上有地上無,饒是柳錦昱臉皮再厚也頂不住了,連忙讓人把喝的爛醉的趙林松送回了家。
柳錦昱跟寧睿都不太喜歡住在喧鬧的縣里,于是便趕在天黑前回了柳樹村。
夜里,夫夫二人洗漱完,躺在暖和的被窩里小聲聊著天。
“相公,明兒去喜財叔家抱只狗崽回來吧。”寧睿趴在他家相公結實的胸膛前,仰著腦袋看著他。
下午回來那會兒,他瞧見幾個人影鬼鬼祟祟蹲在院墻外,心里有些不踏實。
柳錦昱捏著小夫郎肉呼呼的耳垂,點頭應下: “好。”
他沒注意到人影,只是想著家里生意越做越大,為了安全著想,抱幾只狗崽回來,好看家護院。
縣里的生意有寧俊山跟周洛在,柳錦昱便打算帶著小夫郎在村里躲幾日清閑。
二月底,天氣還冷的要命,昨兒更是下了一整夜的雪,直到現在外頭還撲簌簌地飄著小雪花。
寧睿小孩子心性,吃過早飯便拉著人在院子里蹲著搓雪球玩兒。
少年被他養了大半年,身上總算有了些肉,只不過都長在看不見的地方,外表看著仍舊瘦瘦的,此時披著披風蹲著的模樣,看上去更瘦小了。
柳錦昱正想著待會兒去柳獵戶那買幾只兔子回來,給小夫郎補補,身上冷不丁被人砸了一下。
抬眼一瞧,他家小夫郎手里捧著一顆雪球,正咧嘴沖他笑,不等他做出反應,那顆雪球便丟了過來。
“好啊,敢拿雪球砸人了,是相公平時太疼你了,都皮的沒邊了。”
柳錦昱說著,也彎腰搓了一個雪球,作勢要往他身上砸,寧睿嚇了一跳,邊笑邊到處躲。
兩人玩了大半天,院子里充滿了嬉笑聲。
隔壁柳四嬸掀開簾子往這邊瞧了一眼,笑著搖搖頭。
到底是年紀小,大門都沒關就開始打情罵俏了。
這幅場景恰好被路過的柳錦昌看見,他盯著里邊抱成一團的人,臉色陰沉不定。
娘這兩日總說四弟這名次是花錢買來的,但他知道,大周科考嚴厲的很,買名次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他這個四弟打小就聰明,五歲時兩人一起在縣里念書,先生最先看中的是四弟,說他有靈氣,將來一定前途無量。
那時候他只是不甘心,明明自己也很努力,為什么所有人都喜歡四弟,對自己卻視而不見。
不過四弟沒得意多久,娘不喜歡四弟,家里兩個哥哥跟小妹也不待見他,后來四弟越來越不得家里重視,等大家發現不對勁時,人已經變得呆傻起來。
可他為什么突然好了?本應該病死的人,醒來后性情大變,先是跟家里斷了親,后又做起營生,如今還考上案首,成了大家贊不絕口的人物……
柳錦昌抹掉落在眉間的雪,眼底的嫉妒跟不甘如同一柄泛著寒光的刀,插進眼中人的脊背上。
為什么要醒過來,一輩子都呆傻下去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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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錦昌:對不起,我錯了,輕點罵(跪)
第33章
柳錦昱領著小夫郎在村子里悠閑了,這天下午兩人拎著魚簍正打算去河里砸冰抓魚玩,還沒到地方便聽人說柳家老大回來了,身邊還帶著個大肚子的女人。
“這柳老大不是去縣里做生意了嗎,咋還整了個女的回來?那女的你們瞧見沒,聽說白的發光,俊著嘞!”
“咋沒瞧見,那陣仗大的,就差敲鑼打鼓了。”
“要我說這柳老大真不是個東西,他媳婦兒任勞任怨十幾年,他倒好有錢了轉頭就領了個小的進門,這老柳家往后可有好戲看咯。”
“誰說不是,這十里八鄉的,哪有娶小老婆的,就他老柳家獨一份,也不嫌丟人!”
“哎,你們說……”
柳錦昱領著人走遠,后邊的話沒聽見。
“相公,柳老大該不會把吳月芳領回來了吧?”寧睿扯著他家相公的手臂,眼里閃著八卦的小火苗。
“應該是。”柳錦昱說。
吳月芳被休后的確有孕在身,要不是看在孩子無辜的份上,趙林松早把人扔春風院去了。
柳錦繁媳婦蔣淑紅,是個性子軟弱的人,又因為生不出兒子,柳老太太一直不怎么待見她。
這么多年她習慣了逆來順受,但不代表沒有脾氣,尤其是在看到自己用心服侍十來年的相公,突然把一個大肚子女人領到她面前,還讓她精心伺候時,積攢了十幾年的怒火跟恨意,燒的她眼眶疼。
吳月紅跟著趙林松時沒吃過什么苦,洗衣做飯都有傭人來做,來到柳家更不可能動一根手指頭,于是便整日指使蔣淑紅替自己做這做那,因著肚子的孩子,在柳家比趙玉蓉囂張。
顧著女兒柳小春,蔣淑紅拼命忍著,只想著將來給女兒找個好夫家,她自己這一輩子就這樣了。
老柳家這邊的糟心事暫且不提,第二天柳錦昱跟寧睿剛回到縣里,就被周洛叫了去,一同到的還有寧俊山夫夫。
“出事了。”剛進門,周洛便把自己得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邊關要打仗了,過陣子上頭就會派人四處征糧。”
“當真?”柳錦昱眉頭微蹙。
“千真萬確!前幾日我回了趟家,二哥不小心說漏嘴,我才得知。”
幾人對視一眼,都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打仗就意味著朝廷要征兵征糧,家里有錢的也可以用錢免征,不同于勞役賦稅,這個錢普通老百姓壓根交不起。
“咱們北陽城今年收成不太好,要是真打起來,那些奸商肯定會趁機哄抬糧價,到時候慘是的普通老百姓。”寧俊山說。
“趁著仗還沒打起來,抓緊時間屯糧。”柳錦昱道。
事不宜遲,三人商議完,便分開行動,周洛作為三人中人脈最廣的,攬下買糧一事。
周洛離開當天,柳錦昱在郊外買了一大片地,打算蓋個臨時糧倉。
與此同時,他跟寧俊山兩人配合,暗地里用假身份,在周邊縣里買了不少糧食。
三月底,周洛回到北陽城,陸續拉回來近萬噸糧食。
四月中,邊關不日開戰的消息不脛而走,然而天高皇帝遠,這陣風還沒吹到北陽城,便被有心人利用,以平日高出幾文的價錢,大肆收糧。
柳錦昱跟寧俊山得到消息后,連夜趕車回村,讓村長召集全村人,說了事情的嚴重性。
寧家村村長年輕時在外當過兵,自然也聽說了些風聲,于是吩咐村民不要聲張以免引起慌亂,有人來收糧也留個心眼。
而柳樹村這邊,情況比較糟糕。
“這些糧食本來就要賣掉的,有人愿意出高價買,為什么不賣?”
“就是!縣衙都沒發公告,你咋知道朝廷要征糧征兵的?我看你就是見不得俺們好!再說就算真打起來,那邊關離俺們遠著呢!”
“孩子,話不能這么說啊,你們小年輕不知道,打仗嚇人著哩!”
“一旦打起來,肯定有不少難民南下,大家記得把院墻修高一些,以防萬一。”
“牛婆子,柳二爺,您二老就別跟著瞎摻和了,這不是在擋大家伙的發財路么!”
“就是,愿意聽的就聽,反正到時候來收糧,俺第一個就要賣!”
村子里的人安逸久了,只有少部分老人經歷過兵荒馬亂的時代,此時見柳錦昱這么鄭重其事,也站出來幫著說了幾句話,只不過沒幾個人愿意聽。
柳錦昱不多做糾纏,他已經把消息帶到,聽與不聽,由他們自己選擇。
五月初,村里來人高價收糧,村民歡天喜地,就連做夢都在數銀子。
然而一個月后,朝廷下令征兵征糧,這才慌了手腳。
不過秋收在即,咬咬牙兩個多月很快就能挺過去,但事實并非如此,邊關戰亂,大量難民南下,糧商坐地起價,糧食價格高到離譜。
就在大家走投無路時,柳寧糧鋪開張,價格只比過去高出兩文錢,且每人三天內限購兩斤米,五斤面,暫時解決了百姓的溫飽問題。
柳錦昱這一做法自然引來不少人不滿,但周洛面子大,說動新上任縣令派兵把手在糧鋪前,三天下來無一人敢來鬧事,只不過一些流言蜚語仍是免不的。
物流鋪子跟茶樓早在一個月前就關了門,待縣里事情解決后,柳錦昱便帶著寧睿回了柳樹村,縣里整日鬧哄哄,還是村里安靜。
村長柳正跟著寧家村的村長學了不少,如今也派人每日在村子里巡邏,遇見眼生的直接綁起來,再由大家伙決定該如何處置。
兩人在村里住了幾日,今天起來寧睿心口突然跳得厲害。
“怎么了?”柳錦昱見小夫郎站在窗口發呆,于是便問。
寧睿搖頭,秀氣的眉毛依舊皺著: “就是有點心緒不寧,總覺得有什么事要發生。”
柳錦昱揉揉小夫郎腦袋,讓他不要想太多,就算天真塌了,還有相公幫他頂著呢。
“嗯。”后者終于笑了起來,拉著人心滿意足包起餃子來。
幾日后寧睿的擔心成了真,村里人不知道從哪里得來消息,知道了柳寧糧鋪的東家就是柳錦昱。
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說柳錦昱有錢就變壞,說他是黑心奸商,賣給大家的米面價格貴不說,還搞什么限時限量,更有人說他既然有錢,就該白拿出來供大家吃喝。
這話傳進柳錦昱耳朵里,直接被氣笑了。
他不管村子里的風言風語,跟寧睿在家每日寫寫畫畫,順帶打理后院新開墾的一畝三分田,日子過得不要太舒心。
這天,夫夫二人正在后院搭暖棚,大門便被人拍響了。
寧睿嚇了一跳,以為那些人來搶糧食了,直到那人喊了聲“四弟”。
“相公,柳家來人了。”
“嗯,我出去看看。”柳錦昱拍拍小夫郎腦袋。
老柳家是村里富戶,地多糧多,但五月那陣子柳老太太跟風賣了家里大半糧食,剩下的還被朝廷征走一半。
柳家本來人口就多,再加上吳月芳又生了個男丁,這么一弄就有些不夠吃。前些日子開始,老柳家就已經在買糧吃了。
看來這是錢不夠花,來自己這打秋風了。
開門前,柳錦昱心里冷笑道。
來人是柳錦繁,見他把門打開,撲騰一聲便跪了下來。
“四弟,過去是大哥對不起你,讓你跟咱爹娘離了心,千錯萬錯都是大哥的錯,只要你能消氣,讓大哥做什么都行,可就是千萬要救救你剛出生幾個月的小侄子啊。”
一番話說的聲淚俱下,末了還抬手抹了兩把硬擠出來的眼淚,借著袖子遮掩,帶著貪婪的眼神一個勁往院子里瞟。
柳錦昱冷眼看著,柳錦繁這是當他傻,覺得他看不出他那些小動作嗎?
見他不說話,柳錦繁心里有些沒底,面色也不好看起來。
二弟妹三弟妹整日在家埋汰他,說都是因為他,四弟才跟家里斷了親,要不是他當初做的好事,現在家里也不至于吃不上一口肉,幾個孩子吃個蒸蛋都要算日子。
沒人站出來為自己說話,兩個弟弟啞巴一樣,只當沒聽見,爹不用說,娘看在剛出生的小孫子面子上,讓大家閉了嘴,但私下里話說的越來越難聽。
吳月芳給他出主意,讓他來找四弟認錯,只要把人哄高興了,人家從指縫里隨便漏出來點就夠他們全家吃喝了。
想到來前吳月芳說的話,他厚著臉皮說著違心話。
“四弟,大哥真知道錯了,你原諒大哥吧。”
片刻后,柳錦昱看膩了他拙劣的演技,問道: “家里需要什么?”
柳錦繁心中大喜,忘了吳月芳不要獅子大開口的囑咐,一開口就要一百兩。
聞言,柳錦昱嗤笑一聲。
一百兩,夠尋常百姓吃喝三輩子了。
柳錦繁聽出他在嘲笑自己,結巴著問: “四,四弟,你這是什么意思?”
“不想當冤大頭的意思。”柳錦昱居高臨下看著面前的人,聲音冰冷徹骨, “柳錦繁,我納悶你是怎么有臉來求我原諒你的?當初你讓我替你背鍋,害我險些被人活活打死,換做你,仇人來求你原諒,你會怎么做?”
柳錦繁心里咯噔一聲。
不管這個四弟有多大成就,那個膽小甚微,受了委屈大氣都不敢出的慫包形象,早已根深蒂固,他以為還跟以前一樣,只要自己稍微使點心眼,四弟就會原諒自己,重新回到柳家。
直到現在他才知道他錯了。
這個眼底布滿冰霜,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只螻蟻的人,怎么可能是他那個慫包四弟?
“柳,柳錦昱,你想做什么?我告訴你,你別亂來!”
他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人,慌了神。
柳錦昱沒想做什么,只想一腳把人踹出門外,好把大門關上罷了。
柳錦繁被踹了一腳,坐在地上愣了片刻,隨即爬起來屁滾尿流跑走了。
回到家,吳月芳見他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就知道事情沒成功,她白了一眼,背過身罵了一句“蠢貨”。
進屋看到兒子又尿了,她頓時來了脾氣,沖門外破口大罵: “蔣淑紅!光祖的尿布怎么還沒洗?這不是親生的就是不一樣,有點好東西光想著自個兒女兒了!”
蔣淑紅正在燒飯,聞言趕緊拍掉手上的灰,囑咐女兒看著火,自己去屋里拿尿布出來洗。
“昨兒我瞧見你偷偷藏了半塊餅給你那賠錢貨女兒,敢在娘眼皮子低下藏吃食,大姐膽子倒是大得很。”
吳月芳靠在床頭,看著蔣淑紅懦弱的樣子氣的胸口疼。
就是這個女人,任憑她怎么羞辱都一聲不吭,害她沒名沒分把孩子生下來,村子里雖然沒人當面說,背地里沒少管她兒子叫野種!
蔣淑紅懶得跟她掰扯,上次她大鬧一場,柳老太太非但不幫著她,還把她罵了一頓,打那以后,吳月芳變本加厲,越發愛指使她干著干那,還罵她女兒是個下賤貨,未來相公都被小姑子勾走了,不中用。
她氣紅了眼,但為了女兒只能忍著。
譏諷半天,人家半點反應沒有,吳月芳覺得沒意思,擺手讓人出去,省的她看見就煩。
到了晌午,蔣淑紅把飯菜端上桌后,柳老太太見人到齊了,便開口讓大家吃飯。
吳月芳說家里快揭不開鍋了,純屬扯淡,柳老太太手里還是有一些銀子的,只不過她舍不得都拿出來吃喝,再加上平日里大吃大喝慣了,再去過那緊巴巴的日子,就有些受不了。
不過柳家的緊巴巴,可比村里別家好的多,只有蔣淑紅跟柳小春的日子難熬一些罷了。
“娘,小春今年都十六了,也該成親了。”正吃著飯,吳月芳突然說。
“說這個干啥?!”柳老太太筷子一拍。
“不是我說,三妹之前找的那個孫家可不咋滴。”吳月芳仗著老太太的喜歡,說話沒什么顧忌,就連趙玉蓉也不太放在眼里。
“少跟我提孫家!”
柳老太太瞪她一眼,她縱著吳月芳,只不過為了剎剎趙玉蓉氣焰,省的她見天不把自己這個婆婆放在眼里。
這回不同,吳月芳提了孫家,說到孫家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小女兒也是個吃里扒外的,只顧著自己享福,勾搭上孫老爺后拍拍屁股進了孫府,親娘都不要了。她跟孫家好說歹說,總算摳出一百兩銀子來,不然她非得氣死不可。
吳月芳努努嘴,見她生氣也沒當回事。
“娘,我倒是有個好人家,配小春正好。”
柳老太太斜眼看她: “你能有什么好人家?”
“這人家好著哩,是蔣家村富戶呢。”吳月芳看著對面的人,笑吟吟道, “叫蔣偉才,大姐也認識的。”
“咣當——”
聞言,蔣淑紅碗筷摔了一地。
————————
第34章
“啊!吳月芳,我跟你拼了!”
蔣淑紅徹底被激怒,她猛地站起來,揮手就要把桌子掀翻,不顧女兒阻攔撲上去想要撕扯吳月芳的嘴。
蔣偉才是什么人,蔣家村上百口人沒有不知道的,年齡大不說,身體還有殘疾,脾氣也不好,在將家村靠打老婆出名,蔣偉才上個夫人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吳月芳這個毒婦,竟然敢打這個主意,她一定要她好看!
吳月芳這些日子吃好喝好,面黃肌瘦個子還比她矮半個頭的蔣淑紅,怎么可能打得過。
但兔子急了還咬人,蔣淑紅不管不顧,抓起手邊東西就往她身上扔。吳月芳躲不開,好好一身衣服被菜湯淋得看不出模樣,身上也被碗筷砸的疼痛萬分。
“柳錦繁,你還是不是男人,你女人都被欺負成這樣了,還不快管管這個潑婦!”
吳月芳尖叫著躲在柳錦繁身后,探出頭朝正在發瘋的女人破口大罵。
“蔣淑紅,你瘋夠了沒?就你那女兒,話都說不明白,我看八成智商有問題,能嫁進蔣家那種富戶人家,是你們母子兩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毒婦!不要臉的臭表子!勾引我相公不夠,現在還來禍害我女兒,我今天非要撕爛你的嘴不可!”
十幾年的委屈跟隱忍,終于找到一個宣泄口,蔣淑紅不顧一家人勸阻,拎起板凳就要往這個賤人身上砸。
“蔣淑紅,你這是要翻天不成?!”柳老太太拐杖猛地往地上一敲,冷臉訓斥。
“呸!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縱著女兒搶走親侄女相公,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我都要忘當年你也是這么把公公弄到手的!”
蔣淑紅聲音一聲比一聲高,柳家門外已經站了好幾個看熱鬧的。
柳老太太最要面子,一想到家丑被村里瞧了去,就是一陣頭暈目眩。
“反了!反了!兒媳婦對著婆婆喊打喊殺,還有沒有王法了?!”她拐杖用力在大兒子身上敲了下, “還不趕緊把這瘋婆娘綁起來!”
自個媳婦兒這么鬧,柳錦繁也覺得沒面子,但人一旦進入絕境,什么事都做得出來,一時間他還真不敢貿然上前,于是便想讓二弟三弟幫他一把,結果回頭一看,那兩家子早跑了。
柳錦繁廢了好大勁才把人綁起來,期間臉跟脖子被撓了好幾下,抬手一摸,摸到一手血。
“潑婦,這次非休了她不可!”他惡狠狠說。
柳小春本來就膽子小,但娘是她在這個家唯一的依靠,見娘被綁走扔進柴房,她從角落挪出來,抖著肩膀想要去看看她娘傷的嚴不嚴重。
“不準去!月芳給你找了門好親事,過幾日爹就讓媒婆去問問。”
柳錦繁厭惡極了蔣淑紅,連帶著對柳小春也沒什么好臉色,何況只是一個女兒,他可是有兒子的人了。
柳小春瑟縮一下,垂著頭不敢言語。
***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柳家這場鬧劇,沒幾日便在村子里傳遍了。
“哎,作孽啊,柳小春那孩子我見過好幾次,是個乖巧懂事的,就是命不好,攤上這么一家子。”姚慧娘忍不住,一大早就跑柳錦昱這來絮叨了。
“嬸子,您知道蔣偉才?”柳錦昱問。
“知道,這十里八鄉就沒有不知道,蔣偉才喜歡喝酒,喝醉了就愛打媳婦兒,聽說他上個夫人就是被他打死的。”
“他把人打死了,人家爹娘愿意?”寧睿睜大了眼睛。
“當然不愿意,可人家有錢,就是報官也沒用,頂多關個十天半月就能出來,蔣偉才被關那半個月,蔣家天天去找那家人麻煩,最后那家人實在扛不住,收了二十兩銀子搬走了。”姚慧娘嘆了口氣。
寧睿聽后氣壞了,隨即想起即將嫁進蔣家的柳小春,扯著他家相公的胳膊,一臉嚴肅: “相公,蔣家太壞了,小春不能嫁進去!”
柳錦昱揉揉小夫郎腦袋: “放心,不會讓小春將進蔣家的。”
寧睿面上一喜: “相公,你有辦法救小春?”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兩人抱在一起,姿態親昵。
姚慧娘被小兩口膩歪的不行,拍拍屁股趕忙回了家。
柳錦昱的確有辦法,這事甚至不需要他出面,柳西縣新上任的縣令正愁沒業績,蔣偉才運氣好,日后可以吃一輩子牢飯了。
蔣家還不知道即將大禍臨頭,這會兒正張羅著讓媒婆去柳樹村提親。
蔣偉才爹娘怕蔣秀兒的事再發生一次,于是便給出五十兩銀子,提出要買下柳小春這個人。
柳老太太哪里肯,柳家就這么一個女娃了,她這個孫女兒長得雖然不是很出挑,但模樣也算端正,又年輕,五十兩實在太少了些。
何況現在世道這么亂,銀子不經花,五十兩眨眼就花完了。
蔣家也大氣,又給添了三十兩。
起初柳老太太還有些不愿意,媒婆點她一句,她們家小春之前可是有過婚約的,身份已經不清白了,她要再拿喬,別說八十兩,五十兩也拿不到,這年頭想嫁進蔣家做少奶奶的不缺她孫女兒一個。
柳老太太這才點了頭。
村里人人以為柳小春嫁進蔣家是去當正妻的,實則不然,蔣家壓根沒把柳錦昌秀才身份看在眼里,只把柳小春當個妾,再加上人又是蔣家花八十兩買下的,因此日子一到,柳小春便被一頂大紅轎子抬走了。
柳小春坐在轎子里,跟著搖晃了一路,大約過了兩刻鐘,轎子停了,她等片刻愣是沒聽到一點動靜,于是便掀開簾子小心翼翼看了眼,這一看便愣住了。
這不是蔣家,是她小叔家,她小叔跟小叔么站在門前,小叔么還在沖她揮手笑。
她眨眨眼,下轎子后,大著膽子朝四周看了圈。
“放心吧,那些人已經走了。”寧睿笑著說。
“小叔,小叔么,我怎么會在這里?”柳小春咬著嘴唇,臉上血色全無, “要是被奶奶知道,娘就糟了。”
“她不會知道。”柳錦昱說。
轎子繞著村子轉了兩圈,沒人跟著了才被抬過來,村里人只當柳小春已經被抬去了蔣家,卻不知轎子壓根就沒出過村。
第35章
(倒v結束)
柳小春第一次來小叔家,她雖然沒見過皇宮啥樣,但覺著她小叔家就跟皇宮似的,院子比奶奶家還大,地上鋪著青磚,兩旁載著是的她從來沒見過的花,花瓣粉嫩,煞是好看。
聽小叔么說,這叫櫻花樹,是小叔特意讓人從府城帶回來的。
柳小春捧著杯茶,羨慕地看著樹下的兩個人影。
小叔待小叔么真好。
想著忍不住幻想起自己未來要嫁的人是哪般模樣,要是能像小叔一樣就好了。
柳錦昱牽著寧睿走到跟前,便看到小侄女怔怔地望著院子里的櫻花樹,臉色緋紅。
“臉怎么這么紅,病了?”他擔心道。
柳小春嚇了一跳,語氣有些慌亂: “沒,沒有,茶水太燙,不小心燙到了。”
說完偷偷看了她小叔么一眼。
小叔么長得真好看,跟小叔么比起來,自己實在太普通了,像她這樣的,怎么可能找到小叔這么優秀的人呢。
柳錦昱點頭, “縣里不安全,這些日子就先住在家里,等鋪子重新開張,再把你送過去。”
柳小春雖然沒進過學堂,但家里好幾個讀書人,耳濡目染下,也識得不少字,他打算把柳小春安置在茶樓,跟著睿哥兒學學如何做生意。
“小叔,我不行的,”柳小春想到小叔之前跟自己說過的打算,再次張口拒絕, “我是個女子……”
女子跟哥兒不一樣,哥兒雖能生孩子,但本質上是個男人,出去拋頭露面大家不會說什么。可女子不同,她若是當真跟著小叔么出去做生意,流言蜚語一定少不了,何況她還沒嫁人,村里挑菜去縣上賣的,大多是嫁人許久的婦人跟婆子。
“女子怎么了?誰說女子就不能出門做生意?!”寧睿嚴肅著臉,長輩般地教訓道。
“小春你知道嗎,府城有一條娘子街,那里頭的鋪子,掌柜全是女子,去他的‘女子無才便是德’,只有養不起媳婦兒的漢子才這么想,因為他們怕掙錢掙不過女人,說出去丟人!”
“真,真的?”柳小春聽得眼睛瞪得大大的,心里隱隱有些向往。
“當然是真的!不說府城,就是柳西縣也有不少女子出來做生意的,東街的豆腐西施,西街烙牛肉餅的趙姑娘,人家也沒成親,但日子過得火紅,自己高興不就成了。你若是害怕嫁人,那我就讓你小叔給你招個上門夫婿,到時候他要對你不好,你就休了他!”
柳小春徹底傻了。
她只聽過男人休妻,哪里知道這當媳婦兒的還能把相公蹬掉的?
但她小叔么沒理由騙自己,所以真的可以!
“小叔么,我要跟你學做生意!”她才不要像她娘一樣過得那么苦,將來她學好了,便攢錢招個好夫婿,然后把娘接出來,再也不用看奶奶一家人的臉色了!
寧睿看著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滿意地點點頭: “乖,咱們先去吃飯,做生意急不來。”
“嗯!”
柳小春提著裙擺跑走,歡快的背影看的柳錦昱唇角微揚。
“想不到夫郎這么會教育孩子。”他看著人眼睛,打趣道, “將來咱們的孩子,就交給夫郎來教導了。”
“相公!”寧睿臉色爆紅。
他哪里會教孩子,小春十六,可比孩子懂事多了。
“孩子暫時沒有,夫郎可以先想想該如何教導。”說著推著人進了屋。
寧睿又羞又惱,小春就在屋里呢,也不知道聽沒聽到。
相公就知道胡鬧!
***
邊境戰亂,眼看今年的科舉要考不成了,柳錦昌便有了時間出門閑逛。
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秀才老爺,今日一出門屁股后頭便跟了一溜的人。
“三小子,你可是咱們柳樹村最有出息的,你給俺們說說,這仗什么時候是個頭啊,家里連粗米都要吃不上了!”
“三順叔,你咋還叫三小子呢,人家可是秀才老爺!”
“栓柱娘,你這話說的,大家都鄉里鄉親的,叫秀才老爺多見外,再說人家柳老三都沒說啥,你嚷嚷個啥?”
栓柱娘喘了口粗氣,狠狠瞪了說話的婆子一眼,隨后扭頭看柳錦昌: “秀才老爺,您說那?”
“無妨,還是像以前那樣叫吧,聽著親切。”柳錦昌面上掛著笑,舉手投足間不見半點架子。
大家見著,好感度蹭蹭往上飆。
“俺不知道別的秀才老爺啥樣,就瞅著三小子跟神仙下凡似的,衣裳都飄起來了!覺著下一刻就要駕鶴西去嘞!”
“哈哈哈,栓柱娘你不會夸人就趕緊閉嘴,駕鶴西去那是形容死人的!”
一群人笑成一團,栓柱娘臉上掛不住,灰溜溜跑回了家。
柳錦昌依舊笑著,心里“野蠻,粗俗,尖酸刻薄,不守婦道”,諸如此類的詞接二連三往外冒。
三順叔年紀大了,被人擠來擠去險些摔倒,幸好被柳錦昌及時扶助,否則這把老骨頭怕是能摔個好歹來。
“叔,昨兒夜里剛下了雨,路面濕滑的很,您當心點。”他扶著人,看了眼四周, “出門沒人跟著怎么行,我這就送您回去。”
“三小子謝謝你嘞,不過俺不能回去,俺小孫孫還等著俺買糧回來呢。”
柳三順腿腳不好,剛才大概不小心碰到了,這會兒針扎似的疼,但他得忍著,小孫孫在家餓的直哭,他說什么也要把糧買回去。
“三順叔,你咋分不清好歹呢,人家秀才老爺親自送你回家,你還不樂意了。再說買糧哪天不能買,讓你兒媳婦出來賣不就成了。”
“就是,一把年紀有福都不會享。”
柳三順聽大家罵他不知好歹,心里直犯苦。
兒媳婦早就跟人跑了。
他有口難言,嘆了口氣不再言語。
“叔,我先送您回去,待會再讓娘給你送幾斤米面過來。”柳錦昌有些窘迫, “家里為了供小子念書耗費太多銀子,糧食也不多,只能勻出這些,您別嫌棄。”
大家伙一聽,不得了。
秀才老爺自己不吃,要把糧食舍出來送人,這真真是菩薩下凡了啊!
這種時候,奸商柳錦昱免不得被拉出來比較一番。
一個是舍己為人的活菩薩,一個是趁機高價賣糧的大奸商,大家心里對他城建更深了。
“我與四弟雖已斷了親,但還是要替他說一句,四弟是商人,何況柳寧糧鋪的糧價,確實是最低的。”柳錦昌輕嘆道,言語里盡顯維護。
這番姿態,又惹得大家好一頓夸贊。
柳錦昱還不知道,自己好不容易洗白的身份,在此刻崩塌了個徹底。
***
六月底,周洛傳來消息,邊境戰況吃緊,情況不容樂觀。
信件耽擱月余,柳錦昱收到后,不出半月柳西縣再次涌進大量災民。
事態之嚴峻,一時間百姓連門也不敢出。
第36章
大量難民南下,柳西縣容不下那么多百姓,周遭的村落便遭了秧。
而離柳西縣最近的柳樹村,這兩日已經發生好幾起難民入室搶糧事件了。
村長讓村民加大巡邏力度,每天都派人守在路口,可事情依舊得不到解決。
難民找不到吃的,便把主意打到了即將豐收的莊稼上。
“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還不快住手!”柳三順拄著拐杖,眼看著漲勢良好,再過一月便可迎來豐收的莊稼被連根拔起,心里抽疼。
“老爺子,您就行行好吧,我兒子再不吃東西就要餓死了,您放心,等熬過這陣子,就是讓我給您當牛做馬也成!”男人手上動作不停,說話間已經掰了好幾個玉米夾在腋下。
七月,還不到玉米成熟的時候,那玉米不過半個巴掌長,此時全被人無情扯了下來,只剩下玉米稈踩在腳下。
柳三順看著滿地狼藉,一口沒上來撅了過去。
“三順叔!快來人,有人偷莊稼了!”
巡邏的村民瞧見,連忙喊來同伴,將兩個沒來得及逃跑的難民綁了起來。
祠堂里,柳正跟幾個族老商量著該如何處著兩人。
“我們知道錯了,你們大人有大量,看在孩子快要餓死的份上,原諒我們這次吧!”幾人把頭磕的砰砰響。
“俺呸!這年頭吃不上飯的又不止你們一家,俺們家孩子也餓的嗷嗷叫,可也沒打莊稼的主意!村長,不能輕饒了他們!”
“說得對!大家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就盼著地里那點東西過冬嘞,你們這些殺千刀的,竟然全給嚯害了!”
村民不買賬,吐沫星子狠狠吐在兩人腦袋上。
柳錦昌作為秀才老爺自然也被請了過來,他打斷村民們的惡行,勸說道: “縣令大人每日都派人在衙門口施粥,城門口也有免費的粥棚,你們何苦做賊呢?”
“要是能搶到我們就不會冒險出來偷東西了。”兩人臉色灰敗。
他們原本是想去富庶的江浙一代,但路上碰上大雨,不得已留在了柳西縣,連夜趕路,身上帶的吃食早就吃個精光,想去粥棚領粥,又搶不過別人,逼不得已才出來做了賊。
“哎,也是個可憐的。”有村民不落忍,感嘆了句。
“有啥可憐的,村里除了柳錦昱家,哪家不是吃了上頓沒下頓。”
“我昨兒還聞到睿哥兒家里頓肉來著……”
這話一出,算是捅了馬蜂窩。
“這柳錦昱真不是個東西,自個兒躲著吃肉,分給大家的米面就那么一丁點,還不夠塞牙縫的!”
“說起這個就來氣,俺家都快揭不開鍋了,那天孩子路過他家被那菜油味兒饞的,愣是哭著回來的!”
“昱小子真不行,怎么說也是大家伙看著長大的,咋就這么狠心嘞。”
“哎,這都是從一個肚子里鉆出來的,昌小子比他強了不知多少倍!”
話說到最后,成了“柳錦昱討伐大會”。
“胡說八道,相公才不是你們說的那樣!”人群外,寧睿紅著眼睛反駁。
接連下了幾日的雨,他好幾天沒出門,今兒好不容易跟著柳四嬸出來走走,不想剛走到祠堂便聽到這番對話,想到相公這幾天做的事,他瞬間惱了。
相公為了搞清楚怎么種那番邦來的馬鈴薯,幾日來不曾睡過一個好覺,這些人倒好,免費吃著相公給的米糧,不領情就算了,背地里還數落起相公的不是。
簡直狼心狗肺!
“喲,這不是睿哥兒么,大家伙快瞧瞧,咱們連糧食都快吃不上了,人都瘦脫相了,再看看人家,這小臉兒瞅著比前陣子還圓潤了些呢。”
“小秋兒她娘,這可不興比,萬一人家給昱小子吹吹枕邊風,你豈不是連塞牙縫的米面都領不上了。”話說的陰陽怪氣,表面上替寧睿說好話,實則言不由衷,心里也跟著埋怨柳錦昱兜里有糧,卻舍不得分給大家吃。
寧睿不傻,當然聽出這話的意思,他抿著唇,攔住想要上前理論的柳四嬸,扭頭走了。
“回來了?”柳錦昱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剛把自己收拾干凈,就瞧見他家小夫郎悶悶不樂進了院兒。
寧睿看他一眼,抱著人,悶不做聲地把腦袋埋進他家相公緊實的胸膛里。
“誰膽子這么大,敢欺負我家小寶貝,說出來相公幫你揍得他滿地找牙。”他摸著少年帶著涼意的背,故作夸張地安撫道。
“小秋娘,栓柱娘,六子阿么,柳四娃她大嫂……”
寧睿一口氣數了十來個名字,最后實在想不起來還有誰,這才住了嘴。
他委屈的要命,結果他家相公聽完竟然笑了!
“……”他仰頭,滿臉控訴地瞪著人。
“睿哥兒,你怎么這么可愛?”柳錦昱捏著少年臉頰上的軟肉,笑著說。
“相公,我在跟你說正事呢。”寧睿鼓起兩頰,含糊不清道。
“我說的也是正事。”柳錦昱邊說,邊攬著人進了屋, “穿這么少就出門,也不怕感染了風寒。”
“不冷阿嚏——”
“嘿嘿。”寧睿沖他討好地笑笑。
柳錦昱沒了脾氣,翻出來件厚實點的,親自給換上了。
“相公,別弄,好癢。”寧睿腰間被不輕不重撓了兩下,起先他還想忍著,后來實在忍不住了,這才大笑著往后躲。
“別鬧,衣衫還沒穿好呢。”柳錦昱把人拽回來,繼續上下其手。
“啊,癢哈哈哈——”
被這么一鬧,寧睿忘了替他家相公叫屈,軟著雙腿在床上躺了大半天,晚上更是早早就睡下了。
夜里,柳錦昱嗓子干的厲害,起身喝了口水,剛要躺回去,便聽見后院傳來一陣狗狗的嗚咽聲,緊接著又是一陣狗叫,跟一聲撕心裂肺的嚎叫。
他眉頭緊蹙,披上衣裳,繞到后院瞧了眼,只見大黃倒在地上,二黃三黃一狗一條腿,咬著一個漢子不松口,小黃則站在漢子跟前,虎視眈眈盯著他。
“啊啊啊!松開!再不松開老子毒死你們這群狗雜種!”
二黃三黃的叫聲,引起一片狗吠聲。
動靜這么大,寧睿不可能沒聽到,他剛趕過來就看到了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大黃。
“怎么穿的這么少?”柳錦昱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披在他身上,幫他攏緊。
“相公,大黃被他毒死了!”寧睿眼眶通紅,盯著痛哭哀嚎的漢子恨不得上去踹上兩腳。
“快,快讓你家狗松開!俺只是路過不小心摔了進來!”那漢子冷靜下來后,連忙朝兩人呼救。
呵,路過?
柳錦昱嗤笑一聲,并沒打算讓二黃三黃把人放了。
村民們被狗叫聲驚醒,以為又有難民闖進來了,誰知趕來一看,那賊竟是柳老八,柳小秋她爹!
“哎喲,老八你咋被咬成這樣啦,腿沒事兒吧,還能動不?”小秋兒她娘撲上去,惡人先告狀, “柳錦昱,你家狗給俺相公咬成這樣,要是好不了俺饒不了你!”
“你不講理!明明是柳老八想偷我家東西,二黃三黃才咬他的!”寧睿反駁道。
“這不是沒偷成嗎!反而是俺家老八,兩條腿被咬的血淋淋,沒找你們要看病的銀錢就不錯了!”小秋娘胡攪蠻纏道。
柳錦昱冷笑一聲: “怎么,這還是我的錯了?我不該在家養狗,活該被你們偷?”
村長柳正知道這件事柳老八一家不占理,呵斥住想要撒潑的小秋娘,讓幾個漢子把人抬走了。
“這件事我會給你個交代的。”他沉著臉向柳錦昱說。
村里人都知道柳老八跟村長沾親帶故,柳錦昱見他這是要保下柳老八,他一句話沒說,只輕飄飄看了柳正一眼,便讓開身子把人放走了。
家里幾只狗狗是寧睿從小照顧到大的,他摸著大黃沒了溫度的身子,眼前模糊一片。
“睿哥兒,不哭了,相公會為大黃討個公道的。”柳錦昱摟著人,輕聲安慰。
***
幾天后,又到了發糧的日子,這天姚慧娘一大早就來幫著給村民分發糧食了,她到的時候柳錦昱家門前,已經排了不小的隊伍,這長度估摸著天剛亮就排上了。
“慧娘來啦,趕緊問問昱小子啥時候開始領糧啊,這都等大半天了。”有婆子仗著年紀大,便開始倚老賣老。
“大娘,是您來早了,我記得昱小子那會說的每隔五日辰時才發糧呢。”姚慧娘笑瞇瞇。
“是,是嗎?”
“是啊大娘,這離辰時還有段時間呢,您身子不好,要不我找人把您送家去,等到時間了再來?”
“不,不用了。”
糧食是有數的,她今兒好不容易排在前頭,可不想空手而歸。
姚慧娘見沒人說閑話了,繞到后門進了院子。
“嬸子,您來啦。”寧睿正在清點糧食,看到人連忙打了個招呼。
姚慧娘點頭,幫著把糧食抬上牛車。
“寶貝,早飯好了。”柳錦昱撩開門簾,朝外喊道。
這稱呼,饒是寧睿已經聽過十遍百遍,還是忍不住紅了臉。
“喲,這小兩口,感情真好。”姚慧娘打趣道。
寧睿滿臉通紅,擔心自家相公待會又說出些讓他無地自容的話,連忙回了句: “相公,嬸子過來了,你多準備一副碗筷。”
屋內,柳錦昱笑著應了聲好。
姚慧娘已經吃過早飯了,因著兒子柳大石帶回來的米面糧油,早飯雖然吃的不如柳錦昱家精致有食欲,但也能吃飽。
“幸好今兒留了點肚子,不然這一桌美食怕是只能看不能吃了。”兩家關系好,她也是真心把倆孩子當成自己的對待,所以平日里有啥說啥,沒什么顧忌。
“知道嬸子來,特意多做了些。”柳錦昱說完,看著偷摸往外夾胡蘿卜的小夫郎,臉色一沉, “寶貝,不準挑食。”
“咳咳——”寧睿臉色漲紅,抬頭一臉控訴地瞪著他家相公。
說好了不準當著外人面叫的!
柳錦昱挑眉,沒有半點自己錯了的自覺。
寧睿被他盯得,整個人都快冒煙了,根本不敢抬頭看姚慧娘,垂著腦袋委屈巴巴啃胡蘿卜吃。
“這孩子被你寵的都快沒邊了。”姚慧娘笑著說, “挺好,小兩口過日子就該這樣。”
“相公就知道欺負我。”寧睿憋著嘴,小聲告狀。
“哪里欺負你了?”柳錦昱說著,給人又夾了一筷子胡蘿卜。
寧睿: “……”
又欺負人,明知道他不愛吃胡蘿卜!
他委屈的要命,本意想要姚慧娘看清他家相公的為人,卻不知道這一幕看在姚慧娘眼里,就是妥妥的打情罵俏,這小兩口感情好著那!
離辰時還有半刻鐘時,柳大石也來幫忙了。
大家伙見裝滿了糧食的牛車出來,頓時安靜下來,幾十雙眼睛直勾勾盯著牛車。
糧食發了十來個人,輪到之前說閑話的婆子時,她打開袋子一看,見里面都是糙米,臉色都變了。
“咋是糙米?昱小子,你個黑心的,這不是騙人嗎?!”婆子破口大罵,手里的米袋也扔了出去,灑了一地, “把米交出來,別想貪俺們的糧食!”
領了糧的村民一看,頓時也不滿起來。
“還真是糙米,咋回事,之前都是好米好面的,咋這回成糙米了。”
“讓人貪了唄,朝廷給的救濟糧也敢貪,這事得報官,讓官老爺把那些黑心肝的抓起來!”
“呸!什么朝廷,這些糧食都是從人家昱小子自個口袋里出來的,你們還要不要臉,白吃人家的,還嫌人家給的米不好!”
“你咋知道是柳錦昱的糧?他就是個高價賣糧的奸商,心腸黑很的!”
“你們不要都給俺,俺不嫌棄,俺覺著糙米烙餅可香嘞!”
“你還敢吃,也不怕里邊摻了石頭,吃死人!”
有那善良懂得知恩圖報的為柳錦昱說好話,但很快又被人堵了回去。
“怎么辦?”柳大石氣的臉色鐵青,沉聲問身旁的人。
柳錦昱沒做聲,而是邁開步子站在牛車前。
他面無表情看著面前的人,姿態挺拔,氣勢不怒自威。
村民們被他唬住,不消片刻便安靜下來。
“昱小子,你給俺們說說,這糧是朝廷撥下來的救濟糧,你這樣做,就不怕遭報應嗎?”婆子抖著手指著他罵。
柳錦昱瞥她一眼,語平淡: “誰告訴你這是救濟糧?我的糧,我想白給就白給,想高價賣就高價賣,嫌貴大可以不買,嫌糙米不好,我收回來便是。”
“你……”婆子瞪大眼睛,她有些慌了,扭頭去看身邊的人,結果剛才還扶著她的小秋娘,早就松開她躲進人群里了。
柳錦昱視線略過幾個罵他奸商,黑心腸,養不熟的白眼狼的村民,冷笑一聲。
“我不是冤大頭,你們也跟我非親非故,我做這些不求你們回報,只不過是想為睿哥兒跟以后的孩子積福罷了。”他頓了下,再開口,聲音比方才更冷了幾分, “可有些人給臉不要,混吃混喝都混不明白,十足蠢貨一個。”
話落,人群里幾個經常背后說閑話的村民,臉色青了又白,兩個上了年紀的直接被氣昏了過去,小秋娘也躲在人群里,不敢吭聲。
寧睿站在他家相公身后,看著對方高大的背影,晃了晃神。
這還是相公第一次發這么大的火,若是以前他早被嚇住了,可現在他不僅不怕,一顆心甚至跳的更快了。
“昱小子,大家鄉里鄉親的,你這話說的未免太不講情面了。”柳正站了出來,臉色看著不太好,他從前也為難過對方。
“四弟,你的確有些過了。”柳錦昌扶著暈倒的老人,臉上寫滿了指責與不贊同。
柳錦昱看他一眼: “你也是來排隊領糧的?”
“不是。”柳錦昌臉色有些不自然,他要面子自然不可能過來排隊,但他媳婦跟兩個嫂子在隊伍里。
“既然不是,那這件事跟你有何干系?還是說秀才老爺也覺得我應該把糧食貢獻出來,給你們白吃白喝?”柳錦昱不緊不慢道。
柳錦昌聽后臉色倏地變了,片刻后皺眉道: “當然不……”
“柳錦昱,有你這樣說話的嗎?站在你面前的不僅是秀才老爺,還是你同胞兄弟!”趙玉蓉打斷他的話,扶著五個月身孕的肚子,從隊伍里走出來。
“村子里有人說你閑話,相公背地里不知替你說了多少好話,你倒好,忘恩負義,不知感恩就算了,現在還拿言語侮辱相公,有你這么做弟弟的嗎?”
“玉容,住口!”柳錦昌語氣無奈, “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這幅做作的姿態,看的柳錦昱作嘔。
柳錦昌有多虛偽,他了解的一清二楚,從小到大這人一直給自己營造兄友弟恭,心地善良的人設,實際上陰損至極,人早就爛到了骨子里。
“我與你們柳家早就斷了親,柳秀才還是把心思放在自家比較好,柳老太太還等著你考個舉人回來光宗耀祖呢。”
柳錦昱嘴上這么說,心里可不覺得自己這個三哥有本事考上舉人,柳錦昌是有點小聰明,但若說是塊讀書的料,就不會念了十來年才考了個秀才回來了。
“看吧,相公你還不信,我早就說你這個四弟眼光高的很,自己不過是個童生,就看不起這個看不起那個。”趙玉蓉鼻孔朝天,朝著柳錦昱放狠話, “說的對,我家相公可是要考舉人當官老爺的,希望到時四弟也能像今天說的一樣,可別巴巴粘上來,打自己的臉。”
柳錦昌都不是沒脾氣,相反他脾氣比誰都大,心思比誰都多,但平日為了經營名聲,他跟人說話從不臉紅,永遠都是一副溫潤君子模樣。
不過他不說,自然有人替他說。
趙玉蓉就是個被嬌慣壞的大小姐,他早就知道她會忍不住站出來替自己說話,且內容有些不入耳,但他沒有阻攔,而是看著柳錦昱裝出一副受傷的模樣來。
“演得這么好,不去唱戲可惜了。”柳錦昱聽見他家小夫郎小聲嘟囔了句。
可不是,這演技放到現代,最佳茶藝獎非他莫屬。
“你們柳家怎么樣,管我屁事。”耽擱了近半個時辰,柳錦昱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柳秀才,既然你們一家不是來領糧的,那我就不留了。”
柳錦昌當然是來領糧的,家里余糧不多,銀子倒是還有,但今年糧食難買,能省一點是一點。
可人家都下逐客令了,他也不好再待下去,便扶著趙玉蓉轉身走了,只是臉色難看的要命。
“老大,還發糧嗎?俺不嫌棄糙米,之前領的精米,俺還吃不習慣嘞,摻了好些糙米吃的。”一個在睿錦物流上工的年輕漢子,撓撓頭不好意思道。
“俺也不嫌棄!”
“俺們都不嫌棄,這年頭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個啥!”
“就是,春花嫂,你不是嫌糙米拉嗓子么,那把你那份給俺吧,俺吃著香著呢!”
柳樹村好幾百口人,明事理,知恩圖報的不在少數。
柳錦昱也不會為了那幾顆老鼠屎,跟村里人鬧翻,畢竟他跟睿哥兒以后還要在柳樹村繼續生活下去。
“抱歉,讓大家等了這么久。”他面上掛著笑,跟方才冷臉訓人的模樣,判若兩人。
“這算啥,反正大家也沒事干,就當鍛煉身體了!”
“是啊是啊!”
“大家領完別急著走,待會相公還有話要說。”寧睿邊發糧,邊說。
村民好奇得很,紛紛問他什么事兒。
有愛說鬧的婆子婦人,見他長得好,還打趣他,是不是肚子里有娃了。
“不,不是,是正經事!”他紅著臉說。
“生娃也是正經事啊!”
“大全媳婦你就別鬧他了,睿哥兒面皮兒薄著呢。”
大家伙嘻嘻哈哈笑作一團,最后還是姚慧娘站出來替他解了圍。
半個時辰后,牛車上的糧食見了底,領到糧的村民喜笑顏開,沒領到的捶胸頓足,只怪自己早上起得太晚,下次一定天不亮就來排隊,就不信領不到!
“咋到俺就不發了?這牛車里不是還有幾袋子嗎?”小秋娘眼睛瞅著牛車,不滿道。
“沒有了。”寧睿把袋子拉到自己跟前,語氣硬邦邦。
殺了大黃,還想白拿我家糧食,做夢呢!
明明還有,卻不給自己,小秋娘氣的眼睛都紅了,伸手就要從寧睿手里把糧食奪過來,只是手還沒摸到米袋,就被柳錦昱用柳條隔開了。
“怎么,那天沒偷成,這回打算明搶了?”他面無表情道。
“俺沒搶!這就是俺的糧食,俺排了一個時辰隊排來的,是你貪下了不給俺!”
這幅不講理的模樣,村民們都看不下去了,紛紛出聲讓她趕緊走,別在這胡攪蠻纏。
“走就走,不就幾斤糙米,當誰稀罕。”
小秋娘嘴上這么說,心里卻在想再過幾日等這件事過去了她再來排隊,卻不知她早就被柳錦昱除了名,不只今天,往后她也不可能領到半粒米了。
“昱小子,你要跟俺們說啥事兒啊?”小秋娘離開后,村民們迫不及待地問。
“三個月后讓咱們柳樹村人人都有糧吃的大事。”柳錦昱笑著說。
“啥?人人都有糧吃?老大,你可真是大好人,為了俺們連家底都掏出來了!”漢子感動的直抹眼淚。
“再貧,等鋪子開了把你派去西街。”柳錦昱看他一眼,這漢子他有印象,喜歡東街釀豆腐的小姑娘。
“別!老大我不敢了!”漢子笑嘻嘻道。
說鬧間,柳錦昱已經讓柳大石把暖棚里的袋子搬了出來。
“這是啥?圓不溜秋,好像還發芽了。”
“長得跟地瓜似的,就是不知道能吃不。”
大家看著袋子里的東西,滿臉好奇。
“土豆,學名馬鈴薯,來自海外,是一種可以吃的農作物。”柳錦昱解釋道, “這段時間我研究了下種植方法,大家只要按照這個方法種植,三個月左右便能收獲。”
“天爺,竟然是海外來的東西!”
“太好了,三個月就能成熟,這個冬天不怕沒糧吃了!”
一時間,村民們激動壞了。在聽姚慧娘說,這海外貨,在府城一顆就賣上百文后,個個大氣不敢出,生怕磕了碰了,小心翼翼的模樣,就差供著領到手的幾十個土豆塊了。
“昱小子不僅拿自家糧食補貼咱們,還把種土豆的法子交給咱,可比那光說不做的秀才老爺強上百倍!”
“誰說不是,指望沾秀才老爺的光,我怕是早就餓死了!”
于是乎,大家再次稱贊起,柳錦昱是活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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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柳家。
見兩個媳婦兒空手回來,柳老太太臉色不太好,這些日子家里發生不少事,吳月芳仗著給她生了孫子,還沒成親就真把自己當成柳家人了。
呸,一個早就讓人騎過得爛貨,她是絕對不會同意進柳家門的,要不是看在孩子還小離不得娘的份上,她早把人打發走了。
柳老太太抱著孫子進了院子,懶得多看吳月芳一眼。
后者聳肩,半點不在意。
“回來了就趕緊洗手吃飯吧。”柳老太太朝三兒子說。
柳錦昌點頭,等凈完手,上了桌,看著一點油水都沒有的飯菜,忍不住皺起眉頭來。
“沒什么胃口,我先回房看書了。”
“我也不吃了,相公等等我。”趙玉蓉扶著腰,喊了一聲。
“娘這是做的什么東西,我肚子里還懷著孩子呢,就讓我吃這個?同樣是懷了你們老柳家的種,那女人整日吃香喝辣,咋到我就只能啃窩頭喝菜湯了?要不行,我就領光宗回娘家住,總比……”
“砰——”
關門聲隔絕了后邊的話。
柳老太太被這番話氣的不輕,筷子啪一聲拍在桌上,把正捧著碗喝米湯的吳月芳嚇了一跳。
“沒用的東西,連個米都領不回來,還有臉吃飯!”
唐二娘心眼多,被罵了也一聲不吭,婆婆正在氣頭上,她才不會上趕著觸霉頭。瞥了眼一旁的吳月芳,見她盯著衣服上的菜湯臉色陰晴不定,心里咯噔一聲。
果不其然,下一秒,吳月芳也摔了筷子,表情氣惱。
“跟我有啥關系,是三弟把人惹生氣的,娘心里有氣去找三弟,把氣撒在我們不相干的人身上做什么?!”
這身衣服可是她從趙林松那帶出來的,是她最體面的一身了,這老太婆平日里就看不起她,就連起晚了都要當著全家人面數落敲打自個,她從前跟著趙林松時哪受過這氣!
柳老太太一聽,臉色刷的變了: “吳月芳!你個當人兒媳婦兒的,有你這么跟婆婆講話的嗎?!”
“我又沒說錯,要不是三弟我跟二妹早把糧食領回來了。而且,聽說柳錦昱后來給大家發了一袋子叫土豆的東西,說是只要種好了,三個月左右就能成熟,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有,三弟跟四弟鬧的不愉快,才沒了咱家的份。”吳月芳抱怨道。
蔣淑紅跟唐二娘都怕這老太婆,她可不怕,她自個手里有些銀錢,就算這老太婆不給她飯吃,她也能養活的起自己跟孩子。
柳老太太被她的話氣的頭昏腦漲,本來想發火但聽到后邊,又被那叫土豆的吸引了去。
“三個月就能成熟,那小畜真是這么說的?”她忍著怒氣問。
“自然是真的,村里人都知道,這會兒估計正忙的熱火朝天,種那海外來的稀罕貨呢。”
人家柳錦昱生意做的那么大,手里有錢有糧,這老太婆是瞎了眼還是怎么,竟然還敢瞧不上人家。
吳月芳看著老太婆調色盤似的臉色,心里幸災樂禍道。
柳家發生的事,柳錦昱夫夫兩一概不知,吃過午飯二人便各自忙活開了。
“咕咕——”
寧睿正在練習大字兒,一只雪白的鴿子停在窗外,咕咕叫著。
他走過去將鴿子小心抓起,動作熟練的將腿上綁著的小紙條取下來后,那鴿子親昵的蹭蹭他手指,咕咕叫了一聲,便飛走了。
“邊關來的消息?”柳錦昱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問。
“嗯,情況不太好。”寧睿把紙條遞給他,想走卻被后者拉住手腕,一把扯入懷中。
他耳朵微紅,不敢亂動,想到邊關的戰事,又嘆了口氣: “糧草吃緊,朝廷怕是又要派人下來收糧了。”
柳錦昱面容嚴肅,看完后將紙條燒了個干凈。
又過幾日,周洛也派人送了信件來,其內容比自己這邊查到的更加詳細。
由于領軍主帥判斷失誤,邊關險些失守,皇帝盛怒之下,竟要把他大侄子派去邊關!他大侄子叫周文則,讀了十幾年兵書,卻是個沒上過戰場的,這一去怕是兇多吉少!
周洛在信中大罵領軍主帥梁琪,把人罵了個狗血淋頭后,聲淚俱下問他該怎么辦。
“相公,他為什么要來問你?這么重要的事不應該跟家里人商量嗎?”寧睿一臉不解。
柳錦昱搖頭。
他也想知道為什么,這封信里還寫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話,若是他有心,把信上交給老皇帝,他們周家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柳錦昱將信件銷毀后,提筆寫了封回信,又去后院放飛了十幾只信鴿。
“相公,不會有事吧?”寧睿擔憂道。
“不會,這仗打不了多久。”柳錦昱說完,牽起小夫郎的手,回了書房。
***
都城秦安——周府。
“二哥,文則才十八,梁琪那個老家伙都搞不定的事兒,文則就能辦得成?要我看皇上分明是在刁難咱們周家!”周洛咬牙道, “文貴妃肯定又在皇上面前說二哥不是了!不然怎么可能派文則去,大周叫得上名號的將軍元帥一抓一大把!”
“洛兒,慎言!”周老爺子周賦,警告地瞥了眼小兒子。
“三弟,圣上已經下了旨,此事沒有回旋的余地了。”周詢軒右手緊攥成拳, “文則若不去,便是抗旨。”
“二哥,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文則是你兒子,你就忍心讓他去邊關送死?”周洛眼眶通紅,心里對文貴妃一家恨之入骨。
“沒有。”周詢軒痛苦地搖了搖頭。
“爺爺,爹還有小叔,你們這么悲觀做什么?”一直沒開口說話的周文則,笑著說, “我從小運氣就好,這次也定能平安歸來。”
“文則,小叔也跟你去邊關!”周洛抽泣一聲,撲上去抱住自家大侄子。
周老爺子眼珠子一瞪: “胡鬧!”
皇命不可為,周洛再不愿,三日后,周文則還是跟隨押送糧草的車隊,一同去了邊關。
半月后,周洛終于收到柳錦昱的回信。
“少爺,柳東家回信了!”富貴拿著回信,一陣風似的跑進院子。
周洛這些天都沒怎么睡好,昨兒喝了酒好不容易睡著,回籠覺還沒補夠,就被富貴吵醒,一張臉臭的要命。
“大清早的鬼叫什么!你是不是……等等,你方才說誰來信了?”他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翻了下來。
“柳東家來信了!”
“快給我!”周洛大叫一聲,鞋都沒穿就往外跑。
“哈哈哈,我就說他有辦法!哈哈哈——”他邊看邊笑,引得剛上朝回來的周詢軒多看了兩眼。
“二哥,咱們文則有救了!”周洛跑過來把信往他二哥手里塞。
周詢軒接過來,越看越心驚。
“你到底在心里說了什么?人家才會這么提醒你?!”
“也,也沒說什么。”想到自己罵老皇帝那些話,周洛頓時有些心虛, “二哥你放心,柳兄為人我信得過,他絕對不會做害咱們家的事!”
“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騙你的?從小到大吃的虧還不夠多么!”
見他二哥真生氣了,周洛有點慫,但還是嘴硬道: “我就是知道,第一次見柳兄我就覺得很投緣,后來大概是因為他跟大哥長得比較像吧。”
“就因為這個原因,你就將咱們全家上下幾十條人命,交給了一個認識不過半年有余的人?!”
周詢軒腦袋嗡嗡作響,一張臉黑的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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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沒了,不該喝那杯顏色不太對的豆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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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簍子已經捅出去了,周詢軒只能寄希望于,那個叫柳錦昱的是個良善之輩,否則他們周家真的要走到頭了。
“二哥,你還愣著干嘛,趕緊進宮面圣,將土豆呈上去啊!”周洛見他二哥還愣在原地,拉著人催促起來, “梁琪是文貴妃的人,肯定會指派一些危險的任務給文則,如今咱有了這種植土豆的法子,就不怕梁琪對文則下黑手了。”
他心里十分激動,要是柳錦昱在跟前,恨不得抱住親上兩口。
柳兄,以后你就是我親大哥了!小弟跟著你混!
“急什么,我再考慮一下。”周詢軒捏著手里的信件,眉心微蹙。
這信上把那叫馬鈴薯的海外貨介紹的想當詳細,種植方法,注意事項,還有恰當的施肥的時機,圖文并茂,即便是不怎么識字的農家子也能看得懂。
只是,畝產兩到三千斤,他實在抱有懷疑。
據他所知,大周最高產量的農作物,畝產也不過四五百。若是馬鈴薯果真有如此大的產量,那意義可就不一般了。
“二哥,你還猶豫啥,我柳哥都讓人把土豆子運來了!是真是假,咱找人種出來不就知道了,正好留作糧種,到時候直接運往其他省,也方便推廣。”
周洛本來就聰明,只是總不用在正道上,這會腦子在線,一番話聽得周詢軒刮目相看,也徹底打消了他心中的疑慮。
“二哥,你干嘛去?”周洛見他二哥要走,連忙追上去問。
“進宮面圣!”
周詢軒剛下朝回來,一身官服未來得及脫,便又跨上轎子進了宮。
心腹趙林新挑著擔子,壓著好奇心,腳步匆匆地跟在轎子一側。
皇宮內,年近五十的老皇帝為了邊關戰事愁的胡子一撮一撮的掉,打發走最疼愛的文貴妃,一個人坐在御書房唉聲嘆氣。
“皇上,戶部尚書周大人來了,說是有要事稟報。”公公進來,小聲通報。
皇帝擺擺手,示意把人請進來。
“愛卿有事要稟?”老皇帝面色不虞, “朕倒想知道有何事能比邊關戰事吃緊,糧食緊缺更要緊?”
“回稟皇上,臣要說的正是此事。”
周詢軒將事情一一稟報,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更是為了柳錦昱的安全著想,沒有提起柳錦昱,而是把功勞推給了常年在外,四處奔跑的周洛身上。
“這種植方法是小弟從一個海商手里花大價錢買來的,臣已找農戶試驗過,產量即便沒有三千,也在兩千以上,且成熟時間短,氣候適宜的地方一年能種三四次。”
“此話當真?”老皇帝激動地站了起來, “若是加以推廣,愛卿可能保證產量?”
周詢軒沒有絲毫猶豫地點了點頭: “當真。”
“好!好!好!”
老皇帝一連說了三個好,又叫來幾個心腹大臣,幾人在御書房商量了整整兩個時辰,終于敲定下來。
第二日,文武百官聽皇上宣布了這個好消息,大呼“皇上英明神武,洪福齊天”,馬屁拍的不要太響。
“這稀罕物可是周尚書獻給朕的,此事干系重大,朕定當好好嘉獎一番!”
周詢軒已是戶部尚書,皇帝顧忌文丞相,官職不便再升,不過金銀珠寶沒少賞賜,還明里暗里點了文家跟梁家,讓他們不要在背后搞小動做。
柳錦昱運來的土豆只有幾百斤,自然不夠舉國推廣,老皇帝把此事交給了周詢軒,命他將此事辦好,務必在半年內,讓全大周的百姓都能種上這稀罕物,繼而有糧吃。
幾日后,柳錦昱收到周洛飛鴿傳書,村里種植土豆的事暫且不要大肆張揚,不過也不必太過小心翼翼,他二哥已經稟報過皇上,這土豆就是在柳西縣跟一個海商買來的,有村民種不足為奇。
柳錦昱松了口氣,終于不用再藏著掖著了。
***
半月前,柳樹村家家戶戶都種上了土豆,幾家沒從柳錦昱那領到種子的,也從相熟的親戚朋友那買了一些,其中就有老柳家。
剛開始,柳老太太仗著自個兒子是秀才,想白拿人家種子,可人家又不傻,這稀罕物花錢都不一定買的來,你柳老太太哪來的臉,竟然還想白剽!
于是種子沒要來不說,還被人指著鼻子罵了個狗血淋頭,一連好幾日都沒臉出門溜達,最后是幾個媳婦兒出面跟親戚鄰居買了一些回來。
事情到這兒完沒還,柳老太太一瞧,他們賣給自家的,跟賣給別家的高出了兩文錢,頓時不樂意了,拄著拐杖上門就罵,尖酸刻薄的模樣,讓大家想起她剛嫁過來那陣,但凡誰惹了她家,非罵到你不敢出門不可。
因此,村民們聽說柳老太太被柳四全他夫郎罵地不敢出門后,紛紛出了一口惡氣,連帶著柳錦昌這個秀才老爺的名聲也一日不如一日。
“娘,您身子不好,這幾日就在屋里歇著吧,不要出門閑逛了。”
柳錦昌是個利己主義者,即便是面對生養了他二十幾年的親娘,狠話也張口就來。
“這怎么行,這一大家子沒我在,豈不是要亂了套!”柳老太太沒聽出兒子話里的意思,她想到兒媳婦被人平白騙去十幾文,心疼的直滴血。
“見天在我面前耀武揚威,擺那秀才閨女的譜,還以為多厲害,結果跟吳月芳那小賤人一個樣,不是個能持家的!”
越罵越生氣,柳老太太心里對趙玉容不滿很久了,這會兒借著這口氣,全都說了出來,壓根沒看到自個兒子逐漸黑透的臉色。
“你瞅瞅那小賤蹄子成日在家里穿的什么東西,大半個胸。脯都露出來了!不要臉的東西,當這家里沒別的男人了是嗎!”
柳錦昱看著他娘,臉色青了又白。
柳老太太還在罵,語句粗俗不堪,要多難聽多難聽。
柳錦昌忍無可忍,終于爆發了。
“夠了!”
聲音之大,把剛睡著的柳光祖嚇醒了。
“這么大聲干啥,孩子剛睡著就嚷嚷個沒完,這家還讓不讓人呆了?不行我就抱著孩子去縣里住,省的受氣!”吳月芳邊哄孩子邊大聲說。
“不愿意呆就走,沒人攔著!”柳錦昌沉著臉,回她。
吳月芳當然不想走,縣里可比村里亂多了,于是撇撇嘴抱著孩子不吭聲了。
柳老太太被兒子這幅樣子嚇了一跳,罵人的話堵在嘴邊,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錦昌啊,娘沒別的意思,只是實在太生氣了。”她看著兒子臉色,小心翼翼道, “家里也沒個賺錢營生,你大哥投進去的錢來年才能看到分紅,地里收成不好,一文錢都得掰成兩文花,玉容跟月芳買了十斤種子就白搭進去十幾文,娘這不是心疼么。”
“娘,是兒子沒本事,沒能讓您過上好日子。”柳錦昌冷靜下來后,又變回了那個沉穩懂事的柳家老三。
“不怪你,為了你讓娘做什么都行。”柳老太太握住兒子的手,眼里一片渾濁, “我兒有出息著呢,將來可是要去都城做官老爺的,娘享福的日子還在后頭呢。”
“娘,您放心,兒子來年一定能考上舉人,不會讓您失望的。”
“好,娘相信你。”柳老太太拍拍兒子的手,一臉欣慰。
柳錦昌又哄了幾句,隨后說道: “娘,岳父從都城弄回來一套書,跟科考有關。”
一聽那書是都城來的,柳老太太第一反應就問多少銀子,貴不貴。
“一套八十兩,岳父說他可以出一半,剩下的一半只能再想想辦法了。”
“啥?還要四十兩?!”
柳老太太有些為難,別說四十兩就是二十兩銀子,她現在也拿不出來啊。
不過為了兒子,她可以想想辦法。
“兒啊,你別急,娘再想想辦法。”
“娘,實在不行,這套書我就不買了,我才二十三,就算這次考不中也還有機會。”柳錦昱寬慰道。
柳老太太一聽,這哪行,連忙說: “你等等,娘給你想想辦法!”
柳老太太哪有什么辦法,村里人都快被她得罪干凈了,借了一圈也只借到五兩銀子,其中三兩還是村里幾位族老跟村長給的。
一籌莫展之際,有人給她出主意,讓她去找柳錦昱借,好歹是親兒子,還能真割舍下啊。
柳老太太聽后,氣的直接把手里的十幾文錢砸在了那人身上。
“呸!我就算餓死也不去找那小畜生!”
柳錦昱對老柳家的事毫不知情,八九月紅菇出,他這會正領著小夫郎在后山尋寶。
***
九月中,周洛回了柳西縣,跟縣令大人說了兩句話,連口水都沒喝,騎著大馬直奔柳樹村而去。
柳樹村的村民哪里見過這么英俊的高頭大馬,一聽說村里來了個騎馬的俊俏公子,全跑出來瞧稀罕了。
“喲,這馬這么俊,指定值不少銀子吧!”
“沒見識!俺年輕那會給縣里有錢老爺養過馬,品種稍微好一點的一匹就要幾十兩,他這匹品相可比那老爺家的好的不知多少倍,豈是用銀子能衡量的!”
“叔公說的沒錯,聽說有個叫汗血的馬,一匹就要上千兩黃金,說它價值連城一點也不夸張!”
“汗血寶馬,不是名兒,是個品種!”養過馬的老頭喘著粗氣糾正道。
周洛聽見這話笑的及其得意。
長見識了吧,老子騎得就是汗血寶馬!皇上御賜的,全國只有一百來匹!
柳錦昱跟寧睿剛從山上下來,看到的就是這幅炫耀的嘴臉。
后者打完招呼,直接撲上來將他抱住了,要不是他手快將人從身上撕了下來,這人就要親上來了。
“哥,你是我親大哥,以后小弟就跟著大哥混了!”周洛眼眶含淚,語氣萬分真誠。
“好說。”柳錦昱笑著說。
“咕嚕——”
周洛還沒來得及跟好兄弟炫耀自己的汗血寶馬,肚子率先抗議起來。
“趕了一路,都沒怎么好好吃頓飽飯。”他撓著頭,不好意思道。
“我這只有粗茶淡飯,周公子不嫌棄吧?”柳錦昱調侃他。
“不嫌棄不嫌棄,大哥就是讓我吃那米田共——”周洛想了想,一張俊臉皺成一團。
“這個還是算了吧。”他笑嘻嘻道。
夫夫二人: “……”
現在把人扔出去,還來得及嗎?
飯桌上,周洛有聲有色跟二人描述老皇帝賞賜他們家的排場,重點夸了夸他那匹御賜的汗血寶馬,聽得二人心癢難耐,也想騎上去跑兩圈了。
“對了,這是皇上賞賜的銀子,我哥讓我帶來的。”周洛讓富貴把一箱金子抬進屋。
“別人家是土豆種子,就你家發的是金子,哥們我夠意思吧。”他故意壓低聲音,朝他擠眉弄眼。
“哎,你可不能推辭,要不是你,我大侄子命都不一定保得住。再說老皇帝賞賜的就那匹馬最值錢,不過我可舍不得給你,嘿嘿。”不等柳錦昱開口,他又補充一句。
柳錦昱失笑,這箱金子少說有個四五百兩,這些也就幾千兩銀子,不算太多,便收下了。
“那我就收下了,就當做物流跟茶樓的入股資金了。”
周洛忙著吃菜,聞言朝他敷衍地擺擺手: “隨意,反正是你的銀子,你看著辦。”
“柳兄,你為啥在信里再三囑咐,不讓二哥在皇上面前提你的名兒?這些好處本來應該全是你的才對。”吃了個半飽后,他忍不住將心中疑惑問了出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柳錦昱說。
“懂了。”周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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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來晚了(跪)
第39章
“柳兄,這些是我從都城帶回來的書籍,今年邊關戰亂,糧食緊缺,來年科考策論肯定會考時政,書是二哥給我弄回來的,還沒傳到柳西縣呢。”
周洛吃飽后,指著一箱子書籍說。
“多謝。”柳錦昱客氣了句。
“謝啥,孝敬大哥應該的。”后者嘻嘻哈哈, “我今年沒參加科考,一個人考沒意思,打算跟你一起。對了,咱弟來年不是也要參加科考么,正好我帶的書多,到時候送他一套。”
“咱弟?”柳錦昱愣了下,隨即想到早就考上童生的寧澤遠, “好,等下次去岳母家,我替你把書籍交給澤遠。”
周洛點頭,又跟他說起都城近日的動蕩來。
“柳兄,多虧你那海外來的種子送來的及時,否則再晚幾日,文則就被那姓梁的混蛋送上斷頭臺了!”
他說著嘴上又沒了把門的,連帶著把周文則送去邊關的老皇帝也罵了進去。
“周兄,當心禍從口出。”柳錦昱嘆了口氣,提醒他。
“嘿嘿,柳兄,我可當你是親兄弟,我相信你是不會坑我的。”
柳錦昱有心給他個教訓,于是故意面無表情看著他, “親兄弟明算賬,何況是這種掉腦袋的罪名,我若上報給官府,你這條小命只怕就交代在這小小的柳西縣了。”
周洛笑容一僵: “哥,親哥,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是吧?”
見柳錦昱目光涼涼地看著他,周洛額頭上滲出一層冷汗來。
不是吧,他要完了?!
周洛整個人都懵了,富貴取酒回來看到他家少爺面色慘白,一副失了魂的模樣,嚇得差點把懷里的酒壇摔碎。
柳錦昱見敲打的差不多了,隨即說道: “讓你長個記性,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后記住不要輕易相信他人。”
“嚇死我了,差點以為周家要斷送在我手里了。”周洛抹著腦門上的冷汗,心有余悸。
“你若是再不改改你那嘴上沒把門的性子,說不定哪天真大禍臨頭了。”
“柳兄,你快別嚇我了,我保證以后改還不成。”周洛苦著臉,酒也沒心情喝了,他哀怨的看著柳錦昱,埋怨道, “你可真是我好大哥,我腿都被你嚇軟了。”
后者唇角帶笑, “給你提個醒罷了。”
“就不能換個委婉的方式嗎。”周洛小聲吐槽。
他不敢大聲說,因為他心虛,他發憷,也不知道為什么,一對上柳兄他就莫名氣短,就像見了他大哥,心里有一丟丟怕。
他琢磨著,大概是因為柳兄跟他大哥長得有些相像的原因。
柳錦昱沒再嚇唬他,兩人說了會話,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臥室里,夫夫二人躺在被窩里說小話。
“相公,小春這些日子總待在家中,也沒法出門,再待下去人都要呆傻了。”寧睿給他家相公提意見, “現在難民也控制住了,咱們縣里的生意什么時候重新開張呀。”
“怎么,夫郎這是跟相公呆膩了?”柳錦昱摸著小夫郎軟乎乎的小肚子,挑眉道。
“哈哈癢——”寧睿扭了扭身子,抓住他家相公作亂的大手緊緊抱在懷里。
“哪有,跟相公呆一輩子也不膩。”他臉頰貼著柳錦昱胸膛,小臉兒紅彤彤。
“在床上呆一輩子?”柳錦昱湊在小夫郎耳朵邊,笑著打趣。
后者臉色爆紅: “相公!”
兩人在床上鬧了一陣,因為隔壁有人,柳錦昱沒敢把人欺負太狠,但寧睿臉皮薄,他停手后整個人都縮在被子里,羞的只剩半個腦袋露在外邊。
“不鬧你了,快把腦袋露出來,憋壞了相公可要心疼了。”
寧睿沒吭聲。
一陣窸窸窣窣后,他家小夫郎扯著被角,軟著嗓音罵了一句“壞人”。
聲音黏糊糊,聽得柳錦昱險些把持不出,趕緊抱著人轉移注意力。
“你相公我又想到一個賺錢的營生,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寧睿眼睛一亮,果然被吸引住了。
“是什么營生?我能幫得上忙嗎?”
“能,這個營生相公做不來,夫郎倒是很合適。”
后者眼睛更亮了: “相公,你快說是什么營生啊?”
柳錦昱笑而不語,見小夫郎急得抓心撓肝,也沒吐露丁點信息。
翌日一早。
寧睿眼下掛了兩個黑眼圈,人也沒什么精神,吃早飯的時候一直打呵欠。
周洛看看神采奕奕的柳兄,又看看精神不濟的嫂夫郎,一臉欲言又止。
他柳兄好像不太行啊,嫂夫郎除了精神不太好,能跑能跳的。
“有事?”柳錦昱見他打量自己,問道。
“沒事,沒事,我就是想說這饅頭真好吃,比我在都城吃的好吃一百倍。”說著啃了口饅頭。
別說,這饅頭還真香,就是……小了點。
想著眼神不受控制地朝他柳兄某處瞄。
“看什么呢?”柳錦昱皺眉。
“咳咳!沒看什么!”周洛咳了兩聲,連忙扭頭看向好說話的寧睿。
“那什么,嫂夫郎昨晚沒睡好么?”
“嗯。”寧睿點頭,哀怨的看了眼身旁的人。
都怪他家相公神秘兮兮的,害他覺都沒睡好。
這幕看在周洛眼里變了味兒,看來他柳兄真有什么難言之隱,嫂夫郎都欲。求不滿了。
飯后,他扯住人壓低聲音道: “柳兄,床笫之事你若是有什么隱疾,一定告訴小弟,小弟認識不少御醫,保證能給你治好。”
柳錦昱臉色一黑,總算知道這混賬方才暗含同情加不忍的眼神兒,是什么意思了。
“別害羞啊,跟兄弟說說。”周洛撞他肩膀一下,艱難忍笑。
雖然嘲笑兄弟不好,但他忍不住。
“我有沒有隱疾,你試下不就知道了。”柳錦昱抱著胳膊,冷笑道。
周洛虎軀一震,滿眼驚恐地看著他: “別,哥我錯了!再也不敢了!”
說完拎上富貴,腳底抹油跑了。
“小叔,周公子他們走了?”房內,柳小春掀開簾子一角,朝大門方向看去。
“嗯,出來透透氣吧。”
柳小春臉上露出笑容來: “那我去后院看看二黃它們。”
“相公,小春比剛來那陣子活潑多了。”寧睿看著對方歡快的背影,說道。
柳錦昱點頭: “是活潑不少。”
不僅如此,臉上也有了些肉,雖然還是瘦,但至少能看出來是個女孩子了。
夫夫二人牽著手在院子里散步消食,柳小春在后院跟幾只狗狗玩,等他回來便被柳錦昱叫去了廚房。
“小叔,是要做午飯嗎?”她問。
這些日子家里什么活都用不著她,燒飯不用她,洗衣也不用她,她白吃白喝,被精心照顧了好幾個月,每每想起,心里便十分過意不去。
“今兒我來做吧,我的手藝還是很好的。”
她努力推銷自己,結果她小叔擺擺手,示意她坐著不用動。
“日后有你忙的時候,你現在的任務就是看我怎么做。”
“相公,那我呢?”寧睿雙眼亮晶晶。
“你也是。”柳錦昱好笑道。
“好吧。”
柳錦昱: “今天教你們幾道美食的做法,我手藝不太好,只能做個大概。”
邊說邊把肉剁成肉沫,撒上調料,搟成肉餅。
緊接著起鍋燒油,把肉餅炸熟,借著肉餅放涼的空隙,準備配料。
寧睿被肉餅的香味兒勾的流口水,身旁的柳小春也是一樣,兩人正襟危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柳錦昱——手邊的肉餅。
“這是肉夾饃?”片刻后,寧睿看著手里的美食,疑惑道。
“不太像,而且味道比肉夾饃香多了!”柳小春吞了下口水,有些不好意思。
“別看了,快嘗嘗味道怎么樣。”柳錦昱說著自己也拿起一個嘗了一口。
味道有點淡,饅頭的口感不如面包吃起來香,面相也不太好,跟現代的漢堡比起來差了一大截。
他嘆了口氣,覺著自己做失敗了,結果抬頭一看,另外兩個吃的一臉享受,嘴角的油漬都忘了擦。
“相公,這個跟肉夾饃長得有點像的美食也太好吃吧!里邊還有菜,吃起來一點都不膩!”寧睿咬著漢堡,舍不得松嘴。
“當真好吃?”柳錦昱狐疑地看著他兩。
“嗯嗯!小叔么說的對,是真的很好吃!”柳小春用力點頭, “我還以為小叔暖棚里種的紅果子是用來觀賞的,沒想到吃起來這么好吃,酸酸甜甜的!”
柳小春說的紅果子是西紅柿,是柳錦昱在一個花農那買來的。
大周沒有西紅柿,那花農大概是被騙了,以為這是花,跟一個海外商人花高價買來,結果壓根沒人買,差點砸手里。
“小春,這叫西紅柿,是海外貨,咱們大周可沒有。”解情況的寧睿,給她科普道。
“西紅柿,我記住了小叔么。”柳小春點頭。
等他兩吃完,柳錦昱才把名字告訴二人: “這道小吃叫漢堡,里邊肉餅用雞肉,豬肉甚至魚肉都可以,只不過魚肉弄起來比較麻煩。還有一道小吃叫薯條,原料是馬鈴薯,將其切成條狀,用油炸至金黃,搭配西紅柿醬吃十分美味。”
邊說邊干,只不過他刀工太差,柳小春實在看不過去,擼起袖子把工作攬了過來。
見有人接班,柳錦昱便把西紅柿切成丁,打算熬西紅柿醬。
“相公,西紅柿醬我會做!是不是就跟熬山楂醬一樣?”寧睿舉起手,毛遂自薦道。
柳錦昱笑著點頭: “好,你來。”
手里的活都交代了出去,他無事一身輕,坐在一旁當監工。
待柳小春的薯條炸完后,寧睿的西紅柿醬也熬得差不多了。
“相公,漢堡跟薯條這么好吃,等咱把小吃店開起來,一定能大賣!”小半個時辰后,寧睿摸著吃撐的肚皮,笑出一對小酒窩。
“小叔么說的對!”
柳小春跟著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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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了,明天開始多碼一點~
五一快樂呀(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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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糧鋪的生意柳錦昱不打算一直做下去,等這批糧食賣的差不多,便把糧鋪改成小吃店。
柳小春對茶一竅不通,睿錦物流那邊一個女兒家也幫不上太多忙,既然她對吃食感興趣,不如就讓她做自己喜歡的。
下午,柳錦昱給兩人描述了下面包爐的樣子,三人忙活半天,搭了一個簡易烤箱出來。
有了烤箱,小吃店的種類就不只漢堡薯條了,各類糕點也加入其中。
柳錦昱對糕點制作不太了解,于是便去縣里買了些烹飪方面的書籍回來,寧睿跟柳小春鉆研了,還真研究了不少糕點出來。
這日,周洛從縣里回來,出色完成了柳錦昱交給他的任務。
“縣里大大小小的糕點鋪子十來個,平民百姓能消費起的有三個,其他鋪子價格都虛高,一般人消費不起,甚至有些鋪子還設有門坎,只接待達官貴人。”他喝了口水,繼續說道, “每個鋪子的糕點我都嘗過了,色香味跟咱們比起來差很多,不過想要把生意做到府城甚至秦安,還要再多下一番功夫才行。”
柳錦昱點頭。
柳西縣地勢偏僻,一些有遠見的商人即使路過,也不會特意停留下來,長久以來導致柳西縣跟外界幾乎脫節,不論在吃食還是穿用上,跟隔壁縣完全沒法比。
柳錦昱骨子里是個商人,柳西縣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卻很有發展空間,最重要的一點是,除了縣令跟兆霖賭坊之外,沒有其他亂七八糟的勢力,這也是他選擇待在柳西縣的原因。
他相信,有睿錦物流跟錦睿茶樓打前鋒,寧記糕點鋪只會發展的更加迅速。
***
十月,邊關傳來消息,周文則押送糧草及時,跟隨糧草而來的還有皇帝陛下慰問邊關戰士的口諭,軍心大振,接連兩月把敵軍打的潰不成軍,約莫再過幾月,戰火便可停息。
與此同時,寧記糕點鋪也裝修完畢,為了隱藏背后真正的東家,柳錦昱跟寧睿鮮少在人前露面,大家只知道寧記有個姓柳的女掌柜,至于東家就不知道是誰了。
不過倒是有個姓周的公子,經常出沒寧記。
于是百姓背后八卦,這寧記的柳掌柜跟周公子關系不簡單,但卻沒人敢亂傳,因為他們可是親眼見到過,周公子屢次進出衙門,縣令老爺親自送人出來,一張胖臉笑開了花。
這周公子,上邊有人呢,得罪不得!
十一月初,土豆成熟,柳錦昱向村民買下一部分土豆,加上這段時間暖棚里栽種的西紅柿,足以滿足寧記短時間內物料供應。
三天后,寧記糕點鋪子正式開業,有縣令夫人捧場,開業第一天便人滿為患,直到戌時顧客一直沒斷過。
“柳掌柜,那漢堡還有嗎?家里小孩兒中午吃了一個,晚上吵著還要吃,不給就哭個沒完,哄都哄不住。”打烊前,一個年輕漢子跑進來問。
“這位大哥,漢堡賣完了,不過還有薯條,配著西紅柿醬吃,味道酸甜可口,很受小孩子喜歡,就在剛才曹員外家小斯又來買了幾份給他家小公子呢。”柳小春道。
“薯條也行,只要能把那小魔頭哄住,明兒我再來加購二十份!”
“那倒不用,吃不完便放壞了。”柳小春笑著說。
“嘿,別的鋪子恨不得扒掉客人一層皮,怎們你們寧記反倒替客人做起打算來,真是有趣。”漢子覺著有意思,看旁邊還有幾塊面包,便都買了下來。
“柳掌柜別擔心,我胃口大著呢,指定不能浪費!”
說完從伙計那接過印有寧記的紙袋,步履匆匆地走了。
“小春,你真厲害。”寧睿掀開簾子從后堂出來,朝柳小春豎起一個大拇指。
“小叔么,你太夸張了,現在人少,要是人一多,我就有些應付不來了,光是算賬就夠我頭疼了,但我會努力跟小叔么繼續學習的!”柳小春認真道。
“好,慢慢來不著急,你先把相公教你的乘法口訣背熟,日后算起賬就簡單多了。”
“好!”
柳小春斗志滿滿,她現在感到從所未有的充實,從前還在柳家那會兒,她天天能想的除了吃飽穿暖,就是嫁個什么樣的夫婿,生活過的索然無味,沒有一點目標方向。
但現在,她有自己的人生目標,她也想象小叔說的那樣,做個有理想懂大義的女子。
這比相夫教子有意思多了。
稀奇的吃食,再加上縣令夫人跟幾位員外老爺夫人的宣傳,寧記糕點鋪的名聲很快便在柳西縣打響,不過十日,幾乎人人都知曉縣里有個寧記,他家賣的漢堡跟薯條,味道一絕,就算別家也做了同款,但那味道啊可差遠了。
不僅如此,寧記還有個女掌柜,長得十分漂亮,不少外縣人慕名而來,就想瞧一眼,這柳西縣第一女掌柜的真容。
“大哥,那柳掌柜長得當真花容月貌,堪比西施?”
“你是外地人吧。”那漢子斜他一眼。
“不錯,我是隔壁縣的,聽說柳西縣出了個女掌柜,便想來瞧瞧,不過趕得不巧,柳掌柜人不在鋪子里。”那人嘆了口氣,語氣十分可惜。
“小哥,來之前你沒打聽打聽嗎?每月十五柳掌柜都會出一趟門,三天后才回來呢。”漢子挺起胸膛,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 “不過柳掌柜長相沒的說,鋪子里吃食也好吃很的,多等幾天不虧!”
“大哥,您給推薦一下,那漢堡跟薯條還有糕點,哪種賣的最好?我想買一些回去給家里老娘嘗嘗。”
“都好吃,價錢還便宜,就是咱們普通老百姓,隔三差五也能吃上一頓飽的!”
“成,我都買一份回去。”
等那人走遠,柳大石轉身回了睿錦物流。
他可沒說瞎話,寧記的東西就沒有不好吃的,他都愛吃。掌柜也很漂亮,他經常見,昨兒還一起吃過飯呢。
被柳大石忽悠一頓的漢子,這兩日在寧記花了不少銀子,第三天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女掌柜,跟傳聞一樣,果真姿容綺麗,舉手投足之間頗有大家小姐風范。
這漢子不知道,兩個月來,柳小春不知跟多少嬤嬤學過接人待客的禮儀,她每個月十五到十七,其實是出門進修去了。
“柳掌柜真乃女中豪杰,一個人就把寧記打理的井井有條,我家那母老虎若是有柳掌柜一半能力,我做夢都能笑醒。”
“別說一半,就是十分之一,不給我敗家我就阿彌陀佛了!”
柳小春笑容得體: “大家謬贊了,今日有新式糕點上架,我做主給大家打八折。”
我倒覺得相夫教子比開店做生意難多了。她悄悄嘆了口氣。
“柳掌柜大氣!”
“給我來兩份!上次新品打折錯過了,回去耳朵都要被娘子揪掉了。”
“妻管嚴哈哈哈——”大家哄笑起來。
在沒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一個漢子眼睛死死盯著柳小春,里邊滿是詫異跟不敢置信。
“相公,那人好像是柳錦榮。”后堂,寧睿放下門簾,眉頭皺成了一團。
柳錦昱摸著小夫郎柔軟的長發,安撫道: “不必擔心,小春不會有事的。”
既然他敢讓柳小春出現在眾人面前,就早已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柳家若是非要糾纏到底,這次他便不會再輕易放過了。
柳錦榮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鬼鬼祟祟偷看半晌,確定柳小春就是大家口中稱贊的女掌柜后,連夜做牛車回了家。
“你說啥?小春在糕點鋪子里當掌柜?這咋可能,她不是嫁去蔣家嗎?”柳老太太不信,這人還是她親自送上轎子的。
“娘是真的,我親眼瞧見的,您要是不信,明兒我帶您去寧記看看就知道真假了。”
柳錦榮說著看了他大哥一眼,故意刺激道: “大哥,你是不知道,你家小春現在有本事了,不僅當了女掌柜,在全柳西縣都出了名,不少外地人來瞧稀罕,大家都猜是誰福氣這么好,能得到柳掌柜青睞呢。”
柳錦繁沒聽出他話里的陰陽怪氣,只覺得自己這個女兒跟她娘一樣,不是個好的,剛嫁人幾個月就出去拋頭露面跟人學做生意,夫家怎么也沒管管,這要讓人知道是他女兒,他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
“娘,您放心,我明兒就把這沒臉沒皮的小賤人弄回家!”
“你閉嘴!”身旁,吳月芳掐了他一下,拼命給他使眼色。
小春要是真當了掌柜,咱家就不愁吃喝了,你這個當爹的也跟著沾光。要知道掌柜的月錢可有好幾兩,一年下來賺個二十兩輕輕松松的事兒。
兩人什么鍋配什么蓋,就算吳月芳沒明說,柳錦繁也猜出了她心里的打算。
他仔細一想,是這么個道理,柳小春是他女兒,他們又沒斷親,兒女贍養爹娘天經地義,他養了柳小春十來年,跟她要幾個銀子花花怎么了。
夫婦兩算盤打得叮當響,想到柳小春就仿佛看到數不清的銀子在眼前飄,只差一步就揣進自個口袋了。
“二哥?想啥好事兒呢,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了。”柳錦榮明知故問。
“沒啥,娘,我跟月芳先回房休息了,明兒就去縣里找那個不孝女!”后者裝模作樣道。
柳老太太擺擺手,從她自個肚皮里鉆出來的,她哪能不知道大兒子心里想啥,只是這大孫女當真讓她開了眼,竟做起掌柜來。
“老二,那寧記的情況你說來給我聽聽。”
“寧記地段繁華,裝修大氣,在柳西縣沒幾個糕點鋪子比得上。不僅如此,里邊還有不少稀奇吃食,都是別家沒有的,價錢也不高。我聽說縣令夫人跟許多員外老爺家眷也經常光顧寧記,這些貴客每次都是身為女掌柜的小春接待的。”
柳錦榮把自己知道的一一說出來,要不是親眼所見,打死他都不信,那個在家話都不敢說的小侄女,能干出這么一番大事兒來。
“娘,小春現在可是比三弟都厲害,早知道當初就不該聽吳月芳的,把她嫁進蔣家了。”
“胡說八道!小春一個女子怎么能跟老三比?你三弟日后可是要做官老爺的!”柳老太太狠狠瞪他一眼。
柳錦榮自知說錯話,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娘說的對,小春跟三弟自然比不了,但她能賺錢啊,三弟那套書不是還差二十兩銀子么,只要小春回來,三弟的書就有著落了,咱家也不用賣田賣地了。”
想到老三還差了幾十兩銀子的書費,柳老太太臉色緩和幾分,不過也沒有全信了老二的話,自己的孫女有幾斤幾兩她還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