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我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不用了,徒增悲傷罷了。”
……前后話語不通了,剛剛還在勸萩原無需悲傷來著的。
他仍然執(zhí)著:“請至少讓我給他們獻(xiàn)一束花。”
“你獻(xiàn)給我也是一樣的……哦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心情他們已經(jīng)知道了,沒有必要讓你專程跑一趟。”
面前的青年突然拔高了音量:“拜托你了,津島小姐!”
找個墓碑并不難,難的是沒有刻有【津島家之墓】的碑。
我總不能問蘇格蘭借錢給自己光速買塊墓地和墓碑吧?
代價太大了,用完了也很難轉(zhuǎn)賣二手。
果然,警察的約就不該赴!
“……很抱歉,萩原先生。”我哽咽道,“其實他們沒有墓。”
最終還是得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lǐng),賣慘。
我的聲音小了下去,“因為哥哥姐姐都是異能力者,執(zhí)行的是機(jī)密任務(wù),所以政府沒辦法公開他們的生平進(jìn)行紀(jì)念。而我自己——”
“我自己也沒能力給他們立碑,我早已輟學(xué),靠當(dāng)臨時工度日……”
實際上編的和我本人遭遇差不多,幼兒園輟學(xué)之后,成了酒廠的臨時工(無代號)。
話到此處,我尋思萩原研二總該放棄去掃墓了。
“輟學(xué)?怎么會這樣?”青年蹙眉,眼里滿是同情,“你的監(jiān)護(hù)人呢?”
等等,他的重點怎么會是輟學(xué)!是沒有墓才對!
“不知道監(jiān)護(hù)人是誰,我只有我自己。”我搖搖頭,“反正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七歲半了,再過兩年半,就和萩原先生一樣是自由的成年人了。”
到時候早上起來就可以開始喝酒,蘇格蘭也不能再訓(xùn)斥我了。
“津島小姐。”萩原擔(dān)憂地問道,“你有遇到什么困難嗎?”
“那肯定是有的。”
比如琴酒克扣我的組織經(jīng)費,波本在外面和苦艾酒偷吃卻不帶我,太宰隔三差五就來隔應(yīng)我……
“不過,我才不會在意。”我攥緊拳頭,沖著空氣揮了揮,“除了無聊,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能打敗我。”
萩原愣了愣,然后慢慢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陽光照在他的周圍,他整個人都在發(fā)光。
“津島小姐,你是我見過最棒的女孩子。”
媽耶。
聊了兩句話就成最棒的了。
“我是最棒的,那我姐姐呢?”我佯裝不滿,為我那無中生出的姐姐打抱不平,“她是你見過第幾棒的?”
“這個,啊,”萩原略帶尷尬,“……和你并列最棒。”
“哈哈你這個回答是兩邊都不想得罪嘛。”
萩原異常風(fēng)趣,他也笑,給我講起了他的故事,從小時候一直講到學(xué)生時代。
“后來降谷和陣平化敵為友,我們五個人總是一起冒險,讓教官很是頭疼。”
“那是他不懂男孩子之間的情誼。”我聽得很入迷,感慨道,“雖然單獨行動比較自由,但與人結(jié)伴會變得更有趣。有機(jī)會的話,我真想見見你的摯友們。”
“見陣平很容易,就是上次和我搭檔拆彈的男生,至于其他幾個,”萩原想了想說,“下次我叫上他們聚餐,介紹給你認(rèn)識。”
喝過咖啡并打包了一份柚子皮甜品,我向萩原提出告辭,他卻邀請我去海邊兜風(fēng)。
我剛要編一個打工遲到的理由,他已經(jīng)把他的車開了過來。
……不是汽車,而是機(jī)車!
一輛紅色的、閃閃發(fā)亮的機(jī)車,和我被太宰炸掉的機(jī)車外觀十分相似。
“萩原先生,你是我的神!”
這下連蘇格蘭都不能阻止我了,畢竟以我的年齡,騎機(jī)車是合法的。
“我猜像枳小姐那樣的酷女生會喜歡機(jī)——”萩原一不小心就說溜嘴了,于是趕緊道歉,“對不起,橘小姐。”
“我才不原諒你,除非——”我貪婪地跨上機(jī)車,“你讓我騎。”
“誒,你會騎嗎?”萩原將一個橘色的頭盔戴在了我的頭上,頭盔很新,估計是他新買的。
“我姐姐教過我。”這個不存在的姐姐作借口十分好用,“雖然我的技術(shù)不如她,不過也不差。”
萩原大概是出于對“我姐姐”的感恩之情,竟然愿意將駕駛權(quán)交給我,并且乖乖地坐在機(jī)車后座。
風(fēng)從耳邊呼呼而過,聲勢浩大,路上車輛少,我十分想要提速,但考慮到車上有個警察,我必須控制好自己。
“開快點沒關(guān)系。”萩原笑著說,“膽子放大一點,你姐姐她——”
他又不笑了。
“我姐姐”抱著他從二十樓一躍而下,匆匆出現(xiàn),匆匆離開,卻被他記住兩年。
……可能他對她不止感恩之情。
“那里有鯛魚燒,你要吃嗎?”我忽悠萩原,“我姐姐生前最愛吃鯛魚燒了。”
這下別說是鯛魚燒,就是炸彈,萩原也得啃一口。
“有蘋果餡的鯛魚燒嗎?”我問海之家的店員。
“抱歉,只有紅豆餡。”
吃過蘇格蘭做的蘋果餡鯛魚燒,別的餡都是將就。
“怎么了?”萩原問我。
“姐姐和我都最愛吃蘋果餡的。”
“……這也沒有啊,那今天先吃紅豆的吧。”萩原抓了抓頭發(fā),“下次我再給你買蘋果餡的。”
“一言為定。”
萩原掏出錢包付錢,我啃鯛魚燒,還沒啃到餡,身后突然傳來了尖叫聲。
“小偷!”
“抓小偷啊!”
大夏天當(dāng)小偷也真是拼,我心想,熱乎乎地還要奔跑。
轉(zhuǎn)頭準(zhǔn)備看戲,卻發(fā)現(xiàn)自己成了戲中人。
一個混混模樣的男人,抱著一個女士手提包,爬上了萩原停在路口處的機(jī)車。
下一秒,我腳步一移,追了上去。
機(jī)車跟我沒關(guān)系,但車上有我打包帶回去給蘇格蘭吃的點心。
因為口味獨特,富有層次感,妙不可言,于是我想讓他嘗過之后在家里復(fù)刻。
這年頭的小偷真沒逼數(shù),偷到警察和犯罪組織身上來了!
“混賬東西,看我今天不在你的骨盆上雕花!”
“橘小姐,上車!”
在我狂奔了五百米后,萩原追上了我,他開來了一輛……小綿羊。
用小綿羊追機(jī)車,簡直離譜,但我很快就改變了這個看法。
萩原藝高人大膽,催油門空轉(zhuǎn),我們差點飛出去。
車子性能相差太大了。
小綿羊已經(jīng)撐到極限了,這樣下去蘇格蘭就吃不到點心了。
我一下子從后座站了起來。
“你要做什么?”
伴隨著萩原的問題,我已經(jīng)跨過他,踩在了車表盤上,然后借力一跳,撲向了混混的機(jī)車。
高速行駛中的機(jī)車受到撞擊,重心不穩(wěn),我和混混兩人連車一同飛了出去。
落地的瞬間,顧及毫發(fā)無損會引起萩原的懷疑,我沒用異能,而是將混混墊在身下,受了點輕傷。
“橘小姐!”
萩原扔掉小綿羊跑了過來,他跑的很快,背景是被染紅的夕陽,恍惚間,我仿佛看到了幼年時抱著蘋果筐朝我跑來的太宰。
“你怎么樣了?”
“……我沒事。”
我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裙子,雖然四肢都摔破了,看上去很慘,但我知道只有皮外傷。
慘的是躺在地上呻.吟的混混,兩條腿都斷了。
萩原粗略地查看了我的傷勢后,報了警又叫了救護(hù)車。
我在他被摔飛出去的機(jī)車?yán)铮业搅宋掖虬蔫肿悠c心,打包盒沒壞,但是點心糊成了一團(tuán),不精美了。
……也不知道蘇格蘭還肯不肯吃。
要不然我就自己吃吧,我這么想著,抬頭看到滿臉擔(dān)憂又滿臉怒容的萩原。
再低頭,是他被摔花的機(jī)車。
我一陣心虛,趕忙指著混混說:“他負(fù)主要責(zé)任,修車的費用我和他二八開,不,一九開吧。”
……糟糕,萩原好像更生氣了。
“你怎么能做那么危險的事!抓捕罪犯是警察的責(zé)任,就算我抓不住他,前面也有增援,你太亂來了!”
面對萩原的訓(xùn)斥,我反駁道:“可是你以前也和你的摯友們這樣亂來啊。”
明明中午的時候,他還洋洋得意地跟我講過警校五人組攔停失控車輛的事。
“可是剛才很危險,說不準(zhǔn)你就——”
“除了吃飯睡覺,一輩子哪有什么事是說的準(zhǔn)的。”
萩原還想說些什么,忍住了,也沒提賠償?shù)氖隆?br />
“你要是出了問題,我沒法和你姐姐交代。”
“吶,萩原,有沒有一種可能。”我陰陽怪氣地挑眉,“我姐姐根本不記得你。”
“……”
最終我沒去醫(yī)院,原因一是不想被包扎成女版太宰,二是萩原的話令我嗅到了一絲代餐的味道。
“雖然我不支持你的做法,但你在那一刻,很像你姐姐。”
萩原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是身份太光明磊落。
與普通罪犯走得近,會增加他立功的機(jī)率。與我走得近,則會增加他英年早逝的機(jī)率。
“萩原,好好活著吧。”我面不改色地胡扯,“因為我姐姐喜歡長壽的男人。”
……
在一個等紅燈的十字路口,我趁救護(hù)車上的人不注意,下了車,然后拎著點心搭上了回家的電車。
“我回來了。”
打開門,撲面而來一股紅茶的香味。
蘇格蘭這家伙真會享受。
“津——”一看到我,正在喝茶的青年皺眉,起身去拿醫(yī)藥箱,“你怎么又受傷了?”
“嗐,倒霉死了,點心被小偷偷了,他還騎機(jī)車,費了我好大力氣。”
我把點心盒放在桌上,順手抽了張紙巾擦了擦胳膊上的血。
“我跟你說過,不要為了食物去做危險的事!”
蘇格蘭突然生氣,讓人莫名其妙。
“再有下次,我就不給你做鯛魚燒了。”
這個威脅對我來說遠(yuǎn)比扣工資更加可怕。
錢固然難掙,但蘇格蘭的蘋果餡鯛魚燒卻是用錢買不到的。
“我又不是給自己吃的。”我嘆息道,“我在店里吃過了,所以特意打包了一份,帶回來給你嘗嘗。”
青年怔住了,拿著碘伏的手也停下了。
“店家說是柚子皮做的,但是吃著不苦,有點像橘子軟糖,你不是說你是橘子控么。”
雖然那肯定是他瞎說的,但我真心覺得這份點心味道很好。
我打開包裝盒,里面糊成一團(tuán),看不出原來的形狀了。
“不過摔爛了,估計你也不想吃了——”那我就自己吃吧。
“我想吃,看上去很好吃。”蘇格蘭忽然又不生氣了,微笑著說,“謝謝你,津島小姐。”
我追點心給自己吃,他生氣,我追點心給他吃,他就不生氣了。
行吧。
只要他不生氣就好,我喝了一口紅茶說:“明天要去橫濱,組織這次有大行動,你今晚不要再失眠了。”